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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我吧崇祯全文阅读

作者:马脸微漾     雇我吧崇祯txt下载     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6章、追星者

    “将、将军,他们竟然是闯贼的兵,就是咱们、咱们上一次去皇家封地之时,遇见的那一支唐通军的人马!”

    李拾柴看清树上的人,赶紧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孟远看了看在树上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张二娃,不慌不忙地吃着饼干,又从怀里摸出一瓶水,咕咚咕咚灌下,方才慢条斯理道:

    “你是唐通的人?”

    张二娃贪婪地盯着孟远手上的食物和水,努起力气点点头:

    “是,公、公子爷,俺是唐将军的人,他们也是。俺叫张二娃,是这支哨骑的副千户。”

    听到张二娃说自己,百多人都紧张起来,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地望着孟远。

    副千户,一支不过百人的哨骑竟然要副千户领军?

    孟远四周看了看,忽然出其不意道:

    “唐通肩负说降山海关吴三桂的使命,山海关到这里足足百多里地,你们不在山海关附近四周哨探游弋,却舍近求远跑到这里来等着被大水冲上树?”

    “张二娃,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来这片山地见一个人。你们所有人的战马,到底是被大水冲走了,还是被那人当做粮草给强征了——”

    随着话音,树上的张二娃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孟远皱了皱眉,见他在水中扑腾了两下,便一动不动,缓缓向水下沉去,于是扭头对郑成功喊道:

    “郑小子,你下去将他捞上来,他怕是饿晕没力气了。”

    一听还是要逼自己下水,郑成功脸上又是一变。

    迟疑了半晌,见会水的赵六、彭桥东还在远远地解缆绳送那些百姓上岸,眼前这人又马上就要溺毙,只好咬牙跳入水中,将张二娃劈头揪着头发弄上了小炮艇。

    在孟远的示意下,李拾柴上前又给张二娃控了控水,直到他张开眼睛,怔怔地瞪着天空发愣,于是又给他灌了几口水喝。

    清醒过来的张二娃,翻身爬起,跪拜道:

    “公子爷,你行行好,救救小人的这些兄弟们,他们、不,是我们、我们已经有六七天都没有正经吃东西了,全靠树根、草茎捱下来……”

    一旁的郑成功顿时翻起了白眼,哼声道:

    “将军,他就是一个骗子,哪里有人七八天不吃饭还能活到现在的?再说了,树根、草茎那是牛马吃的,人岂能入口,哼!”

    孟远斜睨着郑成功,哼声道:

    “郑小子,你比别人多了一个好爹,所以才会张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信不信,回去老子就给你找一个山洞,也将你关上十天半月的,每日只给你一钵水,几块树根、草茎,到时看你吃还是不吃!”

    知道孟远向来说一不二,郑成功吓得脸色大变,低头再也不敢哼哼一声了。

    这时,赵六、彭桥东划着一只橡皮艇晃晃悠悠地回来了。

    “将军,那些百姓照将军的吩咐全都弄上岸了,只是——”

    “他们现在却都爬在岸边不肯走,说将军不仅是救命恩人,更是他们亲眼所见的活神仙,所以怎么也不肯走了,死也要跟着将军,将军到哪儿他们就到哪儿!”

    李拾柴大喜,起身瞅着岸边道:

    “将军,咱们现在亟需人口,比关外的鞑子还要缺人,他们主动要跟着将军,岂不正好!”

    根据地这么机密之事,他也能信口说出来。

    哼,看来他的确不是近卫军的一块料!

    孟远横了他一眼,指着四周大树道:

    “赵六、彭桥东,先不要管那些百姓,现在再给你们一个任务,将树上这些已经快要饿死的百多人,想办法都给我弄下来,然后放在空出来的橡皮艇上。”

    彭桥东、赵六满头大汗,气喘如牛,面面相觑,感觉自己也快要脱力饿晕了,但还是咬牙连声领命道:

    “我等断不负将军吩咐!”

    孟远点点头,转身看向郑成功,有些勉为其难道:

    “郑小子,这艘小炮艇就交给你了,给我可看好了,谁上来都不允许。另外,赵六、彭桥东他们需要搭把手的,你也要适当地帮帮他们!”

    郑成功吓了一跳,慌忙起身道:

    “将军,你要干什么去,不是还有李拾柴吗?”

    孟远哼一声,只好哄骗他道:

    “我能去哪里,当然是要上岸去,然后到这片山地踏勘一番。为了你朝思暮想的大海,老子可是为你费尽了心机!”

    郑成功一听孟远是要去察看入海口,顿时点头道:

    “将军你去,我、我拼死守着将军的这宝船就是!”

    孟远白了他一眼,继续给他加码增加心理负担道:

    “什么叫为我守着,奶奶的,老子的手段你也不是没见过,若不是因为你在水上没法落脚,我这宝物随时可以收走,还用得着你守护!”

    “要不这样,你也挑一棵大树上去,等我回来?”

    郑成功急了,赶紧摇头道:

    “将军快去就是,我、我再也不多嘴多舌了!”

    孟远这才探手入怀,摸出两包饼干和两瓶水,远远地扔给彭桥东和赵六道:

    “知道尔等辛苦,吃了东西再干活吧。”

    两人根本都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愣了愣,抱着食物和水,感激涕零地慌忙双双拜服道:

    “多谢神威将军,多谢神威将军!”

    横卧在甲板上的张二娃,直看得垂涎欲滴,却又不敢出声,只是在心里幽怨地暗道:

    唉,可惜咱们不是这神人的人……

    来到岸上,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山地,李拾柴终于恍然大悟:

    “将军,咱们这是要再去找那田见秀藏军之地么?”

    嗯,孟远点点头,四处看了一圈,随即指着一处隐蔽点对李拾柴交待道:

    “你就在这里守着,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但是,不管他们做什么,你都只是看,不准出手,直到我回来!”

    李拾柴答应着,有些困惑道:

    “将军,你、你是要一个人去么,万一路上有点什么事,你连个支应的人都没有。”

    “再说了,他们几个都在水上,又跑不掉,看着他们做什么?”

    孟远横他一眼,厉声道:

    “怎么命令你就怎么执行,士兵手册和条例条令都忘光了吗?”

    “记住,看紧他们,等我回来!”

第227章、系统又来搞事情

    独自离开了大河及其漫灌区,孟远稍稍辨明了一下方位,于是信马由缰地向山地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一直心有所感的孟远,终于再次感到脑门一阵滚烫,一道水印缓缓浮出:

    【恭喜,主线发展模式收获主动任务行为超过四项——地图探索,人口暴增,军事扩张。其中,新增一项种田模式,并同时触发与之相关的商业模式,金融模式,敬请关注】

    【需要注意的是,当前新增种田模式,只可与商业模式、金融模式挂钩。除非金融、商业两大模式成为与种田模式一样的正式新增项,三者才能独立操作和运行】

    【另外,种田模式一级归零/二级重启完成后,你也将开始拥有正式薪酬体系,并与你已有的民心值、声望值、星辰大海值以及荣耀徽章等共同构成你的专属收支与支付体系。所以祝贺你,用你们人类的话说,你现在终于也是可以拿工资的人了】

    工资,老子现在才刚刚成为可以拿工资的人?

    孟远感觉有些搞笑,揉了揉鼻子,十分不解道:

    “你们把我整个武备体系全部降维使用后,给我的补偿方式就是可以用声望值、荣耀值等虚拟价值体系进行降维后的武力补充临时加持。”

    “所以,你们这是在说,我新增的这个【种田模式】在完成一级归零/二级重启升级后,会有一种你们认可的货币加入到原来的以声望值、荣耀值等虚拟价值体系的实际兑换当中,并且我能自主选择和自由兑换,是这样吗?”

    水印闪了闪,给出答案道:

    【理解完全正确。其实很简单,种田模式给你带来了货币模式,这对你来说其实是一件大好事】

    【而新增的这种货币模式,加入到你原来的虚拟价值体系的实际兑换当中,更是一种扩容和增值,何乐不为?而且,以后随着你的等级不断突破和提升,开疆扩土的天地越老越大,还会有更多的新增项实时、适时地补充进来,你无须每次都这么疑惑、紧张和激动,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就好】

    倒也是,反正什么都是你们自己说了算,而且一会儿弄出一个新花样,搞得人眼花缭乱,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多牛逼似的!

    孟远默默腹诽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打搅了,你请继续。”

    水印顿了顿,忽然有一种莫名凌乱,半晌,方才道:

    【恭喜,现在你的主线发展模式收获主动任务行为模式,已经拥有了经过正式认定的四条支线——地图探索,人口暴增,军事扩张,种田模式(其中已触发并捆绑商业、金融模式)】

    【另外,主线发展模式收获被动任务行为模式,经过确认,现在也已满足升级条件。鉴于皇帝崇祯在你的努力之下,当前已经完全回归,故在此收入该项任务条目——崇祯回归。后续再有新增项条目达到三项以后,即可完成该项一级归零/二级重启程序】

    【综上所述,现在进入第二阶段账面实时清算/二级归零/三级重启,请注意查收】

    【1、原民心值13986(100000)/1000000。当前民心值113986(100000)/1000000,获得大河两岸十万民众感恩拥戴,你已进入民心值三级进程中】

    【恭喜,当前你已获得二星级民心徽章,将永久陈列在你的专属荣耀榜之上,同时这也是你获得的第一枚二星级光荣徽章】

    【你最新民心值——113986三星级(200000)/10000000。当前民心值113986(200000)/1000000】

    【2、以向阳城为核心的根据地初具规模,人口总数达到激活权限基数,并由此引入非掠夺性增长人口净值高达95%以上。故此本项人口虽未显著增长,但仍可获得奖励性声望值加持一万人口数。原声望值163986(100000)/1000000,当前声望值173986(200000)/1000000】

    【恭喜,你一星级声望徽章,维持不变,同时这也是你获得的第二枚一星级光荣徽章】

    【当前你最新声望值——173986二星级(200000)/10000000】

    【3、探明未知水域,并获得从陆地通向大海新思路,由此新增星辰大海值1/10000000。原当前星辰大海值15/10000000,现有星辰大海值615/10000000。其中,大河成形增值400分值,发现并开建大河源头前进基地及其大码头、大集镇合计200分值,请继续努力】

    【当前无星辰大海值荣耀徽章】

    【4、新增种田模式,当前你的种田(商业、金融)值为3999(10000)/1000000。其中,已触发但尚需录入条目的商业模式,金融模式,当前均为0(10000)/1000000】

    【当前无种田值荣耀徽章】

    孟远静静地消化着,连水印什么时候已经消失都没有察觉。

    等到他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种危险的异样,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就在自己席地而坐的巨石旁,四周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站满了一圈人,一个个瞪着两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不过,一惊之下,孟远马上又将手从怀里拿了出来。

    因为围着他的这些人,似乎好奇远远超过了他们脸上对他的敌意、疑惑和警惕。

    而且还不仅仅于此,除了最里面围着他的人,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之外,在圈子的外面,还有更多的妇孺老人,衣衫褴褛,甚至衣不蔽体地缩在外面,不停地从人缝里探头探脑打量着自己。

    考虑到自己的口音问题,身为当地北方人的李拾柴又第一次没有将他带在身旁,孟远于是就没有主动开口,也定下心来,静静地反过去打量着这些人。

    良久,终究还是对方沉不住气来,由人群中貌似一个头头模样的老者,开口道:

    “尊驾是什么人,为何会孤身来到我们这远乡僻壤的穷山沟来?”

    孟远一听对方的口音,果然如自己观察和猜测的那样,与山海关方圆的口音有着明显的不同,发音方式也是大相径庭,于是微微一笑道:

    “你们是渔民吧,现在外面打得一塌糊涂,海上已经完全无法营生了,所以就全都躲到这附近的山里来,对不对?”

    老者吃了一惊,不过马上又镇定下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哼了一声道:

    “尊驾倒是有些眼力,竟能一眼看出我们的根脚。不过恕老夫眼拙,尊驾到底是什么人,看着气度非凡,明显是哪家的贵公子。可若是大家公子,却又为何孤身一人在这山里乱转?”

    “哼,且不说强人会掳了你做肉票,单是这山里的野兽,也是你一个小娃娃抵挡不住的!”

    孟远摇摇头,忽然站起身来,顿时吓得一圈人齐齐后退,扬起手中的棍棒,惊疑不定地对他纷纷张口恐吓道:

    “你、你要做什么,站住!”

    孟远拍了拍空空如也的双手,安抚道:

    “不要怕,不要怕,你们这么多人,我就一个人,要害怕的也应该是我对吧——”

    “我只是迷路了,瞎走瞎撞到这里,能遇见你们还真是高兴,没想到这深山里还有这么多人,相见是缘,能到你们的住处讨碗水喝,顺便歇歇脚吗?”

    见众人面色有些松动,孟远赶紧又趁势道:

    “你们刚才也说了,我就一个小娃娃,万一被野兽吃了,或者被强盗捉去当了肉票呢,对吧?”

第228章、梦里的阿香

    老者盯着孟远,忽然赫赫有声地笑了出来:

    “贵公子打得好算盘,说是讨水喝,实则是要窥探我等藏身之地,有无宝地村寨。哈哈,既然你要看,来来来,你大可随便看——”

    说着,老者引着孟远向半山上爬了一程,随即停在山腰上的一处峭壁下的山洼,指着像一个半露天的大洞穴道:

    “看吧,看吧,这就是我们的风水宝地,风吹雨淋,天是被子地是床,野菜虫子盘中餐。”

    “不过喝的水么,倒是格外的干净,还有一丝甜味——”

    说着,他下到山洼间的栖身处,指着大洞穴中的一条暗河道:

    “当初我们弃船逃上岸来,在这山里不知转了多少个日子,风餐露宿的,后来就是撞见了这一处藏在峭壁下大洞穴的暗河,我们全村老老少少两三百口人,全都相中了这里,于是就举村栖身于此,一直苟延残喘到今日。”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一个衣衫看上去还相对整齐和遮体的少女,招手叫道:

    “阿香女娃,来,给贵客舀瓢水喝。”

    这个名叫阿香的女娃,马上听话地钻出人群,低头跑了过来。

    只不过,在她刚要擦肩而过的刹那间,她忽然抬起一双惊鹿般的黑眼睛,在孟远脸上好奇地惊鸿一瞥扫过,似乎对他的样子感到十万分的新鲜。

    等到她捧着一只破瓢,将清澈如溪的水送到孟远面前时,这叫阿香的女娃,却再也不敢抬头瞅他一眼了。

    刚才心思全都放在了观察这块十分神似向阳城未开建时的地方,阿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娃,孟远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也无心去看。

    但现在面对面,孟远接过水瓢时就不能不认真瞄上一眼了。

    这静静的定睛一看之下,阿香低垂的脸庞,顿时全都映入到了他的眼帘之中。

    就在这一瞬间,孟远就像被电击一般,怔怔的,失神了好半天。

    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的破山沟里,竟然还有如此一个清纯的女娃,安静得像一汪静夜中的月色,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又像这山间的清风,看一眼,便让人心旷神怡,沉醉如许。

    而最打动他的,还是这个叫阿香的女娃,面对面那一双刚刚还惊鸿一瞥般的黑眼睛,现在却又像一只蝴蝶飞累了的翅膀,那一双又黑又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极了他记忆深处的那一只“蝴蝶”——

    不错,就在孟远失神的这一刻,他的确好像一下子回到了过去,就仿佛又回到了他投笔从戎考入军校的那一年,一个像极了眼前这个女娃的少女,在她光洁的容颜上,也有着如此一闪一闪颤动不已的长长黑黑的小睫毛!

    “你叫阿香?”

    孟远捧着手里还带着女娃体温的破水瓢,莫名其妙的竟然一下子鼻子发酸,心底悸动不已,嘴里也不由得脱口而出。

    听见问话,阿香点点头,终于又大胆地再次犹如惊鸿一瞥地看了孟远一眼,然后头一低,抽身跑进了人群。

    “贵公子,你手里的水,可好喝?”

    老者忽然出声,嘴角第一次浮出一丝笑意,看着孟远问道。

    定了定神,孟远猛然甩了甩头,也不造作,张口就是一笑道:

    “还没喝到嘴哩,又怎知好喝不好喝——”

    说着,他端起手中的破水瓢,仰起脖子就是一饮而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孟远或许是潜意识里的一句话,又或者根本就是随口说出的一嘴,在老者听来,这句颇有些一语双关的话,却一下子让他回错了意。

    “好喝就好,呵呵,好喝就好,这山里也就这一瓢水值得待客了——”

    老者呵呵笑着,看到孟远咂吧着嘴巴,一脸的意犹未尽,于是一语双关道:

    “既然好喝,贵公子要不要再来一瓢饮?”

    孟远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盯着老者看了一眼,忽然摇头道:

    “好东西怎可暴殄天物,须得慢慢品味才是。唔,我喝出来了,这是真正的山泉。有如此好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着,指了指山外的大海方向道:

    “你们是一个村子的,那海边的其他渔村呢,他们是逃到了别的地方吗?”

    老者叹口气,一脸悲伤道:

    “自从渤海这边的海上无法打渔后,方圆百十里地的渔村每日都有人自行逃离,直到有一天北边的鞑子冲到了海边,顺着海岸线一路烧杀劫掠,不知死了多少人。”

    “后来,我们捡了条命逃到这片山地,开始时并没有这么多人。等到大家都在山里撞到了,方才知道这一片海边的所有渔村几乎都被该死的鞑子绝户了,剩下的这点人,陆陆续续逃进来,这才又像一个村一样慢慢的人,越聚越多。”

    哦,孟远点点头,沉思了一下,定睛看向老者道:

    “老人家谈吐不凡呀,怕是不仅仅是这方圆百里地某个渔村的长者或者族长的人物吧,敢问老人家怎么称呼?”

    老者眉毛一动,望着孟远,忽然一本正经道:

    “贵公子,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没有大的倚仗或者了不得的把握,断不会孤身犯险在这山沟里转悠的。”

    “老夫大半辈子阅人无数,这一次更不会看错。”

    “尊驾不管是山外有大军护佑而来,还是有别的什么护驾,想必都非常人。贵公子既然遇到了我等落难之人,可否慈悲为怀出手救救这些百姓?”

    孟远环视了一眼跟过来,里里外外站满了山坡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置可否地颔首道:

    “老人家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

    老者顿时面露喜色,忽然丢开手里当做拐棍的木棒,郑重其事地整理了一番他身上已经看不出原来模样的衣装,拱手一礼道:

    “老夫贱姓昌,名明礼,鞑子没有来海边灭户前,忝列渤海县主簿。后来一路南逃也到了此山,与这些渔民、乡党还有此处的少数山民厮混得熟了,便也就索性留了下来。”

    主簿?

    孟远忽然心生疑虑道:

    “你一个堂堂主簿,供职县城就算被鞑子绝户也比百姓出路要多得多吧?老友故交,上司同僚,随便找一下也总比在这荒山野岭不知好过多少——”

    “昌先生,你这番言语,有些不让人信服啊!”

    谁知,昌明礼却是惨然一笑,连连摇头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本来就是老夫想着退职后的去处。况且,贵公子既然从山外来,想必也早就知道了,现如今连京师都被闯贼拿下,天子更是以身殉国,吾辈还有什么奔头呢?”

    听了昌明礼的话,孟远到底还是吓了一跳,不禁诧异道:

    “敢问昌先生,你领着这些山民、渔夫和乡党,多久没出过山了?”

第229章、我有一座城池

    昌明礼掰了掰指头,黯然神伤道:

    “多少年头没出过这山了?唔,算上今日,老夫清清楚楚记得已经是一千三百八十七个日日夜夜了。”

    “还好有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天无绝人之路的活人之道,我们这些人才算勉强活到了现在。”

    居然有一千三百多个日子,算下来岂不是三年有余了?

    不过,他若是真的什么渤海县的主簿,倒是自己当前十分亟需的稀缺人才!

    一个县里的主簿,可是正经八百的主政者,不是野路子可比的。

    不过,这几百号人,可是几百张每天都要吃饭的嘴巴,若不能自食其力,也没有白养他们的义务吧?

    孟远这才点点头,重新打量了一眼跟着昌明礼脸上忽然多了一丝莫名期待亮光的老老少少,随即抬手指着他们道:

    “这几百口里面,昌先生,你知道的可以驾船、打渔的真正好把式,能有多少人?”

    昌明礼眼睛顿时亮了,忽然目光炯炯道:

    “怎么,贵公子想要出海?”

    说完,他忽然想起来,接着便抬手敲了敲自己脑门,又是一番迂腐地正正经经一礼道:

    “实在是失礼得紧,到现在都还没有问一声公子贵姓?”

    孟远微微一笑,摆摆手道:

    “昌先生不必多礼,如若合用,这些人也许我都会要了,那么先生想必也不会他去,自会也要留下来,那就是自己人了,以后可以省去这些繁文缛节。”

    “嗯,敝姓孟,单名一个远字。目前,我正好有一座城,尚在大兴土木中。昌先生若是有意,我现在就可以礼聘先生。”

    啊——

    话音刚落,昌明礼就大吃一惊,愣怔半晌,方才连连摇头道:

    “果然教我猜着了,孟公子端的从气度看就非常人也!”

    “只是、只是这方圆千里之内,所有京畿重地中的大大小小城池,不是被鞑子灭绝,就是被逆党割据,更多的则被流贼一个个攻陷。”

    “放眼北地,哪里还有什么好端端的城池——”

    说着、说着,昌明礼忽然脸色大变,抓起地上的木棒,连连后退道:

    “孟、孟公子,你、你出口便敢说自己有一座城池,你该不会是某个逆党的府中嫡子出来赚人头,或者干脆就是那闯贼的孩儿军吧?”

    呵呵,这些大明的官吏,果然都被这乱世弄神经了,一个个竟然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孟远感到十分好笑,却又莫名地笑不出来,怔忡半晌,方才多少有些悲哀道:

    “昌先生,我若是逆党或者流贼甚至鞑子,我会一个人这样进来么?呵呵,怕是我一现身,这里早就没有一个活人了!”

    昌明礼怔了怔,还是难以释怀道:

    “那你怎么可能狂言自己有一座城池,难道你说的不是北地,而是在江南?”

    孟远摇摇头,起身索然无味道:

    “罢了,你信与不信,我都在这里,三两句也说不清楚。”

    “我只问你,你们在此三年之多,难道在这片大山里,这么多人就没有撞见过任何一支官军、鞑子或者流寇么?”

    说真的,前面不敢说,单说现在,有田见秀一万二千人大军藏军于此,虽说他们属于潜伏,隐身下来肯定是要尽可能的销声匿迹下来,但同在一片山区,双方断无一次都不撞面的道理。

    昌明礼一听,不觉眼中疑惑之色更盛,盯着孟远呵呵道:

    “不错,别看这大山够大,但的确时常都能看到一些士卒的身影在丛山林间闪隐。”

    “看来,孟公子肯定也是知道这大山里必定藏着一支不知是哪家的大军,说不定,尊驾就是为这支大军而来,也未可知也!”

    孟远笑了,颇有些无力感道:

    “昌先生,怎么感觉咱们怎么越说越岔了,就因为我说了我有一座城么?”

    “罢了,左右你都已经无法不疑神疑鬼的了,索性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下我的手段吧——”

    说着,他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而起,电光火石,便一跃到了人群之外,紧接着又是几个跳跃,就闪到了山洼背面,随即探手入怀,脚下就多了近百箱食品和衣物。

    昌明礼引着众人追赶过来,只一眼,就如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石化在对面,两眼紧紧盯着散落在的食物和衣服,吃惊地说不出半个字来。

    最要命的是,孟远还摸出了一副灶具,当场架起了一口大锅,当着所有人众目睽睽还做起了饭来——

    锅里热气腾腾,刚刚倒入锅中的水正在泛起咕嘟咕嘟的水花。

    一团熊熊的火焰,从下面一个不知是何物的罐体中发出呼呼的声响猛烈燃烧着。

    一块块貌似面饼状的食物,不断丢入正在沸腾的水中。

    一盒盒银子般闪亮的小银盒子,挖出的竟然是一坨坨泛着诱人肉香之物,滑入锅中,便立时发出令人垂涎欲滴的奇香……

    不知不觉,每个人都咕咚一声,不可遏制地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吞咽口水的响动。

    饭,热气腾腾的饭食,有汤有水的饭食,里面更有明晃晃肉块,漂着油汪汪一层的饭食,他们有多久没有吃到过一口了?

    孟远一只手搅动着锅里的大勺子,一只手端着一个海碗,望着目瞪口呆的昌明礼,忽然笑道:

    “是不是很奇怪你们这山里,尤其是就在你们近在咫尺的栖身处,怎么会突然多出这么多吃的喝的,穿的用的?”

    这一次,昌明礼没有说话,而是两眼发直地盯着饭香、肉香四溢的大锅,只是愣在原地,怔怔地机械点着脑袋。

    孟远叹口气,抄起锅里的大勺子,低头嗅了嗅,随即就势满满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端在手中吃了一口,才又十分气人地大吃特吃着道:

    “昌先生,现在你亲眼看到的这些饭食,就像我刚才对你说我有一座城一样。我说我有一座城,你不信。”

    “好,我现在一边吃着,一边在告诉你说,我不仅有一座城,还有足以度过春荒让凡是跟着我的人吃饱饭的粮食,你信了吗?”

    话音未落,不等昌明礼开口,在他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呼喊声:

    “贵、贵公子,我、我们信了!”

    “贵公子,求公子收留我们!”

    “对对,贵公子,只要有一口饭吃,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孟远这才放下饭碗,环视着众人道:

    “我孤身一身,忽然多出这么多吃的喝的,你们完全可以一哄而散抢走就是,为何却站着不动,只是出声央求呢?”

    昌明礼这时终于醒悟过来,长叹一声,深深一礼道:

    “孟公子,枉我自吹自擂阅人无数,其实还是眼拙得紧,竟真的是有眼无珠啊!”

    “唉,他们不是不想一哄而上,而是不敢——”

    “试想在自己整日活着的地面上,忽然凭空多出这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只要还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晓得,这种神人般的戏法手段,岂能是人力所为?”

    “命都没有了,即使把这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抢到手,又有何用!”

第230章、该来的什么都挡不住

    孟远点点头,沉吟半晌,于是抬手一指散落一地的食品和衣物道:

    “听好了——”

    “我需要的第一等人,是能在海上驾船并无惧风浪的人。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现在可以过来,每人领一套衣物,三十天的食品。”

    话音落地,顿时有六七十人呼啦啦站出来。

    不过,走了没几步,人群就打了起来。

    紧接着,便有人喊出声来:

    “黎老七,韦阿贵,还有你姚沟子,苗山,你们有点脸皮行不行?”

    “就是,日-你老-母-的,你们几个就是在岸上每日收渔获的,何时有一天出过船下过海,别他娘的坏了贵公子规矩!”

    一提到孟远,这群人里,顿时灰溜溜地退出去一半人来,最后有三四十人理直气壮地走上前领了东西。

    紧随其后的,则是被孟远指定的会种田、懂农桑的人。

    随后,山里的樵夫、猎户以及有把子力气的人,也都领到了三十日的饭食,不过没有衣物。

    最后,是没有任何技能,也没有力气的老弱病残,出于人道考虑,他们每人还是给了十包压缩饼干,节省着吃,还是能坚持三四十天的。

    不知不觉,几百号人,差不多都或多或少有了收获。

    远远的,就只剩下不足二三十人,不知什么原因,一直站在原地,虽然左顾右盼着,却迟迟没有走到孟远面前。

    良久,才有几个人对视一眼,随即彼此点点头,联袂走了出来。

    “公子,我等几个有话要说!”

    看着终于鼓足勇气站过来的几个人,孟远将他们打量一眼,发现竟然都是一袭青衣,虽然一脸的菜青色,但却在憔悴饥寒中不掩一丝文气,于是点头道:

    “可以,你们只管讲来便是。”

    打头一人,马上拱手一礼道:

    “公子,我等的确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只会舞文弄墨。百无一用是书生,在这乱世更是只能苟延残喘。”

    “但天生我材必有用,公子一看便是做大事之人,自当少不了我们这些人。所以,还请公子一视同仁,不要歧视我等文墨之人!”

    呵呵,文士竟然成了被歧视人群?

    孟远听了,一时觉得十分错愕。

    半晌,方才揉着鼻子道:

    “很好,我给你你们一个机会——”

    说着,他指了指四周已经开始有了欢声笑语的几百号人道:

    “在我下次再转来时,你们负责管理好他们。至于如何管理,结果如何,一切都由你们自己定。到时,我自有判断。如此,你们敢接否?”

    几个人对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昌明礼,随即起身应承道:

    “我等愿意接下公子这桩差事,只是还请公子咬个牙印才好!”

    孟远点点头,出人意料地指着散落一地的物资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从此刻起,这所有物资,全都归你们代为全权处理和支配。呵呵,不过你们好自为之,不要被眼前一时一地的好处给蒙了眼睛!”

    几个人顿时神情一凛,齐齐躬身道:

    “公子,我等晓得其中利害,断不会让公子失望,更不会让公子因此追责!”

    那就好,孟远点点头,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昌明礼以及围着他仅剩的三四个人,发现阿香竟然也默默站在其中,不觉暗叹一声,拔脚走了过去。

    来到昌明礼面前,孟远伫足将他端详了两眼,随即不由分说扯起他的衣袖,连同阿香一起,便将众人一起拽到了热气腾腾的大锅前。

    随后,亲手盛满大碗饭食塞到昌明礼手上,顿了顿,又捧起一碗,将它递到了阿香面前。

    阿香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摇头道:

    “公、公子,我、我不是公子说的那些人,没有资格吃、吃公子的饭食!”

    孟远摇摇头,忽然鼻子酸酸地轻声道:

    “不,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吃这一碗饭。因为,只有你给了我最口渴时的一瓢饮!”

    阿香顿时眼睛亮了一下,垂下黑幽幽的睫毛,盯着热气腾腾的大碗看了半晌,忽然扭头望着昌明礼道:

    “不,公子忘了,那瓢水,是昌老爷吩咐我去做的。要吃,也应该是他吃。”

    孟远叹口气,扫了一眼捧着饭碗发愣的昌明礼,忽然一股气冲上来,嘴里不由自主地霸气道:

    “这里没有什么老爷,只有为我所用和我可用之人。”

    “你赶紧吃,吃完你们几个就跟我走。而且,以后你再也不用害怕像现在这样没饭吃、没衣穿了!”

    看到孟远忽然霸道得完全不像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阿香下意识地接过碗,忽然有些恍惚,就感觉他根本就是一个饱经沧桑的大叔,只是穿着一身少年衣裳,长着一张少年脸庞,此刻正在虚张声势地对自己呵斥。

    然而,少女的直觉,始终都在心底莫名就生出了一丝甜丝丝的感觉,就好像他越是这样,其实好像越是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好一样。

    这种感觉,就好像与他相依为命的哥哥又回来了一样。

    阿香是个孤儿,能活到现在,虽然总是吃不饱穿不暖,但靠着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哥哥养活,而且护起她来简直比一头发狂的独狼还有不要命。

    所以,尽管她娇小柔弱,美貌如花,却还是在哥哥的一双常常带血的拳头之下奇迹般地周全了下来。

    只是天不遂人愿,就在前些日子,哥哥阿武因为终于发现了一只出来吃草的野兔,一路追了下去。结果,不知不觉竟追到了那处平常谁都不敢靠近的禁地——

    传说中藏着万人大军的一条幽深山谷。

    从此,哥哥阿武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开始几天,阿香不知所措,只知道整天掩面哭泣。

    后来,她就开始发疯地每天都要往那片禁地跑,哭着喊着也要追着哥哥而去。

    若不是昌明礼出面,每日安排几个妇人看着她,恐怕阿香现在也早就不在这里了……

    想着、想着,捧着饭碗发愣的阿香,低垂着脑袋,忽然间便泪如雨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不住地嘀嗒在正在冷却的碗中。

    孟远吓了一跳,愣怔半晌,盯着不断无声地落泪的阿香,不由得叹息一声道:

    “罢了,你、你若是不愿跟我、哦不,不愿跟着昌先生一起为我做事,一切便由得你,你可以还留在这几百个人里面,等以后我再集体安置。”

    听见“跟着昌先生为我做事”这几个字,昌明礼浑身一抖,端着饭碗扭头看过来,脸上又惊又喜,良久方才定了定神道:

    “孟公子,阿香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娃娃其实长得又好看,又聪慧,只是可惜从小便没了爹娘,与他哥哥相依为命。倘若有一处能让她有饭吃有衣穿的去处,那是她的福分。而且她心灵手巧,相信也能自食其力。”

    “只是,只是他哥哥阿武前些日子倘若不见了,现在公子突然要带上她跟我们一起走,怕是、怕是——”

    哦,孟远明白了,随即,不由得就是心里一松,转头便盯着昌明礼道:

    “他哥哥阿武在哪里不见的,是被鞑子掳去,还是失踪了?”

    看到孟远忽然大包大揽的神态,昌明礼忽然眼睛一亮,连忙指了指山外道:

    “听说这山里很远的山谷,藏着一支万人大军,而且我们也有不少人时常见到过在林子间出没的士卒。”

    “阿武,很可能就是被他们给捉了过去!”

第231章、藏军谷

    一听是这山里传言中的藏军处,孟远不由得更是暗自长舒了一口气,盘算了一下,随即云淡风轻地望着阿香轻声道:

    “饭都快凉了,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找你哥哥阿武!”

    话音未落,阿香猛然抬起双眼,将一双梨花带雨的黑幽幽眼睛,一动不动地紧紧盯在孟远脸上,浑身上下,开始不可遏制地像打摆子一样剧烈颤抖着。

    忽然,她放下饭碗,倒在地上便连连叩首拜了起来,一边拜着,一边嚎啕大哭道:

    “公、公子,阿香发过誓,只要有人能救回我哥哥,阿香这一世便做牛做马跟着他,无论做什么都行!”

    “公子,求你救回我哥哥,公子,求你救救我哥哥……”

    孟远猝不及防,楞了一下,赶紧将她一把抓起,脸上十分不悦道:

    “记住,以后跟了我,不许再这样动不动就对人下跪!”

    散落一地的物资,眨眼间便空空如也。

    一方面,这是人性,到手的东西,当然一个个都赶紧抱到自己怀里才安心。

    而另一方面,也是那几个穿着早已破碎不堪的青衣长衫也不肯脱下的文士,几个人接手后,的确让原本乱哄哄的人群逐渐变得井井有条起来的结果。

    很快,几个文士在初见成效后,又齐齐地走了过来。

    “公子,若公子没有其他吩咐了,我等这就引着大伙儿回洞穴去了。三十日后,还请公子务必回归安置我们为盼!”

    孟远对他们的一举一动,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沉吟了一下,孟远随即点点头,摸出一样信物道:

    “你们几个谁比较服众,便暂且以他为主。一月为期,待我处理完诸多大事,断不会忘了你们的。”

    一人看了看其他人,于是越众而出道:

    “公子,在下吴洪春,是我们六人中唯一会试后在吏部备过案的候任吏员。”

    “他们几个都是过了乡试的秀才,这是李洪领,那是闵安生,他们两个都曾在县衙做过师爷、文房。剩下几个是颜诤,褚晓东,倪传明,他们之前都是附近大小县里庄园私塾的先生。”

    六个候任吏员、师爷和私塾先生,个个高矮胖瘦不一,但现在都是一脸营养不良地眼巴巴瞅着自己,孟远在心里将他们未来在自己的体系里大致可做之事,粗粗考量了一番,基本上就对眼前这六个秀才的位子和去处有了点数,于是将信物交给吴洪春道:

    “可以,你们六人好好做,将来我都可以用你们。吴洪春,此物就由你保管,以后若再有山里传说中的兵士出现或者滋扰,拿出此物给他们主将看,当保你们三十天内平安。”

    六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将信物收了起来。

    这时,昌明礼和他的几个随从围着热气腾腾的大锅,已经连着添了好几**海碗的饭。

    孟远走过去,正好看见他们每人又是盛上满满一碗,蹲在大锅旁又要开吃,吓得他赶紧出声喝止了他们。

    奶奶的,这口大锅是一个班的专用炊锅,十二人量,他们四个人吃,再吃下去,非得撑死不可。

    “阿香呢?”

    孟远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本该跟他们在一起吃饭的阿香,竟然不见了。

    昌明礼连忙指了指不远处的出口道:

    “自从公子说了可以救她哥哥阿武后,这娃娃就连饭也吃得不香了,草草扒了一碗,自己急着跑到出口先等着了。”

    孟远哼了一声,拔脚便走道:

    “那你们还好意思一个个抱着大海碗自顾自吃?嘴上说自己读书人,饿久了的肚皮一次不能吃太饱,这点道理不懂么,也不怕把肚皮撑破!”

    昌明礼也是老脸一红,讪讪地跟上来道:

    “让公子见笑了,唉,怪只怪饿怕了,前几天我们还在一起说笑,若能吃到一顿饱饭,里面有肉有油,非吃它六七碗不可。”

    “这不,没想到今日就美梦成真,托公子之福,还真就吃到了这样的一顿饱饭,结果就有些忘形了!”

    孟远风一般地走着,直到远远地看见阿香,方才心定了定,放慢脚步道:

    “昌先生,你做个主簿,将来大有你的用武之地。只要好生跟着我,用心做事,这辈子你怕是再也不用饿饭了,所以,以后还是有点主簿的样子吧。”

    昌明礼赶紧点点头附和了一声,马上又望着阿香道:

    “公子,阿香的哥哥阿武,真的能救回来么?”

    孟远脸一沉,多少有些担心道:

    “那谁知道呢,这样的乱世!”

    “不过,你们若是说的不错,他是被这山里的藏军弄走的,而且还没有几天,只要人还活着,救他出来,是没有问题的!”

    昌明礼暗自咋舌,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不觉,一行人就九曲十八弯地转到了这片山地最为险峻幽闭的深谷外。

    昌明礼也一下子紧张起来,不时地左顾右盼道:

    “公子,再、再往前走,那条山、山谷,就是谁都不敢靠近的禁地了。公子若是没有完全把握,还是要、要小心为上才好!”

    孟远冷哼一声,四处看了看道:

    “你们若是害怕,可以在这里等着。不过不怕告诉你们,到了这里,离我越远,怕是只会越加危险!”

    几个人一听,不由自主的,呼啦一下,全都贴了过来,只差伸手去扯着孟远的衣角了。

    孟远扭头看了看阿香,见她也是开始忍不住的瑟瑟发抖,于是大大方方地将她的小手握在手中,轻轻地捏了捏道:

    “不要怕,有我在,什么事都不用再担心。”

    “只是,阿香,咱们得提前说好,我不是神仙,你哥哥活着我担保救他出来。若是、若是——嗯,你懂么?”

    阿香两眼忽闪忽闪的,盯着直言不讳的孟远,看了半晌,随即一低头垂泪道:

    “阿香懂的,公子。但我知道,我哥哥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孟远点点头,赶紧一转身,摸出怀里的对讲机吹了吹。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对讲机却没有丝毫反应。

    出师不利。

    看来田见秀不是没有随身带着对讲机,就是给他的几块备用电池全都没电了。

    见阿香一下子不安起来,孟远摇摇头,于是起身道:

    “走吧,我们直接进去。”

    说着,他一手牵着阿香,一手对昌明礼等人招呼道:

    “记住,一会儿进了山谷,不要东张西望,只要跟紧我,担保你们不会有任何事情!”

第232章、无名者,无姓者

    走到一半,山谷深处,忽然一阵地动山摇。

    紧接着,便看到远远的有数十骑战马嘶鸣而来,自谷中密林间穿出,直吓得昌明礼等人两腿发软,噗地一声便坐到了地上。

    反倒是柔弱的阿香,眼见有军士呼啸而来,反而突然怒睁双目,直视着他们张口便道:

    “公子,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抓走了我哥哥!”

    孟远捏了捏她冰凉的小手,安抚地看了看她,想到底下的军士毕竟莽撞,万一是不认识自己的侦骑,难免还是要费些手脚和口舌的。

    于是,他倒也不敢托大,将阿香拉在身后,向前几步,眯眼看着眼前气势汹汹而来的数十骑战马。

    “好大胆子,前些时捉了几个来,今日又有不要命的!”

    随着话音,一个哨总模样的壮汉,纵马冲到了面前,然后拢住缰绳,看了一眼站着的孟远,随即将目光放在软倒在地的昌明礼等人身上,嘴角又是一声冷笑道:

    “呵呵,地上的家伙,连一个少年都不如,竟吓成了这样?”

    “小的们,来呀,将他们捆了,回去再说!”

    在他左右两个士卒,看了阿香一眼,忽然嬉皮笑脸道:

    “高头领,那这一对娃娃呢,要不要也绑上?”

    姓高的头领看了看孟远和他手里始终牵着的阿香,沉思了一下道:

    “泽侯已经鞭笞了好几个哨总、部总了,咱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免得一不小心也被鞭子伺候一顿。”

    “唔,这一对娃娃,就不绑了!”

    昌明礼一听,顿时跌足哭出声来:

    “公子,你可是害死我们了,原以为你与这些军爷有故,谁知、谁知一个也不认识,岂不是教我们一下子全都羊入虎口了么?”

    望着哭哭啼啼突然间冒出来的一句“公子”,高姓头领莫名地心悸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来,慌忙从怀里摸出一张画影,对着孟远看了看,随即滚鞍下马道:

    “这位公子,请问高姓可是姓孟?”

    孟远看他一眼,将手从怀里拿出来,定睛道:

    “你家将军何时学聪明了,他人呢?”

    高姓头领一听,顿时浑身一抖,慌忙扭身骂了一句道:

    “该死的,你们还骑在马上看什么,还不赶快滚下来。这是、这是泽侯说的公子驾到了!”

    十几个士卒一听,顿时慌了,纷纷滚鞍下马,缩在一旁,又是好奇,又是胆怯,不住地偷偷打量着孟远。

    高姓头领这才满脸堆笑,抱起拳头深深一揖道:

    “公子,泽侯请军中善于作画的幕僚老爷,专门给公子临摹了一张画影,凡是每日在这山谷寻哨的头领,都得带着公子的这种画影。”

    “小人该死,方才不小心冲撞了公子!”

    孟远点点头,看了一眼阿香,见她忽然间两眼望着自己,眼中充满希冀,于是颔首道:

    “方才你说,最近你们捉了几个人进来,他们都还活着吗?”

    高姓头领赶紧点点头:

    “回公子话,现在我们捉了人,泽侯已经放话下来,一个都不许动。至于捉他们进来,也是实在没有法子的事情,进了山谷,藏军处就藏不住了,只好将他们留下来再说。”

    孟远舒口气,暗暗捏了捏阿香,嘴里笑道:

    “很好,你叫什么?”

    高姓头领顿时大喜,急忙抱拳道:

    “公子,小人名叫高鹞子,跟着泽侯,已经好多年了。”

    鹞子?

    孟远皱皱眉头,笑道:

    “这听着更像是绰号呀,你没有本名么?”

    高鹞子摇摇头,忽然莫名伤感了一下道:

    “回公子话,俺、俺从小就只有这个绰号。爹妈死得早,所以也没人给俺取一个正经名字。”

    嗯,孟远点点头,忽然扭头看向阿香柔声道:

    “你呢,你和你哥哥姓什么?”

    阿香一怔,跟着也是两眼一红,嘴里小声道:

    “公子,我、我们只知道自己叫什么,却不知自己的姓。”

    一个不知姓,一个不知名,这乱世,果然是乌七八糟!

    孟远叹口气,定睛重新看向高鹞子,忽然一脸肃然道:

    “你既然是哨骑,捉回来的人肯定都是过了手的,里面有没有一个叫阿武的少年?”

    阿武?

    高鹞子想了想,摇摇头,转身问道:

    “你们几个听见没有,公子问话,前些时捉回来的人里面,有没有叫阿武的?”

    十几人面面相觑,半晌,纷纷摇头道:

    “公子,我们、我们都不记得有这个叫阿武的人!”

    见孟远一下子黑脸,高鹞子慌忙道:

    “公子,捉回来的人,因为泽侯有令,除非是明显的探子,所以大多数我们都不会拷问他们。”

    “所以,公子问的这个叫阿武的人,我们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不若我们这就赶紧回去查查看,或者,请公子进谷亲自辛苦一趟,俺也赶紧去通报泽侯,公子你看可行?”

    孟远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指了指一匹高头大马道:

    “让一匹马出来,先带我过去瞧瞧。”

    “跟着我的这几个人,你们留些人手陪着他们在此候着。”

    说完,孟远一个跃身,便坐到了马上。

    紧接着,他伸出手,看了一眼阿香,随即俯身也将她捞上马鞍,与自己并驾齐驱,一路向山谷深处飞驰而去。

    很快,掩隐在无数密林之间的营寨便到了。

    关押细作以及平头百姓之处,自然不会放在中军营,而是临时开辟出来的一块山洼。本来人也不多,更没有查出什么细作、探子,所以便草草地扎了一圈篱笆,将人围在里面了事。

    至于是不是风吹雨淋,就没有过问了。

    想想也是,关在里面的人,现在还留着一条性命,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真真正正的流寇啊。

    若不是田见秀慑于孟远淫-威,稍稍改了一些性子和做派,这些抓来的人怎么可能还会活下来,每天还得管他们吃喝?

    一看到篱笆墙里面的人,一个个状若枯槁,饿得两眼发绿横七竖八地窝在乱石草木之间,阿香的眼泪,就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甚至,没等孟远问话,她就开始不断想要挣脱孟远的手,扑向荆棘遍布的篱笆墙上。

    “哥哥,哥哥,你、你在里面不?”

第233章、他太能打了

    听到阿香的呼唤声,里面的人,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然像一个个死人那样横尸在地上。

    直到这里的看守,战战兢兢地推开栅栏,在前面一路恭顺地引着孟远走进去,横七竖八挺尸般的人,在慢慢骚动了一下,睁开迷离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鱼贯而入的看守,引着几个人进来,嘴里本能地吧嗒着又开始虚弱地叫了出来:

    “军爷,行行好,军爷,随便什么,给口吃的吧——”

    随着话音,其中一个看守下意识地抬脚踢开了一个伸过来的胳膊,嘴里骂道:

    “吃你娘呀,眼看连老子都要饿饭了,还能省出一口给你吃?”

    孟远扫了一眼看守,于是牵着阿香,将她强行控制在自己身边,然后眯眼像四处看去。

    看了一会儿,高鹞子气喘吁吁地从看守的房里,将翻出来的一本脏兮兮的册子拿过来,递给孟远道:

    “公子,俺、俺不识字,公子自己瞧瞧上面可有要找的人。”

    孟远皱了皱眉头,发现整个册子写过字的也不过一页而已,而且总共也就几行字,于是出声道:

    “你好生捧着,我看一眼便知。”

    正看着,早已迫不及待的阿香也跟着探过她的小脑袋,只瞄了一眼,便哭着笑了起来,双脚在地上连连蹦跳着道:

    “有我哥哥,有我哥哥,呜呜呜,我哥哥真的在这里,我哥哥肯定还活着!”

    孟远眯眼看向看守,沉声道:

    “你们关人进来,可有什么章法,比如先来后到,依次给他们睡的位子?”

    看守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高鹞子,不由得更加畏缩道:

    “回公子话,人、人进来后,就啥也、也不管他了,直接扔进来就行了。”

    孟远摇摇头,只好牵着阿香,在一个个蓬头垢面,几乎看不出任何样貌的人里面,仔细辨认。

    终于,一个昏迷的人,让阿香莫名地浑身一震。

    紧接着,便奋力扯着孟远跑了过去,仅仅低头看了一眼,便蹲下身去,不管不顾地一把扯开他身上衣衫褴褛的布条,当一块地图状的胎记,赫然露出来时,阿香忽然癫狂地笑了一下,便合身扑到他的身上,嚎啕大哭。

    不用说了,这就是阿香的哥哥阿武。

    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终于又团聚在一起了!

    孟远不由自主的,也是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随之一松。

    不过,他马上就自嘲地摇了摇头。

    老实说,自从来到这里,他还从未对任何一个人有过如此用心,即便是与他有着生死攸关的皇帝崇祯!

    过了一会儿,孟远见嚎啕大哭的阿香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只好将她强行拉起来,柔声道:

    “阿香,昌先生说你很聪慧,你这样一直哭,能将你哥哥唤醒吗?”

    阿香怔怔地看了一眼孟远,慢慢恢复了一些神智,定定神,黑幽幽的眼睛终于又有了光泽,含泪望着地上的阿武唏嘘道:

    “公子,求公子赶紧救救我哥哥!”

    孟远点点头,扭头盯着看守,冷脸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别人都好好的,他身上却是伤痕累累,而且现在还昏迷不醒?”

    看守吓了一跳,发现一向都心狠手辣的高鹞子都在不停地对自己连使眼色,于是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

    “公子,这、这真的不能怪我们呀,实在是这小子、哦不,是这小哥儿太能打了!”

    太能打?

    孟远忽然想起昌明礼说过的话,于是心里一动就在嘴里哼道:

    “胡说八道,他一个老百姓,你们都是百战之兵,难道还降服不了一个小小的平头百姓?”

    其他看守一听,不由得也是齐声道:

    “公子,他、他是真的能打呀!”

    “发现他在山谷外,去捉拿他时,他一个人赤手空拳,就把抓他的六七个士卒放倒。”

    “回来后,就算五花大绑,一不小心,他也能用脑袋撞,牙齿咬和脚踢,让我们这些看守近不得身。”

    “实在没办法了,我们才尽量饿着他,让他自己没力气了,才算老实一些……”

    没想到阿香这么柔弱温顺的一个小姑娘,他的哥哥竟然如此暴烈?

    嗯,想想倒也很合常理。

    ——正因为有了阿武如此烈马独狼般的打拼,他兄妹也才能活到现在。

    若真是如此,这个阿武,说不定天然就是一个战士,稍稍加以点拨和培养,没准就是近卫军里最好的一个!

    孟远想着,不由得有些暗自心花怒放。

    不过,对这些看守,他可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了,弄清状况后,马上哼声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将你们睡觉的床找过来一个,将人马上给我抬出来!”

    很快,所有的看守,都巴巴地行动起来,取床的取床,抬人的抬人,不一会儿,就将不省人事的阿武给抬出了大营。

    看到孟远一个人,就让这里所有凶神恶煞的士卒们不仅言听计从,而且一个个还畏之若虎,阿香虽然不明就里,但眼见一切成真,而且哥哥就在身旁,心神不宁的小姑娘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一路上,不停地在孟远和他哥哥阿武之间,顾盼流离地偷眼看着。

    来到山谷踩踏出的便道上,这时,田见秀终于闻讯而来,一路狂奔着赶到孟远面前,连连告罪道:

    “公子赎罪,某来晚了!”

    在人面前,为了大局,孟远叮嘱过他,可以维持他现在的一军主将的身份。

    所以,众目睽睽之下,孟远也没有多言,只是看了他一眼,见他怀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还是随身带着他给他的对讲机。

    稍稍一想,就猜到他的电池肯定是用完了,于是摸出两块备用电池,不动声色地递过去道:

    “泽侯,我从你大营要带走一个人,不能没有一个说法。”

    “嗯,此乃传说中的顺风耳宝器,就送与泽侯权作替这位小哥赎身之物吧。”

    田见秀楞了一下,马上会意,急忙双手接道:

    “公子客气了——”

    说着,他扭头对跟来的军士大声呵斥道:

    “来呀,还不快快将公子要的小哥儿给抬上送出谷去?记住,小心伺候着,万万不可再伤着喽!”

第234章、要打架?

    回到大河岸边,唐通军的张二娃等百多人侦骑,已经全都被彭桥东、赵六两人从一棵棵大树上给弄下来了。

    而赖在大河对岸一直都不肯走的救下的百姓,也还在对面望着这边探头探脑。

    这时最风光的人,就属小炮艇上的郑成功了。

    因为,考虑到张二娃他们三四天都困在树上滴米未进,每日只靠刚刚冒出头来的嫩芽充饥。所以,孟远给这百多人的侦骑,每人都留下了一块饼干和水。

    现在,郑成功正像一个救灾施粥的小地主一样,一手拿着饼干,一手抓着一瓶水,趾高气扬地点名发放着食物和水:

    “韩喊田,韩喊田呢?”

    一个激动的汉子,慌忙挣扎着爬起身子应道:

    “俺在哩,俺在这儿哩!”

    郑成功哼一声,将食物和水扔到他怀里,嘴里叮嘱道:

    “公子说的话还记得否?饼干只能吃三块,水也是喝三口,半个时辰后,方能再如此这般吃一次,别错了啊!”

    韩喊田连连点头道:

    “记得,记得,神人般公子说的话,谁敢不记得!”

    郑成功这才咧咧嘴,看向下一个道:

    “柴方达,柴方达!”

    远远地瞅着这又是热闹又是新奇的场面,昌明礼忍不住咋舌道:

    “公子,他们、他们怕也是公子的人吧?”

    话音未落,负责抬运和护送阿武的十个田见秀军士,一下子愣在原地,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河怔怔道:

    “老天爷呀,这、这河水什么时候满了,竟然发了这么大的水?”

    “天呐,还有那河上的船,简直像仙境里面的船一样!”

    听着四周忽然想起七嘴八舌的惊叹声,被孟远拥在怀里坐在马上并驾齐驱的阿香,忽然莫名悸动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惊鸿一瞥地扭过脸来,望着孟远飞快地看了一眼。

    但马上,她又娇羞地慌张扭回去,缩在前面又是僵硬得一动不动起来。

    正在这时,护在身侧的十名军士中的头子高鹞子,忽然在马上抬起半个身子,盯着河上几艘橡皮艇上的张二娃看了好几眼,随即忽然啧嘴道:

    “俺的个老天爷哩,没想到,唐通军的这百多侦骑,竟然还在这山外,而且都还活着啊!”

    孟远横了他一眼,忽然哼道:

    “高鹞子,你老实说,他们的战马,是不是都跑到你们的手里去了?”

    高鹞子一愣,一下子反应过来,慌忙赔笑道:

    “公子,贼不空手,俺们说来说去这头顶的流寇帽子,想摘也摘不掉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昌明礼一行几个人顿时面色变了变,盯着高鹞子等人本能地往后闪了闪。

    孟远转头看了看四周,一眼看见做了标记的巨石,于是喊了一声道:

    “出来吧,李拾柴。”

    看到一个人忽然从旁边冒出头来,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李拾柴却是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直奔孟远而来,然后毫不掩饰地激动道:

    “将军,你可回来了!”

    将军?

    昌明礼大吃一惊,好像不认识一眼,重新盯着孟远足足看了半晌,方才笑出声道:

    “太好了,公子既然是一位将军,而且还是一位少年将军。哈哈,这下我昌明礼可算是有盼头了!”

    听见这边动静,河面上的郑成功、彭桥东、赵六等人,顿时警惕起来,起身向这边看过来。

    当然,一看之下,几个人顿时都欢呼雀跃起来,远远喊道:

    “将军,将军!”

    重新回到大河两岸,孟远也很高兴,不由得催马加快了脚下的行程。

    很快,孟远便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河边。

    张二娃扭头看了看他的百人侦骑,随即齐齐俯身在橡皮艇道:

    “谢将军救命之恩,谢将军不杀之恩!”

    孟远听了一愣,勒住马头,诧异道:

    “这何来的不杀之恩呀?”

    郑成功脸一红,赶紧凑过来附耳说了一句,孟远这才微微一笑,抬手道:

    “都起来吧,小小的橡皮艇,可禁不起你们这般折腾!”

    说着,他扭头又看向抬着阿武的高鹞子等人道:

    “行啦,你们辛苦一趟,将担架放下来就可以回去了——”

    随着话音,他的手中也多出了十包饼干,跟着便扔到了高鹞子等十人的怀里。

    “这种食物是一种军粮,一块省着吃,可以吃三天。”

    “记住了,千万不能一次吃完,否则得撑死你们!”

    高鹞子等人大喜,哪里想得到出来一趟,竟然还有礼物可收,而且还是现在有钱也难买到的吃食!

    十个人赶紧拱手拜倒,连连感谢。

    谁知,橡皮艇上的张二娃,闻声忽然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紧接着便是怒目圆睁,破口大骂起来:

    “狗-日-的贼寇,原来是你?”

    高鹞子面皮一红,自然心知肚明,当即也是一翻白眼骂了回去:

    “老子本来就是贼寇,怎么样?”

    这一下,已经不是单单张二娃一个人了,几艘橡皮艇上的百多个唐通军,全都出声大骂了起来:

    “该死的贼寇,我们好心过来通知你们,你们竟然这样对待我们!”

    “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好流贼,有种别走,咱们现在见个真章——”

    一通乱骂中,张二娃忽然望着在他艇上的赵六,抱拳道:

    “这位老哥儿,烦劳你将我们送上岸。这些贼寇,自己送上门来,说不得要好生教训教训他们一下!”

    赵六横他一眼,下意识地看了看孟远。

    不过,当他发现孟远就像没事人一样,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样子,于是呲牙一笑道:

    “原来你们是唐通的人呀?”

    “呵呵,跟着你家将军在居庸关投了李自成,这滋味也不怎么样嘛,结果连军马也还是教人家抢了去!”

    张二娃一怔,看了看赵六,忽然反应过来,开始冷眼道:

    “原来你不是将军的人,那你是——”

    赵六顿时面皮一红,刚刚还趾高气扬的身子,不觉矮了半头下去,嘴里哼哼唧唧道:

    “胡说八道,我、我当然是将军的人了。”

    “只不过,只不过先前是关宁铁骑,现在却是真真正正将军的人!”

    关宁铁骑?

    张二娃不听还好,一听顿时红了眼睛,出口又对他骂道:

    “直娘贼,居庸关与山海关本来唇齿相依,当初虽然是那该死的太监杜之秩开了城门降贼,但若不是吴三桂见死不救,我家将军又怎么会沦落到降贼的地步?”

    赵六自觉理亏,忽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将本来不是自己的祸事揽到了自己头上,心里那个懊悔,所以赶紧息事宁人道:

    “罢罢罢,都已经是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而且还都是上面将军们的事,与我们何干?”

    “你休得叫骂,老子现在就送你们上去便是!”

第235章、不知天高地厚

    一边是曾经仅次于关宁铁骑的居庸关官军,一边是李自成帐下流寇之军有名的田见秀部。

    老实说,在孟远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想亲眼看看一流的大明官军,和一流的大明流贼,两强相遇,到底是哪一家更胜一筹。

    也因此,从张二娃发现高鹞子后认出他,便当场暴起想要找回场子,孟远便心存了放任其打斗的准备,一声不响地沉默着,以免两边吓着不敢动手。

    赵六本来就是大明水师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偏将,见风使舵,八面玲珑,察言观色,这样的事情可从未少干过。

    所以,他一看孟远这种态度,哪里还不心知肚明,当即调转船头,将橡皮艇划到了岸边。

    一艘橡皮艇,满满当当正好满员三十人。

    张二娃第一个站起身,跃身上岸,其余人也是毫不犹豫,一个接一个地跳了下来,每人都是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只是有点可惜,张二娃他们毕竟是饿了三四天的人,而且前面被夺去了战马,一路从山里走到这大河岸边,本来也早就身心疲惫。

    现在,刚刚垫补了两口饼干和水,体力哪里这么快就能恢复的?

    三十个人,原本气势汹汹,谁知脚一沾地,不由得都是双腿发软,踉踉跄跄,东倒西歪,险些一个个坐倒在地上。

    “哈哈哈……”

    高鹞子这边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见状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笑归笑,高鹞子毕竟还算是一个领兵之人,知道一点分寸,暗地里其实一直都在偷看着孟远的态度。

    而且,即便孟远没什么表示,只是牵着那个漂亮的小女娃娃看戏,也不敢太过放肆。

    “行啦,都不准笑了,这里毕竟是公子的地盘——”

    说着,高鹞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孟远,方才放心地转回头,伸手一指张二娃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俺虽然是贼寇,却也最讲江湖道义。”

    “这样吧,今日咱们就此别过,他日等你们吃饱喝足养好了精神,咱们再比个高下,如何?”

    张二娃同样也是领兵之人,自然也对两边状况心知肚明,闻言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可心里却又十万分的不愿放过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毕竟,以后两边人还能不能遇到,还两说哩!

    正纠结中,孟远说话了。

    “张二娃,高鹞子,相约不如相遇,既然碰到了,两边又有一笔旧账要算,你二人可愿意现在就解决?”

    一听孟远都发话了,两人哪还敢说什么,两人当即顺着孟远的话头应承了下来。

    孟远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轻易放过每一次送到面前展示自己武力的机会,毕竟不管是张二娃那边的大明官军,还是高鹞子这边的大明贼寇,其中的精兵强将未来肯定都是要收入囊中,供自己成军和驱驰的。

    既然如此,就再来一次展示,然后借他们之口回去播种吧。

    而且,他记得随身军火库里面,恰好有一种专门让士兵迅速恢复体力的军用混合型葡萄糖。

    于是,孟远摸出十五瓶混合型葡萄糖,让张二娃连同他自己在内挑出十五人喝下葡萄糖,然后转头对高鹞子言明道:

    “高鹞子,你自己也说他们是强弩之末,所以我给他们喝了一点补充体力之物,然后他们再出十五人,与你这边的十人对战,就相对公平一些了。”

    “现在,你们可以自由开战了,是一对一捉对厮杀,还是双方结阵对冲,你们随便。”

    话音刚落,两边早就对彼此红了眼睛的士卒,便嗷嗷叫着冲了上去,很快混战在一起,哪里还将什么阵法好、章法?

    只看了两眼,阿香便厌恶地扭过了小脑袋,将自己藏在了孟远背后不愿再看这种血腥场面。

    就连昌明礼他们,也在脸上纷纷露出厌倦的样子,一点点退到了河边,开始盯着在波涛汹涌的大河里晃来晃去的小炮艇,津津有味地看个不停。

    但更多的人,却是一个个看得热血贲张,大呼小叫着,为两边呐喊助威。

    很快,战局就开始出现了一边倒的场面。

    张二娃这边的十五个原来的大明官军,在十几个会合后,已经有一大半都被打翻在地,而高鹞子那边的大明贼寇,十人中居然还有三四人可战之兵。

    又坚持了一会儿,张二娃看了看身边仅剩下一个鼻青脸肿的宋黑子,而高鹞子身旁竟然还站着三个人,只好恨恨地罢手道:

    “俺、俺们输了,算你们狠!”

    高鹞子嘿嘿一笑,突然呛了一口,大声咳嗽半天,张嘴以图,竟然吐出一颗被打掉的牙齿来。

    盯着手里的断牙,这家伙倒也硬气,甩手扔掉断牙,将它踩进泥巴中,瞪着张二娃道:

    “你这厮也不错,虽然现在俺这边还有四人,但要将你二人全部打倒,俺这边估计也就只会剩下俺一个了,今日就这样最好!”

    孟远在一旁看着,忽然摇摇头:

    这两个家伙,倒是鸡贼!

    想着,见时机一到,孟远于是出声道:

    “李拾柴,该你上了,一对十,给你一刻钟!”

    李拾柴一听,脱下外套,摩拳擦掌地踏步上前,雄赳赳地站了出来。

    高鹞子、张二娃顿时愣住了,望着孟远吃惊道:

    “将、将军,这、这是何意呀?”

    孟远微微一笑,抬手指着李拾柴道:

    “方才我不是说了吗?相约不如相遇,你们两家碰上,打了一场。我看得兴起,自然也得让我的兵上场试试身手。”

    “不过眼前我也就一个兵,所以就只他一人上场。”

    “而且我也不让他欺负你们,你们刚刚打了一场,可以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们两边剩下来的这六个人加在一起,张二娃那边再去选四个强人上来,一对十,瞧瞧你们可打得我一人之兵!”

    高鹞子、张二娃闻言,下意识地扭头向李拾柴看了一眼,既不情愿,也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道:

    “将军的人,我等怎敢出手相对?”

    “再说了,就算借俺们一个胆子出手,他一人又怎可打得了我等十人百战之兵!”

    正说着,不远处观战的郑成功、赵六和彭桥东都呵呵有声地笑了出来,满脸同情地望着张二娃、高鹞子道:

    “别说一对十打你们,将军这一个兵,若不是赤手空拳,真在战场将你们当做敌人打,漫说一对十,他一个人就足以杀光你们三四十人。”

    “呵呵,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过什么世面!”

第236章、藏粮地

    最终,高鹞子还是灰溜溜地带着他的十个哨骑走了。

    虽然到最后,他也不相信自己竟然就败在了区区一个兵之下。

    要知道,一对十,曾经也是他们这些夜不收和探马的战绩。而且,他们还曾面对过几次真正的鞑子兵,在那几次遭遇战中,即便是一对一,他们也没有像今天这样被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而与高鹞子有同样心理的还有张二娃他们。他们也无法相信,选出来的十个人,可都是百战之兵,怎么就败在了一个看上去根本就是平平无奇的小兵手里呢?

    即便,他是神人般的将军手下!

    不过事实胜于雄辩,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也无话可说。

    而且,很奇怪的是,这是一场打了败仗却没有一人沮丧的一次经历。

    因为,神人般的将军在他们离开时,已经亲口说了,以后若是他们到了他的军中,他们一样也可以成为像李拾柴这样的战士,一对十,甚至更多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接下来,就是要赶快继续完成顺流而下探索这条大河有无出海口的未完行程了。

    但现在突然多了两个棘手的问题:

    从大水中救下来的沿岸百姓,因为走投无路和见识到了孟远及其“神船”在大河中的神奇等多种因素,这些老老少少加起来,并且还在陆陆续续增加,现在河边,已经聚集起了多达数千人的庞大人群。

    赶又赶不走,又不可能武力驱散他们。

    加上大河源头正在如火如荼的大集镇、大码头建设,所以最终最好的结局,还是索性将他们收入囊中,然后再按其能力大小,进行分层分级培训,充实到建设大军去。

    好在现在正好有唐通军的这支百多人侦骑可用,完全可以让他们作为临时护送队,将这数千百姓顺着这条大河岸边隐秘回溯而上,将他们送到大河源头。

    当然,凭小炮艇的速度,也许孟远探索完出海口,转了一圈回来,他们可能还仅仅走完一半路程。

    毕竟,这数千百姓顺流而上,全部都得靠脚一步步去走。

    所以,基地也就暂时不会存在被暴露的可能。

    而且正好还有一个一举两得的人,可以作为这支临时拉差的护送队的整个组织者和领导者,他就是曾经做过县衙主簿的昌明礼。

    如此一来,对这数千百姓,孟远既不用再担心他们在张二娃这一群丘八手中,很可能会像放鸭子一般乱哄哄的不成章法,又可以借机看看昌明礼这个主簿的真实能力。

    将前前后后盘算了一番,孟远于是将张二娃、昌明礼叫到了近前,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两人倒是欣然接受,并且都有一种能为神奇将军做事的惊喜。

    不过,有一点他们却始终有点担心,就是怕他们还没有走到一半,数千人恐怕就得有一半人饿到在半路上。

    至于会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流贼、官军甚至鞑子掳掠,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担心。

    对此,孟远自然是早就想到了前头。

    不就是粮食嘛,他手里现成的就有百万人份的一年库存,还怕没粮食吃吗?

    至于他为何要在向阳城急吼吼地筹建屯垦营,并全营上马夜以继日地开荒种地,当然不是因为当前春荒缺粮,而是民以食为天,粮食问题始终是民生中的头等大事,即便不缺粮也不能放松这方面的建设。

    再说了,以后一旦平定了天下,那时候的人口,几乎是要几何式的爆炸性增长,他这点库存可就不够看了。

    所以,他现在必须赶紧开出更多的荒地,拿出手中的粮食王道——玉米、土豆和红薯。一旦这三种农作物全面铺开,那时全天下的饥荒,必将因此迎刃而解!

    装作沉思了一番,孟远于是起身道:

    “粮食不成问题,此处我曾预先藏了一批粮食,你们且等着,我去找找它们具体的藏粮处。”

    数千人几天要吃的粮食,分量惊人,若是就这样当面拿出来,确实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孟远不得不装模作样出去找个地方回寰一下。

    看到孟远起身,然后望着自己微微一下,在松开两人一直都在牵着的手那一瞬间,阿香莫名的就是心里一空,随后便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慌张感,下意识地竟跟着他,追出去了好几步。

    觉察到异样,孟远回头一看,发现阿香竟然亦步亦趋跟在自己后面,眼神中,尽显那种忽然又落单了的惊慌失措和无助的神情,他不由得也是心里一荡,一丝久违了的柔情,不知不觉就涌了上来。

    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忍心走下去,于是停下来,回身望着像一只迷途羔羊迷迷瞪瞪走来的阿香,将她又一把牵在手里。

    在两人双手交握的刹那间,两人莫名其妙的竟然心意相通,彼此抬起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对方。

    “走,阿香,我带你去变一个戏法——”

    良久,就在孟远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准备不管不顾地带着阿香一起时,一声呼唤,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阿香,阿香,你、你还活着吗?”

    阿武醒了。

    阿武醒的可真是时候!

    孟远心神一荡,脑海中顿时一片清明,于是一松手,望着阿香柔声道:

    “阿武醒了,真是太好了。阿香,你先去看着你哥哥,我找到粮食,马上就过去再给他诊疗一番!”

    阿香信赖地望着孟远,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了几下,转身点头去了。

    阿香一走,孟远站在原地,望着她弱小的背影,不觉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抹了抹一头的虚汗。

    即使已经在世人面前,多次展示了身上神奇的力量,最大的秘密,也必须限定在自己一人身上,即便是自己孑然一身而来,以后势必也还是要在这大明成家立业拥有和原来一样的亲人,这个雷池也不能突破!

    站在原地,自责了半晌,孟远方才定定神,找了一处巨石环绕的地方,放出粮食,方才走出石阵,将昌明礼、张二娃重新叫到了身旁。

    “带着百姓行军,日行要稍微加快一些,以免多生枝节,所以最好要日行至少六十里地。”

    “这样的话,沿着河岸走回去,不到两百里地当在三四日内走到。”

    “这些粮食,我给你们留足了五天分量,至于怎样分配和携带,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说来我听听。”

    张二娃看了看昌明礼,抢先道:

    “将军,若是行军,当然是按人头分发下去,这样也免得集中起来不好看管。”

    昌明礼一听,马上也不客气地连连摇头道:

    “不妥不妥,粮食绝不可发到个人手中。且不说这些饥民拿了粮食,会不会半途偷偷溜走,单是扎营后如何开灶做饭都是一个大问题!”

    “因此,你们必须分出一半军士出来,专门护粮。至于运粮之人,则可以从饥民中挑出身强力壮者便是现成的劳力。”

    孟远一听,心里有数了,于是点头拍板道:

    “就照昌先生说的做,另外我将他留给你们作为临时监军,你们只管做事,他不插手事务。”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指了指李拾柴。

第237章、这是我的出海口,姓孟

    这一日,孟远小心翼翼地驾驶着小炮艇,沿着越来越舒缓的河流,终于看到了这条重新灌满了河水的大河尽头。

    说是大河尽头,其实还是有些勉强。

    因为行驶到这里,河水忽然又在此分出了十几条大大小小的河汊,像一片网状似的冲向了四面八方。若不是因为小炮艇小巧灵活,动力又十分充沛,单是这些分出来的横七竖八大小河汊,就得让人转晕,而且还不知多少天才能搞清楚状况。

    但是有一天却是已经可以确认了的,这就是大海真的已经近在咫尺了——

    就在数百米开外,即使只有六米高的小炮艇桅杆,爬上去登高远望,已经足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辽阔的大海,在这一方河水浸润而出的沼泽地中,已经露出了他的峥嵘一角。

    郑成功有些沮丧。

    这就像一盘热气腾腾的美味,已经摆上了饭桌,但却看得着摸不着,反而更让人失落和郁闷。

    不错,大海的确就近在眼前,但这片辽阔的沼泽地,却成了横亘在大河与大海之间的拦路虎,行到此处,也只有望洋兴叹了。

    而且,因为这里是原生状态下的沼泽地,举目远眺,方圆数十里地,看上去都是一望无际的荒无人烟,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即便是以后可以不计代价地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进行开挖、疏浚和贯通,人,在这样的沼泽地里也根本无法下脚。

    除非,除非是——

    抱着脑袋,蹲在甲板上生闷气的郑成功,忽然窜起身来,盯着遥远的海面两眼亮晶晶地脱口道:

    “将军,我有法子了!”

    孟远其实早已成竹在胸,只是四处张望着,在心里暗自盘算着,到底选择哪一条河汊作为出河口,进行未来的贯通作业。

    听到郑成功一惊一乍的喊声,孟远被打断了思路,于是嘲弄地横他一眼道:

    “喊什么喊,也不怕把你们供着香头的龙王给惊着。说吧,既然你有了法子,说出来听听就是了。”

    郑成功还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激动地指着大海道:

    “将军,回去后,我可以说动我的父亲,请他下令集齐所有的炮舰,全部开过来,对着这里轰它一个三天三夜。”

    “哼,我就不信,我郑家拥有数千艘舰船,其中炮舰不下千艘,全部开过来齐轰,会轰不出一条通道来!”

    孟远听得一阵愕然,半晌才道:

    “郑小子,这就是你想了半天想出来的法子?”

    是呀,郑成功颇有些得意,激动地点头道。

    孟远叹口气,转头看向一旁正自憋得脸像便秘的赵六、彭桥东二人道:

    “你们也是水师,觉得他这法子如何?”

    一听孟远发话,两人终于笑出了声来,连连摇头道:

    “将军,他郑家炮舰确实多到有劲没处使的地步,但若是拿来用炮子炸这里的沼泽地,呵呵,不知道等郑公子成亲后生下娃娃来,这里能不能轰开一个口子来?”

    “将军,不过他们郑家财大气粗,人丁兴旺,反正人多势众,银子多多,也许等郑公子的娃娃也成亲生出了娃娃,这里还真说不准会被炸出一个出海口!”

    听着两人一唱一和,语气极尽嘲弄之色,郑成功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所谓的聪明点子有多臭了,于是恼羞成怒道:

    “赵六、彭桥东,别忘了尔等是从哪里才刚刚放出来的货色,小心说话!”

    彭赵二人一听,脸色顿时大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孟远,大怒道:

    “姓郑的,你也别忘了自己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将军出手,这时候你的脑袋,说不定拎在哪个鞑子兵的手里哩!”

    话音未落,郑成功呛啷一声拔出腰间长剑,指着二人道:

    “两个匹夫,尔等是一起上,还是单挑?”

    一直扶着阿武在甲板上放风的阿香,见状顿时吓坏了,皱起眉头望着孟远失声道:

    “公、公子,他们、他们都打起来了,公子还不出手么?”

    孟远摇摇头,望着斗鸡般的三人出声笑了起来:

    “你们三个都是水里的人物,在我船上打得什么劲儿呀?”

    “去去去,想要赌个输赢,都他娘的下去,那才叫真本事!”

    三人一愣,低头看了看貌似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沼泽地,不由得都是一个寒噤道:

    “将、将军,天下谁人不知,宁在大江大河里淹死,也不到沼泽地里称雄。”

    “将军若是现在将我等赶下宝船,用不了一时三刻,眨眼间就看不到人影,保准过不来几天,就有三副白骨被吐出来!”

    说着,三人随便一指,手指处便有几处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尸骨,漂浮在软泥之上。

    孟远哼了一声,这才猛然黑脸道:

    “既然知道厉害,还在我面前打生打死的作甚?”

    “行了,这样的大事也不是你们能操心得了的。怎么做,我自有章程。不管怎么说,大海已经近在眼前,两百里地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怕这区区几百米吗?”

    知道孟远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事情,一心都要甩开陆路从水上回归大海的郑成功,不由得也是喜上眉梢,甩掉刚才的不快,凑上来道:

    “将军,你真有管用的法子,在这片沼泽地上全凭人力开出这条大河的出海口?”

    孟远横了他一眼,虽然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脚下这一方沼泽地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滩涂,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日积月累,加上又很可能因为生态恶劣,所以至今都无人涉足。

    一来二去,滩涂不知不觉就淤泥横生,草长莺飞,上游曾经的流水到此无法泄流,直入大海。于是淤积沉淀,渐渐形成了现在看似蔓延到了方圆数十里之巨的一方沼泽地。

    其实,在暗流涌动的下面,肯定就有一条被淹没的原生出海口,将这条曾经半干涸的大河与大海相连着。

    所以,孟远刚才围着小炮艇不停地从各个方位查勘,目测,就是已经判断出他心里的一个结论:

    这条大河原生入海口,之所以成了现在表面上的沼泽地,最大的成因,还是因为这条大河本身的缘故——干涸。

    如果大河不干涸,就不会断流。

    不断流,好端端的入海口,又怎么可能被无缘无故的淹没呢?

第238章、傻丫头

    探明了这片沼泽地的真实面目后,孟远并未马上转头返程,而是接着又在方圆数十里的范围内,将自然分出的十多条大大小小的河汊,也都走走停停地实地认认真真地转了一圈。

    他发现,这些分出去的大小河汊,大多都长满了芦苇,只有少许的略高于芦苇的水生植物和林木,夹杂在其间。

    因为现在是初春,大多数草木才刚刚冒出嫩芽,所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望无垠,一览无余。

    但是到了夏天,完全可以想见,这里必定将是横无际涯的一片片芦苇荡。

    风吹草低见,鸟飞鸟隐,人迹罕至,风景秀丽。

    想象一下,若是向阳城完成大建,整个北方平定,京师重建,政通人和。若干年后,这片出海口在孟远的手里,怕又是一个北地的欣欣向荣的繁华“小上-海”吧?

    就这样走马观花地走了一遭,也足足在水上漂流了整整一天时间。

    看到日落西山,四周逐渐沉入一片昏暗中,除了孟远,小炮艇上的人不觉都紧张起来。

    “将、将军,咱们这边忙完了,现在要接着往回赶吗?”

    因为大明水师,一向是日出而作日出而息,一到了晚上,便罕有再出航的先例。

    所以,无论是赵六还是彭桥东,都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就连一向不屑与二人为伍的郑成功,这时也颇有些不安地跟上了一句:

    “公子,我知道你素来神通广大,但最好还是不要夜间行船!”

    的确,出来的这数天,天黑时便抛锚,天亮时才又出发,还真就没有一天在夜里赶过水路的。

    不过,今天却有些特殊,停泊在大河岸边是一回事,停泊在这四周漏风的大片沼泽地上,就又是一回事了。

    总之,就算今晚不连夜返程,也不能在这一片沼泽地水域夜宿,尤其是还靠近海边。

    潜伏的未知危险系数太高,而且,万一突然来一场大海风暴,如何了得?

    孟远想着,于是笑着安抚了一句众人道:

    “你们都是一个个汉子,怎么连一个女娃都不如,一看见天黑就慌成这样呢?”

    “罢了,可以听你们的不赶夜路,但趁着天还没有全黑下来,咱们必须还要往回开上十里地!”

    三人听了,都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由自主地对视一眼,心里暗道:

    咱们哪里比不上你的那个小女娃了?

    她一看天黑,马上就能钻到船舱里去,咱们却只能在这外面的甲板上喝风。随便看一眼,到处都是黑黢黢的,看啥啥都怪怪的,哪能没有一点疑神疑鬼的啊!

    不过想归想,这念头却谁也没胆子说出来。

    看到孟远转身就要进舱驾船,彭、赵二人连忙跑向船头道:

    “将军,现在已经完全看不清航道了,俺俩儿就在船舷左右做将军的一双眼睛吧?”

    孟远回头看看二人,笑着环视了一眼已经全部笼罩了下来的夜色,摇头道:

    “你俩儿是属夜猫子的?算了吧,我这炮艇,若是还要靠人眼去看路,还叫什么宝船!”

    看到彭赵二人灰溜溜的样子,郑成功感觉就好像自己出了一口气,幸灾乐祸地捂嘴笑着,越过两人,抢先跑到了船头。

    这下子比别人都鸡贼,尤其是在孟远从鞑子手里以几乎不可能的手段将他救下来以后,表面上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但暗地里却始终都对孟远的一举一动,十万分的上心。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份专心,用心,所以,郑成功现在向阳城里,可能除了懿安皇后对孟远的一份发自心里的相知和感恩之外,可能也就只有他最熟知孟远了。

    孟远现在要做什么,基本上他都能猜出一个**分来。

    这几天在这小炮艇上,前前后后,他也已经将他眼里的这个“宝船”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一个遍,尤其是在孟远下船进山的那段时间,他更是趁机摸进船舱溜达了一圈。

    现在夜里要开船,他猜孟远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要开船顶的那盏巨大的灯塔。

    这灯塔,射出的光亮,简直无与伦比。

    第一次看到它射出巨大的光束时,就曾让他目瞪口呆,震惊不已。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他很想跑到它的前面,对着它好生瞧瞧,它那巨大而明亮的光束,到底是如何发出来的!

    谁知,刚刚把脑袋悄悄地探过去,孟远就钻出半个身子,冲着他大骂了一声:

    “郑小子,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郑成功被吼得一愣,忽然怔怔道:

    “公、公子,我、我怎么就不要命了,难道公子的这灯塔还能杀人不成?”

    孟远对无知无畏的郑成功彻底无语了,扭头对彭、赵二人下令道:

    “来呀,将这个傻小子赶紧拉走!”

    彭赵二人不学无术,反而比迷在自己想象当中的郑成功多了一份清明,赶紧跑多来,一左一右地将他架起来,一边将他拖行着一边嘲笑道:

    “姓郑的,亏你还是郑家人出来的,连傻子都知道都知道的事情,你竟然还要自己往上凑!”

    郑成功还迷在自己的世界里,挣扎道:

    “什么傻子不傻子的,我、我不就是想凑过去瞧瞧那光是怎么发出了的么?”

    赵六趁机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坏笑道:

    “果然是个傻子,明天午时日头高照,你有种睁大眼睛对着大太阳去瞧,看能不能亮瞎你的眼睛!”

    郑成功一愣,顿时不说话了。

    这时,孟远打开探照灯,四周的黑暗顿时被点亮,加上两旁的侧光灯,在河水波光荡漾的映衬之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光怪陆离却又美轮美奂。

    甲板上的三个人,一时间惊呆了。

    就连船舱里的阿香,也被这炫目的一幕给迷住了,不知不觉,就从底舱走了出来,两眼简直都不够用了,忽闪忽闪着她的那一双黑幽幽的眼睛,到处看着,瞅着,望着,小嘴里不时发出一阵阵的惊叹声。

    “好看么?”

    孟远在点火的瞬间,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沉醉在这灯光营造出的别样夜色中。

    “好看——”

    阿香说着,一双幽幽的眼睛,忽然望过来,怔怔地凝视着孟远道:

    “公、公子,你又有宝船,又有粮食,连那山里的大军都一个个怕你,就连这夜里,你、你好像也能发光一样,就好像将我们也都带进了一片仙境里。”

    “公子,你、你是仙境里来的人么?”

    孟远听了一愣,半晌,方才怜惜地望着阿香叹口气道:

    “你呀,你真是一个傻丫头!”

第239章、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孟远算的很准,即使他们在大河夜宿了一晚,第二天启程顺流而上,紧赶慢走一个上午时间,便迎头赶上了正在大河两岸的一侧密林中穿行的数千人。

    不过,在远远的发现了返程的大军后,孟远并没有马上惊动他们,而是远远地吊在后面,准备悄无声息地跟上一程,实地观察一番再说。

    当然,最让孟远高兴的,还是回程的这一路上,他一直担心的河水充盈丰沛问题,经过这一趟实地来回,也终于让他彻底放下心来——大河断流,这个从前对这条大河造成毁灭性的状况,至少在近期是不会马上出现的。

    至于未来在大水褪尽之后,断流会不会再次出现,恐怕最终还是要看向阳城里的那一方巨大水泊的存量,特别是它的上流来水,将是这条大河是否一直川流不息的关键因素。

    对此,孟远心里也已经有了打算。

    待山海关大战过后,整个大京畿重地彻底平静下来,并最终完全掌控在手中,他就可以腾出手来,组织一支专门的大军,向水泊的上游一直追溯上去,相信终究会有一个满意的答案。

    不仅如此,现在大河河面,随便望去,到处都是碧波荡漾,浪花朵朵,水流虽然已经没有了大水时的汹涌澎湃,但看上去依然还是后劲十足。

    而且,不用丈量,粗粗看去,大河在山海关一带最窄处,两岸之间也有足足二十多米宽。

    至于大多数流域,则都保持在三四十米宽度的平均值上。

    这样的宽度,已经足够随身军火库里那十艘两千吨级现代第一代战舰,在这条大河上下任意转圜驰骋了。

    未来,无须太多,只要在这条大河放上最多两艘那种级别的战舰,这条上下两百里地的大河,就是一道任何力量都已经无法逾越的天堑,一切都将尽在自己手中掌控。

    孟远正想得入神,这时,一道远影,忽然从河岸的由远及近一侧飘来,不一会儿,影子变得越来越大,远远望去,竟然还是那一只似曾相识的大木桶,其上不依不饶一般依旧站着一个光头大和尚,衣袂飘飘,就像一只水面之上的大鸟,斜刺里从上游直冲而来。

    看着、看着,孟远忽然揉着鼻子笑了:

    好嘛,这不是哪个木桶大和尚吗?

    呵呵,在经过山海关时,他就突然从城里冲出来,一直在后面穷追不舍。

    只可惜,那一次他是在后面追。

    而这一次,他倒学聪明了,不仅守株待兔,还知道躲在上游,在发现目标后再利用水流一路冲过来,就可以扬长避短消弭他在速度上的劣势了!

    不过,这样迎头撞过来,这光头大和尚不要命了么?

    孟远笑了笑,于是索性停下车,把住舵盘,钻出舱室,笑眯眯地望着摇摇晃晃漂来的木桶,打量起这个奇怪的、甚至有些锲而不舍的大和尚。

    不过看了两眼,孟远心里便有些暗暗吃惊起来:

    越来越近的大木桶,看似在湍急的河水中不断摇摇晃晃,飘摇不定,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然后,实际上无论大木桶怎样晃荡,它却总是稳稳地漂浮在水面上。

    不仅如此,就连上面的大和尚,也像一枚漂浮在水面上的落叶般,尽管风吹浪打,却始终都浮游其上,轻飘飘的仿佛没有一丝重量。

    这已经不是傲人的水性,而是一种高深的功夫了!

    而这时,彭、赵二人,早已在一旁惊叹不已了起来:

    “啧啧,这大和尚,果然是方外之人,站在这水上,看着就是仙风道骨的样子啊!”

    “是呀是呀,也只有和尚、道士这样的世外高人,才有这样的本事。你瞧瞧,这大木桶,既没有桨,也没有舵,却比我们水师中的任何一艘船舰都要看着熟稔水性——”

    说话间,大木桶横冲过来,眼看就要撞上小炮艇,却见大和尚轻轻一个拧身转了一下腰板,它便擦着一侧船舷顺了过来。

    紧接着,只见大和尚哈哈一笑,便像猿猴般探出手,一把勾在了船舷的栏杆上,足尖一点,身子就站到了甲板上。

    不过这还没完,失去了控制的大木桶,眼看就要顺流漂去,大和尚却又是一个探身,五指如钩,抓住大木桶,将它水淋淋地旱地拔葱一般从水面中捞起,然后啪地一声落在了甲板上。

    孟远素来爱干净,眼见甲板上瞬间湿漉漉的一滩水四溢,不禁摇摇头,皱眉道:

    “人不请自来也就罢了,一只木桶,大和尚也不忍舍弃么?”

    来人不用问,自然就是曾在山海关城头之上,与刘台山一起望着大河泛滥望洋兴叹时,忽然大鸟般飞身而下追逐着忽然顺流而下出现小炮艇的那个大和尚不问了。

    面对责怪,不问和尚哈哈一笑,将船上之人挨个看了一眼,便准确地望着孟远稽首道:

    “阿弥陀佛,贫僧不问,不请自到,叨扰叨扰了。”

    “这位少年公子,想必就是这艘宝船主人,还恕老衲五根不净,尘缘未尽,堕入公子宝船炫目光环,虽是佛门罪过,但却总也是一场眼缘,让公子见笑,不问在此先唱个喏了!”

    对方外之人,孟远虽然敬而远之,但若是有缘遇上了,却也并不排斥。

    而且,这大和尚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显然不是那种时常端着架子的和尚,肯定是一个十分有趣的和尚。

    所谓大道无形,大音希声,真正的高僧,既有真正的那种道貌岸然的真和尚,也有看似放浪不羁的大和尚。眼前这个不问和尚,显然是后一种。

    孟远见他不拘一格,而且僧衣的领子上,衣袖间,明显有着洗不去的油渍,不由得心里一动,嘴里便莫名地脱口而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大和尚能从这暴涨的河水中不请自来,且视激流巨浪无物般如履平地,已经堪比达摩一苇渡江。哈哈,有这样的本事,就算不请而至,也应当虚席以待了。”

    不问和尚一听,顿时眼前一亮,盯着孟远在自己嘴里不由得重复了一句: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果然是宝船非俗物,公子也非凡呀——”

    “没想到,公子如此年少,竟然也有这样的慧根。哈哈,贫僧这一趟追逐和相候,怕是单凭这一句就已足矣!”

第240章、极简版通信网建成

    距离燕山余脉最近的山谷,还有三十里地时,孟远追上了由昌明礼主持,唐通军张二娃百多人侦骑护送之下的数千百姓大军,然后现身叫停了整个前行的队伍。

    到了这里,孟远已经不可能再让张二娃这些尚未归化的兵卒,再往前走下去。

    因为到了这时,这数千名百姓,将正式进入到了这条大河上游二十里峡谷段。而这条不长也不短的峡谷河段,正是孟远正在大兴土木建设大集镇、大码头的关键流域,在北地未定之前,还是不能让不属于自己阵营的任何人窥到任何玄机的。

    不过,孟远也没有让张二娃他们白干一场,在命令他们就地打道回府的同时,转身又送了他们十箱压缩饼干。

    这个量,已经足够他们这支百人侦骑,吃三个月的了。

    当然,这个量其实孟远另有玄机在其中。

    即便张二娃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战马,但即便步行,最多三四天他们也能重新回返唐通的大军。

    那么多出来的这些“宝物”,他们无论如何也是藏不住的。

    所以,怀璧其罪,回去后他们就只能有两个选择:

    要么百多人全部封口,冒险将这十箱饼干私藏下来,预先放在离大营不远的地方,随时取用。

    要么,就干脆悉数上缴,然后寄希望于唐通作为奖赏,给他们留一小部分。

    但无论他们作何选择,预先将某种“种子”散播在唐通军中这个目的,都不露痕迹地将通过张二娃之手得以实现。

    不仅如此,孟远还另外又做了两手准备:

    给张二娃以下的这百多人侦骑,每人都分发了一颗大白兔奶糖。然后告诉他们,吃完里面的糖果,以后可以拿着这张糖纸在走投无路或者听从召唤时,作为凭证优先投靠过来。

    也不知是做主簿久了已成老狐狸,还是这一路与他们有了一些感情。

    在张二娃领着百人侦骑,一步一回头地远去时,昌明礼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啧啧嘴凑过来为他们说了一嘴道:

    “将军,在下以为从将军让他们作为护军那一刻起,就视作将他们招募到了旗下。没想到,将军还是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那张二娃,大小也算副千户了,放在县里也怎么也是一个大小人物。看他走时的样子,十分不舍将军哩!”

    孟远斜睨了他一眼,哼声道:

    “昌先生这一路,竟然就没有问,他们是谁的人吗?”

    昌明礼一下子愣住,半晌才扶额道:

    “哎呀,将军这么一说,在下还真将这个问题给忽视了。”

    见昌明礼不像作伪,孟远于是哼道:

    “居庸关前,他们是皇帝御前亲口封赐的最新平西伯、居庸关总兵唐通部众。”

    “居庸关后,他们现在是李自成大顺军唐通军部众。”

    啊——

    昌明礼听了,脸上忽然一阵青一阵白,半晌,忽然跺脚道:

    “唐通,杜之秩,他们竟然是他们的兵?”

    “哎呀呀,我、我居然与这样的叛贼之兵,一起厮混了这么久,还一路跟他们有说有笑!”

    郑成功年轻气盛,此时的他完全没有多年后驱逐琉球荷兰军时的城府和谋略,似乎完全看不惯昌明礼这种酸文人做派,突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敢问先生,流落山中之前是在哪座县城高就,县城陷落后,先生又是怎么出来的?”

    昌明礼看了郑成功一眼,忽然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一旁的彭、赵二人,同为丘八一气连枝,不由得就是同仇敌忾地咧嘴笑了起来。

    这时,李拾柴从河岸边走了回来,一脸轻松道:

    “将军,新兵连果然已经遵照将军指令,全部悉数赶到了两岸指定位置,三人一组,完成了人工讯息相互间的传输。”

    “方才我打过去时,他们已经在昨日就展开了多次相互通联,无论是即时呼叫,还是接听,目前已经上手,全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原来,早在出发前,孟远就将新兵连作为尖兵,赋予了他们两项任务:

    其一,对大河两岸这二十里峡谷,实施实地踏勘、选址和清除。除了为后续跟上来的新兵营跟进、驻守打好前站外,还要武力清除沿途包括野兽、山匪等一切可能的危险因素。

    其二,就是实验性地尝试建立,一种基于全人工的通讯网络构想——

    即,在当前甚至未来都不可能有后世那种天基数据链支持下的通信网络之下,利用现在能够掌握,并且现实存货充足的对讲机,在一定区域内,以人作为通信基站中的每一个信息节点,进行人为的全人工的信息传递。

    简单地说,就比如在这条大河上游天然的峡谷河段,在二十里长的这段距离之间,完成全部基建和驻防任务后,孟远就可以指定一个人数若干的专门队伍,三人一组,每组两名士兵,一个通信员,由通信员手持一部对讲机,两名士兵提供保护和驻守,形成一个通讯节点。

    然后,以这个通讯节点进行串联,一路延伸下去,形成无数个通讯节点。

    当这些通讯节点全部到位后,在这个区域内,一个不依靠任何电力,电台和卫星的极简版通信网,就算搭建完成。

    而这个极简版通信网,在没有任何现代通信技术支持下的时代,是孟远绞尽脑汁后,能够想到的唯一可行并能实现的超越了这个时代,诸如飞鸽传书,烽烟示警以及所谓八百里快马急报的王之联络手段。

    当然了,这个极简版或者说大明版通信网,最终靠的还是来自于后世先进技术——对讲机的决定性支撑。

    好在,这个时代,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力。

    而李拾柴刚才出去实验性地问询,然后回来报告的,就是这件大事。

    不过,高兴之余,他还需要核实一下间距这个大问题。

    “走,再往前走走,我来亲自问问他们目前的间隔!”

    所谓间隔,当然就是三人一组的这个“人工通信节点”,他们之间的距离,极限状态效果如何,最佳状态效果又如何,就相当于电子信息的传输距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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雇我吧崇祯介绍:
驰名地下雇佣军兵王排名世界前十的汉家儿郎孟远,在完成了一单数百万美元生意后,正在美丽彼岸大都市灯红酒绿夜生活中享受人生,一道【拯救大明皇帝崇祯】超时空悬赏令,突然强行砸到了他头上。崖山之后,无问东西,带着汉家儿郎对明末那段惨痛记忆特殊的情感,同时也带着囤积的大批军火,孟远穿越到了正在进行世纪大决战的明末皇城,而且正好落在煤山上,并与正在山上眺望京师战事的崇祯相遇。只是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崇祯以为是自己的幻觉而直接将面对面的孟远给无视了过去,然后便下山带着一群太监御驾亲征去了。紧接着,一道又一道超时空的悬赏令再次出现在孟远头上……雇我吧崇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雇我吧崇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雇我吧崇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