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五章 藩王遇刺
整个王府除了漆黑一片就是寂静。也就是说,只要刺客一旦进入院中,闹出来的动静肯定都是刺客干的,下面一片漆黑之中,说不定什么地方埋伏着王府的侍卫,甚至百十个弓弩手都不稀奇。刺客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咱们趁着天黑来玩儿阴的,怎么对方一吹灯,就变成咱们吃亏了?到底谁才是刺客?
刺客还在犹豫,黑暗中就传来一阵破空之声。
“噗!”一枝短箭笔直地插入了一个刺客的心脏,那刺客捂着心口闷哼一声落下了墙头。其他刺客这才恍然惊悟,自己这会儿是在墙头上,人家都埋伏在下面,这个节骨眼上居高临下可不好使,反而直接暴露了自己让人家狙杀!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算得上是攻守换位了,领头的刺客冷哼一声道:“刘云霄果然不简单,就连生个女儿都有兵家风范!不过你以为你这点把戏就能吓退我们?都下去!小心埋伏!”
其余刺客得了命令,纷纷跃下了墙头。刺客们刚一落地,就立刻听到了破空之声,没来得及站稳的两个刺客又是一阵闷哼,捂着心口倒了下去。其他刺客见状立刻掏出暗器朝弩箭飞来的地方射去,噼里啪啦一阵乱响,除了传来一阵草木被打烂的声音之外,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徐妙云站在假山顶上将真气聚于双目双耳俯瞰全局,冷冷笑道:“不知死活!燕王府也是你们能来的?”
假山地下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大小姐,要不要活口?”
徐妙云又冷笑道:“要什么活口?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难道还猜不出是谁指使的?就算抓到活口当面指正,他能认了么?好啊,你们姑爷都已经这副模样了,还不肯放过!传令格杀!尸首都挂到王府门口去!”
“是!”低下的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王府的上空传来一阵啸音:“传大小姐令,所有刺客就地格杀!”
刺客首领显然吃了一惊:“不好!被刘云霄算计了!王府里有他的人!”话音一落,又是一阵破空之音,刺客转眼间又少了两个。刺客首领一咬牙,低声道:“别站在一起,分散行动!狗男女正在花园的假山上,冲上去解决他们!”
所有刺客立即分散开来向花园靠拢。进了花园的刺客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向最高的那座假山冲了过去。可王府的花园跟别处花园偏偏有些不同,花花草草少,古木多,而且四处遍布各种怪石。一个刺客刚刚贴着一块山石潜行,假山石的一个茶杯口大小的窟窿里就伸出了一枝铁矛猛刺了过去。刺客惨叫一声颓然倒地,铁矛又无声无息地缩了回去。
另一个方向的刺客在古木下走得好好的,头顶突然轧轧一响,一枝弩箭当头射到,颅骨被当场射穿,顿时没得救了。古木的树皮也破了一个洞,里面同样射出一枝弩箭,后面的刺客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及。
整个王府花园在黑暗中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号声,花园虽然不大,可是错综复杂的路线和无处不在的埋伏让刺客几乎全部折损。
朱棣看到刺客冲进了花园,大叫着拿着铜铃和桃木剑站起身,在亭子里手舞足蹈:“本仙在此!妖孽快来受死!”
听到朱棣的叫声,周围的刺客顾不得掩饰行藏,如发狂了一般朝中央假山冲了过来。徐妙云一脸怒气转向朱棣大声道:“你不说话要死啊!闭嘴!”朱棣浑身一抖,立刻噤声。
终于有一个刺客冲破了重重阻截朝亭子扑了过来,手中长剑眼看就要刺到朱棣,徐妙云身形一晃,张开五指就往刺客头顶一拍。
“啪!喀喇!”一声脆响,徐妙云的五指直接插入了刺客的天灵盖,刺客浑身抽搐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徐妙云冷冽的目光,浑身抽搐。黑暗中,朱棣凑了过来,看着刺客,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贼子!你当本王真的疯了么!”
刺客骇然地看了朱棣一眼,如土委地。徐妙云从刺客的天灵盖中拔出自己的手指,横了朱棣一眼:“老实点!站一边儿去!”朱棣顿时毛骨悚然。
片刻,小院里又传来朱棣狼嚎似的叫声:“死啦!死啦!看本仙不招来五雷正法诛杀妖孽!”
第二天,应天所有人都被一个消息惊呆了:前一夜,晋王和燕王在应天的临时府邸遭袭,晋王遇刺,重伤不治,薨;而燕王在遇袭的时候正好疯病发作,燕王妃只得居中调度,凭借燕王府的地势歼灭了行刺的死士,死士的尸首在燕王府大门口吊了一长排。
应天舆论再次大哗,这个关头谁都能猜出是什么人搞出来的事儿,只不过大大家心里明白嘴上不说罢了。晋王和燕王是诸藩王的领军人物,晋王没了,藩王们自然就闹腾不起来;可是马上就有人骂起来了,对付晋王也就算了,燕王人都疯了,你们还不肯放过,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也有人当即反问道,没准这也是藩王们自己折腾出来的苦肉计呢?藩王们为了争取舆论同情做出这点事儿来也不是没可能的。
回骂的声音立刻就到:什么可能不可能,藩王们自己傻了才真的下刀子呢!晋王是什么人?孝慈高皇后的嫡子!刺杀他还不算,还搭上一个庶子之首的燕王,那不是明摆了的么!为什么要杀燕王?还不是因为青甸侯一来,就算不反对削藩,也绝不会同意把藩王的权力削个干净,毕竟这可关系到他女儿女婿的身家性命,总不能把自家孩子送到鞑子刀口上去吧?所以说,必定是东宫想要抢在青甸侯回京之前动手斩除祸患。到时候青甸侯爷一生气,干脆半路折返,应天这边又没了领头的藩王,削藩不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但是想归想,争归争,这件事却没有一个往宫里捅的,宫里的几位大太监知晓了这件事,也是派人出来骂了两句压住不报,只是回应了一句晋王染病告假搪塞过去。大明朝从开国到现在,翻身落马的官员、勋贵不知凡几,到如今还能站在朝堂上的,无一不是炼成了人精的家伙。大伙儿都知道,在这个时候把这件泼天的案子捅上去,气死宫里那位病重的大爷不说,还很有可能称为两派发难的导火索,自己这个替罪羊肯定是跑不掉的!于是彼此心照不宣,纷纷以“万岁沉疴日笃,不宜动怒”为理由,集体赞同压住不报。而削藩派和挺藩派也都在等待时机。
挺藩派在等待刘云霄到京的日子。万岁欠刘侯爷太多,这个时候有刘侯爷出头,万岁心里也是抱着点愧疚,有什么要求也都会答应的,不谈让东宫吃点亏,好歹也不会让藩王们失望。
削藩派则干脆就在等皇太孙登基。皇太孙一登基,虽然比刘侯爷小了两辈,可说到底还是一国之君,何况皇太孙也已经成年,纵然侯爷将来被任为顾命辅政大臣,可毕竟新帝已经能够亲政,若是那个时候侯爷还反对削藩,那就是抗旨,就是藐视君上,当臣子的纵要掂量掂量这么做下去的后果不是?
其实这些争论不休的人群里面,压根儿就没有东宫或者藩王的影子,相反,不论东宫还是藩王对这件事都是躲得远远地。争论不休的人们只不过各自揣测着可能的结果,试探着别人的态度,好为日后自己站队找准方向,找到门路。
真正处于漩涡中心的东宫和藩王们却安静下来了,各自都在紧锣密鼓,准备最后的交锋。大明,已经到了皇权和王权争夺的十字路口。天气越来越热,人心也越来越躁,整个应天如同一个被封住出口的巨大火山,炽热的岩浆在下面翻滚着,就等着某一个时刻喷薄而出。
入夏,朱元璋的病略略好转了一些,所有人也都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是很乐观,可相比较之下,总比让人整天紧绷着要好许多。没几天,宫里传来消息,万岁想要趁天气还不算最热的时候去看看自己的寿宫。众人明白,这是将万岁最后一次出现在公开场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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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过分了……”云霄看着手中的情报,摇头轻叹道,“如果我只是一个空头侯爷,他们这么做或许还能赢,可惜,他们又低估我了……”
柳飞儿冷笑道:“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妙云在临去应天之前,已经把北平调兵的兵符都交给了我们吧?”
蓝翎也笑了起来:“就算知道又如何?除了北平的一带的边镇兵,现下已经和咱们联系上的兵马还会少了?”
张淑惠穿着紧身的皮衣,坐在房梁上晃着小腿笑道:“他们或许还以为咱们已经被打击得差不多了,手头上没什么力量了?”
隔着屏风,一个声音幽幽地传过来:“一定要动武么?”
云霄站起身,耸耸肩膀道:“看情况,能不动就不动。”
第六百一十六章 应天兵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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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总是不要死太多人才好……”
云霄呵呵笑了起来:“死的,必定都是当死之人。我这次去,为的就是能给他们一个教训,有落叶谷在,中原还轮不到邪教撒野!”
柳飞儿同样站起身,淡淡笑道:“都准备好了么?”
云霄点点头道:“老古已经准备妥当了!我在想,当我们的人出现在应天的时候,会有多少人当场吓傻!”
柳飞儿微微笑了起来:“这么多年磨砺,这些吹过海风的汉子们,应该比起当年更多了一些勇武了吧?真想早点见到他们!”
“好吧,出发吧!我想,等我的到应天的时候,好戏就要开锣了!”云霄点点头,转而朝屏风内说道,“麟儿两口子就交给你们了,他都是快当爹的人了,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教训起来别客气。”
“嗯……”
柳飞儿拍拍云霄的肩膀笑道:“走吧!快去快回,没准还能赶上你的长孙出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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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只有重大事件皇帝才会出宫,譬如郊祭之类,平日里乱跑是要遭到言官非议的。朱元璋上了年纪之后,很少外出走动,难道出来一次,排场立刻大了起来。卤簿仪仗绵延数里不说,但是护卫的卫队就几乎动用几乎全部京营的人马。逦迤的队伍顺着官道蜿蜒而行,往钟山而去。
皇帝看自己的寿宫,如同上了年纪的富家翁亲自给自己订棺材、堪风水一样,不是什么丧气事。但是这一次,气氛似乎有些不对。队伍出城之后,距离钟山还有不到五里的路程时,停下了。
斜躺在软榻上的朱元璋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黄大有气喘吁吁地跑来道:“万岁!奴婢请万岁御驾回宫!”
朱元璋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到底怎么回事?”
黄大有叩头道:“怪事了!前面有百姓拦截銮驾,说要御前鸣冤,可万岁出行,五城兵马司早就将沿途道路的闲杂人等清理干净,哪里来的百姓?奴婢总觉着这事情透着古怪呢!”
朱元璋眼中射出一抹精光,冷哼道:“这是他们看到朕不行了,老五要来了,想要提前动手呢!”
黄大有吓了一跳,连忙道:“那此地更留不得,请万岁即刻起驾回宫!”
朱元璋摇摇头道:“朕老了,可朕没糊涂,朕这次出来,扈从怎么说也两万人,对方敢直接拦驾,恐怕已经布置妥当了吧!”
黄大有一下子跪倒在地:“万岁请先回宫,奴婢誓死护卫万岁突围!”
朱元璋淡淡笑道:“朕为什么要突围?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黄大有一愣,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朱元璋看了看周围的景致,幽幽说道:“几十年兄弟,朕太了解了,今天,老五一定会到场,一定会用一种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的方式出现在这里!朕……想再看看他为了朕披上甲胄的英姿……朕老了,老五一定宝刀未老……”
说着,朱元璋从皇舆上站了起来,背着手,淡然道:“传朕旨意,全军步卒就地结阵,准备迎敌,马队拨出一半准备进攻,另一半分成两队作为左右游击,内侍宫女、文臣藩王留在皇舆四围,藩王们的护卫和殿前侍卫充作中军;千户以上将官到御前听命,发报警讯号,通知应天谨守城池,捕拿宵小,不得听信谣言。告诉那几个喊冤的,别搞虚的,放马过来。”
黄大有闻言,连忙去了。不一会儿,整个行军队列纷纷行动了起来,占据要害之地结阵防守,所有将官接到口谕之后立刻策马飞奔到御驾之前,解刀觐见。军阵中放出一枚枚烟火讯号,依次往应天城中传了过去。
所有将佐到了朱元璋面前行礼参拜完毕,徐辉祖迟疑道:“万岁,此时周围无甚异状,为何结阵迎敌?”
朱元璋淡淡道:“辉祖啊,你父亲的本事你能多学点儿就好了!朕看一看自己的寿宫,本来就该是百官随行,你再瞧瞧,这些将佐里面缺了多少个?”
徐辉祖回首四望,吃了一惊:“万岁!还请銮驾回宫,臣等誓死护卫!”
所有将佐纷纷跪地道:“臣等誓死护卫!”
朱元璋摇摇头道:“来不及了,现在匆忙撤走,不但乱了阵势,而且士无战意,对方只消一次进攻咱们就全军覆没,结阵而守,或许会有转机。”
众将佐交头接耳议论了一阵,也都觉得如此。此时大军距离应天城不算太远,一旦下令撤退,人人都想赶快撤回应天城据城而守,不但阵形凌乱,而且根本没有迎敌的意思,若是对方在后面追,前面堵,肯定全军溃散。本来这次随驾的文臣和藩王就多,若是在分出大股兵马掩护的话,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如果在这里结阵待援,最起码可以撑到应天的援军至,水军也可以登陆帮忙,平叛的把握大了许多。
这时候文臣和藩王们也匆匆赶了过来,远远地跪地求见,朱元璋点头允准。一行人刚刚靠近,一骑斥候就从后军飞奔过来,远远地就喊道:“凉国公蓝玉裹胁傅友德拥兵十万谋逆,已到十里外!”
全军哗然,所有人顿时脸色惨白,不知所措。朱元璋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所有将佐立刻归队,准备迎敌!晓谕全军,不论出身,斩叛兵一人,赏银二十,斩叛将一人,则夺其官爵,斩千户者,赏千户,斩游击者赏游击,若斩首恶,立封国公!”
所有将佐眼中立刻闪出一抹异样的光芒,兴奋地行礼离开,口谕传到全军,四处欢呼。娘的,龙镶卫和五城兵马司不知道多少年没混到战功了,没想到这一次居然开出了这么高的赏格!砍了什么官儿就能封什么官儿哪!每个人纷纷在掂量自己的价值,普通军卒琢磨着,自己少说也得砍死个队正、伍长什么的,百户考虑的是有没有机会弄死个千户,千户则把心思放在了参将、守备、游击,娘的,运气好没准弄死个总兵,自己就发达了!至于上了品阶的将军们,则把目光放到了更高的爵位上去,反正叛军很多,管够!
军心可用,这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们松了一口气。远处已经腾起一阵烟尘,叛军到了。
朱元璋极目远眺,看着看着冷笑了起来:“胡惟庸,你还没死!看来,老五今天一定会到了!”
旁边一个内侍模样的人大模大样地走了出来,拱手道:“大哥,要不要我进城去看看?”
下面已经有老臣失声高呼了起来:“诚意伯!诚意伯还朝了!”
“嘿嘿!正是区区在下!伯温见过诸位了!”刘基嘿然拱手。
一个老臣大声问道:“诚意伯不是已经亡故了么?”
刘基匝吧嘴笑道:“陈大人不懂了吧?有的人都已经被砍头了,他还不照样活着?我不过是病‘死’的,怎么就不能再活一次?”
文臣中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朝朱元璋直奔而来,手中匕首寒光闪闪,口中喝道:“昏君纳命来!我且为青甸侯讨个公道!”
众人悚然,事起仓促,左右金吾卫已然来不及救援。眼看匕首就要刺到朱元璋胸口,皇舆旁边的两个宫女突然发难,朝来袭之人冲了过去。
“砰!”“砰!”两声,两个宫女分别击中了刺客的左右肩,落到了朱元璋身前。
“我怎么就没听说过有人要替咱们家报仇呢?翎儿你听说过没有?”打扮成宫女的柳飞儿一脸揶揄地看着刺客,笑问道。
“栽赃的手段太拙劣,我都懒得理会!”蓝翎颇为无奈道,“这么多年了,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太让人失望了!”
刘基心下大定,连忙躬身道:“小弟见过两位五嫂……”
朱元璋欣喜道:“原来是弟妹……”说到这里,蓝翎扭过头愤恨地看了朱元璋一眼,柳飞儿则干脆连头都没回,根本不搭理朱元璋。
朱元璋一脸讪讪地低下头,老脸通红地羞愧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朕改日一定下诏道歉……一定……”
刘基看到朱元璋尴尬,只得扯开话题道:“大哥,你身子不好,还是先坐着歇歇……”
旁边太医也连忙道:“万岁切莫强撑,须知精气不可散……”
朱元璋叹息了一声,脸色疲惫地坐回了銮驾。此时叛军已经到达了军阵前两里,各军阵也都已经做好了接敌的准备。可叛军犹自不听继续步步紧逼,直到距离銮驾前一里的地方才停下。双方是士卒相隔已经不到三百步,几乎可以看清对方的眉目。
当先一骑冲了出来,高呼道:“朱元璋,出来答话!”
众臣面面相觑:太直接了把!
朱元璋果然气得不行,双手直抖,硬撑着就想站起身。刘基连忙劝阻道:“大哥别急,他算哪头菜啊,随便一个斥候就想请人君对答,岂不丢了身份?”众臣连忙称是。
那骑手见无人应答,勒马冷笑而去。
第六百一十七章 拿钱砸人
骑手回去后不久,叛军阵中很快就出来一队骑兵,缓缓地前进到阵前,当先一人朝朱元璋銮驾拱拱手,高声揶揄道:“哎呀,万岁,别来无恙乎?”
低下已经有人低呼了起来:“胡惟庸!他怎么没死?不是被砍头了么!”
柳飞儿已经冷笑起来:“他死了才是怪事呢!”
胡惟庸见朱元璋在皇舆中没有答话,也不自讨没趣,转而向群臣道:“诸位同僚,时隔数年,咱们又见面了!”
陈迪出列大骂道:“逆贼!谁与你是同僚!”
胡惟庸哈哈笑道:“老陈说错了,我哪里是什么逆贼,我只不过是一介臣子,见昏君无道,特来拥立皇太孙殿下登基而已!”
陈迪更怒,高声道:“皇太孙本来就是国之储君,自有万民拥戴,何需尔等逆贼拥立!”这话没明说,只是隐晦地说出当今万岁日子不长了,皇太孙年内便可登基称帝,要你来搅合什么?反贼就是反贼,找藉口也不找个新鲜点儿的。
胡惟庸的话让一直不曾开口的朱允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朱元璋面前道:“皇爷爷恕罪!皇爷爷恕罪!臣孙……”
朱元璋铁青着脸一挥手道:“不关你事!你削藩也好不削藩也好,全靠你自己的手段,你父亲若是还在,这藩自然不必削,如今你父亲不在了,你好好学着你父亲,自然也不用削,若是你没这个能耐和手腕,怪不得别人!”
群臣骇然,没想到朱元璋在这个时候表明了对削藩的态度。想想也是,若是懿文太子还在的话,以懿文太子的能力,削藩确实是多此一举,等到第一代藩王们年纪大了,自然可以给藩王们的孩子们中间行推恩令,或者藉口出兵草原削弱藩王的实力,有战功的藩王赏,封地改到富庶点儿的地方,顺便拿掉军权;战败的藩王么,就算是削爵问罪,也没人说半句废话,然后再徐徐图之。这样不但可以消除立国初期边疆不稳的隐患,也可以避免同室操戈的祸乱。懿文太子为人宽厚仁慈,又是个有耐心的人,想要达到这个目标确实不是太难的。可皇太孙就难说了,皇太孙年幼失怙,朱元璋对他又宠溺异常,虽然宽厚仁慈继承了他老爹的,可是性子急,耳根子又软,东宫的几个臣子一撺掇就急不可耐地要削藩,这才把事情闹大。若是皇太孙能像他父亲那样稳重,也就没如今剑拔弩张的紧张局势了。
话音一字不落地飘进了胡惟庸的耳朵里,胡惟庸大笑道:“万岁果然沉得住气!不过沉得住气又如何?如今我拥兵十万,你这里满打满算不过两万,还要调拨兵马护卫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哦,对了!千万别指望应天城内,他们现在恐怕自顾不暇了!”
陈迪怒喝道:“逆臣!你敢弑君么!即便你事成,皇太孙怎敢即位?你能堵住天下士人、攸攸众口么?”
胡惟庸大笑一阵,脸立刻沉了下来,冷哼道:“攸攸众口算个屁!只要有兵权在手,谁敢啰嗦?等一会儿,你们这里的人都死光了,谁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哼哼,我只知道叛党刘云霄乱臣挟持了万岁,我等不过勤王护驾而已!谁知道,苍天不佑,万岁被乱臣弑杀,我等只能拥立皇太孙即位……”
“住口!”朱允炆也大为光火,“纵然殒命,本殿也死不从贼!死社稷耳!”
胡惟庸大度地摆摆手道:“你死不死跟我有什么关系?找个人顶替一下不就成了?实在不行,你不是还有一个正在吃奶的儿子么?很好!年纪越小越好办!只可惜啊,这大明江山一眨眼功夫居然传了四代!”
刘基冷笑上前:“死光了?好大的口气!你们好歹也来几个精通行伍的人嘛!你当龙镶卫的人都是草包么?你当五城兵马司的人都是废物么?你人多不假,可你以为就凭你手上这点兵,就能让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荒谬!应天去不得,江宁可去的?你人再多,总不见得连江宁的路都堵上了吧?”
胡惟庸看到刘基之后脸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原来是诚意伯!老弟你还活着!啧啧,也好,你应该就算是朱元璋的底牌了吧?一块儿死了也行!”
刘基哈哈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了大哥的底牌?难道我就不能是五哥的底牌么?”
胡惟庸脸色再次一变:“刘云霄?”旋即笑了起来:“他人呢?他的车队今早才会渡江,一百人而已,就算以一当百,也来不及救两个地方!等他过了江,你们早就完了!”
“谁说我们没过江?”柳飞儿笑嘻嘻地站了出来,“如果动作都像你这么慢,咱们还怎么混?”
蓝翎也笑嘻嘻地站了出来道:“就是,太瞧不起人了!”
胡惟庸脸色难看起来,对着蓝翎高声道:“蓝教主!你哥哥可是跟我们一道儿的,你以为会有人相信你?”
蓝翎反诘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我哥哥蓝玉早就死了,别当我不知道!”
胡惟庸吃了一惊,旋即指着身后的蓝玉冷笑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事实摆在眼前!这么个大活人在这儿,难道你嘴里还能吐出莲花来?”
“我来回答你好了!”山梁上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众人抬头看去,却看到云霄一身甲胄骑在一匹骏马上,俯视着战场,身后跟着百余精甲重骑,同样冷视战场。云霄的声音在真气的催动下,准确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清晰无比。
“侯爷!”“大帅!”两军阵中几乎同时响起了低低的呼声。
“老五……”朱元璋看着云霄的身躯,眼圈一红,低声喃喃道。
云霄听到这些呼声微微笑道:“从蓝玉踏入应天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不是蓝玉了!真正的蓝玉早就死了,只不过被你们调了包而已!”
胡惟庸冷笑道:“你这么说有什么意义?就靠你这么猜?”
云霄哈哈笑道:“猜?我需要去猜?或许你多方打听之后,可能会知道蓝玉以前身在南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可是你知道么?我在给蓝玉下的药里面是加了料的,蓝玉就算能够娶妻,也断然不可能生子!好歹也是用毒世家出身,他怎么可能不懂这些毒?不管他遇到什么不平事儿,就凭断子绝孙这一条,他见着我都得跟我玩命,怎么可能还甘心在我手下做事?这些,你懂么?蓝玉在南疆的时候早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汉人典籍根本就没读过几本,可在云字营受训的时候,这个假蓝玉的基本功太扎实了!他太好学了!一个从未读过汉家典籍的苗民,居然一下子懂了那么多,你觉得不奇怪么?后来当他遇到蓝芷的时候,却认不得蓝芷了,这个疑点最大!蓝玉怎么说都是蓝芷的族内长辈,怎么会连家族的后辈都不认识了?当时蓝芷还戴着五毒教教主的信物哪!他还认不得?最可笑的是,居然承诺送蓝芷战马!若是说从鞑子那儿弄来什么稀罕的毒药我倒相信,可是战马……这在五毒教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胡惟庸脸色更加难看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假的又如何?如今你为鱼肉,我为刀俎,就凭你们这些人,还能挡住我么?别忘了,除了大军,教宗可是还有自己的力量!”
云霄一阵哂笑,不屑道:“脑子还没转过来呢!我既然能在十几年前就识破蓝玉的身份,我难道就没留下后手?”随手往朱元璋的方向一指,说道:“我跟他兄弟反目不假,可我跟四哥却从来不曾反目过吧?难道你就当我闭塞到如此地步?”
胡惟庸反而轻松了,看着云霄身后的百余骑,也同样表示出不屑:“你有准备又如何?百十人你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云霄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无知!”说着对身边的骑士道:“吹号!”
骑士从马鞍上接下牛角号,扬起头呜呜地吹了起来。所有人立刻觉得脚下传来微微的颤动,山冈上一下子出现了数千披着重甲的骑兵,骑兵胯下的战马每一匹皆是高大神骏的良马,同样披着重甲,沉稳地站在那里。
内行的将领立刻明白过来,这数千重骑,将会是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力量。云霄似乎还不知足,旁边的骑士再一次吹起了号角,这一下,四面八方都涌出了大队的步卒,也有近万之数,每个步卒都是全身铁甲,面具覆面,身材极其高大。叛军士卒立刻骚动了起来。
云霄看着胡惟庸吃惊的眼神,含笑讥讽道:“你只以为我那青甸镇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只知道老子只带了百十人过来!可你想过没有,老子还有出海的商船!老子的人可以从外海直接运到江面上,从长江水师的码头上岸!老子在南洋、海外有百十个商栈!这些人,统统都是在海外募来的壮丁,你想不想试试?娘的,老子为了做掉你,已经让商队停了三年,几百万两银子打了水漂!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要用银子砸死你!”
第六百一十八章 且还情债
“啧啧!教宗传到你手上,怎么说也上千年了吧?可惜,被你一次就糟蹋干净了!”云霄一脸惋惜道,“你这次把手上那点儿家底都带出来了吧?挺好!省得麻烦!”
胡惟庸脸色盯着云霄看了半晌,冷冷道:“你就算赢了我又能如何?应天丢了,你们的脸也丢光了,看你们拿什么面对天下人!”
云霄又是一阵叹息道:“说你什么好呢!雄心是有的,就是不长记性!我能在这儿算计你一下,就不能在应天算计你了?应天不还有锦衣卫的人么?你以为锦衣卫换上几个心腹就能抓到手里了?悄悄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别吓着,毛骧这会儿正在镇抚司清理门户呢!”
“毛骧……没有死……”胡惟庸坐在马背上一阵摇晃,旋即狞笑起来,“我就不信,你们这点人还能打赢!如此重甲战马,冲几个来回便就乏力,就算我要跑,你能抓得住我么?这边可是顺着道路摆下的长蛇阵,我这十万人决死冲击中军,怎么说也能击杀朱元璋全家!”
云霄哭笑不得道:“你想人多欺负人少?不会已经黔驴技穷到这个地步吧?”
胡惟庸咬牙道:“人多欺负人少又如何?你这些人马来得及救么?”
云霄耸耸肩膀,无奈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言毕,高呼道:“飞字营何在?云字营何在?”身后的骑士亦是跟着高呼道:“飞字营何在?云字营何在?且听大帅将令!”
战场上先是沉默了片刻,旋即,龙镶卫那边的一个参将率先呼喊了起来:“云字营将士谨遵大帅将令!”后面的军士也跟着呼喊了起来:“云字营将士谨遵大帅将令!”
随后,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喊了起来。叛军阵营中传来一阵骚动,一会儿功夫,叛军中传来一个呼声:“云字营将士在此!谨遵大帅将令!”紧接着,后面千万将士也喊了起来:“谨遵大帅将令!”“为韩将军报仇!”无数兵丁纷纷挺起刀兵,指向了胡惟庸的中央军阵。
云霄在马背上好整以暇地捶捶肩膀,笑道:“这才是人多欺负人少的样子嘛!”
这一下,銮驾周围的皇亲大臣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局定了。
云霄盯着呼喊不已的军阵,淡然传令道:“所有军阵交替掩护,务必与反贼保持三百步以上的距离;各镇的骑兵待命,随时准备劫杀逃窜的反贼!”
胡惟庸脸色一黑,一挥手,身后的军阵中押出了一个人来。胡惟庸对着云霄冷冷道:“刘云霄,你还认得这个女人么?”
云霄眯眼看去,这是一个穿着缁衣的女人,头上修士的发髻已经凌乱不堪,多年不见,原本丰腴的身躯已经瘦削不堪,鬓角已经泛出点点白发,双眼空洞地呆视着前方:这还是当年的燕萍么?
胡惟庸冷笑着对燕萍道:“你不是要见你男人么?他来了!”
燕萍抬头看了云霄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没有搭话。
云霄看着燕萍的模样,不喜不怒,只是淡然道:“这会儿你把她拖出来又什么用?结果还不都是一样的么?死在你我的手里,和死在乱军之中,有什么区别?”
胡惟庸大笑了起来:“你想让她死?太可惜了!这个女人在你身边这么久,从来不曾给我送过哪怕半条有价值的东西!她是铁了心地跟你了!可惜了,她早就跟你说了实话,可你从来没发觉,她处处维护你,你却不知道!她好歹也是一个汗王的女儿,却为了你连父母都不顾!为了维护你的青甸镇,她甘愿把火炮的图纸绘给我!你还觉得她背叛了你么?错了!她背叛了我才是!”
“火炮!”云霄心里一惊,旋即冷笑道,“如此神兵居然拱手交给反贼,还不算大罪?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是啊!没用!”胡惟庸冷笑了起来,手一挥,后面军阵让开三道缝隙,几十个叛军推出了三门火炮,点燃了火把,“神兵一成,我亲自试过好几次,哼哼,但凡血肉之躯,绝无抵挡的可能,这个,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吧?”
云霄抿了抿嘴,心下骇然,他是火炮的主要设计者,他当然知道火炮的威力,青甸镇的试制的大小火炮的威力他也是知道的,就算换成自己,也只有躲的份儿。
胡惟庸见云霄沉吟不语,表情更加得意,命人松开燕萍,自己上去在燕萍背后推了一把,冷哼道:“你这样的贱货我都懒得杀你,不过么……哼哼,我倒是想看看刘云霄如何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手刃自己的女人,哈哈!滚过去!”
燕萍揉了揉自己的胳膊,一声不吭地朝云霄的方向走去。云霄骑在马上,略迟疑了一会儿,翻身下马,同样走了过去。两人在两军之间相遇。
云霄看着燕萍苍老的模样,良久不语。过了半天,云霄才道:“我系胡女……你骗得我好苦……”
“杀了我吧……”燕萍垂首无力道,“等了这么多年,我就想死在你怀里……”
“你不配,”云霄淡淡地说道,“我不会杀自己的女人,更懒得杀你这样的货色!”
燕萍一阵沉默,随后幽幽道:“给我一把刀……我自己了断……”
云霄一声不吭,果断地从怀里掏出短刀塞到燕萍的手上。燕萍反握着短刀,刀尖对准自己的小腹,双手止不住地颤抖,颤声问道:“我……死后……还是你的女人么?我很后悔,可是真的已经来不及……”
“你没有资格!”云霄厉声道,“你有资格跟玉若相提并论么?你有资格跟影儿相比么?你比得上师姐么?我不在乎一个女人跟了我的时候是否贞操还在,但是,我在乎一个女人跟了我之后还在无休止地欺骗!你看看那么多无辜的人,你还有脸活着么?若不是看在你从未逾矩的份上,我定然把你生擒到青甸镇,在玉若她们的灵前活剐了你!”
燕萍的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凄然道:“如此,我欠你的,来生再还……”说着,双手用力,短刀陡然刺进了小腹。剧痛传来,燕萍不禁浑身颤抖,可眼中却没有一点痛苦的神色,反而坦然无比。双手有用力拔出短刀,再次捅了进去。
云霄亦是心痛无比,闭上眼低低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燕萍摇晃了两下,强撑道:“我想告诉你……我画的火炮图纸上……炮膛薄了一寸半……弹丸大了一寸半……浇铸的时候如何去除沙眼……我也没说……”
云霄的眼睛陡然睁开,一把扶助摇摇欲坠的燕萍,不可置信道:“你……”
燕萍微微笑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说罢,整个人瘫了下去。
云霄连忙将燕萍一把搂住怀里,低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
“让他们察觉到……就不灵了……”燕萍的气息越来越弱,脑袋垂在云霄的怀里,气若游丝道,“能死在你的怀里……真好……真好……能这样补偿……我也有脸……去见玉若……她们了……”说道这里,再也没有了生息。
云霄心中大恸,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双目血红,手一抖,腰间的长刀已然出鞘,真气灌注之下,长刀泛出耀眼的白光。
胡惟庸冷笑一声,不再理会云霄,下令将三门火炮对准了朱元璋的銮驾点火。
“轰!”“轰!”“轰!”三枚硕大的弹丸应声而出,朝朱元璋的銮驾飞了过去。
“护驾!”“护驾!”
朱元璋前面的将佐们高呼了起来,三枚弹丸说到就到,一下子砸到了军阵的最前列。站在前面的刀盾手顿时被铁丸砸得支离破碎。铁丸在地上一弹,将第二列的长矛兵懒腰砸成两截,去势不减,继续往后排弹过去。三个铁丸在军阵中立刻镗出了三道血槽,直接往朱元璋銮驾跳了过去。
柳飞儿一急,冲过去一把将朱元璋拉倒在地,而蓝翎则毫不犹豫地扑向了飞过来的弹丸。真气凝聚,蓝翎直接朝三枚弹丸推了过去。
“砰!”三枚弹丸立刻被蓝翎的真气阻截在外,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可蓝翎却被三枚弹丸的力量一冲,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也是侥幸,前面有大量的兵卒以血肉之躯消去了弹丸的力道,否则蓝翎就算功夫再高,也定然被弹丸击穿。饶是如此,蓝翎也是喉头一甜,在空中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线。
柳飞儿连忙扑了过去,一把借住蓝翎,连连后退几步才算勉强稳住了步伐。再看蓝翎时,已然断了气。柳飞儿顿时目眦尽裂,怒喝一声,一个纵身,朝火炮扑了过来。而此时,云霄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瞳孔由红转蓝,一股蓝色的光线在全身缠绕起来,带着淡蓝色的真气无限膨胀,波及之处,草木变色。旋即,云霄身形一缩,缠绕周身的蓝色光束立即附着到身上,如同一件蓝色的铠甲,背后射出两道强烈的蓝光,变成了一对蓝色的翅膀。
第六百一十九章 家族使命
(明日完本,《飞云诀苍生血》书号2349381)
“龙骑士!”胡惟庸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
“你以为你们行事隐秘百般隐瞒,就能逃过老天的眼睛?”天空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正是全身披挂的张淑惠,“现在,终于到了让你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说罢,肋下双翅一抖,笔直地冲了下来。
胡惟庸咬牙道:“贱人……快!多填些火药,朝朱元璋轰!”
三座火炮的炮手连忙多加了不少火药,压实,填上弹丸,点火。朱元璋身边的宗室、文臣已经脸色惨白,方才第一波火炮已经让前面的军士损失惨重,这时候再来,怎么也挡不住了。
“轰!”“轰!”“轰!”三声巨响。弹丸没能飞出来,三门火炮却炸了膛,旁边的炮手顿时人仰马翻。而此时张淑惠已然笔直冲下,不杀人,却一枪捅过,将一匹战马直接击毙。
朱元璋身边陡然传来一阵长鸣,两只巨鸟带着火焰冲天而起,不停地盘旋,渐渐熔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而已经断气的蓝翎却随着火球缓缓升起,渐渐睁开了眼睛。张淑惠笑了起来,用矛尖指着胡惟庸道:“看到没有?龙骑士!将神之力融入自身的龙骑士,涅磐!”
胡惟庸此时已是面如死灰,云霄悬浮在空中,将手中的长刀一扬,高呼道:“全军,突击!”带头冲了过去。
所有的军士这才从惊骇和仰慕中醒悟过来,高呼一声:“杀贼!”扬起兵刃围了过去。朱元璋顿时觉得全身一软,支撑这自己强撑到现在的那一口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
应天城内一片慌乱,城外的报警讯号已经让所有人都知道御驾被袭,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不知道从那里窜出来的反贼到处烧杀。
镇抚司衙门的大堂里,毛骧拎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扫视着堂内所有人,冷声道:“诸位兄弟,老子回来了!当年大牢中的密旨,你们可曾听清?如今大帅有令,锦衣卫全军出马平叛!”
下面诸将喜自不禁,齐齐躬身道:“谨遵大帅号令!”
毛骧点点头,下令道:“著令,在京所有人马立即出巡,晓谕百姓立刻闭门不出,逾时不归者,杀无赦!持械者,杀无赦!抗命者,杀无赦!反抗者,杀无赦!造谣惑众者,杀无赦!趁火打劫者,杀无赦!冲击府衙者,杀无赦!徘徊于皇城附近者,杀无赦!各城门必须严守不开,非大帅亲临,妄自开门者,杀无赦!”
所有人齐齐凛然,躬身道:“谨遵号令!”锦衣卫立刻运作了起来。无数穿着飞鱼服,握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上街头,与趁机作乱的叛军展开了血战。
“杀!杀!杀!杀!杀!”毛骧双目赤红,双手都握着刀,见人就看,口中吼道,“老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替大帅和老韩出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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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天城外已经一片寂静。青甸镇的重骑兵纷纷下马,在每一具尸体上再补上两刀。胡惟庸的首级被送到朱元璋的面前,被捆成粽子一般的蓝玉也被押了过来。
朱元璋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道:“别啰嗦了,灭族。”
云霄眼见大局已定,下令青甸镇的重骑兵往水师渡头靠拢,准备上船。
此时已经失去原先的神采,只是坐在皇舆上,面带愧色地看着云霄,低声道:“老五……跟大哥回去吧……”
云霄看看朱元璋的脸色,知道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寺庙,问道:“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
朱元璋看了看,低声疑惑道:“灵谷寺……”
云霄举头望天,叹息一声道:“当年我替灵谷寺的主持设计了一座佛殿,整个佛殿乃是穹顶,不用一根大梁,故曰,无梁殿。无梁殿……无良啊……”
朱元璋顿时满脸通红,良久说不出话来。云霄不再开口,转身朝应天走去。
应天城内的风波也已经早就平息,毛骧得知云霄亲自护送皇舆进城,连忙带着所有部下跪倒在城门两侧迎接銮驾。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青石板上虽然匆匆清洗过,可照样留下了斑驳的血迹。
云霄蹙眉嗅了嗅,微微摇了摇头,弯腰把毛骧扶起来,低声道:“经此一役,你的恶名算是洗不掉了,还是跟我回落叶谷去吧!”
毛骧经过如许劫难,早就看得淡了,当下笑道:“咱老毛早就已经被下诏赐死,就连尸首都验明正身了,不去青甸镇能去哪儿?此生自当是跟着侯爷了!”
云霄点点头,拍拍毛骧的肩膀道:“等会儿这边有人接手的时候,你就交了差事,到城外渡头等我好了。”
“是!”毛骧拱手应命。
銮驾勉强回到宫中的时候,朱元璋的气息已经很不稳定了。坐到床上喘息良久,朱元璋低声道:“大臣们都到外面去吧,宗室藩王们也下去,老五……留下,黄大有、赵十两、崔德、武平修留下,杨妃留下。”
其余人都退了下去,朱元璋盯着云霄看了一阵,几乎用恳求的语气低声道:“老五……大哥……对不起你……”
云霄只是垂着脑袋,什么话都没有说。
朱元璋看着云霄的神色,长叹一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当年我一时犯了糊涂,坐看老二被杀,又把老常当作那种贪图权势的人,下了黑手……我错了……可我是真心悔改过……你看在你大嫂的份上……”
云霄抬起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又迅速地低下头去,没有搭话。
黄大有忍不住了,抹抹眼角道:“大帅,莫怪小的多嘴,自打那件事之后,万岁这几年吃不好,睡不好,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万岁之前是犯过错,可这么多年来万岁食不知味、寝不安枕,也算是老天罚他了……”
云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杨妃亦是劝解道:“侯爷,到这个时候,您就松松口吧……”
云霄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摇了摇头。
朱元璋的神色黯淡下来,苦笑道:“看来,我要背着这个错,下去见秀英了……罢了,若有来世,老朱家再还你刘家这笔债吧……但是……老五,大哥……不……我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否则,我死不瞑目……”
云霄迟疑了一会儿,沉声道:“说吧……”
“历朝历代……人人都想子孙后代万世而为君……可是……又有哪个王朝能做到……”朱元璋叹息道,“我只求你……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们刘家,可以不入朝堂……可以不扶社稷……但是……千万要保住我朱家的血脉……那怕,这家、这国都不要了……不能让朱家断了这香火……”
云霄思索了一阵,想起马秀英在临终前也有这番嘱托,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
朱元璋见云霄点头,顿时松了一口气,朝黄大有使了个眼色。黄大有会意,连忙取来了一份空白圣旨,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崔德连忙洗笔研墨,将笔恭敬奉给朱元璋。朱元璋执笔,颤颤巍巍地写下了一道圣旨,示意赵十两用印。赵十两请出朱元璋的印鉴,刚准备盖上,却被朱元璋拦住了:
“用国玺……”
赵十两会意,连忙换了国玺奉给朱元璋,朱元璋双手扶玺,用力地按了下去。自己又拿起圣旨匆匆看了一遍,递给了云霄道:“凡我朱氏宗室,不论大明国祚存亡与否,临危之时皆须听青甸镇刘氏号令,刘氏亦以周全朱氏血脉为己任,违者,以不孝子孙论,革出宗室。执此旨意,如本朝太祖遗训,如朕亲临……老五……拜托了……”
云霄略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将圣旨收好藏入怀中。
朱元璋放下了心里最后一块石头,躺在床上,望着床顶,有气无力道:“本来,我以为这江山交给标儿,定然能够平稳如常,可惜了……标儿走得比我还早……允炆少不更事,只学到了标儿孺弱的性子,却没学到标儿外柔内刚的精髓……东宫那帮人一撺掇,这孩子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个能耐,就忙着削藩……天下要乱哪……”
黄大有连忙道:“万岁您放心,咱们大明还有侯爷在呢!有侯爷在,皇太孙就能做得稳当……”
朱元璋摇了摇头:“我也想让老五辅政哪……可是东宫那帮人能答应么?允炆已经不小了,这个年纪也是亲政的年纪,再加个辅政顾命大臣,恐怕这朝堂就成了三足鼎立了……老五年纪也大了,等老五也走了……这天下乱得就更厉害了……罢了……长痛不如短痛……老五……我走了之后……儿孙们想干什么就让他们放开手干去吧……不乱……不治……”
云霄点了点头,简短地回答道:“行!”
朱元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挥挥手道:“都出去吧,让允炆一个人进来,我想看看我的孙儿再走……”
第六百二十章 曲终人散
云霄点点头,与众人一同退了出去。到了门口,看着满院肃立的宗室、权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朝朱允炆颔首道:“允炆一个人进去!”
朱允炆连忙出列,朝云霄行了一个礼,匆匆往里走。
“允炆!”云霄突然叫了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从腰间的布囊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铁盒,递给朱允炆,“这里面,是你父亲临终时候写给我的信,上面也有你母妃的署名。锁是我配的,当今之世,除了你一个人用你自己的血浸染锁头,否则无人能开启。你且当好你的皇帝,他日危急时,再打开来。”
朱允炆将信将疑地接过盒子,看着云霄的眼神里带着一股警惕。
云霄看着朱允炆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失所望,暗道,这孩子,忒沉不住气了!比起他父亲来,差得太多了!当下也不便明言,只是宽慰道:“你放心,朝堂的事儿我不会管,我等会儿自然会离开应天。至于你怎么安置你的叔叔们,你自己拿主意,我是不会插手的。你需记得,兵事,贵在一个‘快’字,政事,贵在一个‘缓’字;关乎百姓福祉的,贵在一个‘快’字,权贵之间相互扯皮的,贵自爱一个‘缓’字。一刀下去直接把人捅死固然痛快,可被捅的人必定会垂死挣扎;最好不过今日一刀,明日一刀,每一刀下去虽有微痛却无伤大雅,日积月累,自然能达到你的目的,若是太急,恐怕适得其反。”
云霄一番话,让站在下面的宗室个个毛骨悚然,而朝中群臣却无不微微颔首。只有朱允炆一头雾水地躬身行礼称谢。看到朱允炆这副模样,云霄心里也是无奈,只得轻声道:“你进去吧!”
朱允炆躬身走了进去,将殿门缓缓关上。庭院中一片寂静,就连一直拉着徐妙云躲在角落里叽叽喳喳说话的柳飞儿和蓝翎都乖乖地闭上了嘴。这是临终的遗命哪!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努力地去倾听殿内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除了听到朱允炆低低的垂泣声,其他什么都没有。
云霄完全能够听到,但是他懒得去听,只是一脸淡然地背着手,立于台阶之上仰望天空。脑海中却不断地回忆着几十年来的风云岁月。小黄山上的一干兄弟,如今何在?当年结义时许下的诺言,真正做到的又能有多少?一辈子,恍惚就这么过去了,来生,还会是兄弟么?
都老了!当年的兄弟,一个一个地去了……这个时代,已经属于年轻一辈了……或许,我们不一定要有什么成就,我们要的,就是认认真真地走完这一辈子,不留下半点遗憾。
夏日的灼热,仿佛带着云霄回到了当年满载着饥饿与无奈的小黄山,脑海中,满是说不尽的沧桑与凄凉。
“皇爷爷!”殿内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声,黄大有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不一会儿黄大有泪流满面地跑到门口,用几乎已经变了无法分辨的声音哭喊道:“万岁驾崩了——”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恸哭失声。
云霄的肩膀抖了抖,仰望苍天,口中喃喃地念了一句:“大哥……走好……”慢慢地挪动脚步,孤独地朝宫门外缓缓走去。柳飞儿和蓝翎见状,连忙丢下所有人跟了过去。
云霄出城的时候,身边已经跟了一大帮人。除了弟子王则和老部下毛骧之外,还有很多厌倦了锦衣卫生涯的老部属同样带着家眷跟着云霄一同去青甸镇。到了江边渡头,云霄看着浩浩荡荡的江水,转而对众人道:“毛骧,你带着人坐船先走,路上顺便接了韩清的家小一同去青甸镇。我和飞儿她们坐另一条船去探望一位老友,迟一两日便回去。”
毛骧点头应命,组织人手上船。云霄和带着柳飞儿、蓝翎和张淑惠登上了另外一条船。古拉·尤金已经在船舱中等候了很久,看到云霄带人上船,古拉·尤金连忙站起来,恭敬道:“尊敬的侯爵阁下,古拉·尤金向您问好!”
云霄含笑上前,伸出上手抓住古拉·尤金的肩膀,用力晃了晃,笑道:“这才多长时间没见,老古怎么就变成老头似的?”
古拉·尤金苦着脸道:“阁下您知道么?为了配合您这次作战,我从各处的商栈调集了这么多卫兵,还要集中整训半年,这直接带来的结果就是,我们非但没能赚到钱,反而赔进去近百万两,您如果还想再来一次的话,我会老得更厉害……不!到时候您干脆直接杀死我好了!”
云霄哈哈笑道:“看来你这个小毛病怎么都改不掉了!好,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剩下的日子里,咱们安心赚钱,没有谁嫌钱烫手不是?这些,就交给你打理好了!”
古拉·尤金笑了起来:“尊敬的阁下,您是万分明智的!您知道么?经过这么多年的跋涉,卡瑞拉阁下终于回到了欧罗巴,而她们带回去的财富几乎轰动了整个大陆!我的天,当消息传出去的时候,就连该死的法兰克国王也跟英格兰暂时休战,为的就是打听来自东方的消息!老冯!老冯在东方日记的抄本简直价比黄金,风靡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马可·波罗的那本游记。她们几乎受到了各国最高规格的款待,一些穷疯了的国家,得知陆路无法到达东方之后,居然下定决心从海上寻找出路!他们的国王甚至开始筹办航海学校!”
云霄瞪大眼睛道:“不会吧?就带那么点儿东西回去,居然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来?欧罗巴人不会都穷疯了吧?”
“或许吧!”古拉·尤金耸耸肩膀道,旋即又兴奋了起来,“可是,阁下您知道么,我非常期待他们的航海!我的不少同胞都说过,如果真的可以找到可以绕过奥斯曼皇帝和马木留克领地的航线,那么这条航线将是用流淌的黄金编织而成的梦幻之路!阁下,您知道么,您开创了一个伟大的时代!”
旁边的柳飞儿咋舌道:“没这么夸张吧?你只是说五十万两出海跑一趟回来就能变成一百五十万两,那也跑了上万里了,可是兜那么大圈子,路线更长了,危险也就更大了,还能有多少赚头?”
古拉·尤金头摇的得如同拨浪鼓:“不!不!夫人您错了!中原的海商和穆斯林海商他们只顾着往富庶的国度行商,却忽视了沿途经过的各个小国和无人、无国的空岛,可是,按照侯爵阁下的命令,我在各个无人岛上建立了临时据点训练商队的护卫——哦,这些护卫大多是从马木留克人手上买来的欧罗巴奴隶或者是浑身乌黑的奴隶——可您知道我们在这些岛屿上发现了什么?黄金!不是金矿,而是实实在在的黄金!那里的土著居然把黄金当作石头一样随便乱丢,而我们,只用了一只豁了口的瓷碗就换回了这么大一块!”说着,古拉·尤金打开身后一个箱子,顿时一阵金光闪了出来。
“老天!狗头金!这么多!”蓝翎顿时目瞪口呆。
古拉·尤金得意道:“没错!这还只是一个岛屿,而整个大海上,这样的岛屿多得无法计算,侯爵阁下,我们发财了!”
饶是云霄对黄金已经一点儿都不敏感,听到这番话也是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古拉·尤金继续火上浇油。将靠近舱门的一块红绸揭了开来,云霄一行人立刻发出一阵低低的叹息:这是一棵足足五尺高的珊瑚树,放在中原,价格无法估量。古拉·尤金带着蛊惑的语气对众人道:“这个东西,在南方的海岛上,几乎到处都有,根本就不值钱……您若是……”
“够了!”云霄突然一喝,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些许小利,怎么就动心了?”说罢,嬉皮笑脸地问古拉·尤金道:“你说,要把这么多海岛都弄下来,得组织多大的船队?”
古拉·尤金连连摇头道:“阁下,您听我解释!船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走漏风声!在中原想要招募到如此多的人必定会惊动官府,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怀疑侯爵阁下是否对官府抱有恶意;因此,我建议阁下最好授权给我,去赎买或者招募奴隶,他们的身体远远比中原人高大壮硕,您只要大笔一挥,授予他们自由人的身份,或者给一个虚假的头衔,他们就会世世代代为您效忠,前提是,让他们得到足够的好处,就想当年的骑士团一样……”
云霄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这个倒没什么麻烦,只是我要那么多骑士做什么……养不起的……”
古拉·尤金连忙道:“不!需要!完全需要!如果欧罗巴人真的能够找到那条同往东方的航线,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争夺这条航线控制权的战争,您如果想要保持您在这里的财富和地位,就必须拥有足够的海上力量!如果您觉得缺钱了,您还可以动用武力……向别的商队借来一些……当然,我不认为这是抢劫……等您有了钱,您甚至可以释放一些比较优秀的奴隶回去,让他们带上足够的钱,去欧罗巴买到一个贵族的身份,那样做带来的好处您是知道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靖难起兵
云霄听得眉头直皱:娘的,这是让老子当土匪头子!当下摇头道:“这样……不好吧?”
“就是!”柳飞儿也点头道,“大家都是在海商赚钱的,抢人家的东西算什么英雄?”
古拉·尤金谄媚道:“阁下,夫人!那些马木留克人也好,穆斯林也好,欧罗巴商人也好,他们都不是我的同胞,更不是你们的同胞,你们中原不是说,不是你们同胞的人,他们的内心就一定不怀好意么?既然如此,借他们的钱来用用,有什么不可以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云霄老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这年头当土匪也要找个好藉口啊……”
古拉·尤金眼睛一眯:“您同意了?”
云霄眼睛一瞪:“谁跟钱过不去?何况抢的还不是咱们中原百姓们的钱!你去办好吧!记住你招募来的人,各个国家的都要有,然后挑几个机灵点儿的,让他们回国买个官儿当当,将来咱们也好行事。”
古拉·尤金趁机提议道:“或许……阁下您也可以向骑士团那样,给立功的人封赐爵位,那样或许会得到一个家族的效忠……”
云霄摸摸下巴想了想,点头道:“行!不就是弄点儿水在身上洒洒,然后用长剑在肩膀上点两下么?老子又没什么损失!就这么办了!”
古拉·尤金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柳飞儿转而问云霄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问妖女好了,”云霄淡然道,“去看看扩阔的子嗣过得如何了,只有她知道在什么地方。”
“在崇明,”张淑惠望着窗外的江水,幽幽说道,“就在长江口,顺江而下不用多长时间就能到了,吃过晚饭,睡上一觉,明天睁开眼的时候,就是崇明。”
船只升帆启航,顺江而下的速度很快,当云霄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张淑惠就敲响了云霄的舱门。
“崇明到了,”张淑惠隔着门板低声道,“你一个人上去吧,我们等你。”
云霄迅速起身整理好衣衫,走上了甲板。眼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芦苇荡,张淑惠站到云霄身边,慢慢地解释道:“听说这里原先没这么大,但是上游的泥沙淤积下来,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芦苇荡有好几里,人在其中,如同入了迷宫一般,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咱们来得早了,若是入了秋,这里不论鱼虾还是螃蟹,还有岛上的那些果子,都是极好的。嗯,扩阔的子嗣被我安置在这里,改了姓,怕姓王又会引出家底来,所以用了扩阔名字里的另一个字,姓保。”
云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芦苇荡,迟疑了一阵,说道:“吩咐开船吧,我不上去了。”
张淑惠笑了:“怎么?都到了人家家门口了,也不进去坐坐?难道你还打算入秋之后再来?”
云霄摇摇头道:“不是。他们已经过得很平静了,何苦再将他们卷进这些是非中来呢?都好好过日子去吧,他们是,我们也是。”
“金盆洗手?”张淑惠揶揄道,“怎么看你都是个放不下的人,还打算派人出海当强盗呢……”
云霄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转身回舱,将自己打制的长刀捧了出来。“呛啷”一声,长刀出鞘。云霄真气向刀内灌注进去,刀身受到真气鼓动,发出阵阵龙吟之声。
“通体雪白如皓月之辉,削金断玉,”云霄看着刀身,轻声赞道,“好刀啊……”说罢,从怀里掏出短刀,在长刀的刀身上连续几划又收了回去。“刀名‘流霜’,不知道,谁又是这把刀下一任主人?”
张淑惠有些吃惊道:“怎么,你不准备用它了?”
云霄淡淡笑道:“恐怕我的余生都要用来参透那把来自八百年后的剑了……这把刀,每当我用到它的时候,我只感觉到两个字‘服从’,这把刀在服从我!这不是我需要的,我需要的,是一把跟我如挚友般相处的刀。”
“啊?它还知道服从?”张淑惠不可置信道,“别跟我说这把刀还有生命……”
云霄朗声笑了起来:“当然有!它的脾气可不小呢!”说着,收刀还鞘,将刀递给了张淑惠。
“做什么?”张淑惠一脸狐疑地问道。
“你试试能不能拔出来。”
张淑惠没有迟疑,握住刀柄用力一拔:“咦?没动?”顿了一顿,张淑惠一咬牙,加大了力道,依旧纹丝不动。这一下张淑惠火了,气咻咻道:“姑奶奶这一下,上千斤的石头也该挪一挪了,怎么还不动?难道这刀瞧不起我?”当下用处了全身的力道,可刀身依旧不肯出鞘。费力拉了老半天,张淑惠才悻悻然罢手,谁知道,手刚刚放开刀柄,长刀就“嗡”地一声脆响,居然自己往外弹了半寸。张淑惠再急忙用手去抓时,刀身又自己缩了回去。脸涨得通红的张淑惠恼羞成怒地将刀扔到云霄怀里,恨恨道:“什么破东西……”
云霄接过刀,轻抚着刀鞘,微微笑道:“它有自己的想法,它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跟它共患难的主人,而不是一个力量强大到任意支配它的主人。我已经将使用这把刀的功法和刀诀灌注在刀上,就看后世有没有有缘之人了。”
张淑惠看着云霄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起来:“让它自己认主?”
云霄笑而不答,只是将刀托在手心,低声喃喃道:“流霜啊流霜,从此,你的命运,就让你自己掌控好了……”说罢,手渐渐伸直,眼睛缓缓闭上。
只见长刀连同刀鞘一阵颤动,发出悦耳的龙吟,从云霄手上直接腾起,如流星一般飞到远处的江面上,笔直地落入了水中。
“哎呀!可惜了!”张淑惠有些叹惋道。
云霄看着流霜落水的方向,严肃地回答道:“中原再现狼人之日,便是流霜重见天日之时。”
…………………………
回到了青甸镇的云霄,很快就接到了皇太孙登基称帝、下旨从次年开始改元建文的旨意。与此同时,应天的商号也发来密报,诸大臣上疏呈请削藩。与应天密报一同送来的是一份名单,名单的封头上只写了四个字“胡党余孽”。云霄仔细看了看名单,叹息一声转进了里屋,说道:“你看看吧……”
屋内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真的决定了?”
“嗯!长痛不如短痛,这样对你也有好处。”
接到群臣奏疏的朱允炆想起了云霄当初嘱咐的话,犹豫再三,以皇祖尸骨未寒为由,将这些奏疏统统压下。
朱元璋终七之后,半疯半傻的朱棣在燕王妃徐妙云的陪伴下,回到了北平,其他藩王也纷纷回到了北平。朝中不少人顿时捶胸跺足,大呼痛失良机。建文元年,燕王派出使者邓庸入京朝贺。同年,朱允炆拗不过黄子澄、齐泰的意见,下旨削藩,不过削的却是一些中原腹地,实力不大的藩王,周、代、岷等王纷纷落马,被废为庶人;同时,任命张昺为北平布政使,谢贵、张信执掌北平都指挥司,宋忠、徐凯等在山海关、开平、临清一带屯聚重兵;同年七月,黄子澄、齐泰斩杀燕王使节邓庸,下旨北平都指挥司秘密逮捕燕王。
密旨还未出京,云霄就已经坐在落叶谷仔细查看圣旨有无错别字了,看了半天之后,直接写了一份书信给张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六子,你个小子敢抓我女婿试试?”
张信接到书信之后立刻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跑到徐妙云面前竹筒倒豆子。得了消息的朱棣立刻“痊愈”,设计擒杀张昺、谢贵。同时命令张玉、朱能夺取北平九门。随后,请出《祖训录》,历数自己的侄儿不尊祖训之处,写下檄文,举兵“靖难”、“清君侧”。神州大地,风向忽变。
就在朱棣宣布起兵的同时,几乎所有北方边镇将令都收到了云霄的亲笔信,纷纷起兵响应朱棣。形势突变让带着大军兴冲冲地跑过来捏软柿子的老将耿炳文吃了大亏,被打了个灰头土脸之后,应天派出了李景隆率军五十万伐燕。深感兵力不足的朱棣在就要急得哭出来的时候,接到了恩师兼岳父的来信,立刻丢下老婆孩子直奔大宁卫。
到了大宁卫,先是见了老十七朱权,不要别的,借朵颜三卫用用,朱权还在犹豫的时候,娜仁图娅和乌日娜带着孩子把宁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下,不借也得借了。
朱棣不在的北平危急异常,眼见李景隆围城甚急,徐妙云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部将的老婆全都接到王府,每人手上都塞上兵器甲胄:你们的男人若是顶不住,本宫就跟你们一块上去顶住!
围城最急时,北平城墙墙体开裂,眼见就要失守。云霄的一封书信让李景隆从头凉到脚,书信上只有三个字:“滚回去!”李景隆看了已经开裂的城墙一眼,立刻垂头丧气地下令暂缓攻城。这一缓,北平的城墙第二天就成了一座冰墙,同时朱棣就带着朵颜三卫从关外杀进来了。五十万人丢盔弃甲,亡命奔逃,不少收到云霄书信的将领看到时机成熟,要么趁机倒戈,要么成建制地扔下兵器,投降。
终章 人间
这一场逆转,成了靖难之役的转折之战,从此,朱棣由守而攻,应天由攻而守。而此时,胡世杰和沐英之子沐春也起兵响应。在陆续付出巨大的伤亡之后,燕王大军干脆绕开铁铉镇守的山东,直接往南总算推进到了应天城下。镇守城门的李景隆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得罪青甸镇,干脆打开城门,降了。
奉天殿内,朱允炆木然地挺着皇城外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木然地望着空荡荡的朝堂,手上握紧了当年云霄给他的那只铁盒子,身边只有黄大有、赵十两、崔德、武平修这几个老人。
“黄大伴,你们都走吧……”朱允炆惶然无措地说道。
“万岁,”黄大有恭敬道,“当年青甸侯尚有妙计留存……”
朱允炆看了看手中的铁盒,狠了狠心,张嘴咬破中指,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在锁头上。铁盒“啪”地一声打开,里面是几张薄薄的信笺。朱允炆取出信笺,拿在手中细细地看了过去,看着看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黄大有不顾君臣之礼,也凑过脑袋过去细看,看过之后,脸色却未有什么变化,只是躬身行礼道:“三十五年前的一桩誓言,居然在今日应验,还请万岁定夺。”
朱允炆面若死灰,摇头叹息道:“罢了……原来我父亲早就知道有这一天……走吧,皇爷爷的寝宫里,有一条秘道……”
赵十两亦是躬身道:“侯爷的人已经在出口准备好了……”
朱允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起身跟着黄大有等人离开。是日城破,奉天殿大火,殁于火者,不知凡几。燕王入宫,遍寻建文皇帝不得,无奈之下群臣拥戴,择日登基,改元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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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战乱许久的天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太平,这些年风调雨顺不说,整个天下也处处歌舞升平。大明朝隐隐有了盛世之兆。
青甸镇外,依旧热闹繁忙,到处都是往来的江湖客,手头窘迫的可以来,有了纠纷的可以来,受了委屈想要报仇的可以来。隔三差五地就有江湖人相约在秀雪楼决斗,了结几代人的恩怨。
镇外的官道上,匆匆赶来十余骑士,人人都是身形壮硕,胯下马匹也都是难得一见的西域良马。为首一人已到中年,却双目有神,不怒自威。
秀雪楼的后院里,须发花白的云霄看着一封画满蝌蚪的书信,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旁边的柳飞儿问道:“卡瑞拉的信上都说了什么?看你开心成这样!”
云霄放下信笺,笑道:“她们复国的事儿成了,还顺便教训了旁边几个不开眼的小国,如今俨然有大国做派……”
“你调教了这么久,还不能成,那才叫怪呢!”蓝翎笑眯眯地说道,“倒是今儿外面又是闹哄哄的,又是谁来打架了?”
柳飞儿撇撇嘴,不屑道:“两个年轻后生。这两个小子同时看上了一个女人,结果呢,谁都不让谁,掐起来了,前前后后打了几年,这怨早就结下了!”
蓝翎也不屑道:“好端端地,不趁着年轻做点儿事业出来,却为了一个女人掐上好几年,真亏得他们有那闲工夫!女人又不是战利品,谁打赢了归谁,他们这么做,是尊重女人么?自己好面子而已!还不是把女人当牲口?”
柳飞儿无奈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闺秀,被人当作战利品了也不知道!”
“是我呀!”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一道淡黄色的人影旋即走进了房内。
云霄苦笑到:“不会吧?敏儿你都徐娘半老了,还能勾搭这些半大小子?”
王敏儿咯咯笑道:“我哪有啊!前年我去给我男人上坟那事儿还记得么?我现在是已经死了的人,怎么可能暴露身份?结果他们两个居然抢着护送,我也没办法嘛……”
云霄苦着脸摇头道:“那你中意哪一个?虽然能做你儿子了,不过招个女婿回来也算凑合!”
王敏儿大咧咧地做到云霄身边,伸出小拇指笑道:“只要能有干爹一半,我再嫁一次也无妨……”
一直躺在房梁上睡觉的张淑惠揶揄道:“那你还是等下辈子吧!”
这时候,一个断臂老兵匆匆跑了进来,地上一份名帖,恭敬道:“侯爷,有贵客求见,用的是落叶谷的标记。”
云霄一愣:“不会吧?师父师娘一云游就是十几年,不会又收了什么徒子徒孙了?”
柳飞儿笑道:“或许是你那宝贝徒儿出去游历传回的消息。”
云霄将信将疑地接过名帖,打开一看,脸色严肃起来,对老兵道:“请他们进来,另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老兵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几个人便在老兵的带领下走进了后院。为首那人,见到云霄立刻撩起了长袍,口中道:“弟子见过恩师……”
云霄单手虚抬,微微摇头道:“不用行礼,你现在已经是一国之君,哪里有向侯爵行礼的道理?”
王敏儿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冲上前揪住那人的耳朵道:“唉呀呀,老四啊老四,你都当皇帝了呀!快让我揍两下,这年头能揍皇帝的,我算头一份儿了……”
朱棣顿时脸涨得通红,吃惊道:“敏儿姐?你不是已经……”
王敏儿嘿嘿一笑:“姐姐舍不得你这个老四嘛!”
朱棣看着云霄微笑的表情,当下顿时恍然,仍由王敏儿一阵折腾。柳飞儿哭笑不得地上前道:“行了行了!敏儿别作弄老四了,快坐下。”
朱棣身后的汉子却大笑了起来:“老弟,可还记得老朱?”
云霄亦是大笑道:“化成灰都认识!”
蓝翎则招招手笑道:“大和尚又当官儿了?”
道衍一脸微笑道:“诚非所愿哪!”
云霄却四下看了看,问道:“妙云呢?怎么没来?”
朱棣挠挠脑门,尴尬道:“留在沧州行在教训儿子呢!”
云霄抚掌笑道:“这丫头的脾气,你离她远点儿也算解脱!”说罢,转而问道:“老古替你办的事儿可曾办好?”
朱棣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第一批船队来年就能启航了,我让三宝带队去的,这小子立下的战功不小……”
云霄呵呵笑道:“三宝……我知道!就是当年浣衣局那个给杨妃送衣服的小内侍吧?不错,不错,这孩子挺稳重,听说你起兵那会儿,他还救过你。”
朱棣连连称是。这时候门外闪进一个人影,看到朱棣等人,托在手上的茶盘顿时落地。瓷片摔碎的声音惊动了朱棣。朱棣转过头,更加吃惊了:“秋……秋……秋姑姑……”
徐秋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连忙挥挥手道:“别问我!别问我!我不知道被谁下了药,迷迷糊糊就上了江边的船,跳进江水才醒过来,结果一下子被人拖进了水,后来……就到了这儿了……”
朱棣立刻狐疑地看着云霄。
云霄尴尬地摸摸鼻子道:“老四你是知道我这癖好……”
旁边朱能却打消了起来:“行啊老弟,老当益壮!”
朱棣的眼神却严肃了起来,认真地问道:“当年,毛骧已经死了,却没有死;敏儿姐姐死了,也没有死;秋姑姑死了,还是没有死……那么,我母妃和檀蕴……”
云霄皱了皱眉头,摇头道:“你哪里有什么母妃,你生母乃是孝慈高皇后马氏,你应该称呼她母后才是;檀蕴身为十公主,也是未及成年便早夭的,连封号都没有……”
朱棣眉头一拧,提高了声音道:“还请恩师解惑!”
云霄的表情立刻踌躇起来。
“棣儿,别难为你恩师!”屏风后响起了一个女声,旋即,款款走出了一个身影。
朱棣一见,立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含泪道:“母……”
“什么公啊母啊的?”李贞姬一脸笑意地将朱棣扶起来,低声道,“你不想让我这个当娘的跑到孝陵殉葬,你就别开口。”
朱棣恍然,连忙擦干眼泪,点头不已:“檀蕴可好?”
李贞姬微微笑道:“檀蕴都已经生了一儿一女了,可不巧,正好跟着麟儿去登州试新船去了,这一趟是跑高丽,你舅舅没了,他们替我去吊唁呢!倒是你的外甥和外甥女在……”
云霄陡然一惊,连忙道:“都坐下!坐下说话!”
朱棣扶着李贞姬坐下,对云霄恭敬道:“恩师,学生此次前来,确实是要请恩师解惑的。”
云霄来了精神,问道:“何事?”
朱棣连忙道:“第一件事,是弟子想要编纂图书,想到恩师这里藏书最丰……”
“呵呵,这个不难,我会安排人将孤本都抄录给你。”云霄微笑道。
朱棣追了一句道:“还请恩师赐名……”
云霄想了想道:“你的年号是永乐,干脆点儿,就叫《永乐大典》好了。”
“谨受命!”朱棣在李贞姬面前丝毫不敢放肆,恭敬地回答道。
云霄长叹了一声,笑道:“少年时,我曾有过三个愿望。击胡、出海、修书,没想到,你却替我完成了两个……”
朱棣连忙道:“恩师,这第二件事,就是为了击胡而来。”
“哦?”云霄笑意更盛,“我曾说过,这三件事便是办成了其中一件,就足够永垂史册,你居然想着三件都办了?好!有志气!说来听听!”
朱棣理了理思绪道:“想要北上,应天距离长城太远,还没到边关就已经人困马乏,耗费的钱粮更是不可胜计,所以,弟子一直想着迁都北上。朝中亦有臣云,北平乃是龙兴之地。弟子已经将北平更名顺天府,可迁都之事,反对的人也不少。说起来,有利有弊,弟子总拿不定主意。”
云霄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回踱步道:“若是定都应天,则江南江北皆可挟制,居中调度,也不至于政令到了江南便如同废纸,可如此一来,北方有战事,快则半月,慢则三个月才能送抵京师,如此拖沓,反而会延误了战机;定都北方虽好,可江南却因为地处太远而不易辖制,若是生乱,则局势极易糜烂……唉,实际上,也就是亡于内,还是亡于外的选择啊……”
“恩师所言极是!”朱棣回答道,“这一条,颇难抉择。”
云霄想了想,说道:“可效你父皇,南北各定一都,凤翔府为中都,再分南京和北京,可策万全。”
朱棣点头道:“姚师傅也是这么认为,可是,如何劝服江南出身的臣子?”
云霄闭上眼睛,良久睁开,缓缓说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棣顿悟,躬身道:“多谢恩师指点!”
云霄顿了顿,说道:“这次你来,也省得我再跑一趟,如果你赶得及,就去见允炆最后一面吧……”
朱棣全身一颤,失声道:“恩师,允炆他……”
云霄转过身,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朱棣:“这是允炆留下的,这孩子已经知道了过往种种,在皇觉寺秘密剃度了;前日已经与麟儿、檀蕴去了登舟,过些日子便要出海,这一次他们还要去倭国一趟,允炆便留在那儿再也不回来了。他一开始恨你,看到你皇兄的绝笔书信后,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朱棣接过书信,垂首不语,良久,问道:“若是想要找他,如何去找?”
“倭国的京都,去找一位姓足利的征夷大将军,然后去找一位叫做一休宗纯的僧人,自然能找到允炆的修行之地。”云霄淡然道,“允炆的身子很不好,没多长时间了,要见他,赶紧。”
朱棣的表情明显一松,点了点头。
旁边朱能笑了起来:“正事儿说完了,该喝酒了吧?”
云霄看着朱能大咧咧的模样,亦是微笑回报:“管够!”
是日,秀雪楼后院灯火通明,至日出方休。第二天一清早,朱棣穿戴整齐,在李贞姬卧房门口恭敬地三叩首之后,带着朱能和道衍离开。
秀雪楼的顶楼,云霄搂着李贞姬的腰,看着朱棣远去的身影,默然不语。李贞姬抹了抹眼角的泪珠,低声道:“没想到,这孩子终究有了出息……”
云霄微微颔首道:“当年棣儿出生的时候差点没活下来,还是标儿在菩萨面前许下誓言,要把一生的富贵换给棣儿,没想到,一语成谶……”
李贞姬缓缓地靠到云霄的肩膀上,低声道:“这样也好……让我能守着你……一辈子……我好像觉得,我们现在……就如同当年……扬州初见……”
云霄呵呵笑了起来,手臂的力道更大了些:“如此,我们也不能错过活着的每一天!”
李贞姬突然将身体绷得紧紧地,高声道:“你的手……到哪儿去了!”
“昨儿老朱不是说了么,老当益壮,今儿咱们就试试……”
青甸镇外,一轮朝阳冲出了层云,万道金光洒向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