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六章 妻如夜叉
几个老迈的太医匆匆进来,跪请了马秀英的脉,好一会儿,几个人挨个儿瞧了一遍,又一阵低声商议。
朱元璋有些不耐烦道:“太医院院正,你倒是说说,皇后身子如何?”
院正上前一步,斟酌了词句之后小心翼翼地说道:“皇后娘娘的身子……委实有些不妥……”
朱元璋急了:“快点说实话!再拖拖拉拉老子砍了你!”
院正悚然,连忙道:“臣不敢!方才侯爷的话臣等在门外也听见了,臣等以为,侯爷的诊断绝无差错,皇后娘娘暂时凤体无恙,可若是持久操劳下去,恐怕就不会落好了。臣等以为,这些日子皇后万不可操劳,更不可动怒,细心调养为上……”
朱元璋朝马秀英正色道:“听到了没有?该好好歇着的时候就好好歇着!一起走到现在不容易,可别日子好了,反而养起病来了!”
马秀英没好气道:“知道!就你啰嗦!”
云霄微微笑了笑,大哥和大嫂敢情这么好,他高兴还来不及。他知道,自己这个大哥虽然毛病多,心眼儿也很小,可就这一样最对自己的脾气,好色归好色,但对妻子绝对没得说,夫妻两个的感情好得不能再好。退出来的云霄抬头看看宫墙外的天空,心里反而有一阵阵的暖意。
“五叔!”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云霄扭过头,连忙行礼道:“太子殿下!”
朱标连忙扶起云霄道:“五叔切莫多礼!标儿还要多谢五叔呢!”
云霄直起身笑笑:“谢我做什么,五叔恭喜你才是,快当父亲了!”
朱标有些腼腆道:“五叔见笑了……”
云霄笑眯眯道:“这是好事,笑话你什么,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刚刚跟你婶子定情呢,如今倒是羡慕你呢,年纪不大就有了子嗣,我等了那么久才来了一个。”
朱标更腼腆了:“都是五叔送来的方子好……一下子就有了……我还没学会怎么当儿子呢,现在都要先学着当爹了……”
云霄宽厚地拍拍朱标的肩膀道:“谁都会走这一步的,教,旁人也教不了,怎么当爹,得自己悟出来!你性子柔,将来可别舍不得教训;我家的两个臭小子,我可是常常揍他们的!”
朱标笑了起来:“五叔可别蒙我,我听婶娘说过,五叔这可是在帮两位弟弟疏通经脉呢,年后就准备让他们练武……”
云霄笑了起来:“一朝天子一朝臣,五叔让你将来手下添两员大将!”
朱标认真行礼道:“多谢五叔!”
太子妃有喜,朝堂内外又是一阵欢腾,这股欢喜劲儿还没过去,三皇子晋王殿下也结束了处男生涯,喜孜孜地把媳妇娶进门,接下来要忙活的,就是老四的婚事了,徐达一家子顿时忙碌了起来。
好在有云霄这个铁杆兄弟在,又有了嫁女的“先进经验”和“丰富理论”,徐达反而比云霄当初轻松了许多。入秋之后,在中都历练的朱棣返回应天,准备当新郎;徐妙云也一同返回了应天。
全应天都知道,勋臣子女里面,论姿色,最出色女儿就是徐达的幼女徐妙锦,次之便是长女徐妙云。大家都很清楚,徐妙锦的生母是当年在应天称得上最美的柳飞儿,她跟云霄“强强联手”怎么可能生产出次品来?徐妙锦不但是最漂亮的,而且天赋也是最高的,几首偶然流出的闺阁诗,更是让不少自诩风流的士子神魂颠倒,就连朱元璋见过这位未来的媳妇之后都连呼老天不公,直说自己的女儿拿不出手,当然,他没考虑到自己的品种问题。
而徐妙云则不然,徐妙云的聪慧虽然也是尽人皆知,可是徐妙云却在姿色上逊了妹妹一筹,也正因为妹妹的光芒太盛,徐妙云反而有些默默无闻,多数时候,人们只会把目光聚焦到第一的身上而最容易被忽视的就是第二。徐妙云却对这个第二的身份甘之如饴,她最明白父亲和母亲的为人了,光芒太盛,对自己的夫君未必是好事,因为她的夫君与妹妹的夫君不同,她的夫君在皇子里面太靠前,若是表现太过惹眼,反而会让言官找茬。
回到应天的徐妙云没有在徐达府上呆几天就腻到了云霄的侯府上,不但如此,而且还每天腻着云霄,偶尔还会偷偷地跑到云霄书房里搜刮云霄的手稿。
“父亲,你的手稿怎么又藏起来了?”徐妙云搜刮一番之后,有些失望地问云霄道。
云霄笑了笑:“封地上建了一座新楼,我把府里的这些书籍手稿都运到那边去了。”
徐妙云撅嘴道:“送那么远干嘛!看起来多不方便!”
云霄在徐妙云鼻子上刮了一下,微笑道:“将来棣儿就藩之后,是跑到应天来翻书快呢,还是跑到青甸镇快?你想想你们姐妹几个将来去的地方,不是西北就是东北,我不是省得你们跑路么?”
徐妙云这才好了些,挽住云霄的手臂道:“那我可以抄一份笔记带走么?”
云霄失笑道:“笔记?亏你想得出来啊!你这个丫头,还没嫁过去呢,都已经想着办法从娘家多捞东西了!”
徐妙云忸怩道:“难道父亲忍心看到女儿女婿在封地上被鞑子欺凌?”
云霄嘿嘿笑道:“你啊,不欺负人就算不错了!你说说,你这副柔弱的样子骗过了多少人?一些日子不见,你的功力又见长了些,若是真让你拿起刀剑,恐怕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吧?”
徐妙云咯咯笑道:“可不准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女儿这么做,不也是为了长侯府的威风么?他就藩之后,若是没一点儿手段,岂不是被那些个官僚看不起?”
云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嘱咐道:“不管你学到什么,在棣儿就藩之前,千万不可显露;平日里不管有什么事情也要多忍耐,别学着那些个被娇惯的女孩儿一样只会耍脾气哭闹,懂么?”
徐妙云认真地点点头,反问道:“听说敏儿姐姐出嫁的那天哭得不成样子,是么?”
云霄理所当然道:“哪家女儿出嫁不哭的?”
“我!”徐妙云傲然答道,“我出嫁那天一定不会哭,我一定会笑着出嫁!”
云霄有些诧异地问道:“笑着出嫁?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你个丫头想嫁都想疯了?”
徐妙云眼睛一翻,傲然道:“因为我是你的骄傲!是刘家的骄傲,是徐家的骄傲!我和我的丈夫在边关,将会是大明的骄傲!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大明,能顶起这片天的,不仅仅是男人!”
云霄更诧异了:“这话,若是发放在几年前,我会觉得是你敏儿姐姐说出来,没想到,倒是你先说出来了!”
徐妙云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女儿相信,敏儿姐姐在西北,也会做得一样出色!”
因为不是嫡子,朱棣的婚礼规格要比前三位简单了许多,但是马秀英却从来不曾朱棣不是自己亲子的缘故而轻看了朱棣;因为在皇子里面,朱棣要比其他庶出皇子大了许多,也优秀了许多,而且朱棣从小是跟自己的三个儿子一起长大的,彼此关系都不错;在嫔妃里面,李贞姬跟马秀英的关系最好,一方面李贞姬的出身让她对马秀英的威胁程度降到最低,二来马秀英也看出李贞姬因为孤立无援而竭力把自己当作依靠,相比之下,那些立国之后才进宫的秀女们就有些不太懂事了;如此一来,马秀英不照顾朱棣还能照顾谁去?
婚礼的时候,朱元璋给朱棣的赏赐要比前三个皇子低一些,毕竟这是礼部定下的规矩,朱元璋本人也不是说改就改的;而作为大母的马秀英则在私下里给了更为丰厚的赏赐,说心里话,她也颇为喜欢这个当年不足月便出生的孩子。
从老大朱标到老四朱棣,他们都是在朱元璋登基前就懂事的,同样是李希彦几个教的学问,也同样受过云霄的指点,彼此感情是最好的,反而将其他年纪偏小一些的皇子排除在这个四人小团体之外,所以在朱棣成亲的这天,三位兄长送来的贺礼也是最多的。
婚礼之后歇了几天便是新娘告庙、朝觐。瞅着这个功夫,云霄把嘴角流露偷笑的朱棣揪到一边,二话不说直接在朱棣脑门儿上来了一下,没好气道:“逍遥了?老子的女儿就这么被你弄去了……”
朱棣摸摸脑门,朝云霄唱了个肥喏道:“岳父大人息怒……”
云霄语气更不善了:“少来!你岳父是国公,跟我这个侯爷没相关的!”
朱棣笑嘻嘻道:“恩师大人……当初也没见你这么火大啊……”
云霄眼皮一翻道:“你女人出嫁之前从我这儿少说抄录了二十本笔记,白便宜你了!你吃我几个老婆豆腐的事情还没完呢,又拐了我女儿去!”
朱棣苦着脸道:“我也没少被岳母们打啊……就连妙云都想着教训呢!恩师你也忒不省心,教了妙云那么好的拳脚,我哪里打得过她!真怕将来就藩之后她成天让我跪搓衣板,连夜壶都不准我使……”
云霄顿时哭笑不得:“你确定这是我女儿?不是母老虎或者母夜叉?”
第五百二十七章 内廷赐宴
“确定!”朱棣信誓旦旦地说道,“不瞒恩师说,昨儿晚上她还吃通房丫头的醋了,那可是父皇下旨,恩师和师母您挑的……”
云霄笑了起来,揶揄道:“你小子打小儿就好色,如今有了妙云就好好收敛些,我可不是偏袒她,想要胡来也不是不行,起码要等到妙云有了身孕再说,怀胎加产后休养,你那时候纳侧妃我支持!妙云发小的时候就对你不错,就算当年没定亲的时候心里也是向着你的,你若是太急了,反而让她伤心了不是?”
朱棣也不再嬉皮笑脸,表情也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恩师,好色贪玩,也是藩王自保之道……”
云霄一惊,连忙警惕地看看周围,低声道:“你小子又想玩儿什么鬼花样?”
朱棣同样压低声音道:“恩师,这几年在中都我也没闲着,父皇让我体验民间疾苦,我做到了,我还做了一些别的事……”
云霄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追问道:“你小子可别乱来,我可不想我女儿跟着你陪葬!”
朱棣连忙解释道:“我让老沈帮我在海津镇搞了个船厂……”
云霄松了口气道:“这倒不算什么大事!”
朱棣道:“但是老沈却……”
“老沈如何?”云霄嗅出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氛,追问道。
“老沈却将自己的子侄改名换姓送到北平和海津镇去了,我实在拿不准他想做什么……”朱棣迟疑一阵缓缓说道。
云霄皱了皱眉头,又点点头,又摇摇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跟你父皇直说好了,如今什么事儿都瞒不过锦衣卫的眼睛,还不如坦白了好;上表的时候,你就说你想将来仿大唐故事,将大明天威远播海外便可;私下跟你父皇说的时候,不妨这么说,天下太平之后,那些战兵闲则生事,咱们又不能过河拆桥,让他们到海外找一些不肯臣服大明的小国发点财,补贴内孥和皇室家用,顺便看看有什么蛮夷美女也带回中原长长见识,你父皇一准答应。”
朱棣一怔,旋即嬉笑起来:“恩师,父皇那点儿小脾气真让你摸透了……”
云霄也嘿嘿笑了起来:“替你揽活儿呢!这么好的事儿能不照顾自家女婿么?”
这时候柳飞儿拉着叶影缓缓走了过来,看着翁婿两个躲在一边嬉笑,柳飞儿说道:“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呢,妙云那边快完事儿了,你们还在这便泡着!”
朱棣先向柳飞儿行了个礼,又向叶影行了个礼,口中道:“师娘,岳母。”
柳飞儿无所谓,叶影却有些慌乱,连忙道:“燕王殿下……”
柳飞儿立刻打断道:“什么殿下不殿下的?妙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被这小子骗走了,你先揍他两拳!”
朱棣无赖地说道:“师娘,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您怎么就让岳母见面就打我呢……”
柳飞儿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个小子在咱们府上都做了什么事儿?十岁不到就知道占女人便宜了,咱们府上的丫头不必说,就连你的师娘们,除了两个鞑子女人你没见过面,其他的哪个没被你占便宜?特别是那个叫卡瑞拉的鬼婆,咱们中原女人被你乱摸恨不得打你屁股,可她倒好,反而更高兴……”
朱棣讪讪道:“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师娘您见面还提……”
柳飞儿咬咬牙道:“当然要提!以小见大!咱们就担心你将来亏欠了妙云,到时候我可不放过你!”
叶影拉了拉柳飞儿的袖子,低声道:“姐姐……影儿不过一个清倌儿,能有这般荣华已经是三生求来的机缘,不必……”
云霄笑了笑道:“开玩笑呢,影儿你不必当真。”
这时候鼓乐声响了起来,柳飞儿连忙道:“走走!那边礼毕了,得去内廷谢恩呢!”
云霄点点头,转而对朱棣说道:“谢恩之后多半会赐宴,赐宴之后你记得把刚才的事情对你父皇提一提,父子两个不可为了这点小事生了嫌隙。”朱棣点头应诺。
云霄判断得倒是不错,谢恩之后云霄和徐达被留下赐宴,柳飞儿、叶影还有谢翠娥被马秀英召去赐宴。席间一开始倒也天南地北吹了一通,沉寂下来之后,朱元璋才低声问道:“老四,各地大军已经开始集结,北边的事儿,你打算要多久?”
吃饭的时候,徐达不像云霄那样放得开,夹菜、咀嚼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听到朱元璋这么问起,连忙放下筷子起身道:“臣打算用三到五年的时间……灭元。”
朱元璋笑笑道:“都是亲家了,别那么拘束,坐下说话!你说得好,这一次咱们是灭元,不是击胡,攻城略地之后咱们要在拿下的地方设立军卫,最好……能掳获鞑子皇室,押到应天献俘……”
有难度,可也不是做不到。徐达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道:“可以打,不过高丽局势不明朗,是不是要留下一些部队监视鸭绿江沿岸……”
朱元璋笑了起来,不问云霄,转而问朱棣道:“棣儿,你的看法如何?你的封地就在北平,将来那片地方的军镇也都归你管,你倒是说说看。”
朱棣想了想,朗声道:“辽东一带不须留守,咱们可以倾巢而出,直捣黄龙。”
“哦?”朱元璋看到云霄已经微笑起来,反而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不用大军留守?”
朱棣回答道:“铁岭卫一战,高丽人得知父皇已经降伏了辽东蒙古之后,已经彻底胆寒,以他们目下的兵马自保有余可是进取不足;金山扩阔,其人虽然骁勇多谋,可惜辽东雪灾之后尚未恢复元气,纵然有一战之力,也不过取辽东草原而已,待我大明王师西征东返之后,扩阔就会因为战线过长而陷于覆灭的境地。扩阔乃是当世名将,他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故而他也不会动。故而,西征之事,只消留下五六千机动兵力用于维持地方,其余皆可从军。”
听了朱棣的回答,朱元璋捻须笑道:“太子擅谋政,皇子擅谋兵,兄弟和睦,朝野大幸!”笑了一阵,转而问道:“那……扫平鞑虏之后呢?”
霄心里一紧,眼睛的余光看向徐达,看到徐达也流露出颇为紧张的神色。可是朱棣却镇定异常,朗声道:“扫灭鞑虏并不代表天下从此太平。自先秦两汉至于两宋,历代王朝无不深受鞑虏祸害,今日扫灭,鞑虏可能西迁,休养百多年后鞑虏必定卷土重来。儿臣以为,最上者,莫过于缓步推进,每略一地,则先安置军屯,数十年后,则迁徙无地百姓于其上,则百年之后草原皆为我大明国土。”
朱元璋顿了顿,含笑朝云霄道:“老五,早就听锦衣卫说你私下根据几个皇子的封地来调教他们,看来效果不错嘛!”
云霄赧然道:“皇子们封地各异,地形、民生、赋税、军力相差极大,李师傅几个为稳固皇权计,只教皇子们诗词歌赋,长此以往,恐怕战火一起,亲王失陷,白地丢了大哥的脸面。”
朱元璋呵呵笑道:“我没怪你的意思,兄弟们一路走到今天,当真不容易。老四拘谨,只有你在我面前还算和当初一样。说实话,我也寂寞啊!你们看看,在你们面前我都不称‘朕’了!就是希望将来有一天,咱们兄弟能够和以前一样……”
云霄和徐达齐齐道:“明白。”
朱元璋表情不变,微笑道:“实际上,老四的想法跟我一样。这话也就是咱们在这里说说,都别往心里去!咱们大明从义军起家,到现在这个地步,若是我还没这个眼力也算白活了!可老子的皇子多啊,棣儿又是庶出,只能给他个藩王,可老子知道老五你的能耐,调教出来的人断然不会差了;要不然,老子也不会把这些个孩子放到边镇去!老子也知道,自从孟子移庙之后,不少读书人私下里都说老子是个暴发户,可老子心里想的却跟他们不一样哪……”
云霄谨慎道:“大哥,这些,不用再说了吧……”
朱元璋因为多喝了两杯,情绪反而高涨起来:“不!不!老五啊,我就在这儿跟你交个底。我既然是开国之君,百年之后自然免不了一个‘太祖’的庙号,可我这个当太祖的也要有个太祖的样子!标儿性子柔,我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会给这些孩子清君侧的权力!文臣们都说这道命令会举国大乱,我却不这么想。一来,实力最强的几个藩王都是在边镇,他们要花大力气跟鞑子对耗,二来,标儿跟他们几个私交极好——好吧,纵然这个不算理由,那么第三,藩王们的封地看似不错,实际上早就跟刘邦分封的时候大不相同,咱们大明的藩王再强,封地、兵马加起来也顶不上皇帝的什一,他们就算要反,能反到什么地方去?”
第五百二十八章 朱棣决心
一席话,说得云霄和徐达冷汗涟涟,两个人举着酒杯,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朱元璋借着酒兴说道兴头上,也不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直接拍拍胸脯道:“标儿的子嗣老子不敢说,可是标儿老子敢打保票,以他的性子,兄弟和睦断然不成问题,几个藩王的性子我也知道,他们也断然不会对标儿做出什么不弟不臣的事情来!何况他们手上的实力也不够,所有藩王的兵力加起来都不够,将来真有什么事儿,标儿的勤王兵马不会少于百万,所有藩王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除非……嘿嘿,标儿听信佞臣的话,做出了什么不妥的事情来,让天下州县全都站到藩王的一边……”
云霄和徐达都没有开口,他们当然知道大哥这个想法是多么美好,也知道这个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这正如用朱元璋亲自拍板的大明军制一样,落实到云霄自己身上的时候,虽然不可以招兵买马,可是养多少家丁却没人过问,纵然家丁不可以装备长矛弓箭这些制式兵器,并不代表家丁就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云霄的家丁训练的时候都是用长棍代替长矛,猎弓代替制式弓箭,可一旦上了战场,难道这些家丁列装了新武器之后就不会用了?未必吧?
看见云霄和徐达没有搭话,朱棣昂然道:“棣儿自当永远追随太子皇兄!”
朱元璋含笑点点头,额角已经在美酒的作用下,渗出了汗珠,拍拍朱棣的肩膀道:“皇子里面,老子就最看好你了!去了北平,给老子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有朝一日,也好风风光光地接受你舅舅的朝拜!”
云霄顿时一脑门汗:“大哥,高丽的事,自从李成桂废了高丽王另立新君之后,还没下文呢!”说归这么说,李成桂在高丽闹出那么大动静,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说朱元璋对高丽局势的关注次于对元廷的关注的话,那么云霄早就已经不把元廷放在眼中,而是将绝大多数情报力量都投入到了高丽,现在,单是高丽一线的消息,他知道得比朱元璋还要早。
如今的高丽局势绝对不是废立这么简单,云霄不过是装傻充愣罢了。自从李成桂废黜了高丽国王辛隅之后便另立了新君,并且在国内大肆开始清洗亲元势力。作为名义上的宗主国,朱元璋虽然对李成桂的做法大为赞赏,可还是不得不表明一下天朝上国的态度。于是下诏说,大明与高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两国的关系有着悠久的历史,大明皇帝对高丽进犯大明领土铁岭卫表示最强烈抗议并且授权边关军队进行有限度的反击;同时,大明皇帝对高丽国内发生的变乱表示最严重关注,呼吁变乱双方保持克制,严禁使用投石车、回回炮之类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用和平方式解决变乱双方的分歧;另外,大明皇坚持一个高丽的立场,坚持当今天下有且只有一个高丽,大明军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入高丽干涉高丽内政,高丽的未来应该由高丽人民自己选择,大明皇帝尊重高丽人民的意愿,等等。
可是这封可以当作国书的诏书还没有送到高丽国王的手中,高丽国王就已经被废黜,而当这封诏书到达高丽的时候,高丽亲元派顿时一片哀号,辽东落到大明手中之后,他们与元廷的联系早就断了,这个时候他们多么希望大明皇帝能够以一封诏书力挽狂澜,希望大明皇帝不计前嫌,可以下诏放过他们一马,可惜他们太高估了朱元璋和云霄的心胸,包括徐达在内,所有的大明臣子意见空前地统一:高丽人自己搞清洗就搞吧,搞完了清洗再坐回谈判桌继续谈,大不了你们全国上下都死绝了,咱们大明发扬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填千儿八百万的百姓过去开发高丽,到时候高丽直接改成大明高丽行省就可以了,或者沿用秦汉旧名,叫东莱、带方也不错。
李成桂隐忍了多年,一朝出击便是雷霆万钧之势,何况他的大军中还有不少云霄的人,反正不是本族,清洗起来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每天都有无数的人头落下。一年过去,李成桂根本不在乎高丽新王的地位,以高丽新往乃是庶子为由,又废掉一个国王,再换上一个。
当然,李成桂那点小算盘,在高丽人暂时还没看出来,可在权力斗争中摸爬滚打了上千年、折腾自己人下手最狠的中原王朝而言,李成桂的目的已经是路人皆知了,这厮篡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朱元璋听了云霄话笑道:“赐宴之前,老子刚刚接到消息,李成桂这厮已经有想法把现在的高丽往再废掉,直接自己称王了。”
云霄倒还撑得住,朱棣则是万分惊讶地看着云霄,徐达也是将端着酒杯的手僵在空中,久久不能动弹。
“恩师,真让你办成了……”朱棣艰难地说道。
“老五,你太狠了,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让武将们还怎么活……”徐达只觉得自己喉咙干涩。原本以为,高丽不服,打到服软为止,没想到,云霄不过跑了一趟,耍了耍嘴皮子,居然就起到了几十万大军、数年征战才能有的效果。
朱元璋却没有再夸云霄,反而笑眯眯地问徐达道:“老四,这次你有几成把握了?我让老五给你当参谋。”
徐达嘿嘿笑道:“十成!”
退出来的时候,云霄觉得浑身无比轻松,徐达出了门就屁颠屁颠找老婆去了,不是云霄不想找,而是执事的中官早在云霄一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告知,侯爷的妻妾正被皇后留着说话呢,多半是要用过晚膳才能回去。
朱棣礼节性地代替朱元璋送云霄出门,一路上翁婿两个都没什么言语,走了没几步,朱棣却停下了脚步,问道:“恩师,前些日子东宫里传了喜讯……”
云霄看着朱棣吞吞吐吐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
朱棣犹豫了一会儿,下定决心道:“恩师!大哥我是直到的,大嫂也待我们如亲弟,兄弟们若是还在世当然没什么……可是……人生在世,活个六十多岁已属难得,一个甲子之后,万一……大哥的子嗣,会不会为难我的子嗣?”
云霄的身躯微微一震,没有直接回答,转而问道:“若是你大哥登基之后下令削藩,你会如何?”
朱棣坚定道:“上表劝谏!”
“劝谏?”云霄讶异道,“你是藩王,你大哥下令削藩,你上表劝谏,岂不是落了众人口实?”
朱棣摇了摇头道:“恩师,你是了解大哥的,大哥就私下起誓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削藩;何况大哥也不止一次说起,就算元廷覆灭,草原的鞑子依然可以兴风作浪,相比之下,数千年来,咱们汉人守多攻少,本来急吃了大亏,若想扫平草原祸患,必须如汉唐一样,至少要三代人,百年时间才能得数百年平安,即便如此,也不是一劳永逸,数百年后,草原依然会有新势力崛起,到时候大明依旧会面临挑战;大哥还说,士大夫们目光长远者少,只顾当下者多,不说将来,就是现在,咱们连番大胜之后朝中已经有不少人主张偃武修文了,大哥虽然不同意,可是身为东宫,也不好太拂逆了文臣们的意思,只得退而求其次,朝廷不问事,让咱们藩王打出去,谁打下多少国土,就直接册封给谁,一来全了兄弟情谊而不损国力,二来也好为子孙后代谋个万事太平。所以棣儿敢肯定,大哥绝对不会这么做。”
云霄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大哥说得不错,这件事要办成,少说都要几代人。”
朱棣缓缓问道:“早起的时候妙云跟我说起过,咱们藩王远在边镇,做的不好的,难免要被申斥,做的太好了,又要有人说咱们居心叵测,封地距离京城太远,有什么消息都不能及时送到,我和妙云再有本事,也躲不过三人成虎……”
云霄微笑着拍拍朱棣的肩膀,笑道:“别跟我绕弯子了,还不就是想着引我为奥援?这丫头刚佳人就开始算计自己亲爹了!我只有一句话,这事儿我管不了,但肯定不会不管。”朱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墙角边传来了一阵低低的抽泣,云霄和朱棣同时讶异地回过头,朝墙角看去,却看到一个半大小子蹲在树下哭泣,一个同样是半大小子的小太监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既不劝,也不管。
“奇怪,十七弟怎么跑到这儿哭来了?”朱棣疑惑道。
“十七?”云霄也奇怪道,“怎么跑到你父皇的寝宫蹲墙角来了?若是被侍卫发现,那还不得申斥一顿?去看看!”
两个人并肩走到男孩儿面前,立在旁边的小太监立即下跪行礼道:“见过燕王殿下、见过侯爷!”
朱棣微微颔首道:“起来回话。你这奴婢是怎么当伴伴的?主子受了委屈,连声劝都没有还把他带到父皇寝宫来哭?幸好这里偏远,要不然你脑袋还保得住?”
(按:本章历史观是站在朱标还没死死的基础上的,朱棣有野心不假,可如果朱标不死,朱棣的野心再大也翻不出多大水花来。以上仅为个人见解。)
第五百二十九章 杨妃之子
小太监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奴婢是在浣衣局当差的……”
这时候,小男孩也意识到要行礼了,站起身,躬身朝朱棣行礼道:“弟弟见过四皇兄!”
朱棣蹲下身,用袖子替小男孩儿擦干眼泪,笑问道:“十七弟被谁欺负了,怎么到这儿来哭?你母妃呢?”
小男孩儿抹抹眼泪道:“弟弟的衣服小了,可母妃不肯我做新的,我不依,母妃就打了我,我就跑了……”
一席话,云霄也算明白过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长个子的时候,年前做的新衣年后就嫌小这也是常事,好在宫里的衣服都是宽袍大袖,小一点穿起来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看起来有些别扭而已。大人们无所谓,可孩子们却计较新衣新鞋,闹腾两下,当母亲的自然是要教训的。能在这座皇宫里混下去的女人,自然知道朱元璋和马秀英两口子的节省性子,当然不会傻兮兮地整天做新衣穿。这孩子多半是被母亲教训了一顿,乱跑到这里来撒气了。
果然,朱棣皱眉问小太监道:“皇子跑到这儿来,关你们浣衣局什么事儿?你跟着跑来做什么?”
小太监恭敬回答道:“奴婢给杨妃娘娘送衣服过去的时候,杨妃娘娘正在教导皇子殿下,殿下气不过,跑出来了;杨妃娘娘日子过得俭省,宫里也没什么日常伺候的人,只得命我出来寻一寻……”
朱棣有些薄怒道:“既是杨妃娘娘下令,你为何不开口劝解,反而杵在这里任由皇子垂泣?”
小太监不卑不亢道:“杨妃娘娘日子俭省,宫里当差的都看得明明白白,这次是皇子的不对,奴婢若是开口,便不是劝解而是训斥了;奴婢父母双亡,想要尽孝只能待来生,皇子殿下父母康健,却不思恭孝,奴婢宁可万岁知道了这件事,也好让万岁体恤一下杨妃娘娘的苦楚。”
“胡说!”朱棣有些生气道,“宫中之事,岂是你这等人可以指手画脚的?小小年纪不思做好本份,却耍起这种勾心斗角的小技俩,不怕万岁要了你的脑袋?”
小太监脸上浮出一抹不屑,口气却依旧恭敬道:“燕王殿下母子俱得万岁恩宠,自然不会知道其他嫔妃过的什么日子。杨妃娘娘在宫里荆钗布裙,人皆赞之,可是燕王殿下知道么?杨妃娘娘家境不好,常例银子倒是有大半要托人送出宫去补贴二老,余下的钱连打赏宫人都不够,杨妃娘娘院子里的宫人有时候还给杨妃娘娘脸色看呢!浣衣局每次给各位娘娘送衣服,都是有赏钱的,奴婢不过是浣衣局最低等的阉人,便被派了这么个差事,每次过来的赏钱不过几个铜板,奴婢从来不曾说这赏赐少了,因为奴婢知道,杨妃娘娘送到局里浣洗的贴身衣服都是打着补丁的,只有一件压箱底的好衣裳还是留着侍寝的时候才穿!十七皇子不懂得体恤母亲,做出这等事来,奴婢替杨妃娘娘不值……”
朱棣的脸色垮了下来,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小太监出言顶撞而不豫,而是因为他从这当中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当下沉着脸问道:“杨妃娘娘院子里的宫人居然给主子脸色看?其他嫔妃那儿呢?”
小太监恭敬回答道:“其他妃子家境颇好,手头自然宽裕;杨妃娘娘家境不好,才会如此窘迫,如杨妃娘娘这般的,妃子是没有了,嫔和昭仪还是有的,不过这些没给万岁诞下子嗣的,本身花销也不甚大……”
朱棣已经有些动怒了,虽然事不关己,更关系不到自己的母妃,可是宫人都欺负到嫔妃头上来了,这丢的就是皇家的脸面,将来自己就藩之后,无法照顾自己的母妃,自己的母妃会不会也如此不受待见?
攥了攥拳头,刚想发飙,一直沉默不语的云霄拉了拉朱棣的袖子,示意这里不是发飙的地方。朱棣很快镇定下来,说道:“你这个奴婢,很识大体,叫什么名字?那个地方选进来的?”
小太监躬身道:“奴婢马三宝,在云南被沐将军救下,便送进宫来当差……”
云霄笑了起来:“原来是英儿救下的那个小子,嗯,倒是个有担当的人物。”
朱棣也点点头道:“你跟本王说了这些秘辛,恐怕回去也难免遭打压,等会儿我便到司礼监讨你过来,到燕王府当个长随好了。”
马三宝依旧波澜不惊,躬身道:“谢王爷!”
朱棣转而朝云霄道:“恩师,这事儿你说怎么办才好?”
云霄连忙摇头道:“内廷的事儿我不能插手。你若是觉得看不下去,出手帮帮便可,也别强出头。”
朱棣沉思了一会儿,对云霄道:“十七弟跟我一样也是庶出,宫里本来就有些个不长眼的奴才瞧不起庶出的皇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十七弟和他母妃也算命苦,前些日子我便听说父皇准备册封十七弟为宁王,执掌福余、泰昌、大宁三卫……”
云霄吃惊道:“朵颜三卫?那地方……”
“穷得一塌糊涂是不是?”朱棣笑了起来,“听说恩师的外室在那里可是响当当地人物啊……”
云霄一脸正色道:“去去去!睡两个鞑子女人还睡出事儿来了!你四叔不也睡了扎剌亦儿部的两个?”
朱棣脸色沉寂下来,说道:“十七弟的封地穷而且偏,又靠近鞑子;我在北平,好歹还有长城,还有修葺完好的城墙,可十七弟什么都没有,一穷二白啊,若是鞑子不安分,首当其冲的就是十七弟……”
云霄也脸色也严肃起来:“而且还是你的邻居!”翁婿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都有了计较。
这时候,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荆钗布裙的女子脸上带着泪痕匆匆忙忙地朝众人跑来,看到小男孩儿就连忙扑了过去,蹲身抱着小男孩儿道:“权儿,权儿!母妃错了!母妃不该打你!别生母妃的气好么?母妃这便回去把你外公外婆送来的花瓶当了,给你扯一身新衣好不好?”
朱棣先是一怔,旋即躬身行礼道:“拜见杨妃!”
云霄也醒悟过来,拜倒在地:“臣刘云霄拜见杨妃娘娘!”
杨妃这才抹抹眼泪站起身,勉强笑道:“些许小事,让燕王和侯爷笑话了。内廷之中见侯爷颇不方便,奴这便先……”
朱棣连忙道:“娘娘且慢,本王有话要说!此处虽是内廷,可亦是开阔之地,恩师跪拜听训,当是无妨的。”
杨妃迟疑了一会儿,颔首道:“还请燕王示下。”
“示下不敢,”朱棣连忙道,“前些日子本王听闻父皇欲封十七弟为宁王,不知娘娘知否?”
杨妃脸上闪过一抹凄然,随后道:“奴知道的,地方虽然清苦些,可也要看权儿的造化,所幸封地将士颇堪用,又与燕王为邻,想来当是不错的,日后还请燕王多照拂。”
朱棣躬身道:“本王惶恐。本王正是听说了这个,想到本王乃是大明屏障,十七弟却是本王屏障,故而方才请了恩师的意思,让十七弟随本王一起,受恩师教诲……”
早年朱棣出生的时候,朱元璋的子嗣还少,好不容易得个儿子,当然格外看重,所以把朱棣跟朱标这几个嫡出的皇子放到一块儿教导。可如今不同,皇子的数量多了,他们的生母有贵妃,有皇妃,也有那些普通的,没有封号的妃、嫔,历来母以子贵和子以母贵都是相互的,当皇子变得没以前那么金贵的时候,在每日传授经论的师傅眼里也渐渐有了三六九等,宋濂陈迪这些大儒也不能免俗。如此一来,本身地位就不高连背景都没有的杨妃生下的儿子更是奶奶不疼姥姥不爱,每日授课的时候,只要他“存在”就行了。
杨妃虽然着急,可这也只能怨自己不得宠,连个封号都没挣上,又能怨谁去?一肚子凄苦只能往肚子里吞。听到朱棣的提议,杨妃顿时两眼放光,直愣愣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云霄,脸上流露出感激的神色,良久,恭恭敬敬地向两人行了个万福礼道:“奴真心谢过燕王、侯爷!只是奴实在拿不出什么来……”
云霄连忙伏地道:“一条束脩、一壶淡酒便可!”
朱棣微微笑道:“娘娘放心,恩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俗人;更不是盯着爵禄的趋炎附势之辈,十七弟有恩师教导,他日定是个出色人物;三日之后本王便会请恩师去王府授课,娘娘可差人将十七弟送来,十七弟年纪不大,便是在本王府上留宿也无不可,日常开销也无需娘娘破费。”
杨妃哪能不知道朱棣的意思?当下再次欠身道:“奴多谢燕王了……”说道后面声音已经哽咽起来。
云霄伏地道:“典当东西难免被奸商坑了,臣在皇城根下有一间当铺,叫天和当,娘娘若要当东西,尽可去那里,臣包管不让娘娘吃亏。”
杨妃讶异地看了云霄一眼,旋即眼中充满了感激的神色,四下看看,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多谢侯爷!”云霄再拜。
第五百三十章 不好收场
这时候,宫门口的大门边上转进来一队人,前行的正是穿着霞帔的马秀英和徐妙云,两人送走了赴宴的命妇,正准备回来向朱元璋复命。看到云霄这朱棣一跪一站在远处的墙角,面前还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徐妙云有些好奇道:“母后,父亲和夫君这是……”
马秀英也疑惑道:“本宫也不知道,过去看看。”
看到马秀英走来,杨妃也连忙跪下行礼。免礼之后,云霄总算得了机会起身。看到众人都站起,马秀英问道:“棣儿,到底什么事儿,你脸色怎么就不好了?老十七怎么还哭着?莫不是你欺负了老十七被训斥了?活该!”
朱棣张了张嘴巴,斜眼看到云霄鼓励的眼神,鼓足勇气坦然地将方才发生的事情慢慢地说了出来。这一下,马秀英的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问杨妃道:“妹妹,棣儿说的可是实情?”
杨妃垂首不语,算是默认。
马秀英的怒气明显上来了,冷冷道:“还好老五是自家人,要不然白地让外人看了笑话!这些个宫人日子过得太平了不是?今儿就得好好教训!”
朱棣连忙道:“母亲,今儿这日子……”
云霄扯扯朱棣的袖子,低声道:“皇后自有计较。”
朱棣恍然,点点头,不再出声。
马秀英冷声道:“来人,转告万岁,本宫有事先回宫了。再去把内廷各局、各监的管事太监都召来,杨妃院子里的宫人也都捆过来!内廷的板子都给我预备下了,请各院的嫔妃、还留在宫中的藩王、皇子都来!”
顿了一顿,马秀英略略沉思,又提高声音道:“老五你不是外人,一块儿过来,司礼传本宫的话,让万岁身边写起居注的史官也来一个,妙云,你是新媳妇儿,你就让你身边的丫头到已经出宫开府的皇兄皇嫂一同过来,在京的外戚能请来的也都请来;来人,请本宫金印和万岁的敕书,本宫今日就要为子孙后代留下个章程来!”
云霄悚然,他知道,马秀英是想借这个机会整肃内廷了,别看这位大嫂平时待人和气,可是一旦发飙了,当了皇帝的大哥也只能赔礼道歉,惧内么,当然要惧出风格惧出水平来。多半是因为请来的人多,马秀英安排在了内廷的花园里,云霄跟着马秀英进了花园,看马秀英铁青着脸坐定之后,云霄下意识地缩了两步,尽量让自己站的位置不太显眼。
不一会儿,该到场的人陆续到场,原本用来玩赏的花园一片肃穆。看到人都到齐,马秀英严肃道:“来人,请金印敕书!”所有人呼啦啦地跪下,两侧内侍托着皇后金印和皇帝敕书走了过来,众人三呼万岁之后,马秀英才让众人起身。
云霄瞧瞧看过去,外戚之中过来的命妇多半都是刚刚赐宴之后才到家的,估计连凳子都没来得及坐就又被传进了宫,不少人脸色都有些惶惑。
扫视了众人一眼,马秀英沉声道:“老话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儿又让各位亲家跑了一趟,也确实是因为宫里出了一件丢人的事儿,请诸位来,也就是想定下一些个规矩,将来咱们百年之后,这规矩也就是祖宗之法了。”
所有人都觉得呼吸一窒,心中明白,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很快马秀英脸色就开始不善了:“把人押上来!”
很快,几个捆地如粽子一般的内侍和宫人就被押了上来,刚刚被按跪在地,其中就已经有人告起饶来。
马秀英黑着脸道:“以前本宫还只是个平民的时候就总是听说这深宫内廷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妃子们为了争一些宠幸,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都用上了。到如今执掌了**,姐妹们虽然有点儿小心思,可这到底是人之常情,本宫也不会计较太多。可今儿我才知道,当主子的不闹腾了,当奴婢却有了心眼儿,眼见得主子手头窘迫一些,居然就欺压到主子头上来了!司礼监!”
一个中年宦官上前道:“奴婢在。”
“可曾查清?”马秀英冷冷地问道。
宦官答道:“奴婢奉娘娘懿旨到杨妃娘娘寝宫清点了一下,点出杨妃娘娘寝宫中少了大件金器六件,银器十五件,铜器二十三件,玉器三件,宫制首饰十二件,衣裙、布帛少了两箱,杨妃娘娘的私房钱还有六百四十三文;遗失的东西从内侍宫人房里抄检出了少数,多半应该都偷到宫外变卖了,同时抄检出金锭四个,合一百两,银锭十个,合二百五十两,散碎银钱合一百零三两六钱;奴婢追问之下,这些人招认说,遗失的东西除了其中七样是杨妃娘娘实在窘迫才命人典当,其余都是偷卖,当票俱在,口供也据实画押。”
马秀英铁青着脸笑了起来,转而问站在最前面的胡惟庸道:“老胡,你女儿是万岁的妃,按辈份这里你最长,你还当过应天府尹,你说说,寻常人家出了这等实,都是如何处置?”
胡惟庸连忙躬身道:“回皇后,偷盗轻则苦役重则流放;奴仆欺主为犯上,乃是重罪,最轻都是流放,若是主家因此动了私刑,只要证据确凿,按例也是随主家处置的,只消报备便可。”
马秀英点点头,又问道:“司礼监,宫中如何定的?”
那中年太监这回没多话了,冷静地吐出两个字:“杖毙。”话音一落,跪在下面的人顿时哀号起来。如今这局面,想要活命怕是很难,可乱棍打死若是痛快点儿,一棍子抡上脑门也算是一了百了,若是有心折磨,慢慢打上几个时辰,这就是煎熬了。这些人当然知道他们这次不但惹怒了皇后,更加让那些有品级的太监很没面子,恐怕打一两天都是有的。
马秀英冷冷道:“慎刑司!”
一个微微发福的太监慌忙出列:“奴婢在!”
“皇后!”杨妃慌忙站了出来,跪倒在地道,“皇后娘娘容禀,这些个奴婢不过一时糊涂,念在历来办事还算妥当,请皇后娘娘饶他们一命。”
外臣们不敢开口议论,宫内的嫔妃们倒是可以求情,云霄朝李贞姬看了一眼,却看到李贞姬已经站了出来,跪下行礼道:“皇后娘娘,今日是我儿燕王新婚第三日,儿媳刚刚告庙朝觐,当是大喜的日子,还请皇后娘娘宽宥这些奴婢……”
原本内廷事务外戚不好多嘴,马秀英把在京外戚都请来,也不过是杀鸡骇猴的意思,大家心里都清楚,所以没人多嘴;李贞姬这一番话却将矛盾转向了藩王婚事,这就是国事了,外人自然有了插嘴的余地。
当下出了宫门又被叫回来的徐达率先出列道:“皇后娘娘,臣以为,犯上固然重罪,但大喜之日不宜见血光,还请……”
徐达这么一开口,不论内廷外臣,也都纷纷下跪求情。马秀英冷着脸道:“你们那,会把奴婢们都惯坏的!偷盗宫中财物,里面还有万岁御赐的东西,欺凌弱主,更是目无君上!这是在打万岁的脸!跪着的这些奴婢们,你们看看!你们的主子被你们都欺负成这样了,却还为你们求情,你们摸摸自己的心口,还有没有良心!传懿旨吧,这几个人杖二十,先到浣衣局苦役,听候发落。”
众人略送了一口气,很快也有人揣摩出来了:这位皇后娘娘压根儿就不想出人命,之所以叫大家来,就是为了让大家求情了。于是纷纷高呼圣明。
马秀英命众人起身,淡淡道:“这几年,有些人眼看着天下要太平了,鞑子要亡了,就觉着刀口子该向着自己人了。本宫虽然深居简出,可耳目尚在,方才我说过,嫔妃争宠也是人之常情,可手段不能太过。前些日子我听到了什么?不就是万岁在别人寝宫多呆了几个晚上么,什么狐媚子、小妖精的都骂出来了……”说着,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怒喝道:“这是一个嫔妃应该说的话么!”
所有人都随着马秀英这一记重拍,肩膀微微一耸,顿时噤声。
马秀英又继续怒喝道:“论辈份,你们都是皇子们的娘亲,你们在宫里做出这种勾当,难不成是想教坏你们的儿媳,让她们去折腾你们自己的儿子?”
一个内官匆匆跑了进来,跪在地上道:“启禀皇后娘娘,万岁驾临。”
马秀英怒吼道:“让他在园子外面等着!”所有人顿时汗毛倒竖,到底什么事情让皇后发这么大火?杨妃的事恐怕只是整顿**的藉口吧?内官脸色发白,跪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马秀英更火了:“让你去就去!想来替那个女人求情,休想!”
众人立刻恍然大悟,果然有问题!多半是哪个不长眼的女人触犯了皇后的底线,皇后准备动刀子了。
内官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口干舌燥,心中隐隐觉得,一场针对内廷的大清洗即将展开。
第五百三十一章 谋逆之毒
不少人在想到这些之后,眼睛就开始朝嫔妃的队伍里面直瞟,看看嫔妃里面到底少了哪一个。无奈朱元璋的女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以朱元璋的“风格”,就这里站着的近二十个都算少的了,又有几个能认得清楚?
马秀英一声断喝:“押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女子就被两个内官押了上来。那女子非但不低头,反而扬起脑袋,看着马秀英冷笑不止。
马秀英哼了一声,扬声道:“本宫追随万岁从刀尖上滚过来了,从来不怕什么家丑外扬,所有人都听着,今儿的事儿本宫准许你们外传,好让天下百姓知道,皇宫乃是天子内廷,不是什么投机钻营、藏污纳垢的地方!张淑惠,洪武九年以良家女入宫,专事御花园除扫,进宫不到三个月就被万岁宠幸,随后便被封为尚仪,没到两天便被封为美人,随后几乎是每个月一升,因为没有子嗣,所以到了嫔之后,便再也没升上去……”
张淑惠一脸的不屑,冷冷道:“马秀英!你自己年纪大了就看不得别人陪你男人睡觉?今日落在你手里,我也不打算有个活路,你说今日的事情可以外传,好!不就是个死么?我死了,可是你男人这辈子都不会忘了我,可你呢?人老珠黄,你以为你杀了我,你男人还会睡到你床上去么?”
马秀英会妒忌?所有人心里都不信,马秀英的涵养算是女人当中最好的了,虽然当年的草莽脾气没大改,可是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反而让不少人都觉得贴心,就算争宠不休的嫔妃们都对马秀英没脾气,有点小矛盾,也都是请马秀英主持公道,说她妒忌,还不如说太上老君下凡来得真实。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张淑惠被押上来之后起码会开口求饶,没想到这个疯女人居然张口便骂,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骂。而且是直呼皇后名讳,称呼皇帝为“你的男人”,这一次,没罪也有罪了,谁求情谁倒霉。
内廷和睦关系甚大,马秀英一直都很注重内廷的秩序,多年来为了执掌好内廷殚精竭虑。想来注重自己名声的马秀英听了这话“蹭”地站了起来,指着张淑惠颤抖着手指道:“你!你!内廷之地,岂容你在此撒泼?”
张淑惠冷笑连连:“撒泼?不知道是谁在叫骂,不知道是谁如泼妇一般撒野!说你妒忌,难道不是了?你男人陪谁睡觉这你也管得着?暹罗的美女,泰西的鬼婆,你男人睡得还少了?你男人召了三四个嫔妃上床胡来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你不去妒忌她们,反而冲着我来,不是妒忌是什么?你到外面看看,谁家大妇如你这般管得宽?”
这些话已经有了抄朱元璋老底的意思,旁边站着的嫔妃有些也参与过张淑惠所说那些个“活动”,心里有鬼的早就红着脸垂首不言,不知道内情的,连同这些外戚也在目瞪口呆之下脸红心跳。
马秀英的脸胀成青紫色,怒喝道:“来人!掌嘴!掌嘴!”说着,脚下一阵虚浮,整个人摇摆了一下,剧烈咳嗽数声,瘫软了下来。旁边的宫女反应快,连忙丢了手里的宫扇将马秀英扶住,拍打着马秀英的后背,唬得不知所措。
下面的人也骇住了,没想到马秀英会气成这样。马秀英又是一阵咳嗽,“哇”地一声,将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云霄反应最会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招呼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的宫女把马秀英扶着坐下,放开气场直接真气渡了过去,疏导马秀英体内翻滚不已的血气。
底下人的怔了片刻,齐齐跪下道:“皇后息怒!”
云霄急了,大声道:“别跪了,快叫太医!准备洗漱热水,伺候皇后移驾!”宫人们这才从慌乱中醒悟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准备。
马秀英缓了过来,看了云霄一眼,低声道:“多谢老五了……我不走,这事儿不算完……”
云霄当然知道马秀英的意思,若是这会儿马秀英就这么走了,以后内廷谁还压得住?只能硬挺下来。当下只能焦急道:“大嫂!早几个月我就说过千万别动怒,怎么……怎么……这么大的事儿,起码先跟大哥商量商量……”
马秀英摇摇头,低声道:“老五你下去吧,我能行。”
云霄也摇摇头:“太医过来还要一段时间,我再用真气帮你调理一下,等太医来了再走不迟。”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下面的人又都跪下了。抬头看去,朱元璋一脸焦急地冲了进来,看到马秀英吐了一地的秽物,关切道:“秀英,无大碍吧?”
马秀英对朱元璋报以微笑:“无妨,老五正在替我调理。”
朱元璋又把目光投向了云霄,云霄连忙解释道:“动了怒气,引出了一些成年旧疾,只要注意调理便可无恙。”朱元璋松了一口气,又问马秀英道:“淑惠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治这么大的气?你若是不喜欢我去她那儿,我不去便是,何苦如此来?”
马秀英看了朱元璋一眼,苦笑道:“夫妻这么多年,怎么你也觉着我是个妒妇?”
朱元璋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一个嫔而已,别坏了咱们夫妻之情,若是她有什么错处,你照章处置便是谁敢废话?生这么大气做什么?”
马秀英坐直了身体道:“请万岁上座。”
朱元璋一怔,对马秀英的客气突然有些不适应,只得坐了下来,云霄见状,也知道自己再站在上面不合适,快步走到了下面继续躬身垂手而立。底下原本迟疑的人们也渐渐安静下来,看马秀英和朱元璋如何处置张淑惠。
马秀英向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内官端来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个不起眼的盒子。张淑惠看到两个盒子的时候脸色登时大变,原先的傲气与不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苦笑。
马秀英冷笑一声,从托盘上抄起两个盒子朝张淑惠面前摔去,盒子应声而破,两个盒子中滚出了短香和纸包,散落一地。
云霄看到这个东西被扔出来心里就暗道不妙,果然,马秀英冷冷道:“老五,你也是精通医药的,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云霄躬身应命,走上前蹲下身将短香和纸包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又凑到鼻子间闻了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云霄突然暴起,冲到张淑惠面前怒喝道:“说!这东西从哪儿来的!你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所有人顿时悚然,这到底是什么药?朱元璋脸色也不好看了,低声问马秀英道:“秀英,这东西哪儿来的?”
马秀英白了朱元璋一眼,没好气道:“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你放心,我还没下作到栽赃陷害的地步!”说罢,提高声音道:“老五,告诉大家,这是什么东西!”
云霄转过身,咬牙切齿道:“什么东西?窑子里才用的下作东西!这短香倒也罢了,点过之后顶多让人不能自制,可是这药,可是天竺暹罗一带传来的虎狼之药!”
马秀英眯眼道:“此药有什么不妥?”
云霄恨恨道:“此药入酒入水便会无色无味,男子饮下,自然通宵龙精虎猛,可是久而久之便离不开,发作时涕泗横流,严重者甚至自残躯体,视给药者如再生父母,对其言听计从!因为此药乃是将正常人三五日的体力集中到一夜之间爆发,故而长期用过之后人日渐疲乏消瘦,毒素也在体内慢慢积累,虽不是立毙,五年内必定……”说道这里,顿时汗毛倒竖,顾不得君臣之礼,朝朱元璋失声道:“大哥,还记得我当年提起过的六百年前那段谜案?”
在场君臣全部色变,事情彻底闹大了,原来不过是强奴欺主,后来搞出争宠争妒,这一下好了,升级成弑君谋逆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盘算自己家里跟这个张淑惠有没有什么瓜葛了。
胡惟庸当即上前道:“弑君谋逆,罪在不赦,请吾皇下旨立诛此妖女!”
朱樉目眦尽裂,卷起袖子就向张淑惠冲了过去,朱标一把将朱樉拦腰抱住,连声劝道:“二弟别冲动,父皇没下旨废黜之前,咱们谁都不能动手!”
朱棣也连忙上前道:“请父皇下旨彻查!”
所有人都跪拜道:“请万岁下旨!”
朱元璋猛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张淑惠面前,揪住张淑惠的发髻,用力抽了一个耳光,松开手,又是一脚踹过去,怒喝道:“贱人!老子着了你的道!我说近来怎么越来越乏力!”
这时候外面传声一片:太医到了。几个半百老头提着药箱匆匆往这边赶了过来。朱元璋冷声道:“阚无极,过来给朕和皇后瞧瞧!”
为首的太医刚行了个礼,抬起头的时候瞳孔登时放大,朱元璋和云霄顺着阚无极的眼神瞧过去,瞳孔也顿时放大。
第五百三十二章 嗜血妖女
所有人都注意到,被踢出去三步远的张淑惠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www.uu234w.com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云霄立刻感觉到一丝危险,全身真气调动了起来。张淑惠抖抖身上的尘土,呲着牙站了起来,双手骨节咯咯直响,十指虚张变作爪形。
云霄陡然想到了冯·布曼整理给他的笔记和古拉·尤金带回来的书籍中提到的一种可能,心里一紧,大吼道:“吸血鬼,来人护驾!”话音未落人已经挡在了朱元璋的前面。
马秀英也陡然醒悟过来,高喝道:“闲杂人等退开,殿前侍卫护驾!御马监调龙镶卫进皇城!传召五城兵马司封锁城门清理街道,逐户缉拿刺客余党!镇抚司立即缉拿张淑惠亲族,不可漏过一个!一概人等须以大局为重,若有不从者,斩立决!”
这时候,人群中也开始喊了起来:“护驾!护驾!”外戚之中武将不少,可惜入宫面圣谁敢带家伙?个个儿赤手空拳准备护驾。徐达最为镇定,上前高呼道:“任何人不得四散,以免贼人有可趁之机!宫人内侍围在皇后周围,女眷围在外面,能打的男丁随我来!”
徐达这么一吼,所有人都安定下来,不过一个女人而已,这么多勋臣都是从战场上打杀出来的,还怕了她?马秀英也沉声喝道:“别乱,都听魏国公的!”
云霄高声道:“四哥!这个女人不简单,你们别过来,结方圆万全阵护住大哥!以防她有同党!飞儿翎儿还等什么?”挤在女眷中的柳飞儿和蓝翎高叫一声:“来了!”话音一落,边从人群中跃了出来,与云霄一起分立三面,将张淑惠围在了中间。
这个时候所有人已经清楚地看见,张淑惠呲开的牙齿里已经长出了四颗獠牙,如同怪物一般一步步向云霄逼近。
“娘的,这是什么怪物!”朱元璋骇然不已,自己居然跟这么一个怪物一般的女人睡了这么久!
“大哥,且先撤回来!”徐达抱住朱元璋,连拖带拉地将朱元璋拉回了阵势之中,自己则跟余下的将领结好阵势,打算赤手对敌。
朱元璋站在阵中不放心地问道:“老五,要不要请一些灵符纸札来?”
云霄哭笑不得道:“大哥,你还是下旨废黜这个怪物来的实在些,没你的旨意咱不好动手啊!”
朱元璋一阵尴尬,高声道:“老子准了!废了这娘们!”
“动手!”朱元璋话音一落,云霄就动了起来,以掌为刀,一朝力劈华山直接冲着张淑惠脑顶门劈了过去。就在云霄的手即将砍到的时候,张淑惠倏忽一动,众人只觉得眼睛一花,云霄就扑了个空,看到张淑惠逃遁的蓝翎毫不迟疑,直接将张淑惠的去路卡死,拔下发髻上的银钗直接向张淑惠刺去,张淑惠又是人影一晃,择路而遁,这个时候柳飞儿已经攻到,可张淑惠实在太快了,柳飞儿刚刚沾到张淑惠的衣服边又被张淑惠蹿了过去,第一回合交锋,三个人联手居然连碰都碰不到!
“好快!”柳飞儿咋舌道。
“这么多年下来,速度比你还快的,我头一次见到!”云霄放出气场,死死地缠住了张淑惠,气流的波动勉强让对方放缓了速度,“不过,在气场里,你比她更快!”
蓝翎高声道:“不行啊!我还是追不上!”
云霄喝道:“三才阵!我天,你地,飞儿速度最快卡住人字位!”说话的功夫,场中的四道身影已经晃成了一片,徐达等人只看到重重幻影在眼前闪过,三人对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其他的一概不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砰!”地一声,场中身影一滞,眼力较快的人就在这一瞬间看到了云霄的手刀结结实实地从背后砍到了张淑惠的肩膀上。
张淑惠发出一声怪叫,又化作了一道身影飞快地向柳飞儿扑了过去。
“砰!”“砰!”柳飞儿侧身闪过,张淑惠的双爪一下子抓在假山上,不但石屑乱迸,而且居然生生地扣下了两块太湖石。只见张淑惠将石头往地上一扔,又朝柳飞儿扑了过来,这一次不但双爪齐出,而且张开獠牙对准柳飞儿喉咙咬了过来。
方才在太湖石上的那一击柳飞儿是看得真真的,这一次下定决心绝不跟这个怪物硬碰,幸好在云霄的气场内,柳飞儿的速度要比张淑惠快上一些,再次侧身衣衫,又是险险避过。这一次,就连云霄也吓出一身冷汗。
柳飞儿这一躲,三才阵立时豁出个大口子,张淑惠一下子就蹿了出去,一把就抓住了一个还没有来得及逃进阵中的小内侍,张嘴就朝喉咙咬了过去。内侍一声惨叫,两脚在地上拖动两下就没了动静。等张淑惠丢开内侍的时候,嘴上已经满是鲜血,原本乌黑的瞳孔变得血红,嘴角滴落的血红粘液更是让女眷们发出一阵阵的惊恐的叫声。
“娘的,什么怪物!”徐达紧握双拳,舔着嘴唇道,“金吾卫的人呢?殿前侍卫呢?龙镶卫呢?怎么还不来?不来也找人给老子准备点兵器啊!这怪物爪子这么厉害!”
徐达话刚离口,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整齐的脚步声,一队队金甲武士冲了进来,金甲武士后面跟着的都是玄甲武士,这两批虽然数量不多,单也将园子里挤得满当当;里面刚刚站定,院墙外就传来阵阵呼喊声么马蹄声,墙头上很快站上了一个个黑袍铁甲的弓箭手,想是御马监龙镶卫的人也到了。
看到来了这么多兵马,所有人松了一口气,在金吾卫和殿前侍卫的掩护下,缓缓往交战区域外面撤。徐达和几个将领骂咧咧地从金吾卫手里接过兵器兀自不退,不过他们倒不是上来添乱的,大概搞清状况之后,在徐达的分配下,各将领都临时接管了各支小队的指挥权,并没有冲上来搏杀,而是四下站定,堵住所有缺口,见机配合云霄三人的行动。
徐达站在前列高声喊道:“崽子们都给老子打足尽头,这怪物务必不能放走,若是跑出去祸害了百姓,哪年才能抓到?”
所有人齐声断喝:“诺!”外面听到里面的吼声,也呼喝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徐达细细听了一会儿,略一估算,高声对云霄道:“老五,放开手脚打!龙镶卫两万人都到了,四面都围着呢!这怪物跑不出去!”
云霄大声道:“铁索!抓活的!往中央压缩!”
徐达一扭头:“快,往外传话,送铁索进来,再准备铁笼子!钢条起码两寸粗的!”命令很快传了出去,云霄几乎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快马离开的声音。徐达看着场中的局势,眼光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方佛又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战场,冷喝道:“全军听令,列阵!”
所有长矛兵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顿:“吼!”旋即长矛平举;
刀盾兵将手中战刀往大盾上一拍:“吼!”将盾牌架在地上,身体半蹲准备接敌;
后列的弩手也全都将手弩端起,对准了张淑惠。
徐达看着整齐划一的动作,眯着眼大笑起来:“不愧是京营!不愧是万岁手下的精锐!传令刀盾上前长矛并列,斧手准备出击,变阵!”
徐达身后战旗一变,所有将领看到指令齐声吼了起来:“如墙徐进!”
“吼!”所有兵丁又是一阵齐喝,迅速变阵就位,缓缓向场中紧逼。
场中略微一停,所有人都看到原本已经被张淑惠咬死的内侍又站了起来,原本被咬得稀烂的喉咙迅速愈合,全身骨节咯吧咯吧地响了起来,张开嘴,众人赫然发现,这个内侍也长出了四颗獠牙!
看到云霄三人,内侍的眼睛很快便成血红,猛地朝云霄扑了过来,云霄大惊,拈起指诀准备迎敌,谁知道这个内侍冲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手指着太阳怪叫一声,全身冒出一股白烟,很快便化作一团飞灰。
所有人都傻了眼。云霄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高声叫道:“小心点儿!不能被这怪物咬到!”旋即糅身而上。多年来,云霄一直遗憾从来不曾活捉到一个狼人,如今这么稀奇古怪的“品种”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让云霄坚定了活捉回去“研究”的心思;而蓝翎则在紧张之余多了一丝兴奋和期待:这可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毒啊!能让死人便成傀儡的!说不定可以就此摸透湘西苗人的尸王之毒!
张淑惠看到整个院落布满了甲胄之士,脸上也浮现出一抹急躁,双爪一抖,又朝柳飞儿扑了过去。柳飞儿一皱眉,旋即闪开:“怪了,翎儿的手段最差,怎么盯着我打了?”
蓝翎双手握着两支银钗朝张淑惠侧面刺了过去,张淑惠看到蓝翎刺到,硬生生地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蓝翎恍然:“她怕我刺她!”
柳飞儿不屑道:“银钗而已,就算刺到,只要不是要害,能把她怎样?”
云霄已经恍然大悟,高喝到:“老冯说过,欧罗巴的这种怪物怕阳光,怕白银!高等的怪物可以不怕阳光,但是照样怕白银!”
第五百三十三章 铁索擒妖
云霄话音刚落,张淑惠就是浑身一震,动作缓了了一缓,柳飞儿迅速捕捉到机会,一掌拍在了张淑惠心口,云霄旋即一记掌刀直刺过,在张淑惠后腰上狠狠地撞上。
“噗!”这一次云霄用上了八成力,云霄的掌刀直接从张淑惠的后腰戳了进去,打了个对传,鲜血淋漓的手掌从张淑惠小腹刺了出来。
“好功夫!”徐达兴奋地大叫道,底下的士卒亦是一阵狂吼。
云霄还一阵郁闷呢,他原本以为这怪物会跟狼人一样皮糙肉厚,没想到一下子居然就得手了,这下好,没活口了,罢了,研究死尸也行。刚刚一分神,耳畔就传来一阵疾风声,连忙抽出手掌往后急退,等到站定的时候,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张淑惠一抓回扫没有扫到云霄,也没有追击,只是原地一扭,被云霄打到对穿的伤口居然迅速愈合,不一会儿,除了衣服破口之外,白得瘆人的肌肤没有一点伤口。
“果然是妖怪!”朱元璋站在阵中,脸色铁青,“坑老子这么久!绝对不能让她跑出去!”
徐达也脸色大变:“老五,这家伙根本弄不死,你能行?”
云霄大叫道:“快!御宴上用来割羊肉的银刀!”
徐达顿悟,连忙叫道:“银刀!银刀有没有?”
几个宫人连忙在里面叫道:“有!有!奴婢这里有!”说着扔掉手中的果盘,举着削水果的银刀高叫道。有了第一把,很快就有第二把,第三把,托着各色盘子的宫人纷纷将银刀取出,一个接着一个往外传。
挤在马秀英旁边的徐妙云隐约看到一个宫人的神色似乎不对,当下脸色不变,瞧瞧地从发髻上拔下两支小指粗的银簪握在手中。旁边的马秀英看见,也依样取下银簪,凝神戒备。
银刀传到徐达手里,云霄就大吼道:“四哥,别管多少,全都扔过来!”
徐达看着手上的十几把小银刀,一咬牙,全数向云霄扔了过去。银刀一进气场,立刻悬浮了起来,云霄双手一挥,真气立刻带动银刀飞转起来,朝张淑惠攻了过去。张淑惠看到银刀来袭,连连闪避,登时手忙脚乱。
朱元璋看到局势已经被云霄控制住,沉声道:“银筷子扔过去!”这东西皇宫里更不缺了,尤其是这个时候,原本伺候着的果盘糕点盘里面就有,临时收集起来也不少。不一会儿,满把的银筷子也被扔进了气场。
场中真气流转带动着银质餐具漫天乱飞,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银光。这时候,外面的龙镶卫已经将铁索传了进来,徐达立刻指挥兵丁分头执好,几条铁索将中央战团围了起来。徐达高声道:“老五,可以了!”
云霄一边腾挪一边回答道:“动手!”气场一变,银刀银筷不再绕着张淑惠乱舞,直接朝张淑惠飞了过去。
“嗤——嗤——”几支银刀刺进了张淑惠的身体,张淑惠一阵怒嚎,刚想搏命,周围的军士就动了起来,执着铁索的军士不断在场中绕圈腾挪,铁索一层层裹在了张淑惠的身上。
徐达喜自不禁道:“好!好!娘的,看你这妖怪往哪儿跑!”
众人正在兴奋的时候,阵内传来一阵嘶嚎,一个宫人浑身骨节一响,口中露出了四颗獠牙,两眼血红地朝朱元璋扑了过去。
“护驾!”镇内顿时乱成一团,站在朱元璋身旁的朱棣本能地站到了朱元璋前面,张开双臂准备替朱元璋受死,朱标也毫不犹豫地挡在朱元璋另一侧,其他皇子见状,也都连忙挤在了朱元璋身边,几个外戚文臣见状又挡在了自家女婿前面。
一道红影蹿了出去,却是穿着大红喜服的徐妙云,口中娇叱道:“妖魔受死!”手中银光闪闪,赫然就是两支银簪。
“噗!”徐妙云左手的银簪从那宫人的后心脊椎刺入,那宫人一阵怒吼,转身就向咬徐妙云,徐妙云侧身一闪,银簪脱手,空手拍上了宫人的天灵盖。
“砰!”宫人浑身一震,动作一滞,徐妙云另一只手上的银簪从宫人正面刺入心脏。随后马秀英的也追了过来,一支银簪刺入宫人咽喉,一支银簪刺入眉心。那宫人一阵狂吼,全身冒出一阵轻烟,顿时化为飞灰。
徐妙云停下身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全身冷汗。马秀英笑眯眯地拍着徐妙云的肩膀道:“将门虎女啊!”
徐妙云初次迎敌便是如此局面,心头狂跳不止,直到马秀英安慰,徐妙云这才缓过神来,恭谦道:“母后缪赞了!”
那边云霄三人已经控制住局面,张淑惠也被层层铁索所缠绕,虽然挣扎不止,可徐达命令几十个军士齐上,将铁索牢牢抓住,龙镶卫又将战场本阵里用来防流矢的细密锁子铁网当头罩过去,里外盖了三层,这才让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鉴于刚才宫人中有人突然化为妖魔,金吾卫和殿前侍卫也不敢大意,将宫人内侍与其他人隔开,逐个讯问排查。
朱元璋表情松了松,和马秀英一起走到了张淑惠面前。
张淑惠眼见不得脱,扭了扭身子,收回獠牙,朝朱元璋抛了个媚眼道:“万岁,奴婢伺候您这么久,您舍得杀奴婢么,您的那些侍卫舍得杀奴婢么……”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在做出这副姿态的时候确实有些门道,朱元璋的眼神一阵迷离,就连周围几个侍卫也是失魂落魄。云霄眉头一拧,运起内力断喝道:“大胆妖孽,竟敢摄人心魄!”
声如洪钟,所有刚才被魅惑的男人顿时清醒。看到周围侍卫也同样受到蛊惑,朱元璋顿时吓出一阵冷汗:这娘们若是让这些侍卫对自己不利,自己哪里能够防备?当下看着张淑惠那张漂亮的脸,再也没有一丝半点的同情心,反而越来越觉得厌恶,想到自己这几年被一个吸人血的妖魔蛊惑还同床共枕了这么久,心里更是一阵恶心,当下冷冷道:“贱人!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死么?”
后面的臣子也跟了过来,胡惟庸当前道:“陛下,此等妖魔为祸人间,还请陛下亟诛之!”
云霄连忙上前道:“陛下,如今难得抓到活口,且先拷问同党!如此怪物,速度奇快力大无穷,普通刀剑伤之则立时痊愈,若是有心之人将这种怪物炼制之法用于练军……”
这一下,包括朱元璋在内的所有武将全都是脸色惨白:娘的,若是这样的怪物组成大军,谁打得过?
徐达连忙上前道:“陛下,今日一战,如此怪物的弱点我等只掌握一二,如何应对还需仔细研究;如今捕到活口,青甸侯夫妇又颇精此道,依臣看……”
朱元璋点点头:“交镇抚司收押,加派人手日夜看管,切不可出纰漏。传旨,金吾卫和殿前侍卫严守各处宫门,龙镶卫逐院排查,记得带上铁索和银刀,不可放过一个;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卫在应天城内逐户搜拿逆贼余党,各京营严密注意京师周边动向以备不测。”
众人齐声道:“遵旨。”
顿了一顿,朱元璋才道:“都散了吧,派人护送大家出宫。”受了惊吓的文臣女眷这才在龙镶卫的护送下离开。
云霄拉过柳飞儿和蓝翎,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回府之后先派人通知毛骧,把镇抚司所有的机关全都打开;咱们库房里还有旧部将送来的银匕首,你们先拿出来应应急,取一些上好银锭,找银匠……不,找铁匠,用库房的精钢刀剑做胎,把银锭打平了包上去开刃,明白?把咱们府里的机关也全部打开,全神戒备,一切等我回去再说。”
柳飞儿和蓝翎机敏地点点头,转身回府。目送自己的女人走出宫门,云霄这才追着朱元璋夫妇的足迹往朱元璋的寝宫走。进了寝宫,就看到朱元璋当着嫔妃子女的面,向马秀英赔礼道歉。
马秀英端坐在一边坦然受之,一边伸出手让太医问脉。
看到云霄进来,朱元璋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连忙道:“老五!老五!来得正好!秀英还在气头上呢,帮着说合说合!”
云霄一阵尴尬:“这个……大嫂气的不是你……气的是宫闱重地藏污纳垢,险些坏了大明江山……”
朱元璋一阵语塞,半晌才讪讪道:“那还不是因为我的过错么……”
马秀英朝朱元璋看了一眼,缓缓道:“那妖孽的手段我也看见了,当场那么多男人,也只有老五能识破她的伎俩,你也别过于自责,我担心的是,有人会抓住这事儿不放,议论你……”
朱元璋脸色冷了下来:“那就看看是他们的嘴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云霄补充道:“眼下头绪纷杂,多半要从两头抓起。一是各处严查整顿,务必将四处潜伏的逆贼揪出来,否则京师一乱,其他地方必定会更乱;二是抓住张淑惠这条线,查她的家底,查她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之后又是跟什么人接触的……”
第五百三十四章 内廷改制
马秀英脸色立即差了,冷冷道:“锦衣卫进不了内廷,他们自然查不出,但是内廷之中主事的人这么多,难道全都瞎了么?司礼监!御马监!秉笔、掌印!各司、各局!你们都是做什么的?一个嫔妃也就罢了,宫人里面居然也混进了逆贼,没查出来的还有多少?若不是康乐县主出身南疆,走到半道上嗅出了古怪,本宫还蒙在鼓里呢!”
一众太监连忙跪倒在地请罪。|www.uu234w.com超速更新文字章节|云霄在下面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那个玩儿毒的老婆闻出味儿来了!当下也就上前道:“大嫂,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几位公公,贼子狡猾多端,几位公公在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才被贼子骗过去……”
马秀英叹了一口气道:“都说我心肠软,可如今看来,老五你的心肠比我更软!你呀,连宦官的情都帮着求!难怪口碑这么好……”
云霄反而被马秀英夸得有些腼腆,尴尬道:“大嫂,这话就甭夸我了……”
马秀英呵呵笑了起来:“行了,卖个人情给你了!宫内人等一概罚俸一年以示惩戒,你们几个下去,让宫人内侍们相互检举,有功者赏,有过者罚,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几个首领太监连忙叩头谢恩,缓缓地退下去,忙不迭地开始在宫内展开清洗。
这时候朱元璋终于找到机会插嘴,直接问道:“阚太医,皇后的身体可有大碍?”
阚无极跪倒在地上叩头回话道:“回万岁,皇后娘娘的身子实在不能再拖了,眼下耗的都是当年练武的老本,无论如何还请万岁多劝劝皇后,多休息少动怒……”
马秀英叹息一声道:“出了这档子事我能不生气么?都算计到万岁头上来了!我自己倒也罢了,万岁可关系到社稷安危,半点岔子都不能出的!”
阚无极回答道:“皇后娘娘请放心,妖孽虽然用虎狼药蛊惑万岁,所幸此药才刚刚用上,万岁中毒不深,只要忍过眼下这一段时间,身体自然可以调理好;是药三分毒,臣等几个也不敢开什么补药,万岁只消饮食上多注意便可。”
马秀英点点头道:“老成持重,这才是好大夫,你下去吧!回头会有人去你们太医院查验,不是针对你们的,本宫只是担心贼人把你们太医院的药偷偷调包,你们自己回去也要注意些。”阚无极颤颤巍巍地磕头起身,带着其他太医退了出去。
此时屋内站着的都是朱元璋的嫔妃儿女,只有云霄一个外人,云霄躬身道:“若无大事,臣告退了……”
马秀英摇摇头道:“老五你等等,我有件事儿想说说,你正好出个注意。”
云霄只得站立不动。马秀英略顿了顿,说道:“今日之乱,也让我想到了些个事情。立国之初,咱们内廷都是仿的唐宋旧制,女人们也分了品级,可这样一来却乱套了,这一乱套,机会有贼人钻了空子,以致今日之祸。我就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把宫里的事儿改一下,那些嫔、昭仪、才人、美人、尚仪之类的封号一概废了,只留后、妃两种,根据封号的不同来排高低,现在已经有了封号的,一概称为妃,其他女人,就算侍寝的宫人,也要细细考察几年之后才能册封,如何?”
云霄连忙道:“大哥家事,岂容我多言?大哥大嫂觉得合适,那便合适……”
朱元璋沉吟一会儿道:“我看可以,省却不少麻烦。”
马秀英点点头道:“那么,晚饭后我便出懿旨用印了。”又对云霄道:“老五,我和你大哥都不把你当外人,我的三个儿子都是你的弟子,贞儿妹妹的儿子是你女婿,还有个女儿将来是你大儿媳妇,咱们都是一家人,平日里多走动走动才是,况且这宫里不太平,也就只有你们夫妻能觉察出不对劲来,你常来坐坐,也算防患未然。”
朱元璋也笑了起来:“这话我爱听!老五就是懒得跑,这么多年下来,他主动进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每次都要老子下中旨去叫他!”
云霄只能淡淡笑笑,心想这地方是能随便来的吗?万一有个什么乱子,自己岂不是连全家都搭进去了?口中却只得应承不已。
这时候一个内侍进来通传:“启禀万岁、皇后娘娘,毛骧求见。”
朱元璋调整好表情,严肃道:“宣!”
外面一阵通传,毛骧低头走了进来,叩头道:“臣毛骧参见吾皇!皇后!”
“行了!快说说情况!”朱元璋直截了当地说道。
毛骧直起身回答道:“臣万死!臣奉诏前往捉拿张妖女亲族,可臣到达时候,张妖女父母连同下人仆役共六十三口全都被人砍杀,张家在城外的庄子也被屠戮一空,贼人不知所踪!”
“哐当!”毛骧肩膀一耸,偷偷抬头瞟了朱元璋一眼,看到朱元璋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茶几上堆放水果的银果盘落到地上,水果满地乱滚,毛骧连忙磕头道:“臣办事不力,请万岁责罚!”
“哼!”朱元璋冷哼一声道,“罪是有的,可不是办事不力,而是护卫不严!一个皇亲,在你眼皮子底下被灭门,你居然在赶到现场之后才发觉,这还是朕的锦衣卫吗?六十三口被杀,那得多大的动静,你手下的密探都是吃屎的?”
马秀英劝解道:“那条街上住的都是地位不高皇亲,你平日里打压也重,这些人低调得紧,既不招惹什么祸端,锦衣卫自然也不看重那片地方,情有可原……”
“现在祸事来了!”朱元璋重重地说道,“一个低调的皇亲就能搞出这么大事儿出来,还被人灭口,其他皇亲呢?都给老子查!”话一出口,所有的妃子顿时脸色煞白,对于她们来说,谋反倒不至于,可是自己的父亲、兄弟身为皇亲,谁屁股底下能干净了?若是被翻出什么老底儿来,岂不是连累了在宫中的自己?
毛骧偷偷地看了看妃子们的脸色,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朱元璋缓缓道:“传旨,用明诏,就说从今日起,天下官员不论文武,府邸中都必须有锦衣卫坐探,另外,再给你私下立个规矩,除了明面儿上的坐探,也可以让你手下的人到各官员府上充当下人杂役,是为密探。可曾明白?”
毛骧立即叩头道:“臣遵旨!”
云霄心里一紧:这一下,锦衣卫可以一手遮天了!自己带出来的飞字营居然有了如今的成就!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又说道:“张家被灭门跟你没多大关系。刚刚皇后也跟朕明言了,午饭之前她就得到消息开始抄检妖女的院子,多半那个时候外面已经知道了,等到下午收拾了妖女之后你们才得到消息抓人,这么长时间也足够反贼灭口了。哼,这些人倒也机灵!你先下去组织人手仔细勘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但是疏忽懈怠这条是免不掉的,念在你平日办事勤勉的份上,罚俸一年,廷杖二十,板子权且记下,戴罪立功去吧!”
毛骧连忙磕头道:“臣谢主隆恩!”
朱元璋点点头,扬声道:“青甸侯刘云霄。”
云霄连忙跪下道:“臣在。”
“妖女张淑惠蛊惑宫廷,意图谋逆,罪在不赦,张家灭门亦是惊天大案,”朱元璋略沉思一阵道,“然,此案疑点甚多,特封你为查案钦差,全权查察此案。五城兵马司、镇抚司会同协办,若有异状,可便宜行事,但凡有人阻挠,不论地位爵禄一概拿问,事后再奏……钦此。”
云霄连忙拜倒:“臣遵旨!”
顿了顿,朱元璋沉声道:“老五,这一次案情说起来复杂实际上也不复杂,多半跟你说起的那个西域邪教有关系,只是对方藏得太深;我不限你时间破案,但你必须时时将进展报上来,好让我心里有数。”
云霄躬身道:“是!”
朱元璋点点头说道:“其他人都回去吧,龙镶卫正在各院排查,你们下去盯着也是好事,省得有些个不长眼的仗着你们势不配合。老五、贞儿,你们几个留下。”
马秀英也连忙道:“杨妃妹妹你院里的人都被抓了,干脆也先留下吧!”
众人依言散去,马秀英率先道:“杨妃妹妹,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是本宫对不住你了!”
杨妃眼圈一红,低声道:“臣妾不敢!”
马秀英淡然道:“中午的时候听棣儿说,他准备让权儿到他府上让青甸侯调教,你可愿意?”
杨妃连忙道:“侯爷屡立战功,从未一败,有侯爷教导权儿,臣妾求之不得!”
朱元璋也点点头道:“这事儿我也有责任,那些个皇子的师傅,以为是个庶出的孩子就没把权儿当回事,却从来没想过权儿的封地乃是一块险地,更是大明的屏障,不好好教导,将来要出乱子的!既然现在有了这份心,你回去之后就好好操办一下拜师礼,明日带着权儿去棣儿府上吧!”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朝日鲜明
杨妃感激道:“谢万岁!”
马秀英的神色却有些古怪,低声对朱元璋道:“杨妃妹妹手头不宽裕,院子里的东西又被那些个手贱的奴才偷了不少,体己钱只剩下几百文,你让她拿什么当束脩……”
朱元璋眉毛一扬,有些薄怒道:“还有这事儿?人砍了么?”
马秀英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能随便砍人么?”
朱元璋冷哼道:“没砍就好,老子要好好收拾这些狗东西!”
马秀英劝阻道:“不管如何,我已经暂且发落了,你先顾顾眼前!杨妃妹妹的事儿怎么解决?”
“还能怎样?赏呗!”朱元璋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安排就是了!”
马秀英不满道:“你怎么这样?脑子里把杨妃妹妹都忘干净了吧?”
“哪能呢,我……”
“哼!不准狡辩!”马秀英气呼呼地说道,“杨妃妹妹原本只是打扫偏殿的宫女,那一年你在偏殿瞧见了,也不顾顾什么地方,直接宠幸了人家,结果就有了身孕,若不是我对照起居录,杨妃妹妹可就冤枉了!怀胎十月,生了儿子之后你随便起个名字就再也没有在她院子里留宿过,除了逢年过节你何事见过他们母子?就连每日的请安,权儿都只能在殿外磕头!你这般作为,奴婢们会怎么想?杨妃妹妹家境贫寒,宫里的常例银子还要送回去奉养父母,生了权儿之后赐的宅子每年的修缮就不知道花多少钱,她父母不过种地出身,赔得连宅子都不敢住了,又回去种地。又没钱又不得宠,奴婢们才会欺负到她头上来,这些年她还不是忍气吞声?你倒推脱个干净!”
“这个……”
马秀英白眼一番,道:“内廷也有内廷的法度。无功不受禄,这么多年你就宠幸过妹妹一次,还不是侍寝,你让我怎么开赏格?你这随口一赏,岂不是让杨妃妹妹落了其他妃子的口实?亏你想得出来!”
“唔……你说得也有道理……要不……也对,今日她院子里没人伺候了,让她留在我宫这里好了,权儿……”
“留在我这儿好了!”马秀英微微笑道,“小孩子挺招人喜欢!”
谁知道杨妃突然跪下了,连声道:“陛下、皇后恕罪,臣妾今日……不方便……”
“哦?”马秀英笑了起来,“杨妃妹妹,本宫可警告你,欺君不是小事,妃子的月事,内廷可都是有记载的!”
杨妃突然语塞,惶急之下只能磕头。
马秀英顿了顿,示意云霄道:“老五,你转过身去。”
云霄如言,转过身站立。就听到马秀英说道:“杨妃妹妹你且起身,来人,伺候杨妃娘娘宽衣。”
“不……”杨妃惜乎还想拒绝。
“本宫懿旨!”马秀英淡淡说道。
随后,云霄一声环佩响过,杨妃站了起来,旋即就是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这!这……怎么会这样!”朱元璋惊骇的声音传来,“粗布的?洗到脱色了!这么多补丁!浣衣局怎么从来不曾禀报过?”
马秀英冷笑一声道:“你还没看到她院子里宫女的东西呢,穿得比我还好!浣衣局多半是把宫女的衣服当成她的,她的衣服当成宫女的了!”
云霄听到一阵骨节的响动,心里已经猜到朱元璋在此刻的表情,一个妃子,穿的是粗布内衣,还打着补丁,而宫女却穿得比皇后还好,这事儿传出去,恐怕舆论大哗。隐约间,云霄已经听到了杨妃的啜泣声,心里也是一阵难受,这位妃子春风一度之后便珠胎暗结,从此再也没有见过皇帝的面,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坐在末席远远遥望。
这都什么事儿!云霄心里苦笑不已。
马秀英叹息了一声:“元璋,不是我多嘴,也不是我想妒忌,你也不小了,都快当爷爷的人了,这些事儿少做一些吧!那个妖女,好像就是你在御花园偶遇之后在假山旁边宠幸的吧?虽然不知当是她用了什么手段,可你这也忒不像话了点!既然要了人家,就要有个担当。”
说着,马秀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亲手替杨妃披上衣服,细细地扎好裙带,说道:“老五,你转过来吧!”
云霄依言转身,马秀英又对朱元璋说道:“不是我偏袒,这方面你好好学学老五。老五妻妾也不少,可他府上妻妾和睦是应天闻名的。论荒唐事,锦衣卫报来的东西我也看了,老五做得不比你少,可是老五的女人偏偏就过得比你的女人滋润!老五每要了一个女人,不是睡一晚上就没事儿了,而是担当起来,好生照顾着,可你呢,一次两次就抛之脑后,时间长了连人家模样都记不清,这是个做丈夫的样子么?”
朱元璋沉默了一会儿,颓然道:“这些年,我是过分了……”
“罢了……”马秀英叹息一声道,“我从来不争什么,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贞儿妹妹,你的丫头自打生下来老五也没见过,好歹也是他儿媳,来认个脸熟吧!”
李贞姬应了一声,从身后拉出了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儿。一般来说,男孩儿长相随母,女孩儿长相父,云霄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长得跟朱元璋一个模样,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不但没法跟柳飞儿交待,更没法跟自己小小的儿子交待。幸好女孩儿粉雕玉琢,万幸万幸没有继承朱元璋的长相,继承了李贞姬的长相,幸运的是,继承了朱元璋的身高,当然在云霄眼中是如此,至于长大之后么,看情况再说吧,长个子的药方云霄从来是不缺的。
云霄看得满心欢喜,朱元璋自然也得意,自此兴奋了一会儿,朱元璋笑道:“檀蕴,还不给你公爹行礼?”
朱檀蕴奶声奶气地行礼道:“女儿见过公爹!”
云霄呵呵一笑将朱檀蕴扶起,抱在怀里笑道:“这个儿媳不错!可惜了飞儿却不曾见过……”
朱元璋呵呵笑道:“你若是不嫌弃,就把檀蕴接到你府上住两天,自家兄弟,好说话!”
马秀英亦是道:“反正现在孩子还小,老五带回去几天也是无妨的,顺便调教调教也好,省得将来咱们的女婿跟咱们的女儿合不来。就怕贞儿妹妹她……”
李贞姬连忙道:“全凭万岁、皇后吩咐!”
云霄放下朱檀蕴行礼道:“多谢大哥、大嫂成全!”
朱檀蕴亦是行礼道:“多谢父皇、母后、母妃!”(按:旧例,皇后也算是庶出子女的“母亲”。)
朱元璋缓了缓脸色,对杨妃道:“你先下去沐浴更衣(不是换衣服,是指去WC解决人民内部矛盾)吧,晚上就留在我这边好了;权儿送到皇**里去。”
杨妃躬身行礼,一脸感激地看了看云霄,转身在宫人的带领下,沐浴更衣去了。
杨妃带着朱权离去之后,朱元璋脸色渐渐平静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札递给云霄道:“老五,你看看这个。”
云霄一阵迟疑,说道:“这个,应该在皇城……”(按:皇城是指皇帝办公的地方,也就是指点前廷三大殿,相对的,宫城指的是皇帝生活的地方,也就是指内廷。皇宫是对前两者的统称。)
朱元璋摆摆手道:“高丽那边的消息,让贞儿知道也无妨。”
云霄犹豫道:“只是信札而不是国书……”
朱元璋微微笑道:“你且看过。”
云霄匆匆看了一遍,失声道:“李成桂动作这么快,都准备称王了?”李贞姬陡然色变。
朱元璋点点头道:“没错。李成桂不简单啊!废黜高丽国王另立新君之后,便厉行公田私有的改革,在王都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田契,全国重新丈量土地重新分配田亩,拉拢了大多数高丽百姓;然后借着高丽百姓的力量剿灭了高丽另一个权臣曹敏修的势力,高丽从此就是李成桂一家独大了!如今这封私信便是李成桂写给我,替他自己为王投石问路来的!”
李贞姬骇然,她绝对没想到自己的兄长已经到达了人臣的巅峰,不但连废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做出来了,居然连自立为王都敢了!不过,话有说回来,眼前的一切都意味着这位大明皇帝是支持自己的哥哥这么做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这么坦然地站在这里参与这件事,而自己的儿女跟不会跟大明朝第一宠臣结了姻亲,自己的儿子的封地也不会距离高丽那么近。当即,李贞姬跪拜道:“臣妾涕零,多谢吾皇替臣妾报得杀父之仇!”
朱元璋含笑扶起李贞姬道:“贞儿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朕替你出口气也是应当的!”
云霄补充道:“李成桂只用私信而不用国书,显然有试探大哥的意思,大哥准备如何去处?”
朱元璋迟疑一会儿说道:“李成桂送来两个国号让朕裁决,一是和宁,一是朝鲜,你觉得应该如何取舍?”
云霄想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李贞姬,认真说道:“朝鲜!高丽在大明国土之东,古有日出东方之说,取‘朝日鲜明’之意乃言其国永为大明藩属,正好恰当。”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公主殿下
朱元璋微微颔首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李成桂这若是一开始便自立为王也就罢了,奈何我朝与高丽反复协谈之后又重立了宗藩关系,可他却又图谋废立,今日废一个,明日废一个,自己上位称王又缩头缩脚,行事优柔寡断、诡谲不定,如何取信于人……朕在几年前就给过他私信,让他放手作为无需多虑,大明永远站在他这一边,可是他呢?一边防着鞑子和高丽王室,一边防着朕,若是大明即刻承认,恐怕会……”
李贞姬脸色微变。云霄朝李贞姬使了个眼色,斟酌道:“如此,大哥不妨先册封李成桂‘权知(代理)朝鲜政事’,久而久之,待高丽百姓信服王化化之后再做计较;至于李成桂,大哥可直接赐名以示恩宠。”
朱元璋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可,便赐国号‘朝鲜’吧!至于李成桂……‘朝鲜’,乃指‘日出东方’,日出东方者为旦,赐名李旦好了!既然他之前处事犹豫,如今这烂摊子也只能让他一个人承担,让他再忍几年好了。”
李贞姬听罢,连忙下跪谢恩,多年夙愿终于一朝得成,李贞姬脸上的喜色自不必提。
“行了!”朱元璋呵呵笑道,“老五你回去查案吧,贞儿,我知道你想谢谢老五,你就替我和秀英把老五送到内廷门口吧!”
云霄谢过朱元璋,跟着李贞姬走出了朱元璋寝宫。不过与其说是李贞姬是“送”云霄的,还不如说是让云霄遭罪的。若是云霄一个人出去,顶多是两个内侍在前面引路,倒也没什么压力;这下倒好,云霄得乖乖跟在李贞姬后面,低头垂首恭敬而行,毕竟,后面大队宫人内侍还跟着呢!
到了内廷门口,再往前就是谨身殿了,李贞姬没有圣旨也不可以出去。停下脚步,李贞姬转身对云霄道:“到了……”
云霄行礼道:“谢硕妃娘娘!”
李贞姬迟疑了一会儿,对周围的宫人内侍道:“你们先歇着。”众人立刻小心翼翼地退到二十步之外,估摸着听不到说话声时才停下,再远就看不清什么了,这也是内廷大忌。
“高……朝鲜的事……你还要多费心……”半晌,李贞姬缓缓道。
云霄恭敬道:“李将军非常人,定然不会看不清形势。”
“棣儿就藩之后……你也要多帮衬帮衬……”
云霄笑了起来:“好歹也是我的女婿,不帮他帮谁去?硕妃娘娘放心……”
“叫我贞儿……”
云霄一怔,微微摇头道:“只待来生。”
李贞姬沉默了,良久,苦笑一声道:“死了倒也干净……”
云霄被李贞姬噎了一下,只得压低声音道:“非是我不肯,今儿宫里的事你也看见了,我敢肯定,对方除了安插了刺客进来之外,必定还安排了其他密探细作,若是细节上被抓住把柄,那就是大大不好了。”
“再过十年,棣儿把我接到北平奉养,应当没什么问题吧?”李贞姬面无表情地问道。
云霄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按制,妃子上了年纪,皇子提出这种请求也无不可……”
良久,李贞姬叹息一声道:“是啊,上了年纪……那时候我已经老了……应该说,现在已经老了,将来只会更老……”
云霄默然不语。
“你的女人都三十多岁了,可这两天宫里赐宴的时候,我看她们依旧是二十岁的模样,你是医道国手,想必是有什么驻颜的妙方吧?送几张进宫瞧瞧……”李贞姬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云霄一脑门汗,连连点头道:“遵命!”
李贞姬取笑的意思更浓了:“我听说,杨妃儿子的封地是在棣儿的旁边,手里抓着朵颜、泰宁、福余三卫;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前一阵子到处疯传的那两个鞑子女人,恐怕就是这三卫的吧?”
云霄讪讪笑道:“硕妃娘娘好记性……”
李贞姬突然粗口道:“老娘嫉妒了!为了两个鞑子女人,居然又收一个弟子!连杨妃也跟着沾光!”
云霄心里一阵郁闷,果然,跟女人没道理可讲!
看到云霄郁闷的表情,李贞姬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道:“放过你了!你出去查案吧!记得时常指点棣儿,如今结了亲家,我也可以请旨让你入宫问对的,若是你不教棣儿学好,我可不客气!”说着,招招手唤来朱檀蕴,嘱咐道:“到侯府上小住几天,可别由着性子乱来,可懂?”
朱檀蕴正换牙呢,嘴上大门豁开一道漏风的口子,吹着气说道:“请母妃放心!”
云霄带着朱檀蕴战战兢兢地走出宫门,迎面就看到等候许久的毛骧,毛骧身边站着的,正是韩清。两人看见云霄出来,齐齐下拜行礼道:“拜见大帅!”看到朱檀蕴,又齐齐行礼道:“拜见十公主!”
朱檀蕴却愁眉苦脸道:“姐姐们都有了封号,我什么时候才有封号呢?十公主、十公主,都好像我长不大似的……”
毛骧和韩清对视一眼,齐齐埋下头去偷笑,云霄苦着一张脸说道:“公主,这个……到了十岁,封号自然有了……”
“哦!哦!那再等几年好了……”朱檀蕴闷闷地回答道。
云霄扶起毛骧和韩清道:“你们两个在这儿等我?”
毛骧嘿然道:“刚刚接到圣旨,让属下两个协助大帅查案,本想去侯府通报案情,一打听才知道大帅还没出宫,所以就到这儿等了……”
云霄奇道:“五城兵马司不是秦王管着的么,怎么……”
韩清连忙回道:“按例,秦王殿下过了年就是就藩的年纪,再抓着五城兵马司不合适,万岁前日让秦王殿下管宗人府的事务去了,秦王殿下看属下是云字营的老人,说让我跟着大帅查案,大帅使起来顺手,所以就交割了差事,让属下接管了兵马司……”
“哦……”云霄恍然道,“那得先恭喜你了!”
韩清连忙道:“还靠大帅多年栽培!”
毛骧哈哈笑道:“矫情!秦王在五城兵马司不过是历练,所有的事务还都是你这个副手一把抓,如今不过有了个正式的名份罢了,看你高兴得!”
韩清当即爆了粗口:“娘的,老子混到这一步也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不比你差哪儿去!有本事咱们把部下拉出来练练?”
云霄在旁边笑了起来:“你们俩掐什么掐?要掐可以啊,今儿晚上就有大活儿!”
两人听得眼冒精光,离开战场那么久,最希望的就是能有一趟“大活儿”,这比平时捕盗缉拿刺激多了。云霄勾勾指头,凑到两人耳边一阵耳语,两人嘿嘿一声,有说有笑地携手离开。
宫内早就准备了护送朱檀蕴的马车,云霄坐在车辕上,看似闭目养神,实际上心中思绪万千。没想到,只不过蓝翎的鼻子偶尔灵光一下,居然就扯出了这么一桩泼天的案子,从容地安插刺客进宫,混到了嫔妃的位置,能够在得到消息之后立即灭口,而且动作之快,手段之毒辣,骇人听闻。最起码可以判定,对方组织的严密程度和行事效率,绝不低于锦衣卫!棘手啊!
车仗行到府上,门子看到公主仪仗远远过来就立刻跑进去飞报了。等云霄带着朱檀蕴进府的时候,二门后的院子里已经满当当地跪了一地。
朱檀蕴和立朝之后才出生的皇子公主一样,完全没有经历过那段与臣子风雨同舟的岁月,所以,他们并不如朱标兄弟几个那般具有与众不同的亲合力,相反,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是皇族的沉稳与尊贵,同时还带着微微的傲气。这一点,在内廷之中或许没有体现出来,可一旦出了宫,面对的不是臣子就是百姓的时候,这种与众不同便展现无遗。
面对跪得一地的人,其中甚至还有自己未来的丈夫和婆婆,朱檀蕴并不像当年的徐妙云一样吓得手忙脚乱,反而微笑着挥挥手道:“免礼平身吧!本殿来府中小住,还请诸位费心!”
柳飞儿带着合府上下谢恩起身,云霄在旁边呵呵笑道:“进去说话吧!飞儿,你命人把敏儿的闺房打扫布置一下,随公主出宫的宫人内侍也需好好招待,不可大意了。”
柳飞儿点点头含笑走到朱檀蕴身边,还没开口,朱檀蕴就行朝众人行了个万福礼:“檀蕴见过婆母……”
柳飞儿笑容一滞,旋即笑意更盛:“客气什么!公主请堂内上座!”
这种场面历来是让人最头疼的,照规矩,云霄和柳飞儿是未来的公婆,自然要坐上首,可朱檀蕴在未嫁之前,偏偏是个公主,也应该坐上首。众人推让了半天,依旧是让朱檀蕴坐在了正厅上首,坐定之后,柳飞儿才拉出一个小男孩儿,对朱檀蕴笑道:“公主,这便是我那不成器的孩儿……”说着,催促男孩儿道:“麟儿,还不快向公主行礼?”
男孩儿脸上露出一抹颇不甘的表情,但依旧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刘麟拜见公主殿下!”
第五百三十七章 小小男女
朱檀蕴朝这个穿着粗布短衣的男孩儿看了一眼,向柳飞儿笑着说道:“夫人说麟哥哥不成器,可是说本殿的驸马没什么出息?”
柳飞儿语塞,这丫头怎么连客气话都不会听了?见得无人回话,朱檀蕴依旧微笑道:“夫人还是请大家都忙各自的去吧,实在用不上这么大排场……”
柳飞儿恍然,人多了小丫头也不自在!当下让闲杂人等都散去,厅中留下的也就是各命妇和云霄的子女。
朱檀蕴这才松了一口气,恢复了小女儿模样,害羞道:“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好紧张的,就怕做不好,宫里的乳娘又要教导半天了……”
云霄这才明白小丫头为什么刚才一板一眼地说话了,规矩两个字也不单单是用在普通人身上的,身为皇族,要懂的规矩更多。
朱檀蕴招招手道:“麟哥哥,你为什么穿的粗布短衣呢?身上还有好多木屑尘土。”
刘麟看了朱檀蕴一眼,只是答道:“玩耍时怕弄坏了好衣裳,所以换上。”
朱檀蕴从座椅上跳下,走到刘麟身边,低声笑道:“麟哥哥你可别瞒我,你整天在府上做新巧玩意儿呢!”
刘麟中规中矩地回答道:“奇技淫巧不足挂齿。”
这一下朱檀蕴不乐意了,仰头朝云霄道:“五叔!你看看麟哥哥,不冷不热,拒人千里哩!”
云霄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会给未来儿媳脸色看,皱了皱眉头就像呵斥。谁知道刘麟突然振了振衣衫,躬身作揖道:“时辰不早了,刘麟还要去后堂读书,若是今日没能学到什么,父亲是要责罚的。公主殿下自便,臣告退。”
在所有人愕然的表情下,刘麟施施然走了出去,云霄愣了半晌,咬牙道:“这脾气,比我小时候还倔!”
朱檀蕴的脸涨得通红,强忍许久,抬起头问柳飞儿道:“夫人,您还是说实话吧,难道是本殿做得不够好么?”
柳飞儿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苦笑道:“麟儿这小子,一出娘胎就是驸马,旁人羡慕倒是羡慕了,可是他……”
云霄蹲下身,对朱檀蕴微笑道:“麟儿希望,能够像他的爹娘一样,在茫茫人海中偶遇,然后缘定三生,而不是从小就背上这一段他根本没有资格反对的婚姻,你懂么?”
朱檀蕴眨巴眨巴眼睛,随后笑了起来,缺了门牙的嘴直透风:“本殿……檀蕴知道了,从现在起,檀蕴便不是公主,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五叔,去给我找一套粗布衣裳来,行么?”
云霄愣了一愣,起身朝柳飞儿微笑道:“大哥好算计啊……”
刘麟回到内宅,端坐在云霄的书房中,仔细地看着父亲画下的一张张图纸。满书桌摆放着小锯子、小木片。仔细研究了许久,刘麟刚准备继续动手,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就穿了过来,一个梳着总角双髻的小女孩儿站在了书房的门口。
“麟哥哥,我可以进来吗?”穿着粗布短衣的朱檀蕴俏生生地站在门口,拔去了所有发簪头钗,洗去了所有宫妆脂粉,托着茶盘,一脸素颜地站在门口。
刘麟抬起头看看朱檀蕴,表情一阵古怪,点点头,没有出声。
朱檀蕴脸上浮起一抹红晕,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讲茶盘放在书桌上,低声道:“麟哥哥,喝茶……”
刘麟站起身:“多谢……”说道这里停住了,“公主殿下”四个字被刘麟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
沉默了一会儿,朱檀蕴嗫嚅道:“是不是我的身份让麟哥哥不自在了?”
刘麟也才是个孩子,只不过从心底比较排斥这一桩从来没跟自己打过招呼的婚姻,日常所见的又是其他驸马的前车之鉴(按,不论哪朝哪代,生活幸福美满的驸马很少,朱元璋对皇亲打压也更重,驸马更没什么好日子,这里不展开描写),本能地对这桩婚事抗拒到极点。也正因为他是一个孩子,所以他对这桩婚姻就算再讨厌,也恨不上朱檀蕴,而眼前这个女孩儿的低声下起,更让他的不快烟消云散。
“公……檀蕴,你就没有想过去自己选择自己的未来?”刘麟突然冒出一句跟他年龄极为不符的话。
“自己去选择?”比刘麟更小的朱檀蕴还在为自己的门牙什么时候才能长齐而发愁,根本还没有思考到这个层面的问题,被刘麟问得一头雾水。
刘麟点点头,从案头拿起一本抄本,递给朱檀蕴道:“这是我爹娘多年闯荡写下的笔记,我闲着练字的时候都是拿我爹的手稿当字帖,抄下这一本,你看看……”
“哦……麟哥哥懂得好多……像个大人了……”朱檀蕴紧紧攥住刘麟递过来的抄本,认真的说道,“母妃也教我念书,也教我写字,可是我脑子笨,背好几遍都背不会,还经常写错字背罚……”
刘麟愕然,原来自己的“法定妻子”居然是个笨丫头!虽然两个孩子都没满十岁,可是不用几年两个人也要成亲拜堂入洞房的,刘麟突然发现自己未来的女人居然是个笨丫头,这一下有些不能接受了。可他总不能说“好好回去念书,笨丫头我不娶”这样的话吧?
“四书百家看看就罢了,全背下来那才是虚度光阴,”刘麟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宽慰这个笨丫头了,“我爹说,一个人一辈子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全陪在四书典籍里面才算糟蹋了。”
“真的?”朱檀蕴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母妃还经常教训我说,书读不好,将来还要被你笑话哩……”
刘麟没好气道:“我有笑话你的功夫,还不如自己多读点书!你瞧我二娘,一读书就喊头疼,可是她不但精通各种毒药,而且还能搞出好多新花样来呢!父亲给二娘看了很多炼丹的书,结果二娘自己想办法直接炼出了精铁!你看我这把小钢锯,就是二娘炼的精铁打成的,外面根本买不到这么好的!二娘炼精铁的时候,多出了好多烧制后的木炭竹炭,二娘居然用来滤水!别以为那东西黑乎乎的,被二娘一倒腾,臭水脏水从里面一滤,都变成干净的出来,咱们青甸镇的家丁卫队每个人都配了这么个竹筒子,将来行军打仗的时候就算水源再脏,也能喝到干净水了!你在看看这个鸡蛋,没壳儿是吧?也是二娘在厨房里弄出来的,当时吓坏好多人呢……”
朱檀蕴的脸色夸张了起来:“你二娘好厉害!”
刘麟被这么一夸,顿时得意起来:“我娘亲就不用说了,各种机巧玩意儿没有她不会的;三娘最厉害的是天文星象!我瞧瞧告诉你哦,三娘推算出的满月和涨潮的时间比钦天监推算出来的还要准呢!三娘自己还做了一个尺,据说不论你在什么地方,只要你把这个尺子的一头对准紫微星(北极星),然后校准,对照地图之后你就能知道自己在哪儿!咱们封地的家丁卫队也备了这个东西,据说挺管用……”
“真的……这么厉害?”朱檀蕴有些黯然道,“可我什么都不懂的……”
刘麟淡然笑笑:“我爹出常说,笨蛋从来不是天生的。有些人精通音律却只有一个破锣嗓子,有的人虽然面朝黄土,却能唱一曲好山歌;天有所予,必有所取。老天爷没给你一个背书的好脑子,可不代表你其他方面不行。说实话,论练武,我就不及我二弟,别看他才五岁,可我爹总说他的武学成就必定不可限量,河北绿林谢大侠的儿子都十三岁了,跟江州许总镖头的孙子联手还打不过我二弟呢!我就不行了……”
朱檀蕴渐渐地从自卑中恢复了一些,目光就转移到刘麟手中摆弄的物件上来:“咦……麟哥哥,你不是说你读书来的么?在书房做木匠活儿,就不怕被五叔教训?”
刘麟了下来,拿起一个木片用小尺子量了量,又用锉子轻轻锉了几下,慢悠悠地说道:“这也算读书……你看看这个。”说着,顺手往书案边一指。
朱檀蕴一看,顿时惊喜道:“船!好多船!”
刘麟微笑道:“这个是福船,这个是广船,那个是沙船,这些是根据商队从海外弄来的图纸做出来的,这个样子最怪的,是一个交达文西的蛮夷老头手稿里设计出来的船,不过还没做好,我正忙这个……”
朱檀蕴讶然道:“那麟哥哥你造这么小船干什么?你将来想要造大船、海船?”
刘麟嘿嘿笑道:“打小儿我就喜欢玩儿爹书房里的这些玩意儿,看看,那边火铳、火炮的木制模型都是我做的!我爹说,既然喜欢这个,那就多玩玩!你四皇兄,哈,也就是我姐夫,想要在就藩之后造船,派人看看海外风物,前后搜罗了不少船只的图纸让我爹参详,我爹就先交给我来做了……”
“五叔?”朱檀蕴更吃惊了,“这么大的事……”
刘麟神秘一笑:“我爹说,读书不能只停在写写画画上,自己动手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做不成,那也能总结出失败的教训来,总比一事无成要强得多!你等等……”说着跑到书架边,取出了一个卷轴摆在了朱檀蕴的面前。
第五百三十八章 暗夜劫囚
“这是什么?”朱檀蕴好奇心大起,“麟哥哥也喜欢画画?”
刘麟展开卷轴,里面的内容让朱檀蕴瞠目结舌:“啊!好大一条船!”刘麟揶揄道:“怎么,图纸画得大的,就是大船了?”
朱檀蕴摇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你看那几个船,桅杆只有一个两个,就算做得再大也是小船,可这个图纸上的船,大桅杆就有三个,小桅杆就更多了……”
刘麟微微有些诧异道:“这个你也知道?”
朱檀蕴腼腆道:“四皇兄是我的同母兄长,他去母妃那儿的时候,也时常教我一些的……每次看到我背不上书被母妃罚跪,四皇兄就讲这些好玩儿的东西给我听……”
刘麟嘿嘿笑道:“燕王这个姐夫果然有趣!”
朱檀蕴鼓起勇气道:“不过你算错了……”
刘麟顿时瞪大眼睛道:“算错了?怎么可能?”
朱檀蕴指着图纸道:“麟哥哥做的那艘广船四皇兄给我讲过,小的要八百料,大的要一千二百料,麟哥哥画的这只船看上去桅杆数量比小广船多了一倍,所以用料也定的是一千七百料,这肯定不够……恩……两千两百料,还得紧着点儿用!”
刘麟长大嘴巴:“你……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朱檀蕴摇摇头茫然道:“不知道啊,只不过看到麟哥哥写写画画这么多东西,脑子里不自觉就算到了这个……”
刘麟一下子抓住朱檀蕴的肩膀,嘿嘿地笑了起来;院墙外,蹲在墙脚听墙根的一家老小也嘿嘿地笑了起来,云霄扯扯柳飞儿的衣角,低声道:“就这么个儿媳,咱们算捡到宝哩!”
入夜,镇抚司大牢门口一片寂静。两个锦衣卫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护卫,院中亦是来来回回不断有人巡视,不但数量上比往常守卫人数翻了一番,就连质量上,都是身材高大壮硕的汉子。
一阵巡夜的梆子响起的同时,空气中传来了刺耳的破空之声。
“噗!”“噗!噗!”“噗!噗!噗!”
暗处飞来一波弩箭,守卫们几乎同时中箭,闷哼一声,捂着心口纷纷躺下。片刻之后,十几个黑影落到地面,二话不说,立刻朝牢房内冲去。
牢房内除了偶尔点着的松明灯之外,到处都是一片漆黑,间或可以听到白日里受刑的囚犯窝在囚室里哀嚎,更有直接被大刑吓破胆,直接疯掉的钦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黑衣人刚刚闯进,门后坐在一边喝茶的两个锦衣卫就立刻反应过来,“呛啷”一声拔出绣春刀,大喝道:“有刺客!”话音一落,为首的黑衣人就是手臂一抬,两枚铁胆飞了过去。
两个锦衣卫反应还算快,险险避过,见对方人多,急急向后退去。偷袭不成只得强攻,黑衣人抽出兵刃急追过去。院子外放哨的锦衣卫比往常多了,无奈牢房过道本来空间就不大,故而锦衣卫也没安排下多少人,前两个锦衣卫之后,也就在过道的拐弯处又有两个,那两个看到刺客人多势众也只得抽刀急退,很快就退到了最里间,刺客已经远远看到,一个宫装女子被铁链缠住吊在半空,两个锦衣卫正持着鞭子似乎在拷问什么。
看到刺客来袭,原本正在拷问的锦衣卫也似乎大吃一惊,连忙抽出兵刃与退下来的四个锦衣卫并肩御敌,六个人被团团围住。
就在刺客自以为得手的时候,被吊着的女子突然浑身一抖,手一送,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面,拨开盖住脸面的长发,露出一张留着胡须的男人脸,嘿嘿笑道:“娘的,老子的胸都是平的,你们怎么就不看清楚了?”
一声唿哨,所有牢房的门全都打开,黑暗中窜出了几十个锦衣卫人人拿着刀,一脸揶揄地看着刺客。
“毛都堂,您亲自出马扮女人,谁能认得初来?”有人低低笑道。
毛骧眼睛一横:“锦衣卫开镇这么多年,头一回有人劫诏狱,咱能不准备盘好菜么!”
为首的刺客低喝一声:“撤!”带头往上一跃,准备冲破房顶逃出去。
“咚!”“咚!咚!咚!”往上跃的刺客往屋顶上一撞,立即发出一阵闷响。毛骧在下面躲着脚大笑道:“你们是在哪儿混的?咱们诏狱的大牢可都是铁墙、铁屋顶,外面抹层灰而已!”
所有锦衣卫都哈哈笑了起来,毛骧高声道:“收网!”五六张大网朝刺客透顶当头罩过去,刺客一惊,本能地想要挣扎,可是锦衣卫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纷纷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朝刺客扔去,药丸落地,腾起一阵烟雾,所有刺客立时瘫软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锦衣卫走到自己面前撬开嘴巴拔出口中的毒牙。
“娘的,果然人人有毒牙啊,还是大帅想得周到!”毛骧看着缴获的一堆毒牙,不无郁闷道,“换成老子,恐怕一个活口都没了。”
诏狱天牢的院子一片寂静,除了几声闷响之外,什么动静都没有,良久都不见有人出来。过了一会儿,又是七八个黑衣人跃到了院中,朝大牢门口摸了过去。夜空中陡然传来一阵断喝:“毛部堂令,收网!”
话音一落,原本“死”在地上的锦衣卫都是一个鲤鱼打挺,抽出绣春刀站了起来,朝刺客扑了过去。
刺客显然吃了一惊,朝锦衣卫抛出几枚不着调的暗器之后便立刻猬集成一团,准备列阵接敌。锦衣卫不慌不忙地以“暗器”还击,一阵烟雾之后,刺客照样稀里糊涂地躺下了。
看着“高大壮硕”的锦衣卫扯开飞鱼服,从里面取出大块的铁板和猪肥膘的时候,院墙外的一个黑影缓缓地缩回了黑暗中,悄然离开。
城东,一个普通的民宅里,冒冒失失地闯进了一个黑衣人,一进屋,黑衣人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主公,属下无能,失手了!”黑衣人惶恐道。
“失手了,失手了你还回来做什么?”屋内的人语气淡然,“你这不是把对方直接引过来么?”
黑衣人顿时跌坐在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砰!”民宅的门被撞开,大队的兵丁冲进了房间,房内除了一具黑衣死尸之外没有任何人影。韩清扫视了民宅一眼,问道:“这里确实没有任何人出来过?”
旁边一个亲卫躬身回答道:“启禀将军,属下一直盯到现在,只有这个黑衣人进来过,不曾有任何人出去过。”
韩清微微颔首,面无表情道:“此间必有秘道。好好搜,就算把房子拆了,也得找出来!”
“是!”
夜半时分,绝大多数应天百姓还在沉睡的时候,城东传来一阵闷响,紧接着的便是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正和自己的女人们胡天海地的云霄陡然停下,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警惕道:“火药!地底下来的!”
云霄身下的柳飞儿捶了云霄两下,带着一丝娇媚道:“别管他,毛骧跟韩清来报信还有一会儿时间……”
“就是!”旁边的蓝翎也说道,“动了火药,反而好查了……”
康玉若慵懒道:“只要去查查应天各武备库房就知道了……你也别急了,火药的事情露了底,估计武备库的一些小官儿已经被灭口了……”
就连叶影也说道:“看上去乱了,实际上更好查了……”
云霄嘿嘿一笑,继续活动了起来。
等志得意满的毛骧和灰头土脸的韩清同时出现在云霄面前的时候,云霄早就一次性讲自己的五个有名份的女人集体“正法”,慢悠悠、美滋滋地坐在正厅喝茶,顺便调戏调戏一直在旁边伺候的水柔。
“大帅,属下办事不力……”韩清躬身请罪道。
云霄笑了起来:“意料之中而已!对方苦心经营这么久,若是就这么一鼓成擒,那还有什么意思?能布置到如此严密的人,又岂是那么容易抓住的?”
毛骧却是有些得意道:“大帅,属下今夜抓到刺客二十九名……”
云霄亦是笑呵呵道:“其实你的活儿容易得多,抓到的人审了没有?应该只是些小虾米吧?”
毛骧讪讪道:“大帅厉害……”
云霄又笑道:“这会你们都过来了,镇抚司大牢又要热闹了……”
毛骧陡然色变,连忙道:“大帅,属下这就回去!”
云霄摆了摆手,制止道:“不用!我的人在那边。我一直担心锦衣卫的调动瞒不过对方,如果此刻镇抚司大牢打起来了,这说明,你的锦衣卫得好好清理清理了……”
毛骧悚然,躬身拜倒不知所措。
云霄看着毛骧惶惑的样子,起身扶起毛骧道:“起来吧,不必这么拘礼。我这话里没有怪你的意思,咱们的对手敢把手往宫里伸,当然敢把手往镇抚司伸,镇抚司是查案的主力,若是不先把镇抚司里面的人事都清理一遍,别说查案了,被别人牵着鼻子走还差不多!若是到了不可收拾的时候才发现镇抚司里面有了内鬼,那时候你麻烦就大了。”
毛骧恍然大悟,连忙拜谢道:“多谢大帅指点!”
第五百三十九章 刘公解梦
厅外传来一个莫名的声音:“侯爷,事情办妥了。生俘两人,格杀九人。侯爷置办下的东西,有用。”
“好!”云霄点点头道,“记住,生俘的两个暂时收押妥当,务必不能见着太阳光。”
“属下明白!”一阵轻微的响动,外面又恢复平静。
看着毛骧已经惨白的脸,云霄微笑道:“看来你有活儿干了。”
毛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拜道:“还请大帅指点属下!属下执掌镇抚司多年,居然……唉!丢人!丢了大帅的脸面,丢了飞字营兄弟们的脸面!”
云霄只得再次将毛骧扶起,细语安慰道:“咱们的对手连内廷都能安插进刺客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且不说现在朝堂上我们还摸不清对方有多少爪牙,单就是各级官僚家里有多少密探咱们也说不清楚!如何能怪到你一个人身上?”
韩清亦是宽慰道:“老哥何必自责!大帅的脾气老哥还不知道么?若是有心栽培,必定当面驳得你体无完肤,训斥严厉异常;一旦被骂一顿,反而很快就会升迁,云字营和飞字营不都是这规矩么?”
毛骧站起身,赧然道:“可这一次非同小可,锦衣卫乃是万岁亲军,若是出了岔子……”
云霄淡然笑道:“我是查案的钦差,出了漏子,当然是我一个人扛着。”
这一下,毛骧和韩清都是感激不已,两人齐齐拱手道:“谢大帅栽培!”
云霄微笑示意两人不必多礼,转而道:“这一次查案,事关江山社稷,你们两个务必小心!我料对手必定以为我从刺客和那妖女入手套问口供,咱们不妨暂且放一放,做出套取口供的假象,暗地里从整顿内部开始,先把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内部清理干净,然后直接清理一下御马监的亲军和京营各部,争取一下子把咱们的队伍清理干净!”
韩清愕然道:“大帅,为何先做这等事?这岂不是放任贼人逃脱?”
云霄呵呵笑道:“看上去是闲子的棋,未必不能起大作用。毛骧,你有监察百官的职责,等会儿我说的话,尽可报知万岁无妨。韩清,我且问你,你若是想要谋反篡位,你会做什么准备?”
韩清慌忙俯首道:“大明江山永固,臣不敢妄想。”
云霄朗声笑道:“我替你说!历代篡位谋反者,可以不抓朝廷文职,但一定会抓军队!大军在手,尤其是京师左近的大军在手,谋反之事至少九成!咱们的对手处心积虑混进内廷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等着时机成熟的时候谋权篡位?若只是篡位,那他们如何弹压京师的反抗势力?又如何面对天下的勤王兵马?所以,若要谋反,必定先要控制住京师内外的大军!”
韩清恍然道:“属下明白了!贼子不管想要搞什么花样,必定是建立在京师大军尽数掌控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大军支持,纵然在内廷谋反成功,也无法抵御京师的天子亲军!”
云霄鼓掌道:“对!奸贼能走到这一步,必定已经在京师各营中安插收买了大量亲信;咱们走到现在这一步,应当以求稳围住,先清理京师各营,让奸贼无法猝起发难,然后,我们便有足够的时间从容料理没有大军庇佑的反贼!”
毛骧上前一步道:“多谢大帅指点!”
云霄又解释道:“但凡附贼者,莫过于几种。一者,冤不得伸,怨不能平,故而对当今失望,转而从贼,这种人,只要翻阅其全部秘档,基本就会显露原形;二者,贪财好物,被贼子重金收买,这种人,只消看其日常吃穿做派,尤其是小妾的吃穿做派,多半也能瞧出端倪,少数日子过得谨慎的,你们只消看看赌钱是不是一直都赢,或者买卖的价格是不是有些出入,或者其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的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比以前宽裕许多,或者有没有被什么人胁迫,自然可见分晓;最后一种也是最难挖的,这种人本来就是逆贼党羽,混入军中的,遇上这种,你们不妨在前面两者已经清理干净的情况下,有意在不同将领之间散布不同的假消息,哪道消息走漏了,自然就能找准方向了。总之,要么为仇为恨,要么为利为权,要么报恩还命,否则,谁死乞白赖放着好日子不过跟人家玩儿篡位的把戏?”
毛骧喜道:“谢过大帅!”
云霄转而对韩清道:“五城兵马司非同小可,你自己也要小心自己的那些属下有什么异动,要不然你哭都来不及!”
韩清悚然道:“属下遵命!”
云霄缓了缓,继续说道:“你们调查的范围,可以缩小一些。我不妨告诉你们,重点盯梢的目标应该是淮西旧臣,尤其是那些万岁、皇后起事之初就追随左右的旧臣,武将需要防他们被收买,文臣则是要严加监视的……”
“大帅!”毛骧变色道,“如此一来,需要调查的人就很少了,就连……”
“就连已经致仕的李相也要被调查是不是?”云霄微微笑道,“你们先别管消息是从哪儿来的,只需要知道这个消息绝对可靠就行了。重点就三条,第一,对方一定是文臣;第二,地方是从淮西的时候就跟着当今万岁,第三,对方官阶或者民望不低!”
毛骧长大嘴巴,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大帅,前两条倒是不难理解,可是这第三条……”
云霄解释道:“篡位者若无民望,那篡位岂不是白篡?此人若想篡位,必定想尽一切办法博取民望,好让自己将来的行事也能顺理成章……”
毛骧咬咬牙道:“属下明白了!如此,确实没几个人了!”
“唔……”云霄点头道,“我也跟你们交个底儿,原先飞字营的暗记是祥云图案,如今我的产业也有自己的情报来源,你们两个平时多主意看看,若是看见什么地方有枫叶暗记的,便是跟我有关的,有什么事情,尽管进去办便是。不过你们两个口风要把严实一点儿,让贼子知道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毛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韩清齐声道:“属下遵命!”
云霄笑了笑道:“你们也别介意,习惯了有飞字营在,突然变成了聋子瞎子我还不适应,这一套,也是按着当年飞字营的做法弄出来,没什么机密,只不过替我传信罢了。”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份名单递给毛骧道:“这个里面,只有漏网的,没有冤枉的!”
毛骧大喜,双手接过道:“多谢大帅!”
云霄淡然笑笑道:“去吧,准备一下,明天我是要去张家府上看一看灭门案现场的。”
毛骧和韩清领命退出,云霄微微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朝后院走去。刚刚迈出院子,黑暗中就响起了一个声音:“侯爷,俘虏如何处置?”
云霄想了想,回答道:“暂且先安放到府里的地牢,传令青甸镇立即着手建造全钢地牢一座,至少要用三道以上钢闸门,锁头我亲自配。这边讯问完了,就押送到青甸镇去……我自己押送!”
“遵命!”黑暗中的声音渐渐逝去。
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要动手了么?二哥和老常的死因是不是也着落在这个势力的身上?”柳飞儿的声音。
云霄淡然一笑,循着柳飞儿的声音看过去,柳飞儿正挑着一个灯笼站在外面,微弱的烛光跳动着不曾苍老的容颜,云霄微微笑道:“谈不上吧!二哥和老常的死,没这么简单。对方若是有心害死二哥和老常,为什么偏偏放过三个和老六?四哥更是活得滋润!除了我们这几个,开国将领里面还活着不少呢,难不成对方连我和三哥、四哥、老六一同收买了?没那么离谱吧?”
柳飞儿莞尔道:“谁信呢!你的意思是,反贼跟这些事情无关?”
云霄点头道:“起码没有必然的联系!这估计是两条线。不过,咱们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查一查事情的真相。一个做了手脚之后连锦衣卫都察觉不出的神秘组织,已经让咱们够头疼的了,谁想到还窜出来第二个!”
柳飞儿呵呵笑道:“你忘了,对方既然找的都是不入流的货色劫诏狱,自然是从江湖人中去找,老谢的九省绿林岂是白给的?”
云霄也笑了起来:“老谢这两年过得日子也忒安生了,不给他找点事情实在对不起自己了!我这就去写信。”
柳飞儿一下子挡在了云霄面前:“别,我已经写了!”
云霄奇道:“那你这么晚还出来做什么?她们呢?”
“都睡了!”柳飞儿微嗔道,“抓你来陪我洗澡呢!弄得一身汗!刚刚我做了个挺奇怪的梦,你不是这方面挺精通的么?替我解解梦……”
“解梦?”云霄失笑道,“有钱没有?随便给两个,可以卖命,可以买命,不带送命的,夫妻也不行!”
“给你!早就准备好了!”柳飞儿不怀好意地将一个东西往云霄手里一塞。
云霄摸了一阵,苦笑道:“一个铜板啊?亏你拿得出手!”
第五百四十章 验尸疑点
浴池里蒸汽缭绕,柳飞儿双目微闭,舒舒服服地坐在池中。云霄捋着袖子,替柳飞儿细细地洗着后背。
“我梦见,我突然变成了那个柳媚,所有人都叫我司令,我坐在一个大铁盒子里面……可以在天上飞的……对方有好多怪物……有能在地上跑的,比那个狼人还要还要壮,还有能在天上飞的,生着一对肉翅,像蝙蝠一样……”柳飞儿缓缓地说道,“对方太多了,整个天空密密麻麻,连太阳都看不到……”
“不知道是谁,在一个小喇叭里面喊,说是什么‘冥河号’来了,我看见对方的阵势里面也飞过来一个大铁盒子,然后……好像是你,不知道在哪儿喊,说那个冥河号要开炮了,要我先打掉那个铁盒子上面的尖头铁管……”
“结果,我和冥河号同时开炮了……可是放出去的东西却撞到了一起,先是一亮,像太阳一样,然后就变成了一个黑球……黑球吧所有东西都往里吸,冥河号被吸进去,我也被吸进去,我就听到你在拼命叫,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霄停下手,苦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唉……”柳飞儿叹气道,“看到那么多怪物,我是被吓醒的……”
云霄笑了起来:“多大的人了,还会被这个吓着,也不怕被孩子们笑话。”
柳飞儿皱了皱眉头:“你说,我这个梦,跟那个刘震巽和柳媚有没有什么关系?”
“或许吧!”云霄淡然道,“有些事情,时候到了自然会解开。你还记得我师傅告诉我的那句师门传说么?四圣重新聚首的那一天,就是神器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如今老朱、英儿、青瑶都在了,还有一个张玉,已经在鞑子内部扎下根,等下次北伐的时候他便可归汉了,等她们聚到一起的时候,该知道的,自然就会知道了……”
“或许吧……”柳飞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要做的事情也多了,两个鬼婆准备回国了,你肯定要跑一趟的;将来北伐,你也是要跑的;妙云他们两口子就藩之后,你也闲不下来,没想到,如今卸了差事,反而不如以前快活了!”
云霄扔下手中的湿布,低声笑道:“行了,起来吧,去我书房里好好歇着,离天亮还有一会儿时间呢!”
天亮之后,侯府的门缓缓打开,云霄一遍舒展筋骨,一般往外步行。到了门口,却看见毛骧和韩清已经恭敬地站在了街边。
“呵!你们两个来得倒是挺早,我正准备去镇抚司找你们呢!”云霄呵呵笑了起来,“走,去张家的宅子看看。”
毛骧迟疑道:“大帅,不先提审人犯?”
云霄笑笑道:“人犯提审急不得,先晾在那儿一阵子,抓紧时间搜集我们需要的东西才是。”
慢悠悠地踱到张家的宅子里,云霄发现门口只有两个锦衣卫把守,而宅子里面把守的锦衣卫也少的可怜。看了这个情况,云霄转而问毛骧道:“把当时现场的验格拿过来,还有尸首位置的草图。”
毛骧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沓公文笺奉到云霄面前,云霄接过手,看了一会儿,说道:“尸首停在哪儿?”
“在偏院!”毛骧恭敬道。
“去看看!”在毛骧的带领下,云霄和韩清来到偏院,院子里还有几个仵作正在挨个儿验尸。看到云霄过来,纷纷下跪行礼。
“唔……都是什么外伤?”云霄扫视了全场,直接问道。
一个仵作躬身道:“回侯爷的话,每具尸首都是咽喉处致命伤,所有尸首的伤口都长一寸三分,深四分,伤口都是左浅右深,从外形看,刀刃不厚,锋利异常,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毛骧和韩清面面相觑,一个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杀死六十三个人,这也未免……
“这个……”仵作拿出一块黑色的面巾,说道:“这是从一个死者手中取下的,死者临死前捏得很紧,要撬开手指才能取下这块面巾,应该是死者揭开凶手的面巾之后被凶手杀死的……”
“是哪一个死者?”云霄皱眉问道。
仵作引着云霄来到一具仆人模样的尸体前,说道:“就是这个老仆……”
云霄掰开老仆的手,仔细看了一会儿,又将老仆衣服揭开,仔细看了看肋下,说道:“死者手上有老茧,不过不是拿兵器的老茧,应当是是拿锄头的,两侧肋下没有刮痕老茧,应当没有当过兵,周身皮肤龟裂,无弹性,有老人斑,应当不是练武的;指甲缝里多是碳屑,手上纹路里也都是黑色碳屑,这个时候应该实在厨下被发现的吧?”
仵作躬身道:“侯爷好眼力!”
云霄看了看那块面巾,冷然道:“这是凶手故意留下迷惑我们的!而且,凶手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哦?”韩清忍不住了,问道,“大帅,一群刺客如何能做到杀人的部位、深浅、伤口全都一样?”
云霄呵呵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对方才露了馅儿!韩清,我且问你,让你在军中训练一批长矛手,要求刺击铜钱大小的目标而丝毫不偏,你需要多久能练出来?”
韩清沉吟一阵道:“一个月练眼,一个月练臂,三个月可成。到时候不谈所有兵丁都会全部合格,至少过半。”
云霄又笑问道:“若是要求所有人刺杀的力道全都相同呢?”
韩清微微一顿,恍然道:“最多一年!咱们练一支精兵也就一两年功夫,难道说刺客都是受过精兵训练的?”
云霄颔首道:“有可能,但不一定是咱们练出来的。主谋欲盖弥彰,想要误导我们的查案方向,所以就用了这个法子,让我们以为他派来的是什么高手,实际上,应该是严格训练之后的大批死士!我算高手了吧?让我来这里杀人,我也不能保证每一个人的伤口全都一模一样,若是只有这一个刺客,那得是多厉害的家伙!”
说着,云霄摊开画着尸体方位的草图,招呼毛骧和韩清道:“你们看,这张家的宅子跟我的府邸格局是一样的,三进,九个大院落,大院落又隔成小院落,说起来也是相当复杂的,若是一个刺客过来,如何能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从容杀人?”
毛骧和韩清都是若有所思,云霄继续道:“张家的东隔壁是余妃的家人,西隔壁是周妃的家人,这些外戚虽然低调,可是门口放两个门子总是应该的。毛骧,若是让你抽调锦衣卫高手,在不惊扰左右两家门子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杀入张府?又如何才能在无声无息之间杀掉对方六十三口,直到大队人马开进来之后才被发觉?这三家不过隔着一道院墙,稍有动静就会被发现的……”
毛骧盯着图纸看了半天,连连摇头道:“玄!玄!墙头上一个脚印都没有,瓦上的积泥也没有攀援的痕迹,翻墙头肯定不行,从正门杀进去,莫说会惊扰旁边两家的门子,单是从外宅杀进内宅就足够闹得尽人皆知了……”
“所以说,这是宅内杀人!凶手从宅内而来,亦是从宅内遁去!”云霄敲敲图纸笑道,“至于这块面巾,只能说凶手出了一个昏招!大白天的杀人,谁会穿得全身乌黑蒙面裹头地出来?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刺客么?再来看看这些死者,但凡喉咙被割破的死者,喊不出声,动作也都是捂着喉咙倒下,然后自己被自己的血呛死,若是这个老仆手中有块黑巾,那么这块黑巾上应当沾满血迹才是,而这块,怎么会跟新的一样?老仆不是练武之人,他有什么能耐从刺客脸上揭下黑巾?这一切都只说明,这是凶手布下的幌子!”
韩清诧异道:“既然如此,那么宅内必有秘道之类通向外边,那是不是即刻派人搜索?”
云霄呵呵笑道:“秘道所以为秘道,自然没那么容易被发觉。这可不是什么民宅,为查案拆民宅,事后可以照价赔补,可这宅子已经被抄没,说起来算是皇产,你敢拆?”
韩清悚然,连忙问道:“那如何找到出入口的位置?”
云霄嘿嘿笑道:“这个就是毛骧的活儿了!”
一番分析,早就让毛骧茅塞顿开。毛骧听云霄提起,连忙兴奋地指着草图道:“这个不难!割喉与直接捅死不同,这么深的创口,必定会有血喷出来,如果凶手是在背后下手,那么尸首的正面必定会有血溅的痕迹,若是在正面动手,那么血溅的痕迹就会很少,从地上的血迹和死者扑倒的位置,我们可以推断出凶手的行进路线和杀人姿态,等到所有线路都确定之后,基本就可以描摹出来了……”
云霄伸出手指说道:“再补一句,每个凶手都有自己的风格,哪怕他们用的是同一种杀人手法。比如从后面割喉,有的人喜欢捂住嘴割,有的人喜欢捏住下巴,同样,有的人喜欢直接在死者身上擦去刀尖的血迹,有的人喜欢直接朝地上甩落血迹;有的人喜欢寻找全身喷满血的快意,有的人即使杀人都不喜欢血迹滴到自己身上……”
毛骧和韩清大喜,躬身道:“多谢大帅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