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宿敌三策
(请大家放心,都这么多章了,若是还太监,别说对不起读者,我都觉得对不起自己了。)
扩阔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新帝的圣旨,两者之间本来就有的裂痕因为这次事件变得越来越深。
毛秀淑知道自己的丈夫心里很苦,可她却找不到一句话来劝慰自己的丈夫。因为她心里同样充满了苦涩:当年自己意气风发的丈夫,怎么就便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南朝君臣能够同心同德,自己的朝廷却无时无刻不在勾心斗角?为什么那些王公大臣们连大都都丢了,却还有这个心思争权夺利?她想不通。
“报!”帐篷外面响起了卫兵的声音,“营外有人托牧民送来书信一封!”
扩阔默然没有回答,毛秀淑提高声音道:“送进来!”
卫兵躬身进帐,将书信奉上,慢慢退了出去。毛秀淑朝信封上看了一眼,立即张大了嘴巴:“刘云霄!”
扩阔自顾自地喝着杯中的烈酒,头也不抬地说道:“念念看吧,不知道这家伙又打算从我这儿捞点什么了……”
毛秀淑苦笑了一声,拆开了信封,顿时咋舌道:“好厚!这家伙不会直接把条件都开出来了吧?”
扩阔笑了起来:“没准还真是!他倒是说的什么?”
毛秀淑前后翻看了几页,摇头道:“一句客套话都没有,都是实话,给你出主意呢!”
扩阔一怔,旋即大笑了起来:“出主意?他有那么好心?多半又是要借我的手去收拾谁吧?”
毛秀淑抖开信纸念了起来:“上策,诱辽东诸部南下攻北平府,待其损兵折将后,横扫白山黑水,可据水草丰美之地而王,届时上表永为大明藩属,两军合力西进,将鞑虏逐进西域,挟大军以威诸部;若不肯为,可东进灭高丽而王。这是让你称王呢!”
扩阔皱眉想了想,摇头道:“不干。论实力,我在辽东一带称王确实没什么大问题,可我是大元的臣子,本来就有不少人在背后说我有不臣之心,如果真的称王了,那岂不是正好被这些家伙说中了?至于灭高丽,这家伙也算是有算计了,难度虽然不大,可灭高丽之后如何应付高丽百姓的反抗又成了大问题,这么一来至少五十年,南朝北疆都会太平。何况,刘云霄让我先消耗辽东诸部的实力,然后在白山黑水间称王,也就是说,他准备要了辽东!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相信他这话里的诚意,我若北迁称王或灭高丽称王,那么辽东一带就会成为我们跟南朝之间的缓冲地带,他倒是真心替我着想的……”
毛秀淑笑了笑,翻出第二页信纸,才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念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答应,愚忠!”
扩阔一愣,哈哈笑道:“这家伙!都这时候了还不忘了损我一把!”
毛秀淑翻开第三页信纸念道:“中策,挥军西进,以勤王之名汇合新帝,行曹操父子故事。这是让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然后等咱们孩子大了再行废立。”
扩阔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此策既保全了我对朝廷的忠义,又能掌控朝廷积聚力量,只是……骂名更甚……若是咱们的子嗣没有曹丕那般刚毅果决,恐怕反而让我们俩被人从墓里扒出来鞭尸……”
毛秀淑翻开第四页信纸一看,又笑了起来:“瞻前顾后,这哪像当年的王保保?就算你不这么做,元廷也撑不过十年,与其眼看其败落,不如取而代之,日后两军合力西进,黑发黑瞳重临西域都护,再现汉唐雄风,岂不美哉?惜乎!”
扩阔的眼中浮现出一抹迷惘:“汉唐雄风?我还是汉人么?我母亲是畏兀儿人……”
毛秀淑想了想,蹙眉道:“大唐之盛,并不是因为汉人本身多强大,而是因为大唐那股海纳百川的气概!像李多祚、哥舒翰这样名将,大唐数不胜数……”
扩阔摇摇头道:“或许你说得对,可是我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儿!应该还有下策吧?”
毛秀淑翻开第五页信纸,徐徐念道:“降明。”不待扩阔说话,直接翻到第六页念道:“你肯定不会答应。”
扩阔和毛秀淑同时笑了起来,良久方停。扩阔苦笑道:“这确实是下策了。降明之后,我必定就成了攻打朝廷的先锋,‘贰臣’的称呼肯定是少不了的,届时,你和咱们的孩子都会变成人质前往应天,刘云霄我倒不怕,但朱元璋这厮可不是什么好鸟……”
毛秀淑笑了笑:“后面还有呢!”
扩阔眼睛一眯:“念来听听。”
“老王啊,这三策估计你也想到过,肯定也不想干,”毛秀淑徐徐念道,“诚如你当年所说,秀秀的死,并不是你的过错,雪妹是死在战场上,这个仇,也只有战场上报。咱们俩私下的交情还是有的,我就厚着脸皮跟你说道说道。这么多年了,我也占了你不少便宜,如今你都被逼上绝路了,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身后事想想。难道你想让你的儿子女儿也茹毛饮血?难道你想让你儿子女儿也跟鞑子通婚?儿子睡两个鞑子婆娘不打紧,可女儿给了鞑子就等于进了狼窝哪!言尽于此,不管你选哪一条,老子都配合你,只有一条,这么多年下来,鞑子已经把西进的路打通了,你们将来实力强了,别南下祸害汉人百姓,只要你招呼一声,咱们汉家铁骑会跟你一起凿通西域。”
收好信纸,毛秀淑沉吟良久,抬起头对扩阔说道:“不得不说,他的想法很诱人……”
扩阔也点头道:“是啊,可是,我还是做不到;如果我现在这么做了,将来青史上会如何写我?当年义父在世的时候,已经派使节前往应天接受册封了,可是义父被杀之后,朱元璋便当场斩杀了使节!由此看来,朱元璋不过是个背信小人,就算他现在给我高官厚禄,将来又会如何呢?朝廷一灭,我就成了长城以北唯一强大的势力,他会如何去做?你还记得陈理、明升么?他们降了,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可是朱元璋依然把他们送到高丽安顿,此人心胸太小、气量太窄啊!”
毛秀淑看了看手中的书信,叹了一口气道:“除了这三条路,我们还有什么路好走?”
扩阔淡然一笑,说道:“不管怎样,辽东的几个部落终究是摇摆不定,若是趁机调唆,让他们在北平城下死伤无算,或许咱们还能拉回他们来,纵然拉不回来,对咱们也无害处。咱们三条路都不选,剩下的,就是拖一时算一时,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就迁到额尔古纳河北岸去,那里虽然极寒,可也是一处不错的安身之所,明军就算再有本事,也打不到那儿去。”说罢,转而反问道:“若是将来有一天我兵败身死,你会后悔跟了我么?”
毛秀淑坚定地摇了摇头:“同衾,同椁!”
扩阔大笑了起来:“没想到啊!当年的多少朋友在今时今日,居然没有一个过来为我排忧解难;唯独刘云霄这个生死对手却送来了三条可行之策!可叹哪!我这一辈子,居然能有一个知我如心腹的敌人,还能有一个同生共死的妻子,可喜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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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回到北平府的时候,柳飞儿一行人已经启程返回应天去了,而徐达正在里里外忙碌着修缮各处的城墙。大海之滨,云霄站在城墙上,俯视着关外大地,感慨道:“连山襟海,真不愧是古今第一雄关!”
徐达笑道:“大哥已经来了旨意,命名此关‘山海关’,老五说得一点都不差!”
云霄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大哥还说什么了?”
徐达看着关外的草甸,沉声道:“大哥说,咱们的计划可行,让咱们相机而动,如果真有打大仗的必要,可以便宜行事。”
云霄拍拍徐达的肩膀道:“这一次扩阔不会动弹了,北方战事,全靠四哥!”
徐达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不觉都这么多年了,老了,估计这一仗之后,咱再也上不得战场了!”
云霄呵呵笑道:“四哥说差了!这一仗跟以前的不同,恐怕要打个七八年呢!先不说咱们的持续骚扰会在什么时候才能触及鞑子的底线,只要先想想收拾那些小部落还要多久就明白了!鞑子不是省油的灯,虽然鞑子朝廷已经被打垮了,可是草原上还有不少部族的战斗力并未被削弱,这都要咱们咱们慢慢磨、慢慢耗,绝不是一两场大战可以竞全功的。这几年里,四哥不但要开战,还要做好决战的物资准备,等这些蒙古部族实在忍不住了,决战的日子就到了,同时还要做好另一手打算,那就是决战之后若是咱们还有余力,不让向北推进几百里,乘机建立卫所军寨,把辽东这块草场彻底掌握在咱们手中!”
听过云霄的话,一个庞大的蚕食计划迅速在徐达脑海中形成,想了一会儿,徐达笑道:“看来这些年不但不会闲着,还会挺忙的嘛!”。
第四百九十七章 儿女长成
当云霄启程返回的时候,徐达的军事行动也拉开了帷幕。一场针对蒙古诸部的有计划的掠劫全面展开了,一开始,徐达还只是小规模的骚扰掠劫,后来,随着掳掠的战马越来越多,掠劫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辽东一带的蒙古部落要么受不了如此频繁的军事行动而被迫投降或者北迁,要么咬牙反抗而被屠灭,整个辽东草原陷入了无休止的交战之中。
几年功夫匆匆过去,云霄的儿女们早就能够满地乱跑,而在青甸镇,不但秀雪楼已经竣工,而且这个地方早就成了谢北雁等江湖客处理江湖纠纷的固定场所,青甸镇秀雪楼,一百五十里内不动刀兵,这已经成了江湖铁律,不管是谁,犯了这条规矩,必定会受到满江湖的追杀。
卡瑞拉和诗琳都生下了一个儿子,白白嫩嫩,居然比纯汉家血统的嫡出子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当孩子被他们的母亲带进侯府的时候,所有女人都恨不得立刻把这两个可爱到极点的小男孩据为己有。虽然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可是卡瑞拉和诗琳都对这个东方帝国的都城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一直到离开的时候,卡瑞拉都念念不忘这里的繁华。趁着护送两个女人回青甸镇的功夫,云霄顺便前往洛阳将秦素月母女也接了过去,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也终于放下了。
到了青甸镇之后,云霄很是跟几个女人“热闹”了几天,回到应天的时候,已经入秋,闲暇的时候,云霄便去应天城外找芳华散心,不过去得最多的,还是张定边在城外躬耕的小院,因为张定边忒会挑地方,跟道衍做了邻居。
“小友,明日又要启程?”小院里,道衍喝着张定边自己采摘的山茶,古井不波地问道,“每次你到这儿来,次日你必定远行。”
云霄喝了一口茶,笑道:“大哥想让棣儿去中都历练历练,在龙兴之地看一看民生多艰,让我护送过去。倒是大和尚你,大哥明明给了你官儿做,你怎么还是一身僧袍?”
道衍微笑道:“僧即是僧,穿了官袍还是僧,穿与不穿又是何妨?如今南少林已复,陛下又重用僧道,我这个光头早该功成身退了。小友也知道,陛下不喜臣子贪恋权位,我这般做也是为了自己而已。”
张定边摇头道:“要说那一位什么都好,就是这一点不行。他从布衣至九五,治理天下的手段自然超乎常人,可是谁能保证后世之君也有这般能耐?他把这些东西都抓得紧紧的不要紧,可这也是祸乱之源哪!”
云霄吃惊道:“师兄如何看出?”
张定边捶了云霄一拳笑道:“你小子日子又过回去了!我就知道,你整日里跑到师妹那边跟她厮混准没好事,怎么样,这点洞察力都没有了?”
云霄一窘,连忙道:“我们去练功……练功……”
张定边嘿嘿笑道:“你小子别欺负我老了!有你这么练功的么?真想不通,师父他老人家也不管管你!”
云霄摸摸鼻子嘿嘿笑道:“师傅他老人家忙着哩!跟师娘整日在秀雪楼流连忘返,喝我那点好酒……”
张定边白了云霄一眼道:“帮你带孩子吧?师父早年把你一手带大,如今倒好,却帮你带孩子去了!”
云霄嘿嘿笑道:“师娘不是年纪大了么?想要孩子要不到,只能抢我儿子回去玩儿了!说正经的,师兄为何说大哥抓权过多反而生祸?”
张定边正色道:“他抓权多,臣子的权就少,这样一来就是君强臣弱的局面,他在世还好,若是他过世,这么大的权力落到一个性子柔弱、耳根子软的新君手里,恐怕要出祸事。”
云霄点点头道:“师兄说得有理,我得劝劝大哥了……”
道衍突然合十道:“小友不必去劝,万岁心机非常人可以揣度。小友若是信得过我这个光头,不妨耐心等上三十年,三十年后大明必定焕然一新!若是我这个光头不可靠,加上周道长总可以了吧?”
云霄张大嘴道:“周道长?紫霞真人?”
道衍微微点头道:“前不久周道长与贫僧同观天象,见帝星呈继往开来之势,天机如此,何需我等操心?”
云霄失声笑道:“大和尚,你改行当神棍了?那怎么不去游方江湖,混两个香火钱?”
道衍莞尔道:“实不相瞒,贫僧正打算出去游历游历,准备到北平清泉寺养老。”
云霄仔细打量了道衍半天:“看不出来呀大和尚,老朱过去了,把你的魂儿也勾去了?”
道衍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大明之兴在北平,如此而已。”
第二天,云霄带着朱棣拜别了朱元璋夫妇前往中都,道衍也就乐得搭个顺风船北上。甲板上,朱棣的个头已经窜出了一大截。而这个年龄段上的女孩儿们早就已经有了女人味,一身宫装的徐妙云在微微江风的吹拂下,浮现出已经略显凸透的身材,这让朱棣眼睛止不住地向自己的未婚妻直瞟。
云霄看在眼里,口中嘻嘻笑道:“老四不简单哪,这才多大,都知道欣赏女人了!”
朱棣讪讪地收回眼光,嘿嘿道:“五叔别逗我了,妙云可是你的女儿,也不怕寒碜了她!”
云霄哈哈笑道:“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知书达礼了?当年屁大的孩子还占我女人的便宜,如今却不敢占我女儿的便宜了?”
徐妙云有些羞怒道:“父亲你怎么还说这种话!难怪娘亲总是说你不老实!”
云霄讶然道:“呀!妙云长大了!都知道袒护自家丈夫了……”
徐妙云跺跺脚气道:“父亲若是再说……再说……我就……”
“你就怎地?”云霄眼睛眯了起来,“要说你虽然是影儿生的,可是脾气却跟你大娘一样,怎么样,这几天你们躲在舱里没少被这小子占便宜吧?”
徐妙云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论耍嘴皮子,她比她亲爹差远了,只得撅着嘴扭过头去不理云霄。
云霄哈哈大笑道:“妙云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老四确实有点儿小毛病,可这毛病是个男人都有,老四懂事儿比常人早,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当爹的若是真有什么不乐意的,干嘛把你也带过来?”
徐妙云这才好了些,低头道:“女儿知道父亲心疼女儿,只是再过几年,女儿便不能像如今在膝下尽孝了……”
云霄叹了口气,将徐妙云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等你妙锦妹妹也出嫁了之后,爹就会带着你你娘和几位姨娘去青甸镇常住了,从北平到青甸镇,快马两三日便到,你若是想爹了,爹会常去看你的……”
徐妙云缩在云霄怀里点了点头,应道:“女儿知道了!”
云霄认真地说道:“要说起来,你是个聪明至极的女孩儿,你敏儿姐姐虽然聪明,但是锋芒太露,你和妙锦却懂得藏拙。将来你跟老四成亲之后,要记得规劝他改改这些坏毛病,省得旁人说你不懂相夫教子……”
“五叔!”朱棣不乐意道,“我的毛病我知道,用得着让妙云来管我么?刚刚姚师傅还说呢,我之所以不同于其他皇子,就是因为我的心性与常人不同,若是有些东西硬改了,反而不是我了……”
云霄愣住了,苦笑道:“这个大和尚!怎么教小孩子这个!”
“阿弥陀佛!”道衍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微笑道:“闲谈莫论人非,小友背后说贫僧的不是,也忒不厚道了!”
云霄转过头,嘿嘿笑道:“不厚道?大和尚,你偷偷教坏我女婿,恐怕更不厚道吧?”
道衍合十道:“燕王殿下既是小友的女婿,亦是小友的半个弟子。小僧方才在舱中已经发觉燕王殿下非但机敏睿智,而且一身武学也是小辈中的佼佼者,恐怕这都是小友所赐吧?贫僧已经有了爱才之心了!”
云霄一怔,旋即推了推朱棣道:“好呀,大和尚此去北平正好闲居山野,有空多指点一个弟子也算是一点乐趣。”
朱棣被云霄一推,顿时醒悟过来,连忙上前一步,执弟子礼道:“朱棣拜见恩师!”
道衍眼角飞扬起笑意:“既然小友如此强塞,那贫僧便却之不恭了!”
云霄翻了翻白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好不容调教出这么个弟子来,偏偏白分你一半。你得了便宜,还在我面前卖乖!我可是有言在先哪,你手上的僧兵可别浪费了,棣儿将来就藩之后,若是鞑子太不听话,借你点儿僧兵用用总没问题吧?”
道衍摇头道:“早在陛下即位之初,贫僧手上的僧兵便已经交出,余下不愿为官者皆在莆田侍奉佛祖,如何还有僧兵?”
云霄嘿嘿一笑道:“大和尚,难道要我揭你老底?”
道衍轻轻一笑:“僧兵确实没有,枪棒教头倒是管够,届时清泉寺上下任意挑选。”
“要的就是这句话!”云霄大笑道。
第四百九十七章 当年种种
下了船,云霄的脚刚刚踏上地面,一个河工便凑了过来,低声道:“侯爷,夫人传讯,尊师在太原有要事相商,还请侯爷即刻启程前往。”
“太原?”云霄一怔,没有多话。
旁边的朱棣却听得清楚,低声道:“五叔你去吧,这里我能行。”
云霄微微笑了笑:“那我这就上船了。”
徐妙云眼圈一红,颤声道:“父亲保重!”
云霄轻轻点了点头,又回到了船上。一直躲在舱中的道衍迎上来,合十笑道:“若是贫僧耳力还可以的话,侯爷恐怕是要去太原拜见尊师吧?不知在下可否同去拜会青竹先生?数十年不见,当年的指点之恩断然不能忘的。”
云霄笑道:“如此,大和尚尽可同去。”
船到黄河,便没有再走,云霄和道衍上了岸便换乘马匹,一路飞奔到太原。两人在太原城中七弯八拐,循着暗记辗转走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
云霄小心翼翼地推开院落的大门,发现这个院落虽然偏僻,可里面却也收拾得颇为整齐,庭院清爽干净,中间整齐地铺着青砖,偶尔几处没有铺上青砖的地方,错落有致地种着老梅,老梅之下摆放着精心修剪过的盆栽。自己的师傅竺清正持着园丁剪仔细查看着院中的花草,师娘白梅正执着扫帚洒扫者庭院。
云霄连忙上前见礼,随后嘿嘿笑道:“师傅师娘不在秀雪楼呆着,怎么到太原城过起了小日子?”
竺清头也不回道:“常居则需静气,修养只为凝神。”
云霄正一头雾水,旁边白梅停止洒扫,拄着扫帚笑道:“你师傅就这样了,愈是大事,愈是这般。他说他这叫镇定,我却偏要说这是耍无赖。”
“大事?”云霄更奇怪了,却也不方便多问,只得指了指道衍道,“大和尚也一块儿来了,说是要看看师傅,没问题吧?”
道衍这才从云霄身后走上前,向竺清和白梅行礼。竺清这才收起园丁剪,扶起道衍道:“当年的头陀,如今已成高僧,何必还要行这般大礼?”
道衍躬身肃容道:“若无先生,道衍早就随先师而去,如何能有今日?道衍当执弟子礼。”
竺清笑笑,不再勉强,只是说道:“你来了也无妨,今日,不过是了却我师门一段公案,有你做个见证,也是不错的。”
云霄更奇了,连忙问道:“公案?多大的事儿?”
就在这时,正屋的房门突然打开,里面款款走出一道倩影,云霄当场石化:“王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毛秀淑拢了拢鬓角,脸色微红道:“我如何便不能在这里了?”说话间,一阵脚步声从云霄背后响起,云霄回头看时,更是吃惊了:“扩阔!你怎么也跑来了?”
扩阔手上拎着,肩上扛着,大包小包都是各种日常生活的物件,分明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模样。看到云霄,扩阔只是憨厚笑笑,直接将东西搬了进去。
云霄的惊骇的目光只得投向自己的师傅师娘,竺清叹了一口气:“都进来说话吧!”说罢,转身走近了正屋。
掀开门帘走进去,云霄顿时问到一股药味,当下皱了皱眉头问道:“师傅,谁病了?用这么多人参,吊性命?”
竺清不置可否,掀开隔间的帘子走了进去,云霄只得跟进。隔间里摆着一张雕花红木大床,大床上躺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扩阔坐在床沿,垂首不语,毛秀淑站在扩阔的身边,亦是垂首不语。竺清淡然地对云霄道:“你师伯,王通。”
云霄立时张大了嘴巴,辛辛苦苦找了这么多年,就这么出现在自己眼前了?难道师傅和这个师门叛逆恩怨化解了?一肚子疑团,云霄却又不得不咽回肚子,等待着竺清的解释。
“三个月前,我和你师娘在秀雪楼接到一封书信,落款居然是师兄,”竺清缓缓道,“当时我和你师娘也吃惊不小,后来迟疑了一些日子,终于决定到这儿来看看。到这儿之后看到的,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云霄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扩阔,扩阔没有解释,倒是躺在病榻上的王通挣扎着开口了:“如今师门弟子都到齐了么?”
竺清摇头道:“没有,还有几个能联系上的在赶来的路上,要不,再等等?”
王通摇头道:“等不及了!我知道,咱们这些人中间,只有你这个弟子医术最佳,他看我第一眼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我不行了吧?”
云霄老老实实地点头道:“练功过甚,伤及肺腑,年老复发,油尽灯枯。”
王通点点头,转而向扩阔道:“将东西取来。”扩阔应命起身,从床下取出一个铁质的盒子,盒子上面挂着一只精巧的小锁。扩阔将王通扶起,坐在床上,再将铁质盒子放在王通的面前。王通在胸前摸索一阵,从脖子上取下一只钥匙,抖索着手开启了小锁,打开了盒子。
众人齐齐向盒中窥去,看到盒中不过是一些信札。王通抬起头缓缓道:“六十年前,先师从郭守敬师伯的遗稿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一个大秦的邪教正在向中原渗透势力,想要找到散落在中原的上古神器从而开启上古之秘,利用上古神力一统天下;非但如此,郭师伯还得知这个教派早在千年之前就在中原有了分支!当时,鞑子朝廷中已经有了这个教派安插的内应,郭师伯力有未逮,不能彻查,只能在临终之前写入手稿,作为师门遗训。”
“六十多年前就有了?”云霄吃惊道,“我多方查探,不过偶然的机会才得知一些眉目,没想到……”
王通微微笑了笑,缓了口气道:“没这么简单!这股势力原先在李唐、赵宋朝廷里也有他们的身影,甚至辽、金、西夏也有,一下子居然没法查出他们的底细!后来先师再三考虑之后,才让我叛出师门,做出投敌的假象……”
“不可能!”这一下扩阔都不相信了,连声道,“这么多年过来,父亲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
王通没有回答,只是从盒中取出一份信笺递给竺清道:“这是师尊驾鹤前留下的,他为了日后你我师兄弟手足相残,故而留下了信物。”说罢,从盒子底部摸出一枚黑铁枫叶,一面刻着树叶纹理,一边坑坑洼洼粗糙不平。
竺清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同样一枚黑铁枫叶,两枚枫叶一对,正好合成一片完整的枫叶,一丝不差。
实际上,不论是竺清还是云霄,这么多年来已经从蛛丝马迹中隐隐猜到了王通叛出师门的真正可能,当揭开谜底的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两人反而都是镇定异常,唯一控制不住情绪的,就只有扩阔了。
竺清什么都没有说,当即拜倒在地,口中道:“见过师兄!”云霄亦是跟着拜倒:“拜见师伯!”只有扩阔兀自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通转而向扩阔道:“保保,你可知道我为何给你取名保保?口休口休!爹是要替师门守住这惊天之密!我二十岁叛出师门,到三十岁的时候才娶妻生子,你可知道这是为何?并非我贪恋武学而不想娶妻生子,而是我在找!你师祖曾言,《龙象宝轮法》隔绝六百余年,无论如何,如今有了机会,也要让它重现人间,不为胡汉之争,只为将来西域教派来袭时,能保住中原的万千生灵!我寻了十年,终于找到了你母亲,不论筋脉、骨骼、天赋,都是极佳之选,这才有了你!胡汉混杂,才能有《龙象宝轮法》!”
扩阔沉默了,看了云霄一眼,低下头,便再也没搭话。
王通转过头,将手中的铁盒递给竺清道:“师弟,这些都是我这么多年来收集到的消息,字小了些,希望你还没有老眼昏花。”
竺清连忙起身接过铁盒,应诺道:“师兄放心,这个西域邪教,必定在我手中终结!”
王通坦然笑笑:“终结恐怕谈不上,把他们在中原的势力连根拔起或许是可能的。只是可惜,我练了这么多年的功夫,本想跟那些个邪魔好好打一场,结果却被两个后辈赶了先!”
竺清连忙道:“机会有的是!如今鞑子朝廷已经不成气候,想必这个西域教派为了达成阴谋必定齐聚应天,到时候正可以一网打尽!”
王通脸色红润起来,笑笑道:“我等不及了!你的徒弟可是医道国手,他自然是明白的!”说着,眼中流露出一抹眷恋的神色:“师弟,我想念师尊,几十年来,每逢师尊忌辰,我却连牌位都不敢供奉,我……对不起师尊……我想念落叶谷……落叶谷,还给我留着一块坟地吧?我想回家了,师兄弟们都等着我呢……”
所有人都默然,过了一会儿,王通吃力道:“我想和保保说说话……”
竺清点点头,带着白梅、云霄和道衍退了出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可怕猜测
出了门,竺清在院中的石墩上坐下,问云霄道:“你跟扩阔的过节打算怎么办?”
云霄摇摇头道:“如今一切都已经明了,谈不上过节了。只是雪妹……其实当时也是因为我处置失当才会造成那种局面,那波连珠箭本来全是射我的……”
竺清微微颔首道:“这是你们后辈的事,不管你们将来如何,不管扩阔选胡还是选汉,这都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要你放弃恩仇的意思,只不过,你们的恩怨实在战场上结下的,那就在战场上解决好了。”
云霄点点头道:“我知道。”
竺清微微笑了起来:“其实我知道,你跟扩阔私下的交情还不错,只不过因为这些恩恩怨怨才到了如今的地步,都是造化弄人啊!算了,这些事儿我也不打算管了……”
道衍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过了一会儿道衍才合十道:“小僧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这其中几十年的恩怨过节。有一句话小僧还是要说,人所欲者大,若是不能修心,恐怕不用那西域邪魔出现,中原也一样会堕入魔道……”
竺清颔首道:“师兄有二子一女,长子在此,幼女在应天,次子……”说着,竺清压低了声音:“师兄已经觉察出他的次子已入魔道,恐怕这事不能善了……”
“脱因?那个废物?”云霄吃惊道,“不会吧?这厮不但功夫臭得厉害,脑子也不好使……”
竺清摇摇头道:“你恐怕还不知道那个狼人是怎么一回事吧?师兄查证多年才知道,这狼人实际上是一千多年前,大秦之地偶然发现的一种疾病,后来被这个教派将患病之人的血液提炼之后化成的毒药,不论男女,也不论体质如何,服下这种药之后,就会变成那种模样。据说,原本这个教派研究这种药的初衷是为了让人的身体更强健一些,谁知道阴错阳差出现了这个结果。”
道衍惊异道:“也就是说,那脱因只要服下这种药,便可以……”
“嗯!”竺清认可道,“这种药还不算太完善,并不是服用一次就可以达到目的,师兄发现的时候,脱因不过是初服不久,之后……就难说了。”
话说道一半,门帘被挑开了,扩阔和毛秀淑走了出来。两人表情肃穆地到竺清面前跪下,叩头道:“师叔,家父亡故了。”
竺清脸色一沉,站起身扶起两人道:“走吧,进去送送他……七日后起灵,让师兄回落叶谷……”
到了傍晚的时候,王通被敛入棺木,灵柩停在了正房的堂屋中,道衍请来了香烛,在灵前念起了往生经文。入夜,竺清和白梅入厢房休息,毛秀淑跪在灵前焚化纸钱,扩阔和云霄拎着酒坛坐在庭院中对月饮酒。
“王兄今后如何打算?”两人默默地喝了大半坛酒,话闸子渐渐打开。
扩阔茫然道:“我也不知道。”突然扩阔笑了起来:“人算不如天算,遭逢大变,三年内我是不会动刀兵了,三年,足够让整个辽东都变成你们的……”
云霄沉默了一阵,问道:“如今王兄的身份已然明了,难道就不考虑归汉?”
扩阔苦笑一声道:“归汉?胡不胡,汉不汉,胡人眼中我是汉,汉人眼中我是胡,我能去哪儿?”
云霄仍不放弃:“那也不必跟着鞑子朝廷一条道走到黑吧?”
扩阔反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我跟他们一条道走到黑了?一条道走到黑的只有脱因!我早就跟秀淑说起过,将来你们攻下辽东,我们就迁到额尔古纳河北岸去,在那儿过一辈子……”
云霄面露微笑道:“我曾建议王兄在白山黑水间自王,没想到王兄还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扩阔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是消极避祸之计,只是如今真相大白,我更是坚定了这个心思。”
“王兄是顾虑我大哥吧?”云霄缓缓问道,“若是放在几年前,我或许会力劝王兄归汉,到如今,我却也是不劝了。”
扩阔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你看看出朱元璋是个刻薄寡恩,背信无耻之徒了?”
云霄不以为然道:“这还不至于!在其位谋其政,各人立场不同而已。王兄你敢拍拍胸脯保证说,将来若是有一天你当了皇帝,你会把你现在这些手下当菩萨供着?”
扩阔一怔,旋即苦笑道:“他们?呵呵,打打仗还可以,别的我看就算了!若是得了天下,还不知道他们骄狂成什么样子呢!”
云霄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嘛!”
扩阔眼睛闪过一抹异色:“这么说,你还挺支持朱光头的做法?”
云霄摇摇头道:“不支持。但是于公,他是君,我是臣;于私,他是兄,我是弟,规劝他不要太过火而已,反对却是不能。”
扩阔颇具挑衅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将来会折腾到你头上?”
云霄诧异道:“不会吧?我都已经这样了,还对我不放心?”
扩阔冷笑道:“你太低估你大哥的野心了!你让我设身处地去想,那么我也让你设身处地去想,若是当年我剿灭了草原叛乱之后便解甲归田,我会好好活到现在么?”
云霄愣住了,盯着扩阔一言不发。
扩阔又是一阵冷笑:“从辽东潜入太原的路上我可是听说了,去年应天的功臣楼正在大宴群臣的时候突然失火,不少开国勋臣都葬身火海,是不是?哼哼,皇帝赐宴的地方居然会失火?失火之后这些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将军们居然没一个能跑出来?真巧啊!那个时候你正好去故里祭祖,你三哥因为醉酒被人抬了出来,你的六弟事后便回乡云游,就连郭英也藉口找你六弟不知所踪!你别告诉我你从来没起疑!”
云霄顿时冷汗连连,这么多事情单个发生的事后倒也觉得正常,可将这些东西串联到一起的时候,云霄立刻嗅出了阴谋的味道:“你是说,我大哥可能……”
扩阔大口喝了几口酒,不屑道:“这厮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陈友谅的女人都有了身孕他还要睡了,为了睡个女人,连长沙都舍得封出去!你以为胡大海的死,你大哥事先没得到消息?你以为常遇春真的是中暑而亡?别怪我没提醒你,自己找证据去吧!”
云霄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
扩阔终于在云霄惊骇的表情中,找到了久违的成就感,这么多年一直被云霄压着一头的扩阔难得地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当下拍拍云霄的肩膀道:“老弟,将来混不下去的时候,记得到额尔古纳河来找我,那边地方虽小点儿,天气虽然冷点儿,可是养活你和你的那一群女人却还是足够的……”
云霄本来还在惊骇中,听到后来干脆翻了翻白眼道:“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一躲了之?那么多女人,一路到额尔古纳河,能撑下去的有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
扩阔正色道:“蒙古人想搞我却搞不动,因为我手上有兵,有粮,有权,可是你不同,你什么都没有,中原王朝一向杀自己人下手最狠,你可要小心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的才华一旦不能为朝廷所用,那必定就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你虽在草野,可是你手上控制的江湖力量绝对可以让南朝陷入动乱,是个人都要防着你……”
云霄怔住了,他知道,扩阔说得一点都不错。
七日后,王通的灵柩被抬上马车运往落叶谷。云霄和扩阔策马并肩而行,两人倒不是向以往一般剑拔弩张,相反,一路上两人在彼此曾经交手的地方指指点点,大谈当年交战时种种可能。
王通下葬后,扩阔守灵直到终七才带着毛秀淑离开,云霄挽留扩阔在落叶谷盘桓了数日才算尽了地主之谊。
秀雪楼的酒窖里,林渺予伏在云霄身上气喘吁吁道:“你倒是评评理呀!那两个鬼婆自从有了儿子,简直就不把我和娘亲放在眼里了!连我娘亲做的饭菜都嫌这样嫌那样,有本事她别吃啊!”
“渺予别乱说!”秦素月窝在云霄怀里柔声道,“冯教头不是来解释过了么?他们西域的习俗上,礼拜前后饮食是和平时不同的,就和咱们中原的斋戒一样。”
林渺予气咻咻道:“那怎么行,入乡随俗都不知道么?咱们中原又没他们那个什么教,干嘛还要做这个?最可气的就是他们建的那个庙,不但要在屋顶上挂个钟,整天敲个不停,还要在最上面安个木头叉叉,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而且连和尚都没有……”
云霄呵呵笑道:“那是他们那儿的教派!我不是已经让老古去找西域和尚过来念经了嘛,要不多久你们就能看见西域和尚什么样子了!再说咱们的佛教不也是从天竺传来的么?镇子里不是也有不少百姓经常过去烧香?”
林渺予又好气又好笑道:“说起烧香就更气人了!当初他们这个庙刚建好的时候,我和娘亲想去道贺,特地请人从县城里铸了个香炉还请了十担上好的香,长明灯、灯油什么的都置办齐了给他们送去。怕他们不懂,还特地从庙里请来了几个师傅过去教教他们怎么用,结果呢,硬是被人赶出来了!周围的百姓听说这里有了庙,来烧香,他们也不让百姓们烧香,说敬神可以,不准带香来烧,百姓们都说,这些蛮夷不烧香也就罢了,连信个佛都是不穿衣服的……”
第五百章 奇怪邀请
“额……”云霄顿时觉得头大,“这个等那个蛮夷和尚请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敷衍我!”林渺予有些生气,“整天伺候那些江湖客也就罢了,好不容易盼到你来了,就这么敷衍我……”
云霄脑袋胀得更厉害了,每一次来,都得被这丫头这么折腾几回,纯粹的无理取闹,可云霄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敷衍。咱们中原百姓从来不信什么教,只信自己;常到庙里许愿的那些百姓,若是菩萨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只会换一家庙,断然是不会去第二次的,这些蛮夷教派说白了也就是和中原的和尚差不多,诓点儿钱花花罢了,没什么的,只要你信这个,树个木头桩子也是神了,不信这个,就算如来佛祖在你面前站着,你也敢大把抽他耳刮子……”
林渺予“噗哧”一声笑了:“也就是你这张嘴最毒!”
旁边的秦素月一直静静地听着两人的谈话,直到此时两人的例行拌嘴告一段落之后,才插话问道:“这次回来,几时走?”
云霄盘算了一阵道:“会留一段时间吧,若是朝廷没什么大事,我想看看这些色目骑士训练得如何了。”
秦素月有些不甘道:“你还说!整日里忙活这些江湖客的伙食也就罢了,好歹他们出得起钱,可这么多色目人在这儿吃喝算什么道理,敢情我都成了你的火头军了!”
云霄笑笑道:“我知道你累着呢,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每一道菜都精打细算了?镇子里还住着不少伤残的老兵,你不妨把他们组织起来,能洗菜的洗菜,能切菜的切菜,还能动弹的,叫他们烧几个普通的菜式——你可以把他们培养成火头军嘛!”
“也对……”秦素月恍然道。
不过云霄却没有快活多长时间,才到了第五天,柳飞儿的信就到了,直截了当地告诉云霄,太子朱标的婚礼就快到了,一个劲儿地提醒云霄莫错过日子。倒不是云霄忘记了这么重要的日子,而是回去的路程,云霄是以快马算,而柳飞儿则是以为云霄依旧乘船,这么一来,两人算计的日子也就差了好些天。
不过柳飞儿的信也算提醒了云霄,自己又不是赶着上战场,前往道贺总不能风尘仆仆,提前几天走也免得到时候匆忙,于是又逗留了两日便启程南下。
储君的婚礼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极其重要的典礼,在这场盛典中,最忙碌的当然是礼部官员,最累的自然是新郎新娘,最打酱油的自然是刘侯爷云霄。云霄是个闲人,又不像其他官员一样忙来忙去,礼部要主持婚礼,其他部门么,商议着大赦天下的、维持治安的、出榜晓谕天下的、举办“太子大婚迎盛世,夫妻携手创和谐”征文大奖赛的、搞起各种艺术团到各地一边演出一边骗几个生活费的、到应天各界围观困难群众的等等,每个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而大闲人云霄则不然,动逛逛西逛逛,连自家女人都可以不管了。因为早在婚礼正日的前几天,全应天能排得上号的夫人们要么进了**跟即将当婆婆的马秀英拉家常,要么进了常府跟太子的岳母搭上了关系。不过,不管去哪儿摆龙门阵,这些有了品阶、穿着霞帔的夫人们总是会带着自家的儿子女儿,扯家常的时候眼睛总是贼溜溜地往别人家的儿子女儿身上直溜,不是为了攀比,而是为了自己找一个好亲家。历来都是如此,往往,一个人的婚礼会促成无数人的婚礼,大家都是公侯之家,彼此也都是敕封诰命,门当户对得紧。跟皇室结亲无望的,自然要想着办法跟那些权势熏天的家族扯上姻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凡是有点底气的家庭,几乎没有一个夫人是闲着的,有人甚至带上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可以预见,婚事一结束,将会有无数的媒婆穿梭在应天的官员府邸之间,而应天从此也会多数一个个利益共同体。但这是女人们操心的事,男人们则个个儿喜笑颜开,无数的官员在心中默默地感谢伟大的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正妻几天不在家,这是男人的长假啊!至于可以干什么,彼此心知肚明,这些日子,不知道有多少通房的丫头被觊觎已久的男主人“斩于马下”。
云霄更凄惶一些。别人家有敕封的只有正妻,而他身边排得上号的女人都有敕封,而女人们对这种事儿都格外积极,呼啦啦一下子跑个没影儿,就连墨画这些个丫头都跟着出去了,虽然云霄有时候不喜欢这个调调,可是偶尔连主子带丫头一块儿弄上大床哼哼唧唧也是一种享受。不过现在他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了,女人们都出去了,柳飞儿和康玉若进了宫,蓝翎则跟叶影、燕萍去了常府,留下云霄“独守空房”。
这一下子让云霄突然怀念起当年的军营生活来,还是那个时候有乐子,出征在外的时候,只要自己憋不住了,部下们会有无数种解决的办法,只要他想要,绝对不会缺了女人。可是现在不行了,只能忍了。
达文西的手稿看了一阵子就不敢看了,因为上面很多东西实在不懂,要等到沈万三下一批书运过来才能解决上面的问题;火铳的改进图纸自己也画了不少,可惜飞字营不在了,没办法造出来;老古一年才能一个来回,没什么消息,何况这一次因为有了西域和尚的消息,需要跑得更远,而留在各地的商号送来的情报也都是偷鸡摸狗鸡毛蒜皮的小事,云霄指定调查的事情因为锦衣卫把持得太严,导致八字还没一撇,总之两个字:无聊。
“侯爷,外面有人送来拜帖。”云霄正在泡澡的时候,李管事殷勤地站在池子旁边递上了拜帖。
“什么人送来的?”云霄接过拜帖,懒洋洋地问道。
“来人没说,递上拜帖便走了,说是受人之托。”李管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云霄展开拜帖,里面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夹着一张纸片,纸片上画着应天东南城墙脚下的一片坊市,其中一处院落上圈了个圈。
云霄微微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这当口还有谁会跟自己开这种玩笑,稍迟疑了一会儿,从水中站起身,拿起一块干布一边擦拭一边道:“备马,我要出去。”李管事应了一声准备退出去,却又被云霄叫住了:“不用了,我自己去。若是回来晚了,就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李管事一脸疑惑地退了出去,云霄一边穿衣出门,一边细细思索这份拜帖的主人:扩阔南下了?还是李成桂亲自来了?或许是自己的仇家设下的陷阱?
虽然云霄的府邸在城西,不过好在云霄脚程快,没多会儿功夫也就到了小院门口。小院的门是虚掩的,云霄微微放出气场,试探着小院周围的情况。问题不大,之所以说问题不大,那是因为云霄可以感觉到这附近还有自己熟悉的气息:锦衣卫。锦衣卫是云霄和柳飞儿一手调教出来的,这气息自然熟悉得紧,何况太子大婚在即,京城治安是重中之重,别说这个偏僻的城墙脚下有锦衣卫,就连繁华的秦淮河上都密布着锦衣卫,这个时候在这里若是探不到锦衣卫的存在,那才是可疑至极。至于这些锦衣卫是以什么样子存在的,云霄自己也没底了,因为这些潜伏侦察的本事,锦衣卫早就被云霄调教得精熟。
推开门,云霄慢慢地进入了小院,随手将院门闩上。不管来人是敌是有,用如此方式让自己来,必然有秘密存在,而云霄自己也不希望有什么秘密泄露出去,尤其是这段特殊的日子,就算是生死搏杀,也不能把场面闹大,皇室的面子还是要照顾几分的。
气场的范围放得很小,但是气流如同水流一般密集。当云霄很禽兽地将余下的八个丫头一锅儿烩了之后,功力一下子就突飞猛进,加上还有芳华这么好的鼎炉,将真气炼化提纯,云霄此时的境界已经远远地超越了自己的师傅竺清,就算是手中没有兵刃,亦可将真气凝成固体化作利刃伤敌。而那方沾满八女落红的白绸,早就被女孩儿们绣成了一幅寒梅傲雪图,作为云霄的私人珍藏收在了箱底。
院中的气氛诡异异常,云霄感觉不到院中有任何埋伏,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没有埋伏,二是对方埋伏的高手自己感应不到。前一种没理由,若是对方没有恶意,完全可以去自己府上拜会,第二种没可能,这世上让云霄感觉不到他存在的高手不可能存在。
云霄心怀惴惴接近了房门同样虚掩的正屋,一只手缓缓地推开了房门,另一只手拈起了指诀,气场的强度陡然加大。房门缓缓地推开,里面正端坐着一个人,云霄心里顿时一松,周身真气也随之收回,大咧咧地推开门,高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呢!”。
第五百零一章 要开战了
“看你那紧张兮兮的样子,也不动动脑子!”端坐在正屋内的乃是一身二品诰命霞帔的徐秋,没好气地对云霄说道,“能有把握刺杀你的刺客,还不如跑到皇宫里去闹一闹,把握还大一些!”
云霄一窘,这倒是实话,若是真有在应天能把自己成功击杀的刺客,绝对不会来击杀自己,跑到皇宫去把大哥大嫂刺杀了,成功率更高,而且乱子更大;跑到这儿来刺杀自己,犯不着。
徐秋站起身走到门边,伸出脑袋往外探了探,一下子将门关上,二话不说搂住云霄就吻了过去,云霄也明白了徐秋的意思,痛痛快快地搂住了徐秋。良久,两人分开,徐秋拉着云霄就转进了隔壁厢房。
一进房间,徐秋就直接扯掉了云霄的腰带,口中道:“常府正热闹着呢,偷偷跑出来了!不过待会儿还得回去。”
云霄苦笑道:“直接约个时间不就成了?犯不着这样吧?”
徐秋脱去自己的霞帔,拉着云霄一下子倒在了床上。“先熟悉熟悉环境嘛……”手已经拉着云霄的手伸进了自己的底衣,“试试看,这几年下来有没有大一些?”
“秋儿,”当云霄的手攀上丰满的峰峦的时候突然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后悔?”
徐秋咬了咬嘴唇:“不管世人怎么骂我,我已经后悔过一次,不想再后悔一次!”说着,俯下身,含住了某人早就有了反应的部位。好一会儿才抬起头,颤声道:“不要让我再等这么久,我会变老的……”
云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徐秋紧紧地抱在怀里。
**,几乎将整座房子化为灰烬,等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的时候,结实的红木大床几乎快要散架。徐秋乖巧地缩在云霄的怀里,腻声问道:“这院子我相中了好久,昨儿才算买下了,你觉得如何?”
“挺清净,”云霄轻抚着怀中诱人的曲线,“你就不打算站在这儿放两个粗使的丫头?”
徐秋摇摇头道:“不用了,偶尔雇人来洒扫洒扫便是了,以前的穷日子又不是没有过,自己晒晒被褥有什么打紧?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在这院儿里,咱们就像寻常百姓一般过日子不行么?”
云霄淡然笑道:“行!”旋即诡异一笑:“我问你,方才你……用嘴的那个……从哪儿学来的?你可别跟我说,你成亲的时候是喜娘教的……”
徐秋白眼一翻,心想还不是你在八公山上“教”会的?当下狠狠地在云霄腰间掐了一把:“不许问!你怎么不想想这几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人家都是夫妻二人团圆美满,康府上却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我是个女人,不是庙里的姑子,到了夜里我也会想男人……”
云霄心中一痛,将徐秋往怀里搂得更紧一些,柔声道:“现在好了,不是有我么?以后常给我递帖子就成了……”
“嗯!”徐秋点点头,伸手握住云霄的犯罪工具问道,“你还行么?我想把这几年的都补回来……”
云霄一阵犹豫:“你就不怕有了身子?”
徐秋翻身骑到云霄身上,不屑道:“你是什么人我会不知道?有你在,我会怕这个?我只怕你被你几个老婆榨干了,轮不到我!”
云霄嘿嘿一笑:“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说着,双手毫不犹豫地用力捏住了徐秋的峰峦。
又是一场大战之后,徐秋瘫软在床上动弹不得。云霄刚准备取笑徐秋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旋即,被自己闩好的小院大门被人打开,一个人迈步走了进来,到了正屋门口停下了脚步。这一下连徐秋都听到了动静,原本红润的脸顿时变得惨白,求助地看着云霄。
云霄拍了拍徐秋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出声,手指已经拈出了指诀。
来人推了推门,没开,直接在外面吼道:“你们两个,穿好衣服快开门!”居然是朱元璋的声音!
徐秋顿时吓得不知所以,要知道,皇帝亲自来捉(和谐)奸,这可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荣誉”。而云霄却反而松了一口气,凭自己跟大哥在某方面的共同语言,以及自己多次“帮忙”,这事儿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当下示意徐秋赶快穿好衣服,两人一起来到外屋,将屋门打开,一身便服的朱元璋正沉着脸站在门口。院子外面则站着一身家丁打扮的锦衣卫。
朱元璋的表情很奇怪,整张脸都是黑的,可嘴角却微微往上翘,眉毛不停地抖动。云霄当场明白,大哥这是故意的。朱元璋见门已经打开,直接钻了进来,云霄立刻将门关好。
“大哥,这个……”云霄涎着脸笑道。
“没出息!丢人!”朱元璋指着云霄的鼻子笑骂道,“娘的,一个侯爷一个诰命,跑到这么个地方来偷情,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徐秋见朱元璋露出了笑容,忐忑的心也随之放下,脸上又恢复了红润,颇带羞意道:“不关云哥的事儿,是我不好……”
朱元璋伸手在徐秋脑门儿上敲了一记:“小丫头片子!今儿被老子抓个正着,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到宫里撒野!”
徐秋吐吐舌头道:“大哥,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没事儿了吧?”
“你……”朱元璋顿时气结,“你也是的,找什么地方不好,买这么个破院子!外面的青石板都没铺齐整,就不怕下雨天摔跤啊?”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房契塞到徐秋手里,恨恨道:“上次户部一个小吏贪墨了二百两被老子剥了皮,他那宅子还空着,比这里强多了!”
徐秋连忙收好房契乖巧地行了个礼道:“谢大哥——”
朱元璋这才抖抖衣服找了张凳子坐下,问云霄道:“老五啊,你还记得你们刚回中原的时候,我让老四带给你的话么?”
云霄点点头道:“记得!大哥的原话是‘你带出来的锦衣卫不是白给的’……”说到这里,云霄突然怔住了,转而问道:“这外面儿的锦衣卫一直盯着?”
朱元璋得意地笑道:“屁话!你前脚进屋,老子后脚就知道了!赶到这儿,刚刚好!”
云霄悻悻道:“我说呢,开个院门怎么这么快,原来是锦衣卫……”
朱元璋更得意了:“你们办事儿的时候,锦衣卫可是把这院子周围五十步都清理干净了!还替你们布下了暗哨!那间新宅子周围我都安排了锦衣卫的人,不管你们进去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发现。怎么样,老子待你不薄吧?”
云霄顿时一脑门汗,老子跟人偷情也要锦衣卫站岗放哨,这也太离谱了吧?于是小心翼翼道:“大哥,让锦衣卫干这差事,恐怕……”
朱元璋眉毛一挑:“老子不想这事儿传出去丢人!但是秋儿命苦,我也有责任,早知道秋儿喜欢你,就算让你收了做妾,也比现在偷偷摸摸要强得多……”
徐秋眼圈红了起来,嘟着嘴道:“大哥,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朱元璋调整了表情,呵呵笑道:“也罢,能看到秋儿这般我也就放心了!你们两个好自为之便是,不过世人好瞒,却有一个人是瞒不住的,老五你知道吧?”
云霄点点头道:“飞儿其实已经知道了……”
朱元璋颔首笑道:“这就好,省得她到头来找我算帐,都快当亲家了,为了这事儿进宫去闹,也忒不像话……”
云霄抹抹头上的冷汗,道:“大哥你开什么玩笑,飞儿口口声声说去闹不假,可几时见她去闹过?回家闹我还差不多……”
朱元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云霄和徐秋两人道:“你们两个的事儿,我私下准了,不过可别告诉老四,他非急死不可!行了,秋儿你快回老常府上去吧,那边应该在急着找你了,我派锦衣卫护送你回去,就说是我临时起意,找你问问亲家的情况;老五你跟我回宫吧,有件事儿要找你参详参详!”
云霄一愣,试探地问道:“出大事儿了?”
朱元璋摇摇头道:“还没有,不过快了。”说着,转身走了出去。云霄一头雾水地跟着朱元璋一路进了皇宫。甫一进宫,朱元璋便将几本奏本递给了云霄:“你自己看看吧!最先是老四的,然后长城沿线各边军送来的表章,都说今年入冬之后比之往年冷了许多,大雪连下了十几日,不少地方雪深过膝,而且这还是入冬的第一场雪,若是再下,怕是要闹灾。”
云霄皱了皱眉头:“闹灾?不是好事啊!”陡然心头一紧,连忙问道:“再往北呢?锦衣卫有没有消息?草原上情况如何?”
朱元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密报:“满朝文武就只有你跟老子想到一块儿去了!锦衣卫送来密报,草原上早就雪深及腰,牛羊牲畜冻死无数,就算能熬过冬天,明年肯定也是挨不下去了!”
云霄猛然阖上奏本,与朱元璋几乎异口同声道:“要开战了!”
第五百零二章 寒夜客来
雪灾,又叫白灾。对游牧民族来说,简直比亡国灭种来的还要可怕。当大批的牛羊被冻死饿死的时候,很多人都明白,接下来的日子里,将会有很多人被饿死。历来,游牧民族遇到这种自然灾害的时候,解决吃饭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掠劫其他部族或者南下掠劫。
当这一场大雪降临的时候,朱元璋和云霄几乎同时意识到一场立朝以来空前的大战即将展开。对草原部族而言,他们没有退路,要么饿死,要么战死,胜利了,则可以南下疯狂掠劫,不但可以让自己的妻儿不至于饿死,而且还能过上几年富足的生活;对于刚刚从胡人手里收复了失落了几百年的燕云之地的汉族政权来说,也没有退路,燕云一失,整个中原等于失去了唯一的屏障,大明朝将会如同赵宋一样,永远将自己最富庶的地方暴露在草原铁骑的刀剑之下,不断地留着自己血给外族送去丰富的给养,最终贫血而亡。搜索最新更新尽在这,将会是一场不是决战而胜似决战的空前大战。
云霄匆匆从皇宫里出来之后,立刻差遣家丁把自己的女人们都叫了回来,略作吩咐之后,云霄便趁着夜色顶着风雪踏上了北上的征途。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场大战仅仅是个开始。
燕山雪花大如席。北平府的冬天干而冷,出门总会有一阵朔风冻得人浑身一阵哆嗦。一边围着火炉喝酒吃肉,一边登上高处赏雪,绝对是一件让人快意的的事。燕山千户所便是占了这个绝佳的地势。
朱能带着三个女人坐在阁楼的栏杆边,喝着烫得暖暖的烈酒,眯眼欣赏着关外的大雪。
“这么大的雪,明儿正好可以把猴崽子们拉出来练练,”朱能含笑喝了一口酒,有些畅快地说道,“记得臭小子以前练兵的时候,最喜欢这么做了,练出来的兵,一个个儿壮得跟黄牛似的!”
沈柔将架在火炉上的几块生肉翻了翻,轻笑道:“照你这么练法,难不成是想把卫所兵练得比战兵还强?”
“就是!哪有这么不要命的?”沈倩也接口道,“你就这么想着打仗?”
朱能反问道:“昨儿师兄来的时候说的话你们都忘了?这北平之地襟连辽东,历来就是要冲之地,外族若想南下,必先破此地,除非草原上的鞑子被打扫干净,否则这里永远不会太平。咱们这卫所又是要冲中的要冲,不打起精神应付不行!”
沈柔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徐帅曾提起过,有机会便要将大明国土拓展到辽东一带。等辽东建了卫所,我们这边的压力应该少了许多吧?”
朱能笑笑道:“你们可别忘了,北平府可是燕王的封地,这位燕王既是臭小子的半个弟子,又是臭小子的半个儿子,呵呵,女婿如半子么!将来燕王就藩之后,北上击胡,还是要把咱们卫所的兵抽调出去。马虎不得啊!”
“老朱人不错嘛!这个时候都能替老子的女儿女婿想得这般周到,看来我也没白对你这么好!”一个气息悠长的声音从栏干下面传来。
“娘的,这么晚了你还跑来听什么墙根?”朱能拍着手笑骂道,“还不快上来弄两碗?”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裹挟着雪花跃入了栏干,正是浑身沾满了雪花的云霄。云霄拍拍身上的雪花,大咧咧地坐倒火炉边,直接抄起朱能的酒碗猛灌了一口,大叫道:“爽!”这才抹抹嘴道:“你说得没错,将来我女婿就藩了,就指望你和大和尚扶持了!”
朱能却没有正面回答,倒是沈柔留了个心眼,问道:“算起日子,明日便应该是太子殿下成亲的正日了吧?侯爷不留在应天观礼,偏偏在这种天气里巴巴地赶到边墙来,恐怕有大事了吧?”
云霄哈哈大笑,拍着朱能的肩膀道:“老朱啊,我都有些后悔把这对姐妹让给你了!一个女将军,还有一个女诸葛嘛!”
朱能捶了云霄一拳:“去去去!谁不知道你对付女人有一手?少打老子女人的主意!大家也都不小了,想女人了,找几个年轻丫头去!”
“别呀!”云霄故作惊讶道,“我拿十个漂亮丫头来换行不行?要不一百个?”
沈柔略带羞意嗔道:“侯爷说话越来越没谱了!当初可是你不要咱们姐妹的,如今后悔了,那就先把渤海填了,也让我们姐妹看看侯爷的诚意!”
这下朱能得意了:“怎么样,臭小子?别说我不帮你,你真打算去填渤海的话,我这燕山千户所上下听你调用,借你用个百八十年的不用给钱……”
沈倩对这种嘴仗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更关心未来可能爆发的战斗,直接打断三人的斗嘴道:“别扯了!快说说,是不是要打仗了?前几年徐帅经常带人掠劫草原部落,就是不让我们去,反而让我们拼命地加固卫所,这一次是不是鞑子要南下了?”
云霄点点头道:“差不多了。今年入冬之后,边墙各卫所都报了雪灾,锦衣卫也打探到草原上的雪灾更严重,大哥跟我估摸着,鞑子遭了这么大灾之后,多半是要南下掠劫了,而且这一次过来,动静绝对不会小……”
朱能颇具意味地问道:“若是依托坚城守住长城防线,徐帅一个人就够了!这次你都亲自跑过来了,恐怕是在坚守之余还琢磨着反攻吧?”
沈柔微微笑道:“多半错不了!这几年的掠劫已经让鞑子伤筋动骨,加上这次雪灾,鞑子已经不仅仅是元气大伤这么简单了,雪灾之下已经伤及鞑子的根本,若是在坚城之下再损兵折将,呵呵,辽东可一战而下!”
“准备打辽东了?”沈倩眼中异彩连连,“士弘说,燕山千户所论位置,不管是烽火战乱还是太平岁月,注定会永垂史册,这一次,应该是围绕咱们这儿打起来的吧?要不然徐帅不会其他千户所都不问,只拼命地给我们调拨工匠粮秣吧?”
“哈!”云霄笑道,“原来四哥已经想到这一节了!看来这一趟我倒是白跑!”
“啊?”朱能诧异道,“你小子不是从北平过来的?”
云霄从炉火上抄起一片烤肉塞进嘴里,理所当然道:“情况紧急,我路上跑死两匹快马,快到北平的时候还是先决定到你这儿来看看,我担心大雪封山之后,你这边消息不通,再出大乱子!我可不想拖着几十车黄金到鞑子营里把你们一家都赎回来,老子的赚的都是辛苦钱……”
朱能呵呵笑道:“至于么?我这里坚守几个月不是问题……”
云霄一皱眉,反问道:“坚守一年呢?”
朱能哑然,沈倩诧异道:“要这么久?”
云霄分析道:“鞑子可以走的一条是宣府大同一线,一条是山海关一线,一条就是你们这儿。宣、大一线穷得跟什么似的,沿途还有老冯、李文忠的大军把守,硬打过来,起码折损过半,到时候就算打下了也没力气掠劫,鞑子疯了才走那一条;山海关的地形城防你们也看过了,鞑子想死也可以走那一条,惟独你们这一线,距离北平最近,而且修城墙的资金是优先向北平倾斜的,这一段无论长城还是沿途各县的城墙都不是太结实;从总体上看,整个边军一字摆开,两头重,中间轻,你们左右都是雄关、强军,主要驻防兵力又都集中在大都,想要突破你们这里,最容易。”
“也就是说,我们会成为鞑子进攻的首选目标?”朱能皱眉问道,“那要坚守一年做什么?”
“围歼!”云霄坚定地说道:“最大限度地拖住鞑子,然后创造机会围歼!绝不能放过一兵一卒跑回草原!一旦这些骑兵跑回草原,那么以后想要抓住他们就难了,只有彻底围歼在坚城之下,才是上策!”
“行了!”朱能懒洋洋地说道,“不管你要我坚守多久都行,不过……人、粮、药、器械,你都得帮我补全了!”
云霄笑眯眯地拍着朱能的肩膀道:“瞧好吧!你这千户所能装下多少人,我就给你塞进多少人!不过嘛……”
“不过什么?”朱能扬眉问道。
“不过今天晚上我就留在这儿检查检查你这千户所够不够大……”云霄嘿嘿笑道。
朱能顿时笑骂起来:“娘的,你小子骗吃骗喝也就算了,还要赖着不走!你他娘的是不是还要我给你准备暖床的丫头?”
云霄连忙拱手道:“却之不恭!却之不恭!既然老朱你喜欢这个调调,我嘛也就只能入乡随俗了……”
“去你的,没有!”朱能抬脚踹了云霄一下,“厢房多的是,自己挑一个去,回头我让人送火盆过去。”
云霄呵呵笑道:“别呀!说着玩儿呢,在你们家内宅留宿算什么事儿?这么晚了,你看你的金奴都已经睡着了,我怎么能留下?”
朱能讶异道:“这么晚了雪又这么大,你还能往哪儿去?”
云霄站起身一下子跃出了栏干,远远地高声道:“北平。多争取一个时辰都是好事!”。
第五百零三章 截成三段
正文]第五百零三章截成三段——
一夜风雪,徐达忧心忡忡地披衣起chu-ng,草草洗漱之后,打开房m-n,顿时愣住了,云霄在m-n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几乎已经成了一个雪人。bsp;“老五?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徐达又惊又喜,上前抓住云霄的肩膀兴奋道,“大哥是什么态度?”
云霄好整以暇道:“我人都到这儿了,四哥还猜不出大哥的态度?”
徐达mō着额头笑了起来:“说吧,你准备搞多大?”
云霄有些委屈道:“四哥,我都跑了一夜,能不能先吃点儿东西?”
徐达一愣,大笑道:“我也没吃呢,赶紧地,边吃边说!”
两人跑到书房,对着地图一阵研究,不多时,下人们已经摆上了整笼的馒头和切得大块的r-u,云霄搓搓手笑道:“这玩意儿好,我喜欢!”说着大嚼了起来。
徐达有些焦急地问道:“你倒是说说呀,你打算怎么打?”
云霄一边吞咽一边道:“前半段跟你想的一样。”
“前半段?还跟我一样?”徐达愣住了,“怎么知道我的方案?”
云霄抄起茶碗灌了两口,抹抹嘴道:“四哥你忒不仔细,看地图喜欢用手指点着看。你看你这地图上,燕山千户所都快被你点烂了,我若是再看不出来,我不成傻子了么?”
徐达的眼睛顿时眯成了一道缝:“看来还要多谢老五了!你若是不提醒,我这个坏m-o病早晚要出大漏子!你觉着我的计划怎样?你说的前半段跟我一样,后半段呢?”
云霄打了个饱嗝,直tǐngtǐng地靠在椅背上“消食”,呲牙问道:“四哥是不是想以燕山千户所为核心,吸引鞑子大军围攻,然后调集兵马围歼鞑子?问题是,若是鞑子来个十万左右,咱们打赢没问题,全都吃掉就会胀肚子了!若是鞑子来个十五万以上,燕山千户所能顶住多长时间?若是鞑子留下两三万人牵制燕山一线,其余人马大举突入,又该如何应付?”
徐达连忙道:“这个我已经计划好了,若是鞑子这么做,我就亲自率军解决燕山千户所周围的兵力,堵死鞑子的退路,然后关m-n打狗,将鞑子歼灭在密云怀柔一线!”
云霄反问一句道:“若是鞑子突入关内之后便以万人为单位四散掠劫,四哥打算如何去做?”
徐达紧接着道:“这个我也有计划,坚壁清野,将百姓全都移入城中、水井全部堵死,河道全都填埋……”
“那么,此战之后,还有燕云之地,还有百姓敢住在这儿么?”云霄幽幽道——读看看小说网
徐达怔住了,他考虑的只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却从来没有想过战后应该干什么。
云霄站起身,认真地对徐达道:“从一开始,四哥你考虑到的就是战略防御,通过防御战歼灭来犯之敌。可是四哥你想过没有,一旦开,鞑子的战马就遍地都能找到青草,鞑子多母马,光靠马nǎi就能大大缓解吃饭问题,战事一旦拖延日久,那么来年整个北平府附近肯定颗粒无收,到时候有多少张嘴等着我们去赈济啊!被毁掉的村镇需要重建,被填埋的河道需要疏浚,被打坏的城墙需要修缮,这得huā费多少?到时候,就算我们全歼了鞑子,我们自己也再也没有力量北上了!而鞑子呢?那些兵马被全歼的鞑子部落肯定会被别的部落吞并,然后这些部落趁着我们还没有恢复过来的时候再次南下!若是鞑子绕开北平,长驱直入窜进中原腹地掠劫,你我罪在不赦!我们好不容易到手的战争主动权又拱手交给了鞑子!”
听了云霄的分析,徐达顿时冷汗直流,良久,叹息道:“老五啊!你行的!当年在小黄山上,兄弟们练习排兵布阵的时候你就第一个提出了所谓战略大局观,这么多年过来了,也只有你把这一点做到了!老五啊,你行的!你说的不错,打赢一场仗没难度,难的是,要把主动权牢牢控制在咱们手里!只要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战场可以我们选,开战的时间可以我们选,怎么打也可以我们选!”
云霄微微笑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商议的,不是怎么打赢鞑子,而是如何牵着鞑子的鼻子,让鞑子跟着我们的思路来走!”
徐达也是极为优秀的军事天才,被云霄一点破,立刻明白了这场战争的关键所在,再次看向地图的时候,眼中的范围更大,考虑到的东西更多。bsp;云霄也伸出了三根指头:“砍成三段!”两人相视而笑。
徐达哈哈大笑道:“燕山千户所依托长城为第一道防线;怀柔、密云、通州为第二道防线;昌平、顺义、北平为第三道防线!前两道防线逐次抵抗,消耗一部分鞑子之后就让开一道口子;等到鞑子到达北平的时候,昌平、顺义关上口子,围歼鞑子前锋;围住鞑子前锋后,怀柔、密云、通州关上口子,围住鞑子中军;最后是长城一线和燕山千户所死死咬住鞑子的后军,截住鞑子退路,一个都跑不掉!”
云霄嘿嘿笑道:“咱们至少还有四个月的时间来准备。首先将这几道防线中的百姓都悄悄换成咱们战兵潜伏下来,鞑子来的时候,献上粮草财帛,以不伤害百姓为条件,诈降;鞑子缺粮,他们必定答应,等鞑子走了,潜伏的战兵跟诈降的兵丁一起发力,将留守的鞑子尽数剿灭!其次,全部骑兵隐藏到群山之中,这几个月将大部分粮草也分批、分点隐藏到群山之中,作为咱们的机动力量;最后,将精锐全部摆在燕山卫所内,防守时,绝不轻动,反击时,倾巢而出!不管怎么安排,咱们手上的兵力都比鞑子多出许多,这一仗打得宽裕!”
徐达的脸上浮起了满意的笑容。
从这一天开始,北平附近的兵马突然偃旗息鼓了起来,相反,商队却一天比一天多了,百姓们都知道,今年这场雪灾损失颇重,大明朝廷又要安抚百姓,又要组织赈济,还要准备来年抢种一些果腹的粮食,需要调集大量的粮草和财帛,胆子大一些的商人也纷纷凑了份子加入到商贾的队伍中去,很是赚了一笔。青甸镇上,刘侯爷的封地,一支支s-目商队也带着大车小车,往北平而去。
没有人知道青甸侯刘云霄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这位侯爷在应天闭m-n不出,专m-n“育人”。人们对这位风流侯爷的关注很快就被另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所吸引:天气刚刚转暖,辽东m-ng古部族纠集十五万大军合理南下,剑指北平。
天下震动,刚刚回到汉人手中的燕云之地,能不能经受住这次严峻的考验?若是失去了这片土地,这个新兴的政权会不会如同赵宋一样受尽屈辱?求战的、兴奋的、迟疑的目光统统投向了那块丰饶的土地。面对群臣纷纷上表,朱元璋显得出奇地冷静,只是下令各地兵马做好参战准备,其他的,一道命令都没有。
云霄没有披甲,只是在外衣内罩了一层防流矢的软甲,手上提着一把朴刀静静地站在朱能的身边,俯瞰着山坡下密密麻麻的鞑子。感叹道:“老朱啊,谁给你选了这么个好地方建千户所了?真他娘的够毒的!地方高,回回炮够不到;坡势陡,爬个坡都困难,留下的空地小,挤个两千人都困难!就算让我来攻,除非把我新搞出来的火炮架起来,否则不折损个几万人,死都攻不上!”
“我选的!”沈柔微微笑道,“借鉴了紫金山千户所独力对抗张士诚那一仗的经验而已。”
云霄眼睛一眯,笑道:“看来你个丫头还给鞑子准备了洪水?tǐng好!反正边墙之外都是牧民,跟咱们汉人没关系,淹死多少算多少……”
沈柔笑问道:“什么时候炸掉堤防?”
云霄沉思了一会儿道:“看时机。老朱,把你的金奴请来。”
朱能愣了愣,没有多问,旋即派人去找蔺金奴。不多会儿,蔺金奴登上城墙,一脸疑hu-地看着云霄。
云霄指着山坡下的鞑子问道:“你在扩阔府上呆的时间不短,应该见过不少鞑子吧?”
蔺金奴脸s-一黯,默然地点点头。
云霄笑了笑,宽慰道:“过去的事儿别想那么多,现在你是老朱的女人,老朱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什么?我找你来又不是为了揭你的伤疤,是想请你帮帮忙——我想,作为他的女人,你也希望自己能像这对姐妹一样帮上忙吧?”
蔺金奴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神s-,认真地点点头:“愿意!就算让我去死,我也愿意!”
云霄笑道:“还没开打呢,怎么就说‘死’了?放心,不用谁去送死,我就是想让你看一看,这些鞑子你熟不熟……”
第五百零四章 这叫要塞
蔺金奴仔细看了看山下,摇头道:“不熟。不是他的人马……最起码……不是正规的军队。”
“理由?”云霄眯着眼问道,“鞑子的正牌大军也不太计较服饰甲胄,合身的就穿了,你是怎么区分的?”
蔺金奴指着山下的人马分析道:“攻城拔寨,鞑子军队最喜欢让高丽兵或者汉军在前面,可山下的这群全是鞑子,没有高丽兵和汉军……”
云霄摇摇头道:“这不算理由,鞑子被逐出草原,抓不到汉民,高丽也成了墙头草,不会派人来帮忙,出现这种情况很正常。”
蔺金奴皱了皱眉头,又说道:“甲胄!对!甲胄!还有兵刃!还有马背上的袋子!”
“甲胄?”云霄疑惑道,“我跟鞑子交手的次数也多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朱能也犹豫道:“没错啊,鞑子的战兵混在牧民堆里根本分不出来的,你是怎么从甲胄和兵刃上看出来的?这些鞑子兵不也有穿着汉人甲胄的家伙么?哪个鞑子马背上没几个袋子?这又怎么区分?”
蔺金奴认真道:“鞑子没有军饷,全都靠掠劫补充军需,但是鞑子兵只会抢夺小巧的金银首饰和金银锭,因为东西太大了不方便携带,那些抢来的丁口、布帛、粮草,除了留一点自用之外,都是献给上官,然后统一由辅兵运送,战后自会根据战功来分配;如果是百战老兵,他们知道战场上活命才是根本,所以他们在掠劫的时候,一定会优先掠劫最好的兵器、甲胄,即使晚一步、少掠劫些金银也在所不惜,因为他们可以从战死的袍泽那里得到更多的金银!我曾经在他的大营里呆过!我看到过鞑子的精锐,他们穿的甲胄绝不是下面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云霄恍然,笑道:“我明白了,优秀的士兵在出战前不会考虑到之后怎么抢,而是先考虑自己怎么活下来,他们的甲胄、兵器必然也是经得住考验的上等货!山坡下面这帮杂碎穿的甲胄好看倒是好看了,可惜了,太新!设计也不合理!他们都是新手!”
朱能疑惑道:“他们是不是新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问这个是不是有些多余了?”
云霄笑道:“一点儿也不多余!第一,这说明扩阔和鞑子朝廷没搅和进来,辽东诸部已经成为弃子,咱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第二,你看这里面老老少少,嘿嘿,鞑子多半是把能骑马的男丁都拉出来了,你说,他们若是全军覆没会有什么结果?”
朱能贼贼地笑了起来:“人家还没打过来呢,你都在想着反攻了!”
云霄正色道:“老是想着怎么防守,那只会步赵宋的后尘!鼎盛之国,必须兵锋外指,让别人不敢觊觎!不杀他个血流成河,他们怎么知道汉人的厉害!”
山下传来一阵阵号角,最前列的鞑子纷纷下马,抬出了云梯,开始爬山。云霄伸头往下一看,顿时一脑门汗:“你小子这千户所的位置太绝了吧?这架势,就算爬上来还有力气攻城?”
一个异样的声音在云霄的耳边响起:“阁下!我抗议!我希望您能让我的骑士团出击!”
云霄白眼一翻:又来了,你不请战要死啊?当下招招手,远远道:“老冯啊,是卡瑞拉要你来的吧?仗着这几年老古给你们弄来不少兵员你们以为自己能耐了?”
“练兵!我需要实战来练兵!”冯·布曼不顾卫兵的阻挠,硬是挤到了云霄的面前,慷慨激扬道,“在回国之前,我需要一场实战来检验我的部下!而不是躲在城堡里观战!”
云霄耸耸肩膀,把手一摊:“如果不让你们出战,那我叫你们来做什么?遛马?你自己往外面看看,你觉得你能打赢的话,欢迎你出去送死……”
冯·布曼一脸不屑地把脑袋伸出垛口,旋即脸色惨白地缩回了脑袋:“这么多……”
云霄无奈道:“没错,就是这么多,这么多鞑子放在你们欧罗巴,就算吃饭也能把一个国王吃成乞丐了吧?你去打打?”开玩笑,十五万鞑子最起码都是一人双骑,多数还是三骑,加起来不少于四十万战马排在下面,密密麻麻根本看不到头,这种场景冯·布曼顶多在传说中听到而已,这种规模的军团在他的故乡德意志根本没有哪个国王玩得起。
“我去训练部下了……”冯·布曼立刻改变了主意,一溜小跑消失在城头上。
云霄远远地叫道:“老冯,记住,这个不叫城堡,城堡可没有这么厚的城墙!这是你们欧罗巴人口中的要塞!”说着,站起身拍拍身边一个年轻的卫所兵笑问道:“怕了?”
卫所兵紧张道:“不……不怕!”
云霄笑了起来:“还是怕了!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这个千户所的时候是怎么上来的?”
卫所兵脸一红:“快到城墙的时候,被朋友扶上来的……”
云霄眼睛一眯,提高声音道:“就是嘛!那你觉得,鞑子爬上来之后还有力气举刀么?”
云霄的话音一落,周围的卫所兵都哄笑了起来,没错啊,当初自己爬上来的时候就累得够呛,这些个一整个冬天都没吃饱饭的鞑子爬上来了,那还不跟死狗一样?很快,这种情绪就感染了每一个墙头上的卫所兵,每个人都带着一脸的嘲笑看着正在吭哧吭哧爬山的鞑子。
云霄犹觉不够,补了一句道:“这战功可就是赏银哪!呆会儿大家可得悠着点儿,要装得挺害怕的样子,让鞑子觉得这儿马上就要攻下了,这才乖乖送人头过来嘛!”又是一阵哄笑,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算计着如何抢首级了。
云霄看了看即将到顶的鞑子,高声道:“鞑子爬得挺卖力,儿郎们赏点箭给他们!”小伙子们立刻抄起弓弩,漫天地射了过去,居高临下而射,不但射程更远,而且去势更急,前排的鞑子很快就倒下了一片,倒下的鞑子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后面的鞑子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滚落的鞑子撞倒,一连串地滚了下去。还站着的鞑子很想射箭压制,无奈朝山坡上仰射,还要抬高到城墙的角度,根本就跟射飞鸟没什么区别,够不着。稀稀落落几支箭在墙脚落下之后,鞑子的第一波进攻连城墙都没摸到,便宣告失败。
墙头上响起一阵欢呼,第一次参加交战的新兵们相互簇拥着欢呼胜利。看到这个场面的云霄只是无奈笑笑,转头对朱能笑道:“可以睡觉去了!鞑子两天攻不下,必然会留下牵制兵力之后果断南下,否则就失去了兵贵神速的先机;这两天咱们可以把弓箭手轮流派上来,拿活人练准头……”
说罢,不再理会瞠目结舌的朱能一家,大摇大摆地走下了城墙,口中念念有词道:“卡瑞拉……诗琳……咱们这么多天都得呆在这儿,机会难得,回去先找你们给老子唱个法兰克话的十八摸先,阿剌伯话的也行……”
轮攻两天后,鞑子很快明白过来,这个变态到极点的要塞在没有出现威力巨大射程超远的新武器前,根本就没办法快速攻下。于是,鞑子留下了三万兵马,一边保证后路,一边监视这个千户所,大队人马向南冲去。
攻破长城隘口几乎没费什么力,进攻了一整天之后,长城隘口的守军抵抗的程度就弱了下来。入夜之后,鞑子抽调了几百名精锐悄悄摸上城墙,只一个照面,守军便土崩瓦解四散奔逃,无数的兵丁躲进附近的山中避难去了。
顺利拿下隘口的鞑子志得意满,立即挥军南下,一路上不少村镇的百姓虽然举家逃亡进山,可到底还是留下了不少家什,其中更是有鞑子目下紧缺的粮食,一阵你争我夺之后,总算分赃完毕,留下小股部队四处掠劫之后,大队人马继续向南挺进。
让鞑子将领们感到万分痛快的是,怀柔、密云、通州三县在抵抗了两三天后便派出使节要求谈判,一打听才知道,明军已经将全部兵力龟缩到北平准备进行守城战,周围这些小县已成弃子。最让鞑子将领喜得抓耳挠腮的是,前来谈判的几个县纷纷要求,只要鞑子不进城掠劫,这几个县愿意提供大军的粮草,和出征的饷银,就连这之后应缴纳的赋税都可以谈。
“心怀故国”就是好啊!等得到昌平、顺义也派人过来谈判的时候,鞑子们都快被这种场面感动了。若是放在以前,不管降还是不降,破城之后总要掠劫一番的,可是如今情况却变了,既然这些县可以暂时解决军粮的问题,那么就不妨暂时放过,掠劫是要花时间的,耽搁个七八天的后果那就是给了北平充足的备战时间,与其如此,不如舍小头抓大头,先趁着北平城防还未完成的时候一鼓作气拿下北平,北平城里军粮、金银、丁口、女人可比这些小县多了不知道多少!等到北平到手,还管他什么协议不协议,回过头再抢便是!至于那些个还在顽抗的县也已经不重要,同往北平的防线已经被豁开一个口子,犯不着为个把穷县死这么多人。
第五百零五章 当年愿望
等鞑子大军顺利通过昌平、顺义,剑指北平的时候,北平守军依然没有出击的意思。一时间,无论朝野都是舆论大哗:徐达怂了?
面对百官弹劾的奏表,朱元璋依然是一脸的镇定,只是淡然下令各地驻军立即轻车简从向北平靠拢,然后便宣布退朝。从朱元璋的奇怪表现中,不少略知兵事的文官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连忙跑回家搞来地图一看之后,也同样选择了闭嘴,只有少数人依然上窜下跳弹劾徐达。
凑巧的是,李善长偏偏在这个时候选择了告老还乡,而朱元璋也偏偏就准了,这样一来,整个政局又一次陷入了猜疑和不安之中。鞑子渡了永定河之后,便没有敢再往前进攻了,他们也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这一路实在是太顺利了,除了燕山千户所之外,其他地方几乎是望风而降,就算是当年赵宋的时候,打起来也没这么顺利吧?南人什么时候变老实了?
一开始的兴奋过去之后,不好的消息便一个接着一个传来,分散出去四处掠劫的小部队出了大营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搜山的队伍更是遇到了不少或零散或顽强的抵抗,不少部队莫名其妙地消失。可能是因为水土问题,战马没什么事,人却病了,症状让很多鞑子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很多将士病得很重,再这样下去,不等攻下北平,自己的部队都全部先垮了。
入夜。
“笃、笃、笃!”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搅了爷爷的好事!”留守昌平的一个鞑子万户气咻咻地从两个女人身上爬起来,不甘心地穿上衣服,高声问道,“甚鸟事?”
“万户老爷!我家县令大人在县衙后院发现了前任埋下的金子,十几坛呢……”门外传来一阵谄媚的声音。
鞑子万户立刻眼睛一眯,十几坛金子!而且还是在府库帐册以外的!连忙穿好衣服下床打开了房门:“在哪儿?我去看看!”
“不!不!不用了!”门口的人嘻嘻笑道,“已经给万户老爷送来了!”
“十几坛都送来了?”鞑子万户惊喜地问道。
“先送你一条命!”门口那人声音陡然一冷,一对匕首如毒蛇出洞迅速地刺进了鞑子的腹中。
鞑子反应不及猛然首创,但是能混到万户的鞑子体质也超乎了寻常的鞑子,挣扎了两下,一脚踹开门口那人,往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返回床边抽出了腰刀。
“哐啷!”一个花瓶在鞑子的脑袋上砸开,瓷片掉了一地,鞑子表情一滞,不可置信地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女人,另一个女人咬咬牙,抄起床边架子上的花盆用力地砸了下去,鞑子轰然倒地。
门口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坦然地走进了房间,抽出插入鞑子腹中的两把匕首,又捅了两刀,确定鞑子死得没法再死之后,这才站直了身体对未着寸缕的两女行了个礼,从怀中掏出两个布包交道两女手上道:“毛镇抚托在下感谢两位巾帼!从今日起,两位便销去贱籍,以将士遗孀的身份得良田百亩,赏银三百,三进宅邸一座,从此不必再去青楼过那皮肉生涯。这是两位的身份文书、地契、房契,还有票号的兑票。”
两个女人颤抖着手,含泪谢过。那人走到院中,院墙外跳进了五六个黑衣人,纷纷低声道:“大人,清理干净了!军营里下的毒药也都发作了!”
那人冷哼一声道:“发信号,收网!”
一道焰火带着哨音从县衙的小院中窜上天空,绽放出了一朵绚烂的金花。
守城门的鞑子兵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冰冷的匕首就架上了自己的脖子,不等鞑子兵叫喊,磨得极其锋利的刀刃就割破了喉管,鲜血如泉水般喷涌。民宅的大门一扇扇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个穿着甲胄的兵丁。身后跟着依依不舍的百姓,临分别的时候,百姓们总是强塞几个馒头到兵丁的怀里,含泪告别。
大队的人马冲进了一片寂静的鞑子大营,已经毒发身亡的鞑子运气反而好了很多,尚未死去的鞑子只能浑身无力地躺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南人从自己面前走过,直到其中一个停下来,将自己的喉管割破,砍下整个头颅。
拂晓的时候,昌平光复。同日,顺义、怀柔、密云、通州全线光复。等鞑子完全醒悟过来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他们陷入了古怪的境地:一方面,他们大军前锋已经到达北平城外永定河一带的旷野,中军也已经到达了昌平以北,彼此一马鞭的功夫也就到了;就算这些沿途的县城全部反水,顶多绕着走罢了,以前长途奔袭的时候又不是没做过这事儿,就算这些个县城准备搞出什么花样来也不打紧,自己的大军虽然散落在旷野,可是只要一声令下,完全可以在一个时辰之内将一个县城围得水泄不通;反正是个打,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可在另一方面,这些县城和大都一起,又编织成了一张严密的网,城池就是这张巨网上的节点,只要这些县城分别派出军队往几条要道上一卡,所有的退路将全部被堵死,各军也将失去联系。问题是,南人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胆量么?
鞑子迟疑了。不为别的,鞑子此次大举南下,来得匆忙。说是联军,实际上也就是翁牛特部、札拉亦儿部、兀良哈部牵头,手上有点力量的跟着一块儿出来混,实在拿不出手的部落跟着打酱油,形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联军:要命的是,因为片面地人为南人可欺,所以出征的时候连指挥权都没确定,就这么来了。之所以迟疑,那是因为各部的头领要先派斥候信使去问一问其他部落的意见,时间也就耽搁了这么一两天。也就这么一耽搁,最后的逃命机会也就没了。
到了第二天傍晚,当所有部落发现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的时候,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傻子也知道自己被南人算计了。但是,一直以来的骄傲和自负,让他们选择了继续进攻而不是抓紧机会集中全部力量突围。也就这一夜的功夫,原先埋伏在山中的各路兵马纷纷从山中走了出来,连夜赶到了指定地点。
燕山千户所。
月朗星稀,山坡下鞑子的大营清晰可见。明天必定是一个大晴天,云霄仰望着星空微微地笑着。
“徐帅虽然人多,可鞑子都是骑兵,就算能全歼,恐怕也会损失惨重……”朱能站在云霄身边,不无担忧道,“到时候,我们哪来的力量反击?”
云霄嘿嘿笑道:“如果过半的鞑子上不得马呢?”
朱能长大嘴巴,吃惊道:“你又玩儿毒了?十几万人,几十万匹马,你得准备几船的毒?”
云霄大笑道:“老朱!你别只把我当成妇科圣手好不好!医者能治人,自然也能害人,这种场面,若是用精细的毒,我没那么多上等金贵的药材,若是用寻常毒药,难免会被鞑子认出来,何况万一鞑子让咱们百姓先试饭食,那不是作茧自缚?我只不过在送给鞑子的粮秣上做了点文章而已!”
朱能眼睛一眯,微笑道:“看来你又有什么鬼花样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做手脚的?”旁边的沈柔、沈倩也都瞪大了眼睛等待云霄的回答。
“哈!”云霄笑了一声,“这次给鞑子的没有粮食。最多的是肉,不过都是腌肉,我而且是盐特别多的那种,鞑子行军匆忙,吃的时候肯定来不及在水里泡就直接下锅煮,至于结果嘛,嘿嘿……”
“了不得多喝些水罢了,有什么稀奇?水喝多了还不照样上马打仗?”沈倩不屑道。
云霄摇头道:“不然。这些腌肉我可都吩咐下去了,腌制的时候用的都是茴香、桂皮、花椒、八角这些大料,鞑子肯定喜欢这一口,另外还有一些热补的药材……”
沈柔道:“还给他们补?”
云霄理所当然道:“不补哪里有效果?除了这些腌肉,还有其他的东西充作军粮,什么杏仁、核桃、松子之类的……”
朱能疑惑道:“你……确定不是给鞑子拜年的?”
云霄笑笑道:“你把这些东西联起来想想?开春了,天气本来就燥,长途奔袭又没机会喝多少水,再吃这些个东西当饱,结果只会有一个,上火!”
朱能不解道:“上火又如何?上火也打不了仗了?”
云霄诡异道:“这是什么时候,鞑子这些天一点时鲜蔬菜都吃不上,整天都在马背上颠着,再上上火,那就会……”
“痔疮!”沈柔突然醒悟过来,脱口而出,话音一落顿时满脸臊得通红。
朱能一怔,旋即放声大笑了起来,一句压在心里的笑话脱口而出:“臭小子啊,这么多年了下来,你终于有机会让鞑子捂着屁股见阎王了!”。
第五百零六章 辽东可定
听到朱能的笑声,云霄也跟着笑了起来:“当年咱们说这句话的时候,也离这儿不远吧?”
朱能含笑点点头:“好像就是在密云。”搜索最新更新尽在云霄嘿嘿笑道:“报应啊!那就全还给鞑子吧!放信号,决堤收网!”
一阵微微的震动传来,由远而近,声音愈来愈响。大营中的鞑子从睡梦中惊醒,疑惑地看着四周。在草原上,这种常识他们也是有的,每年春天,当冰雪消融的时候,总会有一段汛期,但是,草原的河流涨了也就涨了,顶多河面更宽阔一些;山洪他们也见过,可这种声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一次的山洪,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大?
当鞑子还在拼命猜测的时候,铺天盖地的山洪早就席卷而来,瞬间冲垮了鞑子的营盘。整个山下顿时乱成了一团。好在春汛的积水远远不及夏秋之交的积雨,否则,一泻千里。
“我带人出去冲一下?”朱能试探地问道。
云霄摇摇头道:“不行。水还没退掉,骑兵和步兵都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不过这里地势不错,水很容易就从河道退下去,现在传令准备吧,这个地方鞑子上不来,咱们的骑兵想要下去也得费点儿功夫,天亮之后我们应该可以进攻了。”
朱能问道道:“你的人打头还是我的人打头?”
云霄笑了起来:“新兵打头!都被冲成这样了,难道还让老兵耗费体力?正好让新兵见见血嘛!还有,撤到千户所的百姓们也随后出动,这一战他们损失不小,让他们从淹死的鞑子身上捞点好处吧,嘿嘿,淹死这么多战马,腌制起来,足够百姓们支撑一段时间了。”
晨曦初露,就在零零星星的鞑子还在水泽中庆幸自己侥幸躲过一劫的时候,他们惊骇的发现,山坡下面已经布好了阵势。
老天!上当了!这那里是千户!分明有几万人!就在鞑子们惊恐万分的时候,落叶谷的重甲骑兵出动了,云霄站在墙头上问道:“老冯,这么点训练时间够?”
冯·布曼拍拍胸脯道:“阁下,您应该相信我的能力!”
云霄转而问卡瑞拉道:“女兵呢?她们也能行?”
卡瑞拉无奈地道:“对付这样的敌人或许还行,不能指望她们对付敌人重骑兵的时候多么英勇,但是在遭遇战中自保应该没问题。”
云霄微笑道:“足够了!你完全可以把她们当作轻骑兵使用。如果这一战可以成功的话,那么你手上就会拥有三千重骑兵,三千轻骑兵,后面还会陆续补充一些,这样一支军队,让你带回去复国,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冯·布曼微微皱眉道:“如果全部带回去,足够横扫德意志,问题是,这么远的路途下来,能够有一半人到达欧罗巴已经是万幸了。”
云霄摇摇头道:“不,我仔细看过老古带来的地图,我不会让你们走海路去跟奥斯曼皇帝开战,而是从北方走,等剿灭了鞑子之后,你们完全可以从北方走,虽然条件极差,可总比沿途开战强得多。如今,老古虽然亲自跑的海路,可是他的得力手下正在探索北方的商路,如果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找到一条顺利前进的路线。”
此时,山下已经战成了一团,明军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向了已经被大水冲得七零八落的鞑子,才一个冲锋,战斗已经即将到达尾声。
“没意思!”云霄叹息道,“下去看看战果吧!所有步卒全都留在卫所监视草原的动静,相机歼灭逃窜的鞑子。所有骑兵,全都随我南下。”
等云霄和朱能带着大队骑兵冲到长城隘口的时候,隘口的城头上早就竖起了大明的旗帜,一颗颗鞑子的脑袋整齐地悬挂在墙头。看到云霄旗号,所有的兵丁都知道,反击开始了。
鞑子被困在北平、昌平一线的前锋并不强,需要重点照顾的是猬集在昌平、顺义、密云、通州、怀柔这五个县中间鞑子中军,这里至少聚集了鞑子近十万的部队,而且,多数都是鞑子汗王亲自率领的部队。
徐达指挥大军缓缓逼过去的时候,鞑子正在疯狂地攻城,力求打通退出关外的唯一通道。徐达巴不得所有鞑子都聚集在城墙之下,这样他才方便围歼,当漫山遍野的明军渐渐合围的时候,鞑子才意识到自己的末日到来了。
谈判。
徐达很果断地拒绝了对方自请“称臣纳贡”的要求:老子要的就是辽东的地盘,现在放你们回去,岂不是都白瞎了?先打了再说。
这一下,鞑子们终于明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是什么意思了。战,也不是没这个实力,近十万人铁了心地突围也能冲出去不少,可问题是,不少人根本上不得马呀!连睡觉都得趴着!
当北方开来一支重甲骑兵,打着传说中的“刘”字旗号时,所有的鞑子都沉默了,弄了半天,这位杀神居然不是在应天风花雪月,而是早就到达了北平!很多人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部落联盟去请扩阔出兵的时候,扩阔总是找藉口推辞了,原来他早就断定这个姓刘的必定会出现在战场。
一声沉闷的号角声想起,重甲骑兵纷纷跨上战马开始前进,云霄在马背上看着杂乱无序的鞑子时,微微感叹道:“部落到底还是部落,没有名将啊!和这样的敌人交手,真没意思……老朱,不用看了,让你大老婆直接写捷报吧,全歼。你跟我去找四哥,谈谈怎么进草原打吧!”
徐达站在本阵放眼眺望战场局势,看了一会也觉得无趣至极,唯一能让给他兴奋一些的便是此战能缴获数量可观的战马,其他的,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四哥,”云霄带着朱能走进中军的时候,也看出了徐达兴味索然,微笑道,“有得打就不错了,何必感叹这个?以后还有大仗要打呢!”
徐达看到云霄过来,也调整好情绪,微微笑道:“我又没说此战之后我便解甲,让我回应天整天上朝,我才不干呢!我是被高丽气得!”
“高丽?”云霄一怔,问道,“高丽又折腾出什么花样了?”
徐达笑道:“这几天你都在燕山恐怕还不知道。鞑子十几万人南下的时候,高丽废除了洪武年号,改用鞑子的宣光年号,还驱逐了咱们大明的使臣,若是这样也就算了,等咱们合围之后你猜怎么着?滞留在海津镇的高丽商队立刻变成了高丽使节团,在老子面前痛哭流涕啊,说是什么受了小人蛊惑,一时糊涂……唉,他们的脑子倒是够活泛的!”
云霄瞪了瞪眼睛,笑道:“那这些家伙都哪儿去了?”
徐达没好气道:“都让老子派人押到应天去了,不知道大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会不会被气死,他本来就不待见高丽人,这下好了,估计大哥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了!原本我还对你的计划有些微词,毕竟咱们是大国,在藩属国搞政变会落人口实,现在看看这高丽的做派,趁早搞了他好!”
云霄笑笑道:“想要搞高丽,先得剪除高丽国王的嫡系部队,想要剪除高丽国王的嫡系部队需要找一个合适的藉口,这一切,都得建立在咱们拿下辽东之地,与高丽接壤了再说。”
徐达嘿嘿笑道:“这一仗打完了,辽东不就是咱们的了?咱们这么多人,缴获这么多战马,抽调个五六万骑兵出来应该没问题吧?”
云霄微微盘算一阵道:“有点紧巴。不过小部落咱们就不用动手了,我可以通知中原绿林和一些江湖帮派,把咱们挑剩下的战马折价卖给他们,让他们凑几支马匪队伍去草原痛快痛快……”
徐达的眼睛立刻眯成了一道缝:“可行!战马多了咱们也养不起,把三等马折价卖了,还能挣点钱战后抚恤;小部落也没什么油水,让这些马匪祸害祸害,也算是扬我汉家儿郎的威风!我的意思,这些马匪若是不想回来就不用回来了,咱们干脆开了榷场,他们抢到东西,直接拿来换!这样,边墙一线与鞑子之间好歹由马匪控制,形成一个缓冲区,不错不错!”
云霄耳朵动了动,问道:“逼降还是剿灭?”
徐达沉思一阵,分析道:“辽东一带多是草甸,虽说也可以耕种,可将这里作为大明战马的主要来源反而更划算一些,咱们汉人懂游牧的不多,将来还是要靠牧民才能撑起这么大场子,我想啊,三策并举!”
云霄笑道:“负隅顽抗者,剿灭;迁移会放牧的汉人百姓出关,蓄养战马;逼降部分草原部落为大明臣子!可是这三策并举?”
徐达竖起手指道:“再加一条!投降的部族不是称臣而是接受大明册封的官职,各部落必须散居,中间夹杂汉人的游牧部落,各部落的壮丁必须随时响应大明的征召随军出战,军饷、战功犒赏与大明边军同等。”
云霄鼓掌道:“辽东可定!”。
第五百零七章 两个刺客
北平大胜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快地传遍天下。压在所有汉人心头那座沉甸甸的山峰终于没了,汉家儿郎用自己的方式向普天之下宣告:草原铁骑并非无敌,野战,同样不是汉家雄师的对手!
接到捷报的当日,朱元璋终于舍得花血本大宴群臣,君臣皆醉。大家都知道,论国力,新朝早就将草原部族远远甩在了身后,论军力,这一次终于稳稳地站在了上风,大明,已经隐隐有了盛世之兆。北上击胡、燕然勒石,已经不会太遥远,四夷咸服、万国来朝也指日可待,自己作为一个见证着和参与者,这将是一生的荣耀。
这份功劳应该是留给四哥的。云霄想得很淡然,除了四哥,太多人需要在这样的战斗中获取功勋了,唯独自己不需要,如今的他,觉得很满足。功勋有了,妻室有了,儿女有了,最关键的,钱也够花了,干嘛还整天耽者朝堂不放?自己是个懒人,偶尔跑到皇宫里出点主意倒也罢了,天天起大早上朝,然后坐到衙门里办公,他才不干呢!应天有妻妾,青甸镇有外室,身边还有两个身材没得挑的鬼婆,自己傻了才会把时间泡来无聊的官场往来上。
徐达带着大军出发了,去草原追寻汉人失落了数百年的荣耀,一同前往的还有朱能,同时,看到有机会打酱油的冯胜和李文忠也果断地挥军出塞,到草原上捞一票。留守北平的重任自然落在了云霄的肩上。
“镰刀和耳朵还好么?”云霄贪婪地抚摸着卡瑞拉和诗琳丰满的身躯,不经意地问道。
卡瑞拉用力掐了云霄一把,颇为不满道:“威廉和卡尔!为什么你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记不住?”
云霄讪讪道:“还不是你们!干嘛一定要取这么个名字!念起来老别扭……”
卡瑞拉抗议道:“他们属于欧罗巴!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子孙成为一位国王?”
云霄耸耸肩膀笑道:“有必要么?你们那儿的国王治下的土地、百姓,还顶不上咱们这儿一个县,要不你女王也别当了,我在中原给你弄个诰命什么的……”
“我拒绝!”诗琳冷冷道,“男人有责任,女人同样也有!”
云霄无奈道:“好吧,我也不过是说着玩的,不过你们也要赶快带着部队回青甸镇了,算时间,老古也应该到了泉州,要不了多久就会去我的封地跟你们汇合。”
卡瑞拉迟疑道:“让我们走?如今这里只有我们这支部队是你的……”
云霄玩味地笑道:“你以为这些部队都是私人武装么?不,他们都属于皇帝,只要有皇帝的命令任何人都能调动,跟你那儿不一样的……”
“那好吧!”卡瑞拉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希望你能常回你的封地去,因为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分别……”
云霄点头道:“我会的。”说着苦笑了起来:“说实话,我所有的女人里面,你们两个是最特别的,虽然说还有几年你们才会西去,可是我现在已经舍不得了!”
卡瑞拉的脸色泛起了一抹红晕:“舍不得,就应该珍惜现在的时光,不是么?”
云霄嘿嘿一笑,手也不老实起来。
一个多月后,前线的消息传来,出征的大军沿途扫荡了不肯降服的部落之后,顺利地将几个大部落围住,准备发动最后一击。卡瑞拉和诗琳也已经带领骑士团返回了青甸镇,整个北平府得知前方获胜的消息后,无不欢呼雀跃。最明显的改善便是,前方掳掠回来的大批物资,包括掳掠回来的人口都是在云霄的主持下公开售卖,只要有钱,买几个鞑子女人回去或暖床或做奴仆,都是不错的选择,只要肯花本钱,多买些个姿色尚可的,开个青楼也是个赚钱的行当。
至于牛羊肉干这些物资更是抢手,战后,得了抚恤银两的百姓们突然发觉一仗下来,自己虽然损失了不少东西,可是得到的抚恤却比往年辛苦一年得到的还要多,手里有了余钱的人们,纷纷走上了街市,整个市面一下子繁荣起来。
云霄穿着一身旧衣,笼着袖子在街道上踱步。市面上,不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朝云霄打着招呼。云霄每日的巡街,与其说是公务,还不如说是云霄打发无聊时间的最好去处。人们总是不难发现穿着一身旧袄子的刘侯爷时而笼着袖子在街面上微笑踱步,时而坐在街边的摊子上端着一碗豆花大吃特吃,临了还不忘跑到旁边摊子上喝上一碗热滚滚的羊肉汤。
若不是熟悉北平掌故的人偶然间认出,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个穿着旧衣的人就是大明朝堂堂的侯爷,而且还是让鞑子屡遭败绩的侯爷!渐渐地,街面上的人们跟云霄熟了,打打招呼,混个脸熟,甚至还有厚着脸皮请云霄帮忙说媒的。
晒着暖烘烘的太阳,云霄将碗里的羊心羊肺迅速地扒拉进嘴,哧溜一声将碗里的羊汤喝干,抹抹嘴站起身,掏出一块碎银塞到老板手上,笑道:“今儿又是三碗!老板好手艺啊!”
老板是个留着大胡子的回回,笑呵呵地接过云霄的钱,会找了几个铜板,自豪道:“侯爷说笑了,若论这羊汤的手艺,整条街,除了我老马,谁敢说第一?”
云霄呵呵笑道:“那是!我吃了这么多天,愣是没尝出来你是加了什么料炖出来的!可惜了,若是马老板能去山西开个分号,也好让我将来解解馋不是?”
老板憨厚笑笑道:“侯爷就别笑话我老马了,这些日子北平府的街面上可都盛传呢,侯爷下厨的功夫不比大仗的功夫差!听说侯爷赁下的院子周围常聚着不少端着饭碗人呢,专等侯爷下厨的时候闻两下香味儿下饭!”
云霄一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我有那么神么?”
老板认真道:“当然!侯爷是什么人!只可惜了,我老马没这机会跑过去闻两下……”
云霄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到老板手上道:“没关系,这是我昨儿晚上刚烤好的肉干,准备今儿带着下酒,老板若是不嫌弃,也替我品品?若是觉着不错,我把配料单字写给你一份儿去,好让大伙儿都能尝到!”
老板愣了一下,将云霄递过来的纸包攥得紧紧地,激动道:“一定!一定!谢侯爷!谢侯爷!”
云霄笑笑,抬脚准备走人,老板却一把拉住了云霄,低声道:“侯爷,老马知道你是个好人,对面的针线摊儿前面有两个人,站在那儿好久了,一直偷偷盯着侯爷呢!老马虽然眼拙,可鼻子灵光,他们身上的那股羊臊味儿绝对只有鞑子身上才有!”
云霄拍拍老板的肩膀:“多谢老板!这两个家伙自打我出门儿就跟着了,这地方人多,折腾起来妨碍了大家的生意,我自会找给没人的地方收拾他们。”
老板悄悄竖起拇指道:“侯爷,好汉!”
云霄微微一笑,笼着手继续往前走去。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城门,云霄没有走官道,而是往玉泉山方向是山路走去,两个盯梢的果然跟了过来。这一下,云霄郁闷无比:娘的,不管你是谁,就算要下绊子,也派两个水平高一点儿的来啊,这一身的羊臊味儿,隔着几十步远都闻到了,还是逆风的!看不起老子嘛!
郁闷归郁闷,若是能抓住两个舌头也是不错的选择,没准还能问道草原的情况。转过几道弯,云霄在林子最密处突然停下了脚步。盯梢的人显然吃了一惊,片刻的慌乱之后,两人同时从怀中拔出了匕首,朝云霄扑了过来。
云霄转过身,哭笑不得地轻轻一拨,两人立足不稳,往前一个趔趄趴到了地上:“你们都是谁派来的?这叫送死呢还是叫刺杀?”
两个送死的刺客从地上反过来,对云霄怒目而视,云霄顿时笑了起来:“怎么是你们两个,这么重的羊臊味儿,还真没闻出你们身上的女人味儿!”
乌日娜眼中几乎喷火,娜仁图娅则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云霄嘿嘿笑了起来:“娘的,老天爷待我越来越好了,知道老子半个月没碰女人,还巴巴地从草原送来两个!”说着,揪住两女的头发,倒拖着拉进了草丛。
一阵撕扯的声音过后,传来了一阵女人的低呼,草丛胡乱地抖动了起来。过了半晌,云霄才心满意足地从草丛中站起身,系这腰带懒洋洋地问道:“你们两个的部落不是被围了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乌日娜愤怒道:“你还知道我们被包围!我们的父汗、汗兄、丈夫都死在你们手里了,你难道还不想放过部落的妇孺?”
云霄一脸不在乎地反问道:“不知道你们草原部族在掠劫汉民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这么多……起码我没下令全部杀光,好歹留下你们女人到中原来赚点皮肉钱过日子,这已经很仁慈了……”
“仁慈?”乌日娜几乎暴走,“就像你刚才对待我们那样?让我们走,我们不想再见到你!”
云霄呲呲牙,笑道:“让你们走?那是谁让你们来的?既然来了,怎么就说走就走?起码在北平做几十年的客……”
娜仁图娅冷静地抬起头:“如果你想让你的两个儿子从此变成奴隶,那你就扣下我们吧!”
第五百零八章 我们投降
“我的……”云霄迟疑道,“儿子?还是两个?你们还有本事从应天抓到人?难道还派人偷袭了青甸镇?开玩笑,你们若是能得手,老子就甭出来混了……”
“是我们生的!”娜仁图娅掩饰住自己的愤怒,镇定地回答道,“扩阔帖木儿殿下可以作证!”
当娜仁图娅一开口的时候,云霄就一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之前的故意打岔,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惊骇的心平静一些罢了。可当他听到娜仁图娅亲口确认的时候,仍然怔住了,过了半天,才讪讪道:“娘的,这回轮到老子欠扩阔人情了!”
乌日娜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会不承认呢!”
“哈!我会不承认?”云霄失声笑道,“别的我不敢说,扩阔作保,我肯定相信!我做的事儿,我犯得着赖么?”
“认了就好!”乌日娜扭过头不屑道,“你打算怎么办?”
云霄摸摸鼻子蹲下身,问道:“大军不是合围了么,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娜仁图娅脸色一黯,低声道:“我们是去科尔沁求救兵的……”
云霄奇道:“那就不对了!从你们那儿去科尔沁求救兵得往西走,你们怎么往南了?”
娜仁图娅声音更低了:“我们去了……可是,科尔沁的汗王说救下我们可以,却要吞并我们的部落,当他知道你们大军不但吃掉了我们十几万人,而且还有五万骑兵进入草原的时候,他就不敢了,还要强行把我们……若不是我们事先发现不对,恐怕现在……”
云霄笑意更盛了:“这么说,你们本来是来找我求情的,怎么想着要杀我了?”
乌日娜恨恨道:“都是因为你!草原上的人都知道这次是你指挥的!如果不是你出的主意,我们的父汗怎么会死?我们的……”
“行了行了!”云霄颇觉无趣,直接打断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那个才恨我的呢,原来不是……”
娜仁图娅眼中闪过一丝迷惘,迷离道:“那是因为扩阔帖木儿帮的忙,没有人知道……”
云霄心一软,将两个女人扶起来,轻声道:“先跟我回去吧,从长计议。”
娜仁图娅和乌日娜没有言语,跟着云霄一同走了回去。云霄落脚的地方不过是个寻常的院落,连仆役都没有雇下。当娜仁图娅和乌日娜看见如此简陋的小院时,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诧异,四只眼睛瞪得大大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霄。
“怎么,嫌差?要不我去客栈给你们准备一间上房?”云霄揶揄道,“你们不是来做客的,是来避难的……”
“你是侯!比草原的万户还大,可以比得上一个部落的族长!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乌日娜吃惊道。
“习惯了!”云霄耸耸肩,“我不喜欢人伺候。你们在这儿好好呆着,我去买些东西回来,别乱跑,如果被锦衣卫抓住,你们可别想活着出来了!”
两女飞快地点点头,云霄转身走出小院。没过多久,云霄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了小院。进了房间,挑出两个纸包在两女面前打开,说道:“如果饿了,先吃点儿点心垫一垫,我去烧点儿热水给你们洗洗澡,这身味儿!老子刚才怎么就那么急了!”不待两女开口,自己提着一个布袋走进了厨下。
不一会儿,抬进一个浴盆,将里面倒满水,拍拍浴盆道:“只有一个,你们两个凑合凑合。”说着,将门关好,又回到了厨下。
等两女洗过之后,云霄正好端着两只烧鸡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眉头直皱:“怎么还穿这个衣服?那边给你们买了新的,换上!”说完又转进了厨下,等云霄端着两盘烤肉进门的时候,两个女人已经将衣服换好了。
云霄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颔首道:“还是汉家服饰看着养眼,比你们原先那身强多了!”
娜仁图娅吞吞吐吐道:“丝绸……穿着……很舒服……”
云霄对这种结果很满意,点头道:“以后你们想天天穿都行,至于条件么,等会儿再谈!你们先吃点东西,我去刷浴盆。”说罢,将浴盆拖了出去。两女则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桌上的食物。
云霄刷完浴盆,整理好衣服回到房间的时候,桌上的东西已经一扫而空,当下嘿嘿笑道:“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看看你们换下的靴子,底儿都快磨破了,战马丢了?”
娜仁图娅赧然道:“长城隘口驻防严密,骑马进不来,我们只能用战马换了这身南人的衣服……”
“是汉人!”云霄严肃纠正道,“我若是称你们两个叫鞑子,你们会很乐意?”
娜仁图娅默然不语,乌日娜提起勇气道:“你有什么条件?只要肯退兵,我……们可以答应任何事!”
云霄不屑道:“任何事?儿子都替我生了,还有什么条件好谈的?”
“你!”乌日娜急了,直接站了起来,“刚刚还说谈条件,怎么出尔反尔!”
“哟!都会说成语了!”云霄大笑道,“学得挺快的嘛!”
乌日娜顿时气结,坐到椅子上直喘粗气。娜仁图娅低下头,轻声道:“可以了,折辱我们也算有个尽头吧……”
云霄摇摇头道:“折辱你们?犯不着!你见过哪个男人给女人烧水洗澡了?你见过哪个男人亲自下厨给俘虏做饭了?你见过哪个男人自己跑一趟买这么多东西给女人了?这样的男人几百年之后或许会有,现在?哼哼,你打着灯笼慢慢找吧!”
“那……”娜仁图娅疑惑道,“你是什么意思?”
云霄在抖抖衣衫坐下,缓缓道:“因为我现在不能确定,你们答应的条件有没有效,别到时候我撤了兵,你们那边又不承认,我找谁哭去?”
娜仁图娅咬咬牙,艰难地说道:“若是你有这个胆识,可随我们前往部落面谈!”
“我去!”云霄想都没想,立刻点头答应。
“去?”娜仁图娅有些意外,“难道你就不怕出意外?”
云霄摇了摇头道:“不为别的,只为我的女人。我从来不让我的女人哭着离开,不会将自己的女人逼向绝路,更何况,那里还有我的儿子,我要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娜仁图娅突然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云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乌日娜则是满脸怀疑道:“说得这么好听,不会是另有图谋吧?”
云霄淡然笑笑:“你们两个还有什么要我图谋的?”说罢脸一沉:“说说看,挡在你们前面的障碍,还有多少?”
乌日娜吃惊道:“你什么意思?”
云霄的脸更阴沉了:“你们想不想自己的儿子当上汗王?如果想,就让那些该战死的人,全都战死好了……”
房间内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娜仁图娅抬头道:“翁牛特部有资格继承汗位的,还有两个;妹妹的兀良哈部还有三个。”
乌日娜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札拉亦儿部现在是母亲执掌大局,我们的一个哥哥和三个弟弟都战死了,还有两个幼弟,只要翁牛特部和兀良哈部意见统一了,母亲那边没什么问题。”
云霄脸上露出了成功的微笑:“这些都不是问题,下面可以谈条件了。”
乌日娜皱眉道:“自己儿子当汗王,你还有什么条件好讲的?”
云霄苦笑道:“我是不放心哪!你们蒙古的习俗实在让人不习惯,老子死了,儿子连老爹的女人都可以继承,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当年铁木真的女人孛儿帖被蔑儿乞人掳走之后,可是大着肚子被救回来的!术赤的钦察汗国直到现在还在西域耀武扬威呢!按说术赤怎么也应该算是蔑儿乞人,却心甘情愿地替铁木真卖命,这让我怎么能放心?汉人有句话,叫亲兄弟明算帐,跟你们,亲父子也要明算帐了!”
娜仁图娅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坚决道:“无论如何,我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三个男人,我可以对长生天发誓!就为了你刚才那句‘我从来不让我的女人哭着离开,不会将自己的女人逼向绝路’,就为了你那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把我们当作女人而不是当作部落利益的交换品!不管是什么条件,我一定办到!”
云霄满意地点点头,说道:“条件也简单,不要称臣,只要投降!你们若是答应,那么,你们的儿子就会是新的汗王,而且可以得到中原王朝的册封;如果不答应,你们和你们的儿子将会被带到我的封地,在那儿过完一辈子,至于你们的族人,我会请中原最好的法师替他们超度。”
娜仁图娅和乌日娜犹豫了起来,在她们心里始终过不去一道坎,良久,乌日娜迟疑道:“被科尔沁的汗王吞并,我们族人或许还会答应;可若是向南……汉人投降,恐怕有些族人……”
云霄果断道:“这便是让他们战死的最好理由!”
娜仁图娅咬咬牙道:“投降!”
第五百零九章 要动拳头
“好!”云霄点头道,“识时务!”说罢,起身取出纸笔,运笔如飞写下满满几张信笺,然后递给两女,问道:“看得懂?”
两女点头齐声道:“学过。”
娜仁图娅接过信笺,细细看了一遍,脸上浮起激动的红晕,欠身道:“多谢……”
云霄将信笺收好,站起身道:“谁让你们都是我的女人呢!总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是?你们等着,我找锦衣卫把这个发送到应天去,最迟十五天就应该有结果了。”
“十五天?”乌日娜担忧道,“我们出来的时候部落已经快没有粮食了,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再拖十五天,都不用打了……”
云霄笑着扬扬手中的信笺道:“这是官面儿上应该做的事,我在这儿做了这么大决定,总要跟上面打声招呼吧?放心,明天一早你们就跟我北上。”
“明天?”乌日娜不甘道,“为什么不能即刻启程?”
云霄嘿嘿笑道:“你们这么多年才来了一趟,就这么放你们回去,我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吧?赶快钻到被窝里等我,这会儿刚过了晌午,咱们的时间还挺多!”两女顿时一阵眩晕。
第二天,三个人一人双骑疾驰在北上的官道上,同时,锦衣卫也动用了最高级别的情报传递系统,将云霄的请旨信件往应天传递。
此时的辽东草原已经是遍地烽火,除了四处出击的明军,还有谢北雁带过来的马贼,将辽东诸部烧掠得干干净净。一路上三人没少遇到明军和马贼,好在云霄的名号还算够响,所有人看到云霄之后都是行礼绕开。三人日夜兼程,总算在徐达发起总攻前赶到了前线。
徐达听说云霄亲自来了,连忙迎出辕门问道:“老五怎么跑过来了?出大事儿了?”
云霄翻身下马,直接问道:“有没有空着的营帐?我想睡觉。”
徐达顺手一指,疑惑道:“到底什么事儿?”
云霄指指两女道:“对面谈判的使节。”说罢,也不解释,拉着两女钻进了军帐。徐达留在原地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这小子把人家使节都睡了?
云霄三人饱饱地睡了一觉,直到过了中午才起来。醒来的时候,心里放下一块大石的娜仁图娅居然拉着乌日娜主动与云霄缠绵了一会儿才穿衣起床。三人来到徐达的中军营帐时,徐达已经跟众将聚在一起商议总攻阵势了。
看到云霄带着两女走近中军帐,徐达起身问道:“老五,这回你总该交交底儿了吧?”
云霄大咧咧地找个地方拉着两女坐下,笑道:“他们准备投降。”
所有人一怔,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最大的几个部落投降了,这意味着攻略辽东的战略计划基本实现,辽东之地再无大战,计算军功的时候到了。
云霄轻轻一笑道:“不过之前还要打一场,她们的部族里还有一些刺儿头,恐怕将来不服管教,还是让这些刺儿头战死好了……”
众将都会心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到了这个事后还有人头可拿,不亏啊!徐达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你打算如何?”
云霄毫不犹豫道:“我亲自到对面跑一趟。”
徐达迟疑道:“会不会……”
云霄傲然道:“除非他们舍得用整个部落陪葬!”
“好!”徐达果断道,“三天!三天内,激他们出来决战,三天之后若无消息,我们即刻总攻。”
云霄转过头,笑着对两女道:“听到了没有?只有三天时间!”
娜仁图娅颔首道:“只要天朝王师不食言,我等一定履约!”
云霄站起身,淡然道:“那么,备马吧!”
三人疾驰出营,飞马跑到部落门前,娜仁图娅勒马高喊道:“开门!我回来了!”
守门的鞑子连忙拉开大门,云霄跟着娜仁图娅策马而进。到了金帐之前才翻身下马,此时,得到消息的各部权贵也都纷纷聚集过来。三人进了金帐,一个中年男子喝道:“这个南人是谁?”
不待娜仁图娅解释,云霄冷笑道:“大明青甸侯刘云霄。”
话音一落举座皆惊,不少人甚至直接拔出了腰刀。
“住手!放下兵刃!”一个高座首位的老妇人沉稳地喝道,“是不是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众人悻悻地收起刀剑,不甘地坐下,方才那个中年男子高喝道:“乌日娜!到我这边来!”
另一个老头也高喝道:“娜仁图娅,滚过来!”
两个女人却一动不动地站在云霄的身边,一脸不屑地看着两个男人。云霄满意地笑笑,向老妇人行了个礼,找了个空位坐下,娜仁图娅和乌日娜分别坐到了云霄的两侧。甫一坐定,娜仁图娅就低声在云霄耳边道:“上座的是我们的母亲剌尔乞蔑;那个男的是乌日娜丈夫的族兄赤骨突;老头是我丈夫的族叔哈札克,他们都……”
云霄微笑道:“我懂!放心,他们想打你们的主意,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斤两!”
赤骨突看到乌日娜居然对自己不理不睬,顿时脸胀得发紫,怒道:“贱人!没想到你们出去一趟,居然跟了南人!”
乌日娜脸色发青,反驳道:“草原的女儿只会爱上像雄鹰一样的男子,绝不会爱上贪恋权势却贪生怕死的懦夫!不管这个男子是什么地方的人!”
赤骨突几乎要发狂:“贱人!几年前你就被这个人掳走,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就已经开始出卖部落了?”
乌日娜冷笑道:“出卖?你们自己想想,部落沦落到这个地步,是大明主动来攻打我们的么?如果我们不去掠劫,会遭到这样的报复么?刘侯爷早就跟我们说过,那么冷的天气里,冻死的牛羊完全可以风干之后南下卖给汉人换取粮食,可你们怎么做的?掠劫!反而将部落的老弱妇孺推到了别人的刀下!”
哈札克花白的胡须直抖,气愤道:“这也不是你们投降南人的理由!草原的女人只能让草原的男人拥有!草原的男人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娜仁图娅“蹭”地站起身,指着哈札克骂了起来:“住口!天朝王师歼灭了部落联军的时候,是谁不顾救援反而谋夺我丈夫的汗位?天朝王师逼近部落的时候,又是谁把我们姐妹当作礼物一样,命令我们去科尔沁求援?保护女人?哼!你们这些混蛋,是想靠女人来保护自己吧?”
“你!你!”哈札克气得说不出话来,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云霄眯着眼拉着娜仁图娅坐下,揶揄道:“你也真是的,不懂礼貌。万一把老人家气死了怎么好……”说话间赤骨突的手已经按到了腰刀上。云霄冷笑一声,抬手一勾,赤骨突的腰刀“呛啷”一声脱鞘而出,笔直地飞到了云霄的手上。云霄握住刀柄,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往刀背上一弹,“当”地一声,腰刀自刀尖一寸处断开,云霄不放手,连续弹了数下,腰刀一节节断开,直到剩下光秃秃的刀柄。
云霄扔掉刀柄,皮笑肉不笑道:“想跟我玩儿这个,先打赢扩阔帖木儿再说。”不动声色地露了一手,云霄立刻镇住了场面,所有人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这个南人不是什么普通的文官,而是在扩阔手上无一败绩的名将!想到这里,就算再心高气傲的人也只得收起非分之想,老老实实地坐下,打算用集体的唾沫淹死云霄。
武戏不奏效,只好来文戏。哈札克缓过神来,开口道:“两国……”
云霄一皱眉头,直接打断道:“什么‘国’?贵部打算脱离元廷自立了?恭喜恭喜,不知道准备推选何人为王?不知道元廷答应没有?”
哈扎克老脸一红,转过话题道:“草原自古以来都是我们……”
“中原自古以来都是我们汉人的地盘,你们当初南下的时候说,富庶之地,能者得之,如今我代汉人还你们一句,水草丰美之地,能者得之,没问题吧?”云霄再一次打断了哈札克的话,不客气地说道。
“妇孺无罪……”哈札克虚弱道。
“汉人的妇孺就有罪了?”云霄反问道,“你们南下的时候做的畜生事还少了?如今汉人不过收点利息罢了,你们就叫唤成这样!要不,我先送你去你们的长生天那儿,找你们的祖先讨个说法?”
赤骨突怒喝道:“姓刘的,少在这里狂妄!三个部落,妇孺老幼加起来不下十万,你再有本事,也敌不过这么多人!”
云霄大笑了起来:“狂妄的是你吧?没错,十万人我是杀不掉,不过,我只要能杀死这一金帐的人就足够了!你们觉得,你们有这个能耐跑出去么?当年,扩阔十几万精锐都没能拦住我,现在,呵呵,就凭你们?”
哈札克的脸色变得阴沉无比,冷冷地说道:“刘云霄,你可以跑出去,难道你就不顾你的女人了么?”
“我的女人?”云霄一愣,看了看娜仁图娅和乌日娜,突然笑了起来,拱手道,“如此说来,你们已经认可这个实事,多谢多谢,呆会少动一次拳头了!”
第五百一十章 要命一条
“欺人太甚!”赤骨突握紧拳头站了起来,“就算打不过你,我就不信,几万支箭都射不死你!就算射不死你,也要射死这两个贱人!”
云霄脸色一沉,缓缓道:“我不知道你们出兵之前有没有找过扩阔,如果找过扩阔,他应该给了你们点儿警告吧?”
金帐内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异常,所有人都直愣愣地盯着云霄一言不发。过了好一会儿,娜仁图娅才扯了扯云霄的袖口,低声道:“我们都找了。扩阔帖木儿殿下说,惹谁都可以,就是别惹刘云霄;如果惹毛了刘云霄,不管战事有多顺利,必须立刻撤回来……”
云霄一怔,当即放声大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看样子你们没听劝嘛!不听方家之言,自食恶果嘛!”
乌日娜无奈道:“你是过来损人的还是过来谈判的?好歹讲点道理……”
云霄轻轻一笑,朗声道:“我压根儿就没准备来讲理!你们从草原南下的时候讲过理了?你们四处掠劫的时候讲过理了?你们屠戮汉人百姓的时候讲过理了?哦!如今打不过了,想来讲理了,没门儿!老子是狂,怎么着?老子身后有几十万大军做后盾,老子身后有大明每年九百七十万两的赋税、几千万石粮食做后盾,老子身后有大明亿兆百姓做后盾,老子怕谁?今年不打,还有明年,明年不打,还有后年,就算耗,也耗得你们举族讨饭!”
云霄一番话直接点中了游牧民族脆弱经济体系的死穴,所有人都脸色发白。就在沉默的时候,一个斥候跑了进来:“门外有南朝将军,求见南朝使节。”
云霄愣了愣,说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一个壮汉走了进来,看见云霄行礼道:“蓝玉见过侯爷!”
云霄笑道:“我的大舅哥,这场大仗之后你也快封侯了,这个礼就免了吧!四哥派你来有什么事儿?”
蓝玉回答道:“扩阔带着兵马来了,就在五里之外。国公让我进来问问该如何应付。”声音很大,似乎根本不怕别人听到。
云霄略一沉吟,很快就明白了徐达的意图,当下微笑颔首道:“别管他,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想进来就让个口子让他进来。”蓝玉领命而去。
赤骨突突然跳了起来,指着云霄狂笑道:“哈哈!王爷来了!看你们南人能嚣张到几时!”
云霄如同看傻子一般看了赤骨突一眼,不无怜悯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脑门儿被他娘大腿夹坏了吧?”
娜仁图娅和乌日娜捂着嘴胀红了脸偷笑了起来,赤骨突暴跳如雷,却又不能奈何云霄。不多时,金帐外想起一阵马蹄,扩阔挎着腰刀阔步走近了金帐。
“扩阔王爷!”赤骨突和哈札克看到扩阔进来,感动地几乎要哭出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您可来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哎呀!王兄!”云霄都懒得站起身,直接坐在席上拱拱手笑道。
扩阔没有理会赤骨突和哈札克,转而向云霄拱拱手道:“在这种场面上,我应该称呼你刘侯爷吧?”
云霄嘿嘿笑道:“随便随便!老兄怎么有兴趣到这儿来转转?”
扩阔淡淡笑笑没有回答,转而朝坐在首席的剌尔乞蔑行了个拱手礼道:“老王妃安好!”
剌尔乞蔑一直都在冷眼旁观云霄几个人多嘴仗,见到扩阔打招呼,也笑道:“老太婆还活着呢!王爷一路辛苦,请坐吧!”
扩阔在云霄对面坐下,朝剌尔乞蔑询问道:“老王妃似乎清减了些,气色不如以前了;还请不要过分劳累了才是。”
剌尔乞蔑脸上浮起一抹微怒,强忍道:“都是老太婆没用,几位王爷战死了,留下我们这一群孤儿寡母受人欺凌!外面还有那些没饭吃的子民,这让老太婆不能不操心哪……”
“没错!”赤骨突连忙道,“别勒古台的子孙什么时候受过南人的气,如今南人骑到咱们头上了,我们怎么善罢甘休!”
云霄反唇相讥道:“老夫人是在说,当家的战死了,却有些不长眼的东西觊觎这些个家主的位子呢!还有这个脸站出来,服了你了!”
扩阔轻轻笑道:“男人的事就让男人操心好了,老王妃多多注意身体才是!”
剌尔乞蔑苦笑道:“注意身体?我这个老太婆也想多活几年哪!如今丈夫,儿子,亲家、女婿都战死了,只留下女儿、媳妇儿、孙子、外孙,里里外外连个扛得起的男人都没有啊!就连出去求援都只能把自己的女儿贴上!求了这一大圈,也只有王爷您一个人带兵来了!老太婆谢谢你了……”
赤骨突和哈札克顿时臊得满脸通红。扩阔淡然笑笑道:“在下也只是尽力而为罢了!有刘侯爷在此,我手上那点兵,实在不够看的!”
云霄嘿嘿笑道:“王兄,我就当你这话是夸我了啊……”
剌尔乞蔑盯着云霄看了一会儿,沉着道:“这位南朝的侯爷,原本你只是两军交战的使节,可是如今我的两个女儿都成了你的女人,老太婆也就把你当作自家人了。敢问这位侯爷,难道真打算讲辽东的部族都干净杀绝么?”
云霄打了个哈哈,岔开话题说道:“哪能呢!王兄定然知道我的意思……王兄,今儿你是来说情的?别告诉我你是来斡旋调解的……”
扩阔连连摇头道:“没!绝对没!我要说情也应该去你们那头,跑这儿来做什么?”
“难道说……开战?要不咱们俩再打一场?”云霄笑眯眯地问道。
扩阔终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娘的,老子人比你多的时候才跟你打个平手,现在带来的人还不到你一成,打个屁啊!你小子少扯淡,老子过来是帮你的忙的!”
这话一出口,赤骨突和哈札克脸都白了,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结果却是站在了对方一边。剌尔乞蔑脸上也不好看了,良久,才问道:“这么说,王爷是来落井下石的?也罢,几年相处,王爷从来不曾仗着朝廷的威势欺压过我们部族,反而助我良多,降了王爷也是条路……”
扩阔连连摆手,苦笑道:“老王妃你别害我了!莫说在下没这个心思,就算有,也没这个实力,落井下石的事情在下虽然不会做,可引火烧身的事情在下也这个胆量做!老王妃若是有诚意,最好还是别动这个驱虎逐狼的心思,在下的爪子早就这位刘侯爷被砍得干净了……”
剌尔乞蔑脸色一黯,叹息道:“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从王爷的劝告……”
扩阔摇摇头道:“实际上我们都错了!当初辽东诸部是否出兵南下都不打紧,南朝早就盯着辽东了,就算诸位汗王不出兵,南朝会趁着雪灾的机会制造事端打过来;诸位汗王南下,只不过让这一天来得更早而已……刘侯爷,不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云霄嘿嘿笑道:“王兄好眼力!不说别的,辽东这块地儿咱们是势在必得的,不过也不是要在这里扎根,而是想着跟草原有个缓冲而已。为了这个,我都已经谋划了五年了,如此机会再不出手,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吧?”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打就打!”赤骨突激动起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这一下,就连扩阔看向赤骨突的眼神都带着怜悯了:“我之所以过来,只不过是想让辽东蒙古留下一点种子而已,你们不能都死绝了啊……”
云霄眼睛一眯,笑着向赤骨突道:“要不这样,咱们约个时间,三天!三天后,你们把所有还想打下去的人都拉出来,咱们公平地干一场,你们拉出多少人,我们也出多少人,我们输了,当场撤兵;你们输了么……”
“举族战死!”赤骨突高喊道,“绝无苟活之人!”
云霄眉毛一挑:“说话算数?”
扩阔叹息一声道:“唉!在下便当个见证好了!”
“一言为定!”赤骨突恨恨地瞪了云霄一眼,带着有意一战的人走了出去。
金帐中安静了下来,良久,扩阔才摇着头苦笑道:“老弟啊,你又成功了!这一下,辽东诸部连一个敢反抗的都没有了……”
剌尔乞蔑凄然道:“这一仗,最后一丝元气都没了。南朝侯爷,你好算计!”
云霄笑道:“谁说一丝元气都没了?足着呢!南下的十几万人被全歼没错,可是战死的不过五六万,还有靠近十万是被俘虏的,这些人放回来,你们的元气不就又有了?”
扩阔眼睛一亮,问道:“刘兄弟难道准备放人?”
云霄一脸无赖道:“放人?没那么容易吧?到中原跑了一趟就轻轻松松地回来了,不是笑话中原无人了么?当然都要付出点代价再走……”
扩阔很光棍地一摊手道:“我没钱!他们更不可能有!割地什么的别谈了,整片儿辽东都被你们占了,就算把唐努乌梁海都割给你们,你们也要能打过去……”
“要钱没有的话……”云霄嘿嘿笑道,“那就只能要命一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