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绝情大道
“掌门谬赞了……”
掌教至尊一伸手,果断叫停美人痣的谦虚话语,他也不多废话,嘴巴朝着前方努了努,指着石窟前那蓬扩散成四五十亩方圆,凝而不散的墨sè雾幛说道:“瞧见没有,里面藏着一个炼气三重的魔笳山异端!
去!进到里面去,帮本座将那个孽畜超度了!
要是你能杀掉他,这片祥雾就归尔所有!”
菜鸟们为之哗然。
到底是开了天眼的猛人啊,看看掌门给她的见面礼,出手多阔绰。
不过……这个「大礼包」美人痣真的能拿到手吗?
这可是跟炼气三重的妖修高手放对,人家就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法图麦的内力秘剑也破不了防吧?
兰显丽盯着那片面积足有一个园林大小的黑雾,招牌式的冰冷眼神中隐隐有股火焰在燃烧。
看得出来,她动心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动心。
就好像面前的「祥雾」得到与否,直接关系着她的未来。
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和沉吟。
“不用担心。”金刚三藏对她的冷静和自制还算满意,俯身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脸不加掩饰的「好好表现,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刚刚,这个孽畜已被本座用蜂针封了气海,现在定然现出原形了。”
菜鸟们都松了口气,妖修一旦被打回原形,就无法驱动真元使用法术,十停的本事等于去了九停半。
不过大家还是很担心的看住了美人痣,妖修就算不能动用法术也仍然是妖修,他们有强横无比的肉身,还可以释放jīng神威压,更表说面前这个魔笳山异端还有祥雾蔽体,坐拥地利的绝大便宜!
“弟子领法旨!”美人痣慨然应战,从地上顺手捡起一根魔笳山妖僧遗留下的银箍飞针,肩头的披风立时鼓荡开来,蝠翼也似在空中连连拍动,咻咻飞进了面积庞大的漆黑祥雾之中。
菜鸟们根本看不见黑黝黝的祥雾里正在进行的战况,只感觉一阵强横的真威将身心震慑的动弹不得,叮呤当啷的兵器交击声和令人牙酸的金铁断裂声在耳边大肆奏响。
“看样子没被妖修的真威弄住。”祈典大大咧咧的指点起了江山:“到底是身怀三门秘剑的剑豪啊,jīng神强度果然很丰满。”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一条纤细的声影歪歪斜斜的倒飞出了蒙蒙雾幛。
这是胜了还是败了?菜鸟们都把眼睛瞪成了猫头鹰。
美人痣折落在地之后,又登登登一连退出去三丈多远,要不是一个弓箭步勉强刹住了车,差一点撞上石窟。
握在她手中的银箍飞针,拦腰现出一道婴唇状外翻的斩痕,如被电击的蛇一样嗡嗡乱颤。
黑黝黝的「祥雾」里响起了牛吼般的愤怒嗥叫,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示威。
菜鸟们纷纷耸肩,一脸「果然不出所料」、「这才符合情理嘛」的了然神sè。
“你不是有天眼智证通吗?怎么没见你拿出来用?”掌教至尊却是脸sè一黑,眉毛拧成了毛巾状:“这种场合,这种对手,出手就不能留情,留情就趁早别出手,法图麦你是不是太托大了一点?”
“弟子无能!为了歼灭罗刹追兵,天眼吸收的地壳能量,早就给一次xìng消耗一空了。”兰显丽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跟揭膏药一样将另外三位少年剑豪的老底揭了个底掉儿:“掌门不妨将这个见面礼送给其他的师兄试试吧,法琉璃、法海和法明也都身怀秘剑意,尤其是法琉璃,她跟我一样,拥有三门秘剑!”
祈典和宗珩顿时怒目而视,要是可以动手他们恨不能上去撕了这丫头的嘴巴。小贱婢!你不怕枪打出头鸟,我们怕呀。你不想韬光隐晦,我们想啊。
掌教至尊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连续跟美人痣求证了好几遍,才确信自己并未听错。
“你们这班猴崽子也太能藏头缩尾了吧?”金刚三藏第一反应不是狂喜和兴奋,而是愤怒——怒的不是菜鸟们,而是负责推荐他们的别院分堂——偶有一个错漏还情有可原,这么多人才全部失察,也太说不过去了吧?参与菩提法会的三千四百二十三名新苗,资料上写明掌握秘剑的仅有一个武媚妢,最后渡劫还没成功。可怜的掌教至尊原本还以为这一届的弟子尽是草鸡无名野鸡无姓呢,没想到暗中悄悄潜伏着四位剑豪,其中有两个还是小佛洲修真圈绝无仅有的三秘剑……
看到掌门用肉麻兮兮的殷切目光望住了自个,先是宗珩,跟着是祈典,最后是那笛,不得不硬着头皮,抖擞起浑身的解数,闯进「祥雾」与妖修鱼俱罗大战。虽然美人痣的失败让大家打起十二分的jīng神格外提高了jǐng惕,但他们还是没走几招就被揍得跌跌撞撞逃了回来。
“老祖宗,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祈典自我感觉输的极为不服气:“对方有「祥雾」蔽体,在黑雾中他能看见我我却看不见他,这纯粹就是亮眼打瞎子,仗着装备好欺负人嘛!”
“是啊!一进祥雾真就跟瞎了一样,光靠听风辨位,我十停的本领连一停也发挥不出来。”宗珩也觉得跟开挂的作弊党没法打:“掌门老爷,您还是出手帮我们弄掉这个异端的「祥雾」吧,要不然我们能打得赢才怪!”
“祥雾本来就是这样的特xìng啊,它的飞行代步能力比起庆云就是个瘸腿驴,但它的隐踪匿迹功能,同样为庆云望尘莫及。”金刚三藏对刚刚的测试结果很满意,难怪这帮子小鬼能从罗刹剑豪手里逃得生天,身手着实变态到家,掌教至尊扪心自问,以他当年刚刚渡劫那会儿的武技水准,要是进到这个祥雾里,哪儿能全须全尾的退出来,一准被妖修鱼俱罗打成肉饼了。
“我倒不怕两眼一抹黑,我的「观自在遍照秘剑意」可以自动反击任何偷袭,但这个妖修的力道也太大了吧?稍有接触我就飞了,他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来头?”那笛气鼓鼓地扔掉了被砸成了U字形的报废长剑:“要是大师兄在就好了,他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法琉璃,龙师兄他也是人……”宗珩不爱听这话:“庆云、祥雾这种天然灵体,只有真元版秘剑才能造成破防,光靠内力版秘剑,根本就是隔靴搔痒!我请问你,龙师兄他有真元吗?”
“你没办法,不代表大师兄也没办法。”萝莉剑豪朝白衣美少年用力翻了翻白眼:“你是你,大师兄是大师兄。”
“你是你,大师兄是大师兄。”
“你是你,大师兄是大师兄。”
“你是你,大师兄是大师兄。”
马诺她们四个脑残粉纷纷在一旁挥舞粉拳,帮腔作势。
“像你们这样无限制的拔高龙师兄,纯属一种毫无理智的迷信崇拜!”宗珩气得几yù吐血:“打嘴炮有意思吗?大师兄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两说呢!”
金刚三藏原本打算要喝止几位少年的争论,可是听了两句反倒琢磨出了一点名堂,忍不住低声询问身畔的兰显丽:“他们说的龙师兄是不是那个长最帅那个状元郎?他,他也拥有秘剑?”
“那个混……”美人痣险些说漏嘴,幸好改口的快:“回禀掌门!龙师兄他掌握的秘剑是我们所有人之中最多的……”看了看瞪目如椒、呼吸开始粗重起来的掌教至尊,她几乎想象的出来,接下来这老东西会是什么反应,“根据现有的消息,他应该身怀九门秘剑。”
“九门?九门秘剑?他一个人的秘剑比你们四个加起来还要多?”饶是金刚三藏有所准备,也还是起了一身鸡皮老痱子——佛祖在上!摩诃无量宫治下二十几亿人口,剑豪撑死了不会超过千人,按照大丹苗裔悲催无比的诞生几率,又能有几个有资格涉足修真界?
身怀九大秘剑!小佛洲修士目前的秘剑记录保持者,雕龙剑宗的杨引之,不过就是双秘剑啊!
法字辈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啥时候起,我们摩诃无量宫的青训系统也能批量出产绝世天才了?
龙傲天的档案,掌教至尊也记得清清楚楚,西顿别院是考虑再三,觉得对门派应该有点「特殊作用」,才破例将年齿较大、根骨不佳、又没经过准修士体系养成的他,临时加塞进了本届菩提法会的名单。
荐书上甚至明着建言:如果这个半路出家的「修盲」能成功渡劫,山门也不必费心培养,只需利用好他无与伦比的美貌,帮助门内最具潜力的女修士修炼「绝情大道」,就算功德圆满,不枉苦心。
何谓「绝情大道」?
当一个修士心中产生魔障,遇上始终无法突破的修真门槛时,只要想法让自己全身心的爱上某个异xìng,再亲手将爱侣杀死,就能借助堪破情关的大彻大悟,一举渡过坚不可摧的修真瓶颈。
这种先入情再出情,真有情又真绝情的悟道方式,就叫「绝情大道」!这种法门源于大乘六度中的「毗离耶波罗密」,是超脱彼岸的绝妙途径、真如大道。
当然,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修士个个眼光比天还高,哪有那么容易说爱就爱,而且还能爱的死去活来,毫无保留?
想走「绝情大道」,除了有贼心有贼胆,手头没有一个魅力超强的对象可不行。
回忆了一下龙傲天「松风水月,未足比其清华;仙露明珠,讵能方其朗润」的倜傥风采,金刚三藏不由对西顿别院负责举荐新苗的亲教师肃然起敬——你的眼光确实是超一流的。你的愚蠢更是超一流中的超一流——王八蛋你居然把小佛洲历史上创纪录的九宫剑客当成了绝情大道的「备胎」?
第九章 伪.恶魔猎手
“可惜了,白白糟蹋了这么好一个佛苗种子。”金刚三藏心痛的样子就像个丢了钱包的犹太佬。
“白白糟蹋了这么好一个佛苗种子?”那笛咬了咬好看的菱形红唇,忍不住出声纠正掌教至尊的乌鸦言论:“掌门老爷,大师兄又没死!他之所以没跟我们一起回来,那是因为他主动留下来帮大家阻击罗刹追兵了——我相信,他很快就能返回阎浮世界的。”
“法琉璃,醒一醒吧,别再痴人说梦下去了!”美人痣撇撇嘴,冷声说道:“龙师兄的内劲指数明显不如罗刹剑豪深厚,他独抗四个双秘剑的暗月猎手和一个四秘剑的罗刹王,绝对死定了,毫无疑问的。这不是拥有九门秘剑意就能解决的问题,说到底,秘剑不是数学,谁的量大谁就赢定,那是需要海量的内劲才能施展的绝技,不是张张嘴就能吹出来!”
“法图麦,你说漏了,不止四个双秘剑的暗月猎手和一个四秘剑的罗刹王,还有一个三秘剑的罗刹公主呢。”宗珩在一旁插嘴补充道:“刚刚追击我们的四十八名罗刹,是罗刹王后外加四十七名罗刹剑豪,剩下的顶级高手明显都在围剿大师兄呢。”
他可不是信口开河,七萃士皇家卫队的班底早就被大师兄的罗刹小蜜公诸于众了,有心人只需要稍微推算一下就能得出答案。
那笛挣红脸跳了起来,虽然在逻辑上拿不出过硬的理由,但一点也不妨碍她对美人痣和白衣美少年的说法报以唯心的不屑。
“法琉璃,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下去了。本座跟你一样,也希望状元郎能活着回来,但事实就是事实……”掌教至尊苦笑着对那笛做了个双手下压的动作,示意她稍安勿躁,先不要忙着反驳:“还记得你们进入巨灵界之前,我让你们留下了墨玉令牌和智珠吗?”
金发少女顿时傻眼,她忽然明白掌门方丈为什么这么肯定大师兄回不来了。
“本座记得时空隧道还未打开之前,头像和法号还亮着的墨玉令牌有三十二块。”金刚三藏这时候才发现,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菜鸟们留下的墨玉令牌和智珠全被魔笳山的妖修们给毁的七零八碎了,“现在你们回来了,刚好也是三十二人。一个不多,也一个不少。”
“掌门你会不会记错了?”这么问可真够大逆不道的,但是法不责众啊,好几个女孩泪流满面哭喊着追问起了掌门方丈。
“我应该不会记错的……”金刚三藏脸上现出了一丝愧sè,他刚刚看到有一大堆墨玉令牌还亮着,就一门心思光顾着用「敲竹唤龟」稳定道心了,也没仔细看看到底都有谁。他似乎记得状元郎的墨玉令牌一直亮着的……又隐隐觉得法图麦的墨玉令牌好像没什么印象,似乎一早就熄灭了……可眼前的事实分明就不是啊……看来刚刚心cháo澎湃的太过头了,养气功夫还是不到家。修士集中jīng力都能过目不忘,哪会摆出自己都不能百分之百确定记忆的大乌龙。
“「应该」不会记错那就是有可能会记错,我放心了……”那笛敏锐的捕捉到了掌门方丈语气中的不确定因子,如蒙大赦般长舒一口气,她不像马诺她们四个哭得一枝梨花chūn带雨的小辣椒,她连一滴泪都没流:“大师兄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简直就是大逆犯上,不过掌教至尊一点也没生气,摇头苦笑心中暗叹:这女娃的拗脾气真跟她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轴。
“法琉璃,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兰显丽今天第三次轻颦浅笑,不过这一次笑得非常不屑:“状元郎要是能活着返来,今后我就惟你马首是瞻,反之亦然!你敢不敢?”
“君子一言!”金发少女伸出了白生生的手掌,一脸「你输定了」的傲娇和自信。
美人痣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愣怔了片刻,也伸出手来与她「啪」一击掌,斩钉截铁般回答道:“出口无悔!”
金刚三藏在一旁哭笑不得,他发现祈典和宗珩在两个女孩打赌之后,神sè有点悻悻和不自然,就好像今后会被她俩联合起来压一头似的。唉……这帮天才横溢的弟子,说到底只是一帮平均年龄十一岁的幼稚小鬼,有孩子气的一面并不奇怪,你不能指望他们像成年人一样考虑事情。
恰恰就在此时,沉寂多时的时空隧道响起了嗵嗵不绝于耳的跨境传送声。
常凯申肩扛一条金扁担,挑着一个硕大的貂裘包裹,嘴里哼着「白花花的大腿水灵灵的逼,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的陕北信天游,从时空隧道里一个猛子扎了出来。
那笛、石漆铠与闫凤娇顿时大喜过望,不过还没等他们有所动作,马诺她们四个花痴妹已经欢呼雀跃着迎了上去。
祈典和宗珩各领着一帮狗腿子朝他行注目礼,眼神比哥德巴赫猜想还矛盾还复杂——状元郎要真死了,他俩肯定会扼腕痛惜,觉得上苍不公、天妒英才,可是他活着回来了,祈典和宗珩又觉得这厮还不如死在那边呢。
兰显丽的笑靥像石膏一样凝固住了,俏脸在一瞬间几乎完全失去了血sè,惨白如雪。
她那石灰水一般清澈无瑕却又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冷冽目光,这一次总算出现了人类的情感波动。
瓦良格号航母要是在南中国海被一只海鸥翅膀给扇沉了,胡哥的眼神一准也是这么震惊、绝望和难以置信。
常凯申还没来得及与掌教至尊见礼,目光就被石窟前方那一大片占地面积巨大的黑sè雾气给吸引住了。
咄咄逼人的蓬勃灵气……
密不透光的浓墨重彩……
遮莫就是传说中的「祥雾」?
凯申酱咬了咬舌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刚刚还在头疼《混元一气功》炼气期LV3本命神通「腾云驾雾」瘸着一条腿呢,转眼之间就有一个现成的「祥雾」送上门来了。
洒家的运气也太小叮当了吧?想什么就来什么!
金刚三藏瞪着光膀子造型的状元郎,目光中异彩连连。
好家伙!刚刚这小子穿着衣服的时候,已经觉得俊美到了无法超越的极限了,现在亲眼一见他裸袒着上半身的帅气形象,才真真切切的明白什么叫视觉冲击力!最扯淡的是,自打他一出现,四处弥漫开来的清冽体香居然立刻掩盖住了沙漠特有的浓厚尘腥味!
他才十五岁!跟个茄子苞一样还没完全长开,要是等他彻底发育成熟,那该是何等凶残的男sè啊!
掌门方丈忽然有点理解西顿别院为什么要在荐书上将他列为「备胎」的黄金人选了,这种罕绝人世的美男子正是女修士修炼绝情大道的顶级道具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凯申听到了「祥雾」中传出了响亮悲壮的牛嗥,原来这玩意不是刚刚「长」出来的,明花已有主。
“你想不想拥有这个「祥雾」?”金刚三藏笑眯眯地把大致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下,并且刻意提醒状元郎知道,刚刚另外四位少年剑豪全都上去小试了一把牛刀,结果全都铩羽而归。
“当然想要!”凯申酱小鸡磕米一样猛点头,装备有多重要傻子都知道更何况是他,虎牢关下的吕奉先要是骑头毛驴拿根木棍,刘关张能把他的粪都打出来。
“你若能将这个异端见一见血,他的「祥雾」就归你所有。”金刚三藏充满了期待,看得出来,菜鸟们对状元郎的推崇是发自内心的,但掌门人还没有亲眼见上一见。从刚刚四位少年剑豪的表现来看,指望他们这些半只脚还跨在凡人范畴的菜鸟击杀一个炼气三期的妖修实在有点太大yue进太不靠谱了,所以这一次掌门方丈适当的放低了标准,绝口不提「超度」二字。
“领法旨!”
「祥雾」的诱惑委实太大了,常凯申跟那笛他们简单寒暄了一下,扔掉貂皮包裹,手中的金扁担当即活化成一把造型拉风无比的「埃辛诺斯战刃」,振衣飞出,攸忽之间,人已没入了黑雾之中,当真是去若神龙,矫夭莫知其纵。
“好轻功!”掌教至尊目中jīng光一闪,忍不住开口赞了一句。
有的人还真是不经夸,但听黑黢黢的「祥雾」里传出一声袅袅散开的金铁交击巨响,状元郎当即就跟投石机里打出的弹丸一样飘出了雾圈,棉絮般落地无声。
“一个照面就败了,哈哈……”祈典指着大师兄,没心没肺的鼓腹大笑起来:“……还没,还没有洒家撑的时间长!”
别人一个都没笑,掌门老爷的眼睛更是贼亮贼亮。
内力不逊于状元郎的美人痣,被妖修一击砸飞出祥雾,落地时可是连退了好几丈才倒踩弓箭步刹住身形的。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仅仅这个小细节就不难看出,状元郎对力量的cāo控和使用,已经达到了何等jīng确、何等艺术的境界——他就是败,也败的丝毫不占烟火气!
PS:我知道我的读者一向蛋疼无聊者居多,所以在此特意强调一下,本文中出现的绝情大道乃是至正天道,讲究yīn阳奇偶、雌雄和合,断背山磨镜党一概御免,修炼不能。
第十章 杀死布尔
“这孽畜的原形是什么?怎生如此大力!”常凯申落地之后连骂了好几声娘希匹,这可是他生平头一次被「秒败」,而且败的十分憋气,他自打一进入「祥雾」,眼前就是一团漆黑,别说看不见敌人在哪儿,就连自己的身子在哪儿也同样找不着,这种情况下,常桑当然先要开启「观自在遍照秘剑意」寻找不和谐的东西,但郁闷的事儿来了,对方暴起突袭的兵器虽然被他用秘剑遮挡住了,但那股沛然神力却实在难以化解,不得已之下只能变成空中飞人,借力卸力。
“力气大很正常。”金刚三藏不动声sè:“这个妖修自称魔笳山黑山老妖的小儿辈。”
懂行的菜鸟们全都吓了一跳。
黑山老妖明月奴?那可是魔笳山金丹上人里,「第二元神,身外化身」最厉害的妖修大咖啊!
这个妖修既然是黑山老妖的后辈,那他的原形还用说吗,自然跟黑山老妖一样是「堕罗犀」——这是一种水陆两栖的二品妖牛,一角二毛三孔,身怀天文之象,行于江海之中,能开水道。
相比一般的二品妖兽,块头巨大,神力伟岸的「堕罗犀」更加难缠也更加的不好惹,说同阶无敌可能有点夸张,但它在二品妖兽中间,确实算是鹤立鸡群、不容小觑的大刺头。
世间众生,生有九窍者俱可成仙作佛。
普通的花草木石、禽兽虫豸,感应灵气、修chéng rén形的妖,叫「妖jīng」。
那些天生强横的妖兽异禽、神通别具的灵木奇葩,感应灵气、修chéng rén形的妖,叫「妖怪」。
同是得道成形,「妖怪」的起点,天然就要比「妖jīng」胜造七级浮屠。
就拿这个犀妖鱼俱罗来说吧,丫的级别不过才炼气三重,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白,但在正常情况下,他随时可以用嘴巴喷出一道堕罗犀的天赋术法——「剪水秋波」,杀伤力相当于筑基期修士全力出手,又岂是一般炼气三重能望及项背?
“这么说,跟我交手的是一个妖修天才喽?”常凯申没这方面的知识沉淀,不过好在也不复杂,稍微听那笛讲解了一下,他就明白了「妖jīng」与「妖怪」的区别。
“师兄,我们人族才是昔在、今在、永在最最适合修真的种族!”金发少女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言辞之间颇有些大人族沙文主义:“妖族的天才又怎样?他哪能赶得上师兄你这样的人族天才!不过也不能小觑就是了!这种妖族富二代,从小就被喂食「帝流浆」化形chéng rén,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和培养,再加上家底子厚实,多少有两把刷子——他的「祥雾」哪来的?总不可能是自己找到的吧,他才炼气三重的级别。还不是家族长辈给的。”
“娘希匹!让我再试一次!”不信邪的凯申酱问别人借过一条黑布,抠两个洞洞蒙到了自个的眼睛蒙上,抄着手中的蛋刀,再次杀进黑气森森的雾霭。
这回他学乖了,坚决不用无差别反击的观自在遍照秘剑,省的被对方的巨力一招震飞。
他改用移形换影的镜像分身和沾衣十八跌的天蚕秘剑,一意游走玩盲斗,这是他跟心魔世界的小龙女学来的古墓派基础技能,也算没有辱没恶魔猎手伊利丹的伟岸造型。
大约过了三通鼓的时间,他再次被震飞出黑黝黝的祥雾。
这一次祈典吐了吐舌头,没好意思再说什么风凉话,因为他们四个全加起来也没有大师兄一个人坚持的时间长。
“使出你全身之力,给我来上一下。”常凯申满脸的想不通,转头对法字辈的膂力之王,甚至连罗刹猛男都不是对手的石漆铠挑了挑下巴,双臂一振,天蚕秘剑重新发动,体表霎时变成了漏电的高压线,外溢的银丝剑气围绕身体结出了一个圆不溜丢、丝丝缕缕的特大号蚕茧。
“你确定?”在菜鸟们惊呼这是什么秘剑意的指指点点声中,石漆铠拽出了自己的擂鼓瓮金锤:“某家三岁那年就吃过千年朱果,从小可是丢石狮子和尿泥长大的!”
“哪那么多废话,使劲,使全力。”常桑想想又不太放心,拍了拍裤裆:“可别照着这儿砸,这里不能打。”
石漆铠嘿嘿坏笑几声,猛吸一口气,从脖子到脸一条条青筋暴虬而出,拎着一对擂鼓瓮金锤跟个陀螺似的疯狂旋转起来,旁观的人全闪得远远的,随着蓄力的增加,他的双臂有大块大块肌肉轮廓将衣服撑得鼓起,在袖管终于胀裂的一霎那,石漆铠哇呀一声怪叫,将一对瓮金锤狠狠夯在了包裹在状元郎体表的剑气茧蛹上。
每个人都觉得这样的雷霆重击足以砸扁一百个状元郎,但事实却是,两柄擂鼓瓮金锤如同冲上了冰面的车轮,在触碰到蚕蛹状剑气护罩的瞬间,突然一个打滑,分别龇向了左右两边,咣咣两声巨响,将旁边风蚀严重的石壁稀里哗啦多米诺骨牌一样砸塌好大一片,溅起的尘烟能把人呛个跟斗。
“好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型秘剑意!竟有错开攻击的奇效!”掌教至尊在旁边乐得直搓手:“要是等你今后凝聚出真元,用灵力代替内力,这个秘剑护罩岂不是可以侧滑法器的攻击?”
“没那么玄乎吧,刚刚我用这个沾衣十八跌秘剑,连堕罗犀妖的一记物理重击都没抵住。”凯申酱陷入了沉默。他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办法,可以对付这个躲在祥雾中的牛牛了。
他的秘剑是很多,可是内力打底的秘剑只能穿透祥雾,却无法破坏它。想远距离用秘剑放风筝吧,又被祥雾彻底屏蔽了视线,根本看不清犀妖在其中的具体位置;想杀进雾中玩贴身肉搏,人家凭借天生怪力一招鲜吃遍天,借着亮眼打瞎子的装备优势悄悄潜伏过来抽冷子来记狠的,你无论硬挨还是格挡,都立马变成空中飞人。
这他妈还怎么打啊?
总不能把内裤里的「五光石」拿掉,现出修士身份,用真元施展秘剑,用可以震散三魂六魄的「哼哈二气」去揍他吧?
常凯申想想都奇怪,为什么同样是靠武艺硬捍修真者,自己在小须弥世界面对炼气三重的罗刹王就能占尽风流,到了阎浮世界面对同样是炼气三重的犀妖却一点办法没有?罗刹王的法术水平确实很差劲,但他好歹还能使出三种本命神通,还能用宝葫芦搞搞克隆,这个该死的犀妖可是被掌门方丈封了气海,什么法术都用不出来的废柴啊!就算占了装备的便宜,可他的「祥雾」甚至连法相都还未形成,比罗刹王的法相庆云差了老鼻子去了!
有师门传承的修真者,竟然比野路子的野修散修强出这么多?
常凯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也很不习惯。
“法琉璃,你不是说大师兄来了一定会有办法的吗?”宗珩哪壶不开提哪壶,瞅见状元郎陷入了沉思而不是再次cāo戈而上,忍不住转头调侃起了那笛:“我刚刚说的对不对?你无限制的拔高一个人,纯属无理智的迷信和崇拜!”
金发少女正yù反驳,却见大师兄恶狠狠的瞪了白衣美少年一眼,返身从扔在地上的貂皮包裹里摸出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半岛铁盒。
“人间大炮,一级准备。”
随着几道金sè游鱼样的剑气闪烁而过,封闭的铁盒突然像是活物一般,自行扭曲,快速变形成为一朵前端开口笑的喇叭花。
“人间大炮,发shè!”常凯申咬牙切齿,抬掌一记「亢龙有悔」——这次不是秘剑,而是「降龙十八掌」的掌法——重重拍在铁质喇叭花的尾部。
顿时只见一蓬蓝幽幽的萤火,像划破夜空的流星雨一样扇面轰进了黑洞洞的「祥雾」。
常凯申估摸着大致的距离,伸手隔空一抓,驭剑术的内劲勃发百尺,兜住那片蓝幽幽的萤火在「祥雾」内部,烟花仓库失火一般来了个大爆炸。
兵器挥舞的沉重破空声随即响起,黑糊糊的雾霭里像拉动汽笛一般,吼出一串又一串绵延高亢的牛嗥。
凄凉、恐惧到了极点,令人头皮发炸。
两个屈指之后,一头身上长满宇宙星图般黑白斑点的巨犀,以911纽约消防员救火的速度,从黑蒙蒙的雾气中仓皇「跑步」而出。
这头犀牛的体内生生灭灭着蓝幽幽的火光,衬的满是皱褶的惨败皮肤从里往外透着一股熔炉的气息,仿佛一座迷你火山正在他那巨大的躯体中酝酿爆发。最为诡异的是,他的前蹄还各握有一口透明水晶也似的板扇大戒刀,一边狂奔一边乱舞,状若疯癫,乱劈乱砍之下居然将自己半拉脸,包括鼻尖部位那根莹莹透彻的碧玉犀角一起给剁飞了也浑然不顾。
常凯申无语。
他还是头一次看见,有头犀牛跟人似的直立奔跑,撒丫子的速度居然还不慢。
第十一章 业火蛊虫
“没什么好奇怪的,妖怪富二代从小吃「帝流浆」化形chéng rén,做人早做习惯了,根本不会那种四蹄着地的牲口式奔跑。”那笛看出了大师兄的纠结,悄悄解释了一句。
“哦……”状元郎心说难怪,敢情这头犀妖从小就没做过畜生,不能拿它当寻常走兽一般见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花街狂奔的巨犀纵身跃进了不远处的绿洲水泽,漱漱的水花四溅开来之后,堕罗犀仰天突然吼出一声凄厉的长嗥,余音尚自袅袅,硕大的牛嘴里烟花也似猛蹿出了一股蓝幽幽的火cháo喷泉,妖冶的怒焰一闪即没,瞬息间便将他堪比绿巨人般庞大的身躯烧成了一具形态凝固的巨型犀牛炭雕。
很有米开朗基罗的风格。
犀妖临死一霎那的惊惶、绝望和不甘,以及他对尘世的留恋、缱绻和不舍,还有对雠敌的恨意、诅咒和怨毒,都被栩栩如生的炭雕表现的淋漓尽致。
有风起了,巨犀炭雕如同沙漏一般,丝丝缕缕、轻舞飞扬成了一条条黑sè流散的粉尘。
少年修士们像拜见活佛的xī zàng农奴一样吐出了舌头,只觉得人生观和世界观崩坏的一塌糊涂。
一个炼气期三重的妖怪就这么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死在了一个刚刚渡劫的修真菜鸟手里?
掌教至尊结实有力地重新打量起了状元郎,腕子一翻,将手中斑斓铜绿的古镜对准皓月,斜斜打出一道白光照进了黑黝黝的祥雾,白光所到之处,阻隔视线的雾霭立时变成了半透明的黑纱。
来回巡照了数遍,白光定格在黑雾的一个角落。
那里有一堆堕罗犀妖从人形被打回原形之后,体态暴涨而挣裂的衣物,漏斗状的黑sè祥雾,根源就是从一条华贵jīng美的玉带围腰上升腾而起、扩散开来的。
金刚三藏一个抓nǎi龙爪手,「逼油」一声,将那条珍珠玉带围隔空摄到了手中。
菜鸟们只觉得眼前一黑,大片大片的雾气就像是退cháo的海水,在他们眼前缩小成了一条微型的龙卷柱,「咻」地钻进了玉带围腰上一颗龙眼大小的黑珍珠里——这是专门盛纳祥雾的「山蜃珠」,没有这种灵珠,就算有缘碰上祥雾,也得手不能,徒呼奈何。
掌门方丈随手抹掉了犀妖鱼俱罗在玉带围腰上烙下的元神印记,丢给了状元郎。
常凯申自是没口子的称谢,他的本命神通「腾云驾雾」,此时只腾了一个八门金锁云,正缺驾一个「祥雾」呢。
《混元一气功》对根骨资质没啥要求,但它对外物的要求极高,炼气LV1的「哼哈二气」、炼气LV2的「大肚能容」只需要借助灵气就能修炼成功,门槛很低,但是炼气三重的「腾云驾雾」就不同了,庆云、祥雾一个也不能少,一个也不能含糊。可怜的罗刹王之所以被卡在炼气三重不得动弹,不就是小须弥世界的灵气山谷只有庆云没有祥雾吗!
哇咔咔!等俺把这个祥雾炼化,就能想法晋阶炼气LV4了!
就算一时半会儿升级不能,也可以去再腾第二朵法相庆云嘛!
不管「翻手云」还是「掣电云」,都是大爱啊!
“大师兄,冒昧请教一下,刚刚你用的蛊虫是什么来头啊,好生厉害!”祈典的语气酸的简直可以组建一个大型托拉斯企业,直接打垮山西、浙江和镇江所有的醋厂。也不能怪他里外不是滋味,都是一榜同年的师兄弟,差距怎么那么大涅?堕罗犀妖虽说被掌门封了气海显了原形,但再怎么说丫也是肉身强悍至极的二品妖兽,还有祥雾这种灵体生命隐匿身形,怎么被一个半只脚还在凡人范畴的菜鸟放了一堆蛊虫就给简简单单的灭掉了。
不是说修士一级之差,就是猫鼠之别吗?真是岂有此理!
“抱歉,我自己也不晓得那是什么。”
“你自己的蛊虫,怎么会不知道?”
“蛊虫本是罗刹王白辛帝所有,我顺手从他那儿借来用用。”常凯申问金刚三藏:“掌门方丈,您知不知道这虫子到底是啥来头?”
“我只知道刚刚那头孽畜打爆了一只蛊虫,便引得业火焚身。”掌教至尊耸耸眉毛,摊了摊手,一脸的爱莫能助:“其余的嘛……嘿嘿……”
“业火?这蛊虫里蕴含的竟然是业火?”菜鸟们的目光悚然一惊。业火是无间地狱中永不熄灭的秘焰,以恶业为柴,一旦沾上就再也休想甩掉,不把**带灵魂一起烧个jīng打光不算完。遭了业火不可能再转世投胎,不可能逃出生天,就算仙佛都要退避三舍,绝对是世间最歹毒最残酷的恶报死法。
不少人下意识的把目光看向了已经化成一滩飞灰的堕罗犀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业火没法炼钢也没法烧菜,它只针对恶报缠身的世间众生,想不让业火焚身其实也很容易,只要你从未有过「恶业」就行——不要说干坏事,就连坏念头都不能兴起过——犀妖鱼俱罗显然并不具备那么纯良无暇的品xìng。
“我想起来这种蛊虫叫什么了。”宗珩闭着眼睛,缓缓揉动着自己两边的太阳穴,一副聪明的一休哥的派头:“它叫「那落迦」,虽不载于《天下奇虫榜》却也称得上是世间至尊奇虫之一——其实它本身就是普普通通的萤火虫,但是罗刹皇族割下毫毛须发,烧存xìng喂养之,就能起到一种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的毒素链式反应,使得简简单单的萤火虫,摇身一变,变成腹怀无量毒火、甲壳奇硬无比的蛊萤。”
“婆罗睺罗刹也有痋俑体质,用他们的毛发烧存xìng,喂养萤虫得不得?”常凯申小心翼翼的将散落在沙地上的蛊虫一个个全部扫进了半岛铁盒。
“不行,虽然都是痋俑体质,但能把平平无奇的萤火虫喂养成业火虫的,必须是罗刹皇族的体须毛发……”
菜鸟们看到大师兄捧着铁盒走近前来,齐齐打了个冷战,不少人挪动步子往旁边猛闪,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业火缠身连仙佛都怕,何况是他们。
白衣美少年老神在在地从铁盒里拈过一只红sè透明水晶般的蛊萤,对心有余悸的菜鸟们晃了晃,示意大家无需如此害怕:“瞧见了没?「那落迦」的外壳非常坚固,没有堕罗犀妖的神力,想打爆它,砸出业火,绝非一件易事儿——以诸位师弟现在的攻击力,还差得远哩。”
“照你的说法,它倒挺适合拿来偷袭高阶修士的。”常桑听宗珩这么一讲解,不禁有点后怕,幸亏他的秘剑当时还是内力版本,要换成威力强大的真元版本,一个观自在遍照放出去,罗刹王放出的百十个「那落迦」还不得当场把他烧成炭雕啊。
“没错,古代的阎浮修士在剿灭罗刹皇族时,对方就是用这种蛊萤来负隅顽抗的,也造成过一定的杀伤,它算得上是,阎浮历史上少有的,可以让凡人击杀修士的偏门玩意儿。”宗珩耸耸肩膀,语气傲然:“不过这毕竟是剑走偏锋的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只要修士有所提防,「那落迦」根本没戏。”
金刚三藏看着娓娓道来的宗珩都有点傻巴了,真是万万没想到,法字辈居然有一个菜鸟比他这个老牌的金丹上人还要博闻广识。
毕竟罗刹皇族在阎浮世界都灭绝了N个元会了,不是闲的蛋疼,谁有空从故纸堆里翻检关注这些无用的消息。
掌门方丈偷偷咬了下舌尖,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就算东胜神洲的名门大派,今年的新苗也涌现不出如此数量如此质量的人才吧?
对于一个掌门来说,这明明是好事啊,为什么我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呢?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状元郎看到诸位同门师弟火辣辣的觊觎目光,笑嘻嘻地一人派送了一只蛊萤:“你们也别嫌我不够大方,蛊虫并非天然品种,无法通过繁殖来扩大种群数量,用掉一个就少一个,没法补上……”
“以师兄的身手,去小须弥世界活捉几个罗刹皇族带回山门不就行了,让他们帮咱源源不断的提供毫毛须发,源源不断的制造「那落迦」。”祈典将刚刚入手的蛊萤放在掌心翻来覆去的爱抚赏玩,大大咧咧地说道:“反正萤火虫到处都有,一抓一大把。”
“哈哈,这件事我会抽时间跟我老丈人反映的。”
“你老丈人?”这下可不光是祈典在问了,其他的菜鸟们全都竖起耳朵,一脸八卦的簇拥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追问:“谁,谁是你老丈人?”
回答不出所料:罗刹王白辛帝。
罗刹皇族的血统何等珍贵,谁不晓得,他们只有到了亡族灭种的紧要关头才会与外人联姻么,用燃烧寿命为代价,再造民族。
“扯淡!”无论是掌教至尊还是菜鸟,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尤其是孤零零站在人堆外面的美人痣,捏着一只蛊萤笑得那叫一个诡谲怪异,不过也没谁注意到她就是了。
第十二章 大赏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常凯申手腕一翻,掌心跟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枚鹅黄sè的玉玺印章。nǎi油朱古力的香味顿时弥漫开来,玉玺上清晰的刻印着罗刹特有的文字,从上古一直流传至今的垂露篆文:「御制花鬘驸马铁扇亲王印如朕亲临」。
“真的是罗刹口玉哎……”菜鸟们啧啧惊叹着,击鼓传花也似轮流欣赏这块香味馥郁的美玉,到了这一步,即便信念最坚定的主儿也忍不住有点半信半疑了——我咖!罗刹王不会冲大师兄长得帅就真的招赘他当上门女婿了吧?他,他,他竟然靠这张漂亮脸蛋摆平了罗刹高手的追杀,成功归来?
处在人群外围的美人痣最是花容失sè,表情夸张的跟遭了业火似的,好在人多嘈杂,谁也没注意到她流露出了这么小女人的一面。
“让本座瞧瞧。”金刚三藏从宗珩手里接过罗刹玉端详了半晌,感慨莫名:“虽然早已闻名,但我也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这种胎里带的通灵宝玉呢,可惜啊可惜……要是搁在十个元会之前,就凭这块小小的罗刹口玉,我们摩诃无量宫横扫小佛洲,称霸东海五屿修真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可不是信口开河,罗刹玉能汲取水中甘露,分泌「醴泉」。而神鸟凤凰就是出了名的「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
「梧桐」和「练实」并不稀罕,惟独「醴泉」是大大的麻烦。
也就是说,谁有罗刹玉,谁才拥有豢养凤凰的基本条件。
只可惜现在已经不是百万年前的时代了,昔rì威震八荒的四大灵兽「麟、凤、龟、龙」明确存世的只剩一个龙族,麒麟、玄武偶尔还能听到些真假莫辨、只鳞半爪的传闻,凤凰则完全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甚至就连「鹓雏」、「鹔鹴」、「发明」、「焦明」、「幽昌」这些分支血脉也绝迹多年了。
“命里八尺,难求一丈。时运不济,如之奈何……”常凯申也跟着臭屁了一通,其实他早在智珠里查阅罗刹相关信息时就已经知道了这事,世间假如还有凤凰孑遗,打死他也不会把「罗刹玉」公诸于众。
“这玩意虽然算不上什么宝物,但你能得到它也是一份很殊胜的机缘,要好好珍惜和爱护。”掌门方丈将罗刹玉抛还给状元郎,想想又一连叹了十几声英雄无用武之地,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弟子yù将此玺献予门派,还望掌门成全俺的一片诚心。”凯申酱也很会来事儿,单膝跪地来了个顺水推舟。这一次他在小须弥世界的收获很大,拿出一两样不起眼的小玩意拍拍马屁,搞搞感情投资,还是舍得的。作为一个三世为人的老鬼,这中间的取舍他太有分寸了。
“「醴泉」,美露也。轩辕之jīng,仁瑞之泽。其凝如脂,其甘如饴。在《药师佛内经》中,「醴泉」又称「长生酒」、「神仙醉」,用它来泡制药材,每浸一年,就能增长一年的药力。一根百年人参泡够九百年,出来就是千年人参药酒的效果。”金刚三藏似笑非笑地看住了状元郎,嘴里说的也是云里雾里的话:“只可惜我们摩诃无量宫是香界净土,要忌嘴的。”
常凯申听得直翻白眼,啥意思?不要?为什么啊?杀人越货你都眼睛不眨,说到喝酒怎么反倒讲起佛门清规来了?罗刹玉就算没法拿来豢养凤凰,好歹也是个难得一见的稀罕玩意啊?
看到掌门方丈和蔼的目光淡淡撇向了自己手中的半岛铁盒,常凯申恍然大悟,赶紧将业火蛊萤「那落迦」双手奉上。
娘希匹!原来是看中了这个!
派发给其他菜鸟的业火蛊虫,也被金刚三藏一个不拉全给收刮走了。
“这种蛊虫实在太危险,本座担心你们会玩火**,所以还是交由门派妥善保管为好。”掌门老爷也不白拿东西,作为补偿,他从碧玺戒指里洒出一堆金丝回纹的百宝锦囊,让菜鸟们一人挑了一个。
这种百宝锦囊是储物法器,按照摩诃无量宫的规矩,炼气期五重以下的弟子是没有资格配发的,想要的话得自己攒灵砂去买。
今天显然破例了,菜鸟们的战绩出乎了意料,使得掌门老爷龙颜大悦。
美人痣得到的奖赏规格是众人之最,金刚三藏单独赏给她一个魔笳山妖修的百宝锦囊。
一只满满的荷包。
也不晓得里面都藏着什么好宝贝。
常凯申听那笛一说才知道,兰显丽居然身怀天眼智证通,而且凭借天眼释放出的地震波,配合巧妙的地形,楞是将四十八位衔尾追杀的罗刹剑豪给集体活埋了。
厉害!不怪掌门高看她一眼!
不过《混元一气功》炼气第九重的本命神通乃是「多目天眼」,常凯申相信自己不会让美人痣专美于前,他迟早也能拥有这门本事,而且会更加厉害。
身怀三大秘剑的那笛也不赖,除了百宝储物锦囊又被掌门额外加赏了一张散发着火焰气息的丹砂符箓,符纸的边缘画满了各种飘逸古奥的梵文,表面就跟电视机一样,‘播放’着一只三足金乌埋头梳理羽毛的流动画面。
虽然不知道这张符箓姓甚名谁有何作用,但是掌门方丈从犀妖遗留的锦囊中将之取出时,那股引而不发充满张力的灵能波动,还是让菜鸟们不由自主的害了红眼病。
眼巴巴的宗珩、祈典也被加赐了一根银箍飞针。
不过不光是他俩,另外三位少年剑豪也同样有份。
常凯申觉得好生滑稽,这根透体闪烁白炽光晕的「银箍飞针」,不就是一条铁棒吗,为什么要管它叫「针」?难道就因为一头尖锐,另外一头带着针鼻眼儿?他好奇的用飞针戳了戳自己从罗刹王那里缴获的金质芭蕉扇——这件兵刃现在已经被他活化成了一柄蛋刀——结果一扎一个窟窿,一捅一个对穿,就跟插豆腐似的轻松写意。这可把他震撼到了,罗刹王的芭蕉扇应该是凡人里最顶尖的神兵利刃了吧,结果却连最基础的修士法器都扛不住。
凡人和修士的差距,真是太鸡-巴大了!
在其余的菜鸟们几乎喷毒的眼神注视之下,金刚三藏将多出来的那几根银箍飞针和魔笳妖修遗留的各式战利品,包括犀妖的两口一看就不是俗物的水晶大戒刀,全给一股脑收进了碧玺戒指。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得了犀妖的祥雾和一根银箍飞针,不会再有打赏了。谁知道掌教至尊最后又将半张血淋淋的牛脸抛给了状元郎,这是犀妖刚刚一刀误伤自己造成的杰作,上面长着一枝入手冰凉、碧光莹莹的弯刀状犀角,角层上烙印着一层磨砂般jīng致的宇宙星图。
“我记得你在金瓶挚签时抽中的是「放生池」,今后想必经常要去海中捕捉摩羯鱼苗,有这枝善能辟水的「堕罗犀角」陪伴身边,定然可以省却不少瞎头工夫。”掌门方丈对凯申酱挤眉一笑:“怎么说你也是本门历史上第一个,同时也是我们小佛洲历史上第一个九宫剑客,本座岂敢亏待了你!”
似乎担心其余的菜鸟有受冷落的心理落差,掌门方丈又特意多说了一句:“这一轮的奖赏,只是我个人对大家的表彰。至于你们成功进入巨灵界,凝练岁星天罡的丰功伟绩,待本座回返山门,与小西天的太上长老团细细商议之后再作决定!呵呵……本座也不妨给你们提前透个底,你们之中没准能有一个幸运儿,继「析木神罡」之后再次凝练一个「人炁」呢!”
菜鸟们顿时疯了。
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拥有「人炁」的主儿谈何容易,这可是要经过极其复杂的血脉验证手段才能查清楚的啊,比大海捞针也差不了多少!如此珍贵的一件宝贝,门派为什么不拿来栽培高阶修士?
一个「天罡」有三十六个凝练名额,一个「地煞」有七十二个凝练名额,而一个「人炁」从来只有一个凝练名额!这可是三才杀机里最罕见、最稀有、最珍贵的大因缘,大机遇啊!
在场的菜鸟无论是谁拥有了「人炁」,再稀巴烂的资质也能变身为修真奇才了,如果运气爆个棚,rì后再弄到一个「地煞」,三才圆满直接肉身成圣!
一旦肉身成圣,就能生出「慧根」,身体从此便能自行吸取天地灵气,修真朝圣从此一路坦途,再无瓶颈之虑!
除了宗珩这样腹有鳞甲,城府深沉的菜鸟,几乎每个少年修士都忍不住幻想自己如果凝练了「人炁」该如何如何牛掰的chūn秋大梦。
常凯申洋洋得意的意-yín了一阵,心气越发海派了:擦!佛爷我有一只宝葫芦啊,若是能将那个身怀「人炁」的家伙克隆个万儿八千出来,今后在修真界岂不是比尔盖茨一般的存在!
第十三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上)
南瞻部洲,东土大唐,「洪福寺」。
每年一度的「菩提法会」刚刚结束不久。
梵呗悠扬的传灯宝殿里,到处弥漫着牛头栴檀、苏合、多摩罗、甘松、芎蒡、白檀、郁金、龙脑等种种妙香的无上真味。
二十二名渡劫成功的菜鸟被传灯大阿阇黎召集起来,恭恭敬敬地给传灯宝殿zhōng yāng的「神针上古佛」金身塑像敬上三瓣心香。
“五千年前,龙象西来,佛法大兴。本门祖师「神针上古佛」雄心壮志,谁知道从西牛贺洲来到小佛洲开山立柜还不及三个月,平均每个月被扫荡十三次,一年之内死了六个师兄弟……本师佛飞升极乐之后,门内人妖二族弟子随即分裂为魔笳山和摩诃无量宫两大宗支,从此连年内战,烽火不休,吾「洪福寺」开山师祖「解脱天」不忍同门相残,特从小佛洲乘桴渡海来到南瞻部洲,另立道统!”阿阇黎上师大势智长老说完了革命家史,给新嫩们发了令牌、智珠和月牙头箍,领着一帮昏头晃脑、饥肠辘辘的菜鸟到斋堂祭五脏庙。
按照修真界的惯例,没有风水宝地、洞天福地作为山门驻锡之所的修真门派,皆属散修、野修一流。来头再大,传承再牛,也得认。
「洪福寺」恰恰就属于这个标准。
小门派自然没有大门派那么讲究,二十二名菜鸟一坐下来就发现罗汉斋不对劲,行堂师傅给每人面前摆上了一碗淡绿sè的清澈肉汤,汤中一截截圆滚滚的雪白肉段,好似剥了皮的鸡脖。
“我等桑门佛子,不是应该茹素吗?”新嫩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些孽畜前生造了罪衍,今生方才堕入畜生道,吾等以大加持力和大本愿力超度了它们,使其早rì转世投胎为人,也算积了一场圆满功德!”大势智长老无比威严地摆了摆木箸,断喝一声道:“吃!”
菜鸟们也听话,让吃就甩开腮帮子猛造,有那调皮鬼,一边吃还一边嘀咕,本门好生阔绰,买了这许多鸡专吃颈部活肉,也不知那肥兜兜的鸡大腿便宜了谁,要是丢掉的话岂不可惜。
大势智长老等到所有新嫩都吃了个肚皮圆,摸出一根虎须制成的剔牙杖,一边捣鼓牙缝一边口齿不清的坏笑道:“嘿嘿,要晓得你们刚刚吃的可不是什么鸡项……”
菜鸟们被他笑得浑身都在发毛,只有一个雪白粉嫩、大腹豪.rǔ的胖少年十分会来事儿,在一旁发声捧哏:“弟子法海敢问长老,那我们刚刚吃得斋饭到底是啥?”
“蛇段。”阿阇黎上师用力兹了兹牙缝。
菜鸟们的脸sè顿时剧变,有几个女娃甚至当场哇哇狂吐起来,但也有个把混不吝砸巴着嘴唇,一脸犹有余味的回味。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东土大唐号称天下散修联盟所在地,但外面有几家散修能跟咱一样,入门弟子就能吃得到这蛇段的?”大势智长老霍然起身,大摇大摆地走到佛殿zhōng yāng,捞起袖子,两条肌肉虬结的膀子扳住拈针微笑的本师佛像一声「嗨」的发力猛推,沉重的佛座呼啦啦滑到了一边,露出了下方一口黑洞洞八角琉璃巨井。
二十二名菜鸟全都好奇的簇拥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们靠近,井口中猛的蹿起了一个栲栳大的蛇头,嘶啦嘶啦吞缩着赤红sè的衩舌,摆视左右。
菜鸟们被黑宝石一般幽幽发光的灯盏蛇眼微微一扫,全都吓得僵立在了原地。
「洪福寺」只是修真界的一条小虾米,缺乏足够的人力、财力和物力组建高度专业化的幼修培养体系,所以他们的新苗心理素质远远比不上那些名门子弟,乍逢如此劲爆的大场面,真心有点消受不住。
“敢问长老,这是什么种类的蛇属?应该也是妖兽吧?”刚刚那个主动捧哏的小胖子法海又插话了,他是二十二个少年修士里头唯一一个还能保持冷静和从容的新苗。非但不怕,他还大摇大摆的凑到了大势智长老的身旁,探头探脑的向井中的巨蛇作近距离窥视。
这条从八角琉璃井中突然蹿出的巨蛇,身子粗如坛瓮,鳞甲sè作青白,青的犹如翡翠,白的好似雪玉,头顶微微凸起两块角质瘤块,七寸部位横生一支蜷曲的掌爪,遍体笼罩朦朦胧胧的米黄sè光晕。顾盼之间非但不觉凶恶狰狞,反倒透着几分「神骏」。
说来也怪,它只能探首井边却不能出,每每动作稍大一些,就会被笼罩在身上的朦胧光晕给弹阻回去,心惊肉跳的菜鸟们慢慢也打消了四散奔逃的冲动,壮着胆子簇拥到了法海的身边。他们菜归菜,但好歹也渡过了红尘劫,获得了气感,被法海一提点,大多也从这条巨蛇身上觉察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灵动而内敛的灵能cháo汐,确信必是妖兽无误。
“它的学名叫「白矖」,是具有稀薄的真龙血统的二级妖蛇。”大势智长老看出了菜鸟们的疑问,微微一笑,掏出一枚火折子,凑到井口爇火下照,招呼菜鸟们近前来仔细看:“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不要害怕,它被舍利子法阵困住了,伤不了你们的!”
在法海的带领下,一群少年修士迟迟疑疑地磨蹭到了井口,心惊肉跳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蛇,伸长脖子垫着脚尖往井下看去。
阿阇黎上师轻轻松开了手指,火折子打着旋跌了下去,惊鸿一瞥的菜鸟们却看得清清楚楚,青苔肥腻的光滑井壁上攀满了大大小小的蛇子蛇孙,波光粼粼的井水上还漂浮着各种形状的碎裂蛋壳。
“你们刚刚吃的蛇段,就是这条「白矖」的后代。嘿嘿,这种妖蛇居然是无xìng繁殖的,诚可谓天然肉仓一个。”大势智长老单手抚住了凿满了法阵符箓的琉璃井栏,那上面无数纵横交汇的线条和玄奥符文如众星拱月一般环绕着一颗大如桑葚、sè作绀碧的舍利子佛宝,霞光灼灼,白气明明,流光陆离,璀璨夺目。
几个刚刚吐过一回的女娃,一听这话又哇哇大吐了起来。
阿阇黎上师再次哈哈大笑,用另外一只手隔空一抓,立时就有一条手指粗细的小蛇像孔明灯一样脱离井壁慢慢浮升起来。
巨蛇剧烈的挣扎起来,但是没什么作用,笼罩在身上的米黄sè光晕就会像笼子一样阻住它,令其动弹在方寸之间,丝毫逾雷池不得。
灯盏大小的蛇目缓缓淌下了两条清晰的水迹,如同泪痕。
大势智长老擒住那条缓缓飞升而起的小蛇,手指吧唧一弹,就将这个小东西抽晕了过去,交由菜鸟们仔细盘玩欣赏。
“真没想到,我们居然吃过了二品妖蛇的血肉!”法海握着这条小蛇,笑得快合不拢嘴了:“还是带有蛟龙血统的「白矖」!”
“这都是佛祖保佑!你们别看眼前这口井貌似不起眼,实则它是很多个元会之前被龙族废弃掉的一口「井龙宫」,祖师爷「解脱天」从小佛洲乘桴来到南瞻部洲,为什么在此地落脚建寺,泰半的缘由就是因为凑巧发现了它。”
“井龙宫?”菜鸟们懵了,龙族是何等伟大的存在,怎么会蛋疼到要在井中开凿水晶宫?祖师爷「解脱天」得多大的机缘和运道,才能找到这种传说中神秘的不能再神秘的灵兽巢穴?
“少见多怪,龙乃是天下水族之长,但凡有水源处皆是其势力范围,不光地表有江海河渎,地下也有江海河渎,甚至范围更大。”
“那我们「洪福寺」不是发了?这可是一口龙宫啊!”二十二个菜鸟全都热血沸腾了,他们就是再孤陋寡闻,也晓得龙宫是多么富有的存在。
“是废弃了的!”阿阇黎上师冷冷的熄灭了弟子们的狂热:“这口井龙宫的地下灵脉已经断绝,井中灵气所剩无几,远称不上洞天福地了——清醒一点!要是完好无损的井龙宫,龙族怎么会白白放弃?天下又有几个修士能从牠们那里虎口夺食、鸠占鹊巢?”顿了一顿,大势智长老又放缓了语气:“当然,这口八角琉璃井里残存的灵气对龙族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对其他妖兽来说,却是一个难得的修炼宝地,毕竟再瘦弱的骆驼养活几只跳蚤还是绰绰有余的,也亏了这里面还有残存的灵气,祖师爷降服这条「白矖」之后,才能将之饲养在其中,用老太祖不空智法王涅槃示寂后留下的「玲珑舍利子」筑起囚禁法阵狠狠镇压,从而为我们这些后辈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不晓得省了多少丹药钱……”
话音未落,一群身披袈裟的和尚乱哄哄的闯进了殿堂,领头的长眉老僧一半脸皮嫩如稚婴,一半脸皮枯如老鳄,两只灼灼的电眼迎上去就是一片火星。
一群新嫩顿觉眼晕,佛祖在上!这帮火烧眉毛一样的僧众,放眼望去,级别最低的竟然是戴着瓢帽的筑基期上师,头戴班吒帽的金丹上人有三个,领头的那个枯荣老僧居然戴着山子帽,分明就是元婴期的法王——我们「洪福寺」的高层差不多全到齐了吧?
第十四章 富在深山有远亲(下)
大势智长老愣怔了一下,脸sè不自觉的变得谄媚起来,迎上长眉老僧毕恭毕敬地行五体投地大礼。
“拜见龙树大士!”
菜鸟们一听顿时慌了,机灵点的赶紧跟着拜倒在地,但更多人不知所措的傻楞在那儿。
龙树大士是「洪福寺」辈分最高的佛修,将近四千岁的老怪物,祖师爷「解脱天」唯一还存世的衣钵嫡传弟子。
他也是「洪福寺」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地仙」,单论修真级别,甚至超过了冲击分神期时湮没于天劫的师尊「解脱天」。
什么是「地仙」?
有些比较理智的元婴大成修士自觉心魔太重,把握不足,便放弃了冲击天劫,晋级分神期的机会,改修地仙。
业界对地仙的看法一直是两极化的。有人说地仙放弃了元婴晋级分神的机会,自绝于修真一途,永无飞升极乐的可能,是胆薄命也薄的懦夫,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蠹修。但也有人认为,地仙只是拒绝白白浪费生命去博一个不可能博到的未来,宁愿追求现实,让自己活的更久一些,是理智盖过了冲动的大智慧者,真正懂得急流勇退的知机之士。
地仙只要能熬过每隔千年一次的元婴天劫,理论上可以一直活下去——当然,理论永远只是理论,真想与天同寿是不可能的,现实中还没有人能做到,毕竟地仙的千年天劫威力是会翻倍的,一般人能熬过一次两次,多活个一两千年就算不错了,龙树大士要不是有祖师爷留下的镇派法宝「雷音浮屠钵盂」给他撑腰,光凭他的实力哪能捱过三次地仙劫,一直活到现在。
“都给我起来吧。”龙树大士显然对僧众们的顶礼膜拜并不太感冒。
“大士容禀,本门今年这一届的新苗质量还是不错的……”大势智长老擦了把脸上的汗,心下暗暗纳闷,这个老怪物一般都是猫在清净地方做宅修,什么时候有闲心来查看菩提法会刚刚渡劫的菜鸟了:“状元郎法海天生异相,立发委地,卧则rǔ垂至席,乃是天生的佛修胚子,又兼一手黄泉图秘剑意……”
细皮嫩肉、大腹便便的法海洋洋得意的挺了挺腰,偷偷乜视打量门派高层的表情,满怀期待。
龙树大士用一种粉红sè的目光怪怪的盯着状元郎法海转了一圈,只这一眼,就把这小子看的菊花抽搐,心惊肉跳。
“法海,还不赶紧给老祖宗露一手瞧瞧……”
“不用啦。”龙树大士的来意显然并不是为了擢拔后进,一挥袖子,很有气场也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传灯大阇黎的连篇废话,“大势智,你是当代阇黎,德行规范、经典通达,本门上下好像就你一个人曾经游历过小佛洲对不对?”
“啊——”大势智长老楞了一下,连忙点头:“是的!这是每一代传灯阇黎的风俗惯例啊,六十多年前,我师威法三藏曾经带我回过一趟小佛洲,于本师佛悟道的冬青树下结顶授法……”
“是就行,你跟我来。”龙树大士娑罗双树半枯荣的老脸上毫无表情,点点头,自顾自的转身出了大殿。
一头雾水的菜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还是少年人的好奇心占了上风,蹑手蹑脚的跟在大部队后面,跟着悄悄溜出了大殿。
坐落于山巅的「洪福寺」,东临碣石,濒临南海,凭栏远眺,一片汪洋恣意,怒涛滚滚。
但是今天晴空万里、蓝天白云的南海,却跟往常明显有点不太一样。
宝石一样清澈的湛蓝海面上,凭空多出了一片迷离虚幻的景象——那是一个坐落在沙漠瀚海中的古老石窟,遍布风蚀的神像和沧桑的壁画,石窟边有一群和尚打扮的人表演着无声的哑剧。
“蜃景?”菜鸟们微微有点失望,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原来只是一个光线折shè造成的自然景象海市蜃楼而已。
大势智长老却愣在了那里,他看着海市蜃楼的表情,惊骇的犹如看见了阿鼻地狱里跑出了一个阿修罗恶鬼。
“这不是本门的跨界挪移绝学「太yīn潜行隧道」?”他用颤抖的手,指住石窟上那个银sè漩涡也似的时空隧道,发疯也似的朝着「洪福寺」的高层们挥舞胳膊,拼命的嚷嚷:“这个石窟有一个时空道标,它,它,它通往的肯定是某个小须弥世界!”
“这还用你来提醒我们吗?”一个金丹佛修冷声说道:“法术方面,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不比你更有发言权!”
其余的高层们不动声sè,一副莫测高深的做派。其实自家事情自家清楚,他们刚刚看到这个海市蜃楼的时候,表现并不比现在的大势智更为失态和激动。
“从这个「太yīn潜行隧道」不难看出,这一幕蜃景显然并非出于虚妄,而是某个正在发生的事件,因缘巧合之下,在吾等眼前的真实呈现。”龙树大士双手合什,口宣佛号:“佛祖保佑!”
“佛祖保佑!”高层们狂热的跟风呼吼。
“嘿嘿,海市蜃楼中的这些僧众,估计做梦也没想到,冥冥中自有一双青眼,在俯瞰世间。”阿阇黎上师大势智嘴上说的客气,心里却是有点为这帮倒霉鬼感到悲哀,世上哪有这么倒霉的事儿啊,最不能给别人看见的秘密偏偏大白于光天化rì之下,要是遭了别人的算计倒也罢了,偏偏是让海市蜃楼这种自然天气给横插了一脚而导致曝光。
“大势智,我想你应该看出蜃景中的僧众都是什么身份了吧?”
“当然……”阿阇黎上师下意识的像做贼一样扫了扫四周,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们与我们「洪福寺」红花白藕,艺出同源……”
「洪福寺」来到南瞻部洲就入了乡随了俗,僧众一律身着这个部洲的沙门修士最为流行的袈裟,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忘却过去的传统。海市蜃楼上的这群佛修所穿的僧伽梨衣,至少身为轨范师的大势智并不陌生——无论是绣在胸口的「金针卐字纹」还是蓝sè镶边的袖口,都清楚的说明了这是摩诃无量宫的传统僧袍,本师神针上古佛亲手设计的经典款式。
“天与不取,反受其咎!”龙树大士枯荣参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灿烂而诡异的笑容:“南瞻部洲上上下下,甭管多少双眼睛看到了这个海市蜃楼,又有谁,能对穷乡僻壤的小佛洲的修真门派知根知底?我甚至怀疑南瞻部洲修士们连小佛洲这个名字都没听闻过。我们,只有我们洪福寺知道一切的一切!”
“没听说过小佛洲太正常了——就算东胜神洲的修士,知道小佛洲的也不多。东海五屿本就是个很窄小的修真圈子,雎鸠洲、金鳌洲、八重洲、大佛洲、小佛洲……嘿嘿……就算在东海五屿,小佛洲也是地盘最小,实力最弱的垫底货sè。”大势智以上海人嘲笑乡窝宁的笑容侃侃而谈:“当年我师威法三藏领着我前往小佛洲朝觐祖庭,是先通过南瞻部洲的洲际传送阵去了东胜神洲,再从东胜神洲再转到东海五屿最大的雎鸠洲,然后又转了一站,方才抵达小佛洲。”
“很好,我们需要你带路,再去小佛洲跑一趟。”龙树大士指住海市蜃楼上的时空隧道放声长笑:“一个小须弥世界啊!说从天上掉下来就掉下来了!”
“天材地宝,唯有德者居之。”所有的「洪福寺」佛修高僧们也全部跟着狂笑起来:“想那摩诃无量宫左道旁门,岂有福慧压得住它!”
一个小须弥世界!
这可是一个小须弥世界!
要是有了这玩意,「洪福寺」摆脱散修的尴尬身份,飞黄腾达,只剩下了时间问题!
就连新嫩们也被感染了热情,一个个咧着大嘴弹冠相庆起来。
小胖子法海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女孩哭丧着脸,跟周围的气氛要多格格不入就有多格格不入,不由得很不满:“法士蓝,怎么了?”
“大师兄……”小女孩怯生生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颤巍巍的说道:“阿阇黎上师刚刚不是弄晕了一条小小的「白矖」给我们传阅吗,它传到我手里之后,一直被我攥在手心,可是现在……它,它,突然没了。”
“没了?怎么会没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醒过来了,趁我不注意偷偷溜走了吧,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不知道你个头!”法海恶狠狠的打断了她的解释,忍不住乜眼瞧了瞧海市蜃楼上那个英俊不可一世、十块刀剜般剽悍腹肌的超级美少年:“别当我没看见,你们几个花痴傻妮儿,刚刚一看到那个大帅哥,魂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吧?”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继续看帅哥!一条小小的「白矖」,逃了便逃了,难道它还能兴起什么风浪不成?”
第十五章 梦露神姬
南海,梨花岛。
梦露神姬在缤纷如雪的梨花树下设宴款待一群妖族同道,一面燕饮行乐,一面切磋交流。
散修不像那些门派修士,有专业化的后勤系统提供技术支援,严苛的环境早已将他们逼成了万金油式的修真多面手,炼丹、锻器、画符、布阵,散修都能来上两手。有些历史传承比较硬扎的太乙散人,手头的绝活不但不比门派修士差,甚至犹有胜出。
梦露神姬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她师承南瞻部洲极北之地一家赫赫有名的妖族门宦「梨山堂」,是修真界极少数使用木法烧浆炼汞的丹鼎宗派。虽然三千多年前,「梨山堂」被强敌夺走了基业,成了风流云散的旧时王谢,但木法炼药的手艺却完好无损的沿袭流传到了她的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梦露神姬敲动檀板,几个虾头蟹尾的小妖立马押着三个眉清目秀,相貌雷同的少妇,如驱犬羊一般推推搡搡的带到了筵席前。
“诸位道友,这对三胞胎人类女子,是我前阵子在润州云游时发现的上好药饵。”就跟人类修士擅长抓捕妖兽炼丹一样,妖族修士也擅长用人类入药,无数个世纪的知识积累,让双方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了对方难以企及的成就,同时也酿出了极端对立的仇恨情绪。
“咱们猜枚行酒,也不用玩的太大,这一回合,我出五十粒灵砂做注,你们输,只用赔一半就得。”梦露神姬洋洋得意的从怀中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金线囊,啪嗒一声丢在面前的酒案上,一副老娘不差钱的飒爽豪气。
从一个长着蒲扇招风耳、硕大拱鼻的壮汉开始,十二名列席的妖修按照顺序,逐一开口,猜测这对三胞胎的「药用价值」。
梦露神姬不时的摇头。
愿赌服输,那些妖修也只得满脸晦气地数出二十五粒流光溢彩的象牙sè灵砂当彩头,输与这个冶态横生、媚sè无边的蛇妖。
“答案其实很简单,这对三胞胎妇人的体内杂有一丝巫族血脉,将她们的血液提纯jīng炼,假以时rì,必能炼出一滴「蚩尤血」。”梦露神姬让小妖取出银刀,切开三胞胎妇人的手腕,用玉杯盛了血液,一一奉给输掉了彩头的妖修们嗅鉴真假。
“见你的鬼!没有闻到血液味道之前,我们如何知晓她们具有巫族血统。”一群妖修纷纷笑骂她赖皮,耍手段。
梦露神姬当然不认,她心里暗暗发笑,你们这帮笨蛋,连通过体味辨认出一个人有没有巫族血脉的技能知识都欠奉,输死也活该。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群妖修也挨个拿出了一个个事先准备好的人类身体零件,坐庄开盘。但是「梨山堂」出身的梦露神姬又岂是盖得,马三立报菜名一样娓娓道来,赢得一帮同道灰头土脸,有出没进。
惟独最后一个蚌jīng出手时,梦露神姬吃了瘪。
这个蚌jīng名唤「梵伽仙子」,师承不详但亦以丹道见长,她来到南海落脚还不足百年,时间虽不长名气却着实不小,靠着一手十分罕见也十分利害的土法炼丹牢牢扎稳了脚跟,跟jīng通木法炼丹的梦露神姬一直隐隐别着苗头。今天的酒筵上,她除了没猜出梦露神姬的三胞胎妇人是何药效,剩下的言无不尽、发无不中,无论眼头见识还是专业功底,都不比风头大盛的东道主逊sè分毫。
梵伽仙子叫婢女奉上了一个雅致绝伦的白衣僧人。
只见这个人类和尚目如朗星,唇红齿白,面相皎好如少女,而神情之温文,风采之潇洒,却又非世上任何女子所能比拟。全身上下竟似一尘不染,恍如方自九天之上垂云而下,令人目眩神迷之余,油然而生一股自惭形秽的念头。
美中不足的是,这个俊俏无比的靓僧,身上竟隐隐散发着一阵阵掩鼻不及的腋臭气味,让人不由感叹天妒蓝颜,造化弄人。
“若不是亲眼得见,吾等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此等风标修洁的美男子,腋臭都臭得那么可爱,那么有xìng格。”妖修们你看看我看看你,没一个知道这个俏和尚到底有啥「药用价值」,好在总算有个现成的借口打过门掩饰自家的眼拙与尴尬:“啧啧……看他这双魅惑众生的桃花眼,如要生在女子脸上,那女子必定会是个绝sè的美人,只怕瞧男人一眼,那人就算为她死了都是心甘情愿的……”
“好吧,我也认输。”梦露神姬搜肠刮肚了半天也还是没有找到答案,纵然心下很不服气也只能乖乖掏出彩头愿赌服输,不过她也承认:“梵伽妹妹何处寻得这等璧郎?生得如此韶秀清俊、顾影无俦,真如水做的一般……”说到这里,她忽然记起来了,梵伽仙子修炼的功法是「玄素之道」,也就是所谓的男女合气、乘元补yīn,莫非这个花样美僧乃是一只房中鼎炉不成,一想到这儿,她赶紧抢先把话说死:“我说妹妹,黄赤名.器可不能算作是药!那叫药渣还差不多!”
“梵伽,可不带出老千的,今天我们探讨的明明就是丹道。”其余的妖修也在座位上嚷嚷了起来,人类作为一种最常见的生产资料,在妖族修士中占有极高的地位,用途也十分广泛,可以说无所不包,比如有的人的骨肉可以拿来祭炉锻造神兵,有的人的jīng血画符具有非常独特的奇效,有的人还可以拿来制作特殊的法器法宝……但今天既然是在炼药上做文章,就不可胡搅蛮缠,偏离了主旨。
“诸位说笑了,今天我们切磋的是越人术又不是房中术,小妹怎会胡乱歪缠。”梵伽仙子扑扇翅膀似的摇摆着背后的大蚌壳,媚眼如丝瞟了白衣僧人一眼,俏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炫耀冲动:“十四年前,我在润州云游,路过焦山的一座小村落时偶遇此子,从此便念兹在兹,难以忘绝……”
“说重点。”梦露神姬想知道的是这个漂亮和尚到底有什么名堂,哪个身体部位可以入药,有何药效,没兴趣听她发sāo。
“这个和尚今年多大了?”招风耳,拱猪鼻的丑脸妖修却听出了一点端倪,连忙追问。
“他今年刚好一十八岁。”
“我晕,十四年前,你碰上他的时候,他岂不是只有四岁?”
“没错。”梵伽仙子的鹅蛋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丝少女般的红晕:“我的玉郎是天底下最美的男人,虽然他当时只有四岁,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就把我的魂魄永远的勾走了呢……”
大家呆呆地看着一脸沉默的白衣僧人,端详再三之后,居然都认可了梵伽仙子的说法,没有反胃的大吐特吐。
这个人类和尚确实帅,帅到有这种说服力和公信力。事实上换做他们在凡俗中行走,要是遇上这个俏僧,同样也会过目不忘的。
美,这个东西是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界限的,修真者也不例外。
“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他到底可以做什么药?”梦露神姬真是受不了梵伽的花痴,她也惊叹这个僧人的绝sè,但欣赏是一回事,留恋又是另外一回事,修真者当断绝尘缘,六根清净,不为俗物侵扰道心才对。
“绝情药。”猪鼻妖修呼扇着一对车轮般的肥耳朵,主动帮蚌jīng回答梦露神姬的问题:“你还没听出来啊,这个漂亮和尚,他往这儿一站,就是一味天然的药物,专治我们小梵伽的相思病,哇哈哈……”
蛇妖登时哑口无言。
相思病是一种心病,既然是病,能对症的当然是药。
“梵伽仙子,像你这种修炼**之道的狠角儿,纵情声sè,遨游肉海,怎么会轻易动了魔障患上相思症的?”梦露神姬觉得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同时也觉得自己输得太冤枉了,这贱婢不按常理出牌,居然在她最引以为傲的专业方面挖了个歪坑把她绕进去了,真是八佾舞于庭,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和尚是好看,但你要是遇上更好看的呢?”
“跟我抬杠了不是?天下还有第二个能艳胜玉郎的男子吗?”梵伽仙子璨然一笑百媚生:“不是我自吹,小妹修炼《赤女乘龙大.法》已逾八甲子,穷搜天下绝sè男子充列后宫,玉郎一出,世间男子于我若豚犬耳……”
大耳朵妖修和另外一个黄毛妖修听到「若豚犬耳」这句话差点没蹦起来,他们一个是猪jīng得道,一个是狗妖化形,对种族歧视言论相当敏感。
不过无需他们发话,老天爷就给了大言不惭的梵伽仙子一个巨大的教训。
南海上空突然冒出了一幕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苍凉的大漠,沧桑的石窟,一个鬓角超长,裸袒上身的少年郎从一个银sè漩涡般的时空隧道中款步而出。
他的眼神如同盘古的开天斧,一下子洞破了时空,那比例均匀健硕极致的完美肌肉,惊瞎了无数遥远的眼球。
一群妖修拼命揉动自个的眼睛,看看海市蜃楼上的少年郎,又看看酒筵前的白衣僧人,心情那叫一个震撼xìng的落差。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如果说面前这个白衣僧人的美貌值一根牙签,那海市蜃楼上的少年郎就是一片森林。
突然之间,梵伽仙子怪叫一声,张口吐出一柄明晃晃的飞剑将白衣僧人斩得碎肉蝶舞,支离破裂。
她眼含热泪,嘴唇嗫嚅,脸sè颓丧、失望到了极点,似乎被杀死的并不是曾经治愈相思的梦中情人,还有她的少女情怀。
一帮妖修就这么傻乎乎的站在梨花岛上,呆呆的仰头看天。
看美男?当然不是。
谁也不舍得把眼睛从海市蜃楼里的时空隧道上挪开,谁都知道,那通往一个价值无限的小须弥世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梦露神姬幽幽说道:“蜃楼上所处的地域,月亮的视径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度的七百分之一,它的sè温也和我们阎浮世界的月亮极其相似,很明显,这个蜃景并非鸿飞杳杳的幻象,他们与我们处在同一个时空中!”
“根据蜃景中的星空方位,我能判断出我们基本处在同一个时间轴线上……”梵伽仙子接过了话茬,脸sè悲愤:“再通过月相来看,我们明显也处在同一个rì期,计算一下时差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桩发生在东胜神洲的即时事件,因为某些特殊的天气原因,通过海市蜃楼的方式展现在了我们南瞻部洲的海洋上空。”
“哇塞!好厉害!”其余的妖修听的两眼发直,如闻天书:“两位姐姐是何等传承?太渊博了,这、这、这,门派修士也未必有这样的水准吧?”
“妹妹,领头的佛修可是金丹期的上人,而且看他们的制式僧袍,明显是门宦出身。”梦露神姬忍不住开口提醒蚌jīng,“你虽然也是金丹,但千里奔袭必撅上将军,如果你一意孤行,只怕会遭来杀身之祸。”
“不~~~~~~~~~~~~~~~~~~~~~~~~~~~~~”梵伽仙子握紧粉拳,双眼血红的瞪住了天空,背后的蚌壳剧烈痉挛着,口中发出了可以拷问灵魂的凄厉嚎叫——因为海市蜃楼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种歇斯底里状态下的蚌jīng,显然不太可能听的进任何劝慰,梦露神姬无奈地叹了口气,打消了继续磨嘴皮子的冲动。
远处的海面「嚯剌剌」蹿起了一条白花花的激浪,或许是受到女妖之嚎惊吓的缘故,一条打酱油路过的小蛇屈成弓状,高高跳出了水面。
这是一条风采神骏的小蛇,脑生肉瘤,鳞甲雪白、腹下还生有一只袖珍可爱的小钩爪,身上跳跃的灵xìng比受惊之后的动作还要有渲染力。
梦露神姬眼前一亮。
她也是一个蛇妖,而且,她还有一滴现成的「帝流浆」——一滴可以让畜生化为人形,修真朝圣的「帝流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很多时候一个微小的瞬间,一个不起眼的细节,就能转化为善因或者是恶缘。
“决定了!从今而后,你就是我座下的大弟子了……”梦露神姬轻而易举的逮住了这条希图逃跑的小蛇,越看越是钟意,忍不住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小白蛇的脑袋:“既然你是「白矖」,嗯……为师权且赐你一名,今后你就名叫素贞吧!”
第十六章 观音婢
摩诃无量宫的山门处,一帮百无聊赖的知客,正在苦苦等待掌门方丈的归去来兮。
他们都是各个行院派来接引新苗的跑腿长工,级别普遍在炼气三四重左右,年齿一般都在五十朝上走,皆属于比较资深却又混的比较落拓的老油条。
唯一的例外是一个金发紫眸的带发女尼,貌美如花的她在一堆暮气沈沈的老生姜里显得格外醒目而卓著。
其他行院的知客暗地里都有点纳闷,这个俏尼不是「香积厨」大名鼎鼎的双璧之一「观音婢」吗?近十年门内的无遮大会和盂兰盆会上就数她最出风头,听说今年才三十六岁的她已经修至炼气九重了,是本门少数有望在四十岁之前冲击筑基期,成为内门弟子的修真奇才——她怎么会被「香积厨」的分派来干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破差事?
想不通归想不通,马屁还是要拍的。
毕竟大家都影影绰绰的听说了,罗汉堂的达磨掬长老业已公开放过话,只要观音婢成功晋升筑基期,就收她为三徒弟。
摩诃无量宫可是「学院制」,只有极少数鹤立鸡群的内门弟子,才会被上面的大佬们青眼有加,划入门墙钦定衣钵。
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别看名称差别不大,实际上这三者的待遇何啻云泥?
同样是修真,外门弟子只能听大课,内门弟子略好一点,有一个可以去藏经阁调阅资料的特权,亲传弟子啥都不用,人家有师尊,无论是功法丹药还是法器符箓,缺什么跟师傅张张嘴就能开小灶。别说苦逼无比的外门弟子只能口水着羡慕嫉妒恨,就算内门弟子里的佼佼者也同样望尘莫及。
这个阶层才是本门真正的jīng英阶层,象征着摩诃无量宫的未来、希望和前途!
知客们的马屁全都拍到了马腿上。
“今天若不是「香积厨」出了点事儿,我本该亲自参加菩提法会的!”观音婢的情绪明显有点焦灼,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时引颈向远处的天空看:“所以,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你们最好别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的!”
“师哥心情不好是吧,不怕,咱这儿有的是解闷的玩意儿。”知客们厚着脸皮从兜里掏出一叠叠白纸黑字,挑拣出最有趣最好玩的,点头哈腰、你争我抢的呈现上来。
观音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些没皮没臊的二皮脸,怒意隐隐在俏脸上呈现。
看着面前一张张写满了谦卑和恭顺的老脸,她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拉下脸来。
“搞什么鬼?”随便扯过一张白笺,刚瞄了一眼,她就蹙起了眉头。
这是遗书。
新苗们在渡红尘劫之前,按照规矩都得写下遗书,交代后事。
“嘿嘿,师哥你读读看,这些遗书可有趣了,很多新苗自以为生死未卜,什么话都敢往里写……”一群知客嬉皮笑脸,点头哈腰的解释道:“咱们闲着也是闲着,拿这个打发无聊的时间最好不过了。”
“这些遗书不都是应该归藏经阁入档的吗?”
“先问传灯宝殿的师兄要过来,等我们看完,再送去藏经阁也不迟嘛。”
观音婢这还是第一次前来迎接新苗,虽然打心眼里觉得窥探他人**不太地道,但她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也确实挺心焦的。好罢!就拿它来消磨消磨时间吧!总比听这帮混子在耳边溜须拍马聒噪不休要清净自在。
结果,第一张遗书就让她jīng神一震。
“碧桃花树下,大脚黑婆娘。未说铜钱起,先铺芦席床。三杯浑白酒,几句话衷肠。何rì归故里,和她笑一场。”足足吟哦了三遍,观音婢犹觉口齿生香,余味绵绵,一纸遗书也能写得如此情深隽永却又滑稽鸡贼的,真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再一看落款——「龙傲天」——她的严肃表情忍不住化作了噗嗤一口笑:“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起这么个意yín过甚的雄名,也不怕夭寿……”不过再看看白笺上那一行行有如舞女低腰,仙人啸树的苍劲笔迹,她又不禁击节赞叹:“好字!好诗!真有古之隐者风骨!也不枉起了龙傲天这样一个拽了吧唧的名号!”
“那是。”一个发sè黑白参半的中年女尼可不就等着这话好跟她套近乎呢:“师哥恐怕有所不知,写下这份遗书的新苗龙傲天也是西顿帝国人氏,跟您还是老乡呢!对了,他还是本届菩提法会的渡劫状元!听闻喜无畏上师说,这位小师弟在凡间时尚有一雅号,唤作「西顿诗仙」!”
“就是那个写出「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烟波钓客?”观音婢美眸一闪,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就是那个写出「有花有酒chūn常在,无月无灯夜自明」、「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身后金星挂北斗,不如身前一杯酒」、「生我何用,不能欢笑。灭我何用,不减狂骄」、「我不求人富贵,人需求我文章」的谪仙人?”
“他还写过「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好像「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也是他的作品。”
“还有「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还有「清风有意难留我,明月无心自照人」……”
“还有「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其他的知客也七嘴八舌的跟着补充。
出身于摩诃无量宫这种大家门宦的修士,并不提倡「两耳不闻窗外闲事,一心只求白rì飞升」的宅修模式,寄情山水、舞文弄墨之类的劳逸结合,从来就是他们修炼生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凡人在修士眼中等若蝼蚁,但蝼蚁们创作的艺术杰作却不会。
艺术,是所有文明都无法或缺的jīng神养料,这一点即使是高高在上鸟瞰芸芸众生的修真文明,也同样不能免俗。
“好像他长得挺不错的,今年我回家省亲的时候,听说此人进入西顿都城时还曾引发了一场大sāo动,坐车的车轴差点被沿途闻风而至的女子投掷瓜果白茅给压坏了。不过,他的年纪好像已经过了新苗的界限吧?”观音婢因为有个亲人要参加今年的渡劫法会,所以她对西顿帝国的新苗情况一直关注有加,但是这个龙傲天她一点印象也没有,显然是西顿别院临时夹塞进来的「野苗」。
一个半路出家,没有经过准修士养成的大龄「野苗」,凭什么被吸收进摩诃无量宫?
而且还夺了状元,拿到了墨玉令牌?
“何止是长得挺不错!”中年女尼挣红了脸,拼命拉长了语调来表达自己澎湃不能自抑的心情,“我昨个晚上就代表「放生池」来接过一帮白牌菜鸟,亲眼目睹过龙傲天的英姿,那叫一个帅气啊,我当时……我当时……”说着说着她就卡住了,踅摸了半天硬是找不出一个够劲的形容词,充分的表达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真的?”观音婢越发的瞧不起这个放生池的知客尼僧了,亏她还是个佛修,连个男sè都要唧唧歪歪惊叹不已,道心如此不稳定,难怪一把年纪了也还是炼气三重的水准。
“比珍珠还真!”其他的知客们跟着指天画地,赌咒发誓:“等他回来一见师兄您就知道了,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香药叉,第一眼看到就跟万箭穿心了似的。”
“我恐怕未必有这个眼福喽,渡劫状元可不代表上阵搏杀也是状元。”观音婢无比不屑的弹了弹指甲:“每年的黑牌都要照例带出去进行一次血腥试炼,近二十年来,半路出家的大龄新苗,只有我一个人熬过来了。我当年好歹还身怀武艺,那个美男诗仙有什么?难道靠吟诗就能闯过危机重重,淘汰率高的一塌糊涂的初试?”
人啊,话说的太满,就是容易遭到打脸。
这话才说出口不久,掌门方丈就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山门。
“大家伙都猜猜看,这一次有多少黑牌新苗闯过了血腥初试?”金刚三藏满脸掩饰不住的洋洋喜气。
知客僧们又不是傻瓜,看看掌门的得意脸sè,也晓得这次的过关人数定然远超往届。
“得有……得有十个人吧?”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一比十的淘汰率算是比较理想的数字,今年的黑牌菜鸟共有八十三人,按理说能有八个人过关就很牛了,但是看在自家掌门这么得瑟的份上,数量不妨再放宽一点、放宽一点。
“何止十个!你们也太保守了!”
“十一个?”
“十二个?”
“十三个?”
知客们根据掌门的脸sè,此起彼落的进行加注。
一直喊到二十,金刚三藏还是不动声sè。
知客们全都咧嘴吊起了眉毛,目光无比震骇。
如果说刚刚还有点表演xìng质,这下他们可是发自内心觉得不可思议了。
第十七章 不该出生的那笛
近一甲子以来,黑牌菜鸟的血腥初试,由掌教至尊亲自带队的情况总共只发生过八次。
这八次试练都有一个共同的特xìng:新鲜人的质素不是一般的高,门派寄予的希望不是一般的大,试练难度不是一般的严,危险指数不是一般的高。
正常情况下,由传灯大阿阇梨上师带队的黑牌初试,死亡指标绝不会超过十分之一强;但是换了掌门带队,情况就大不一样啦——金刚三藏带过的八次试练,基本都是凄凄惨惨切切的收场,幸存者惟一超过五人的试练,只有四年前号称「天才云集」的大字辈修士。当时一百单八名雄纠纠气昂昂的黑牌菜鸟,被掌门老爷领去了风暴沼泽,任务竟然是剿杀一头正处在发情期的九级妖兽「火灵龟」,结果一百单八将只有六个血葫芦活着返回了山门。
很冷血很残忍是吧?
很没人xìng对不对?
没办法,修士的质远比量重要,用这种近乎养蛊的方式优胜劣汰、吹沙见金,为的就是九犬出一獒!
摩诃无量宫跳动的心脏,从来不是扫地恐伤蝼蚁命的和尚,而是佛修的血与沙。
“恭喜掌门!贺喜掌门!”知客们顿时马屁如cháo,恨不得给掌门方丈颁一块天坛那么大的奖章。
之前听说本届头号佛苗武媚妢渡劫没成功,还以为法字辈倒了半壁江山,没想到这帮小鬼的后劲这么雄厚!这么耐cāo!
“掌教至尊……”观音婢咬住自己好看的菱形红唇,强自忍耐了半晌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焦虑,眼神惶急而又紧张的望住了金刚三藏:“有个叫那笛的女孩,她、她、她到底过关了没有?”还没等掌门方丈给予回答,她又满脸刷白,拼命摇摆起了双手,虚弱不堪的喃喃自语起来:“不要告诉我,千万不要讲给我听……”
“我们佛修六根清净,尘缘断绝,观音婢,你的道心岂可如此轻浮不定!”金刚三藏皱了皱眉毛,狠狠教训了她几句,一甩袖子将菜鸟们从「袖里乾坤」中释放了出来。
按理说,知客僧们应该被三十三名菜鸟的惊人数字给刺瞎眼球才对,摩诃无量宫的历史上,还没有过黑牌初试的淘汰率连一比三都不到的光辉业绩,更表说这次还是掌门亲自带队的高难度血腥试炼。
但是……几乎所有的知客僧都忘掉了这茬……
不是他们不识数,而是他们全在第一时间被裸袒着上身的常凯申耀花了眼睛,几乎每个人都被他鬼斧神工一般健硕完美的十块腹肌给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按说不该这样的,因为他们之前都见过常凯申一次了。
可是谁让上一次见得是衣衫整齐的他呢!
没有别的想法了,也不会再有别的想法,就是一段经文在脑海中来回闪烁:「sè不异空,空不异sè,sè即是空,空即是sè」。
女扮男装的那笛本来正在跟状元郎低头附耳说着悄悄话,一抬头看见了观音婢,惊喜的发出一声尖叫,雀跃飞奔过来,拽住观音婢的胳膊眼泪就哗哗的先下来了。
“娘亲!”
这一声饱含着感情的呼喊,虽然音量不大,却把沙煲兄弟们吓了一大跳。
除了美人痣无动于衷,就连拥有一颗大心脏的常凯申也呆掉了。
筑基以下不能破身乃是一条修真铁律,男的要是丢了元阳,女的失了元yīn,根本就没法渡过红尘劫,踏上修真路——也就是说,那笛的娘亲不可能在凡人时期生下那笛。
女修士都「斩赤龙」断了天葵,想繁衍后代、开枝散叶,要么升到金丹,要么散功——可是看看那笛娘亲头上戴的月牙箍,明明就是炼气九重的佛修!说她以修士之身生的那笛,根本不符合逻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莫非那笛与她只是收养关系,而非亲生母女?
可是这个推断才冒出来,就被菜鸟们掐灭了。
一样的金发紫眸,一样的貌美绝伦,观音婢和那笛站在一道,给人的感觉整个就是一对孪生姊妹花。要不是穿着打扮上的区别,以及萝莉与熟女在气质、身材发育方面的差距,师兄弟们差点认不出她俩谁是谁。
这要不是亲生母女,人类早进化成另外一种智慧生命啦!
“傻孩子,出家则无家,你现在应该叫我一声师兄才对。”观音婢动情的抚摸着少女剑豪的脸蛋,波光涟涟的紫眸中尽是一片舔犊情深的爱怜。
“我插!”菜鸟们纷纷看住了宗珩,白衣美少年的博学多闻,已经把他自个推上了「摩诃无量宫的小诸葛」宝座。
“别看我啊,我也纳闷呢。”宗珩其实很清楚这事的内情,但他还是狡猾无比的装出了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据我所知,本门的大欢喜禅,定慧、yù乐、五摩字瑜伽行之类的双修功法,即便破身也未必会失去元yīn就是了。”
“元yīn不丢,如何会怀孕生女?”石漆铠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那笛的背影,捂着嘴作蚊子叫:“太不可思议了!说不通啊!”
闫凤娇本来也想插嘴来着,看看那笛,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金刚三藏走过去跟观音婢小声交代了几句什么,回头望着菜鸟们笑了一笑,连声招呼都没打,便一跺脚「飕」一声遁得不见人影了。
知客们看到观音婢飘过来的目光意味十分深长,也不敢再继续交头接耳下去了,赶紧高高举起胳膊大呼小叫起来:
“「炼蜂号」!谁在金瓶挚签时抽到了「炼蜂号」?”
“谁抽到了「火浣室」?到我这里来,到我这里来!”
“有志加入「驭兽斋」的师弟都过来……”
“我是「舍利丛林」的知客……”
“「较针堂」的人在哪里?”
“抽到「大悲胎藏曼荼罗」都有谁?”
“哪位师弟属于我们「清净自在法坛」……”
常凯申看到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女尼拿着一张白纸报出了一连串的名字,头一个就是他,知道这是「放生池」的知客,赶紧凑过去合什为礼。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罪过罪过的意思),后学末进法克油,敢劳师兄前来迎接!”
“太见外了。”中年女尼颊上飞起了两陀红晕,居然扭扭捏捏的还了个俗家的万福礼,都不敢正眼瞧状元郎:“贫僧法号肉菩提,师弟有礼。”
凯申酱差点听成肉蒲团,忍得无比辛苦,终究还是忍不住在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
他这一笑不打紧,站在他对面的肉菩提却遭了殃了。
映入眼帘的是超级大帅哥的笑靥,鼻息中传来的是**蚀骨的木樨体香,这个中年女尼的目光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恍惚。
“瞧她那副德xìng,饥渴的就像是看到了世上唯一仅存的男人。”美人痣不动声sè的站到了状元郎的身边,语气中满是嘲讽,丝毫不带遮掩。
“法图麦你疯了么?”另外两个同样属于「放生池」的菜鸟也围靠了过来,其中一个红发女孩跟兰显丽是老乡,听到美人痣的口没遮拦之后,忍不住出声劝了一句:“小声一点……”
羽翼未丰之前就敢往死里得罪前辈,这在修真界可是很犯忌讳的事儿。
别看肉菩提混的不咋的,但以她炼气三重的修真级别,对上任何菜鸟都是想搓圆搓圆想捏扁捏扁。
你再天才,也得成长起来才能有资格显摆。
“怕什么!我又不是你们「放生池」的人……”红发女孩在小须弥世界就用热脸贴过一回美人痣的冷屁股,这一次依然故俺。
“再说了,她现在哪还听得见别人讲什么。”美人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果然见到中年女尼跟从噩梦中惊醒一样,嗯嗯啊啊手忙脚乱的跟他们几个打招呼。
常桑很钦佩地给美人痣挑了挑大拇哥,结果兰显丽甩头转身,还了他一个后脑勺。
有几个靠的比较近的知客僧注意到了兰显丽的出位行为,这个女娃的「猖狂」也由不得不让人注意到她。
观音婢也是其中之一,她用那种很结实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美人痣。
那些想教训的她的话,在喉咙口转了个圈又咽了回去。
因为,这个女娃腰间佩挂着一只回纹织锦的金丝百宝囊。
这种储物法器,在场的知客仅有观音婢才有。按照摩诃无量宫的规矩,炼气五重以下的修士是不配发储物法器的,要的话就攒足灵砂自行购置。
紧跟着,观音婢赫然发现,这群刚刚渡劫的菜鸟竟然人人腰间揣着一个百宝储物锦囊。
她注意到了,知客们也没有理由看不到,面面相觑之余,老鸟们心里都有点凉飕飕、空荡荡的,满腔的酸水和失落。
各个行院的人手很快就召集齐全了。
跟状元郎关系比较亲近的石漆铠和那笛同在「香积厨」,这是专门开辟灵田,种植灵药仙粮,烹煮饭斋、药斋的行院;闫凤娇则进了「舍利丛林」,这是专门负责超度、捕捉和豢养鬼怪幽魂、魑魅魍魉的行院。
凯申酱暗暗窃喜,他的《混元一气功》炼气期第六重本命神通「五鬼搬运」和第七重本命神通「撒豆成兵」,今后很有可能就要仰仗三位铁杆开一开后门。
至于另外三位跟他不太对路的少年剑豪……
宗珩加入的是「火浣室」,这是专门负责探矿、采矿、炼器的行院。
祈典在「炼蜂号」,这是专门捕捉和养殖妖蜂的行院。
兰显丽是「较针堂」的人,这是专门传授针黹、雕箚、针灸等奇门针术的行院。
也算各得其所。
第十八章 精英洞府
观音婢作为级别最高的知客,当仁不让的给菜鸟们来了一番训话。
“诸位师弟切莫懈怠,务必要用心学好行院传授的后勤技能!这对我们修士来说,事关前途,无比重要!”
“原则上来说,我们炼气期修士要每隔三年才会轮换一次行院,但是假如你学艺飞快,能够早早获得首座的判书,也可以提前跳级,进入别的行院学习新的后勤技艺!”
“好了……”废话讲完之后,她从腰间的百宝锦囊里拍出了一壶沏好的香茶和一摞迷你无比的紫砂茶瓯,让女儿那笛帮忙,挨个给菜鸟们每人发了一杯,然后举杯邀明月:“祝你们一帆风顺,干杯!各位未来的辟支佛!”
一饮而尽,杯底亮出。
观音婢的美眸熠熠发光。
“假如我还没有学全各个行院的后勤技能,就一下子晋升到了筑基期怎么办?”祈典嬉皮笑脸的举手。
“马不知脸长!”观音婢一道凌厉的眼神打了回去,立马扑灭了这个捣蛋鬼的嚣张气焰:“本门从炼气晋升到筑基的最快记录是二十五年零九个月!”
“师兄此言差矣。”宗珩不知道是给祈典解围,还是真的不认同观音婢的说法,或者干脆是对自己超有自信:“记录唯一的存在价值,就是用来被人打破的。”
“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扯牛皮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根子!”知客们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呢,听白衣美少年这么一说,孤拐都在腾腾冒烟:“小赤佬!你也忒狂了点儿!”
“阿弥陀佛!”宗珩双手合什,巡视四周,眉眼之间不加掩饰的自矜和高傲:“出家人不打诳语……”
“师弟,我们出家人应该戒嗔才是。”观音婢皱紧了眉头,心说今年的几个当红炸子鸡怎么跟癞蛤蟆似的,一个比一个口气大?一个比一个口没遮拦?不过是渡过了血腥初试,怎么口气就跟虹化飞升了似的,估计是掌门方丈太过宠溺他们了,就这种谰言狂徒,修真资质再好也很难有什么大成就,于是她冷笑道:“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要是真有那样「杰出的天赋」,只管放心,师门自会给你配足专jīng后勤的优秀修士,组建起最专业的后援梯队,让你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专心修炼法术、积攒真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升等级。”
“大师兄~”那笛笑吟吟地对常凯申挑了挑下巴,适时开了个小玩笑:“你在「放生池」要好好学习如何捕捉、养殖摩羯鱼,将来等我晋升筑基,组建后援团,还指望你来帮我提供灵砂呢。”
看到娘亲不满的瞪了自己一眼,金发少女调皮的吐了吐舌头,趁着老娘转开目光的空当,偷偷对状元郎扮了个鬼脸。
凯申酱哈哈一笑,对她做了个「有空去找你玩」的无声口型,结果好死不死被观音婢瞧了个正着,白眼翻过来的同时,还用手指敲木鱼一样遥空点了一点,内中蕴含的jǐng告之意如同长刀斩下。
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被她突然爆发的冷厉气场弄得打了个激灵灵的寒战。
只有当事人跟没事人一样,面不改sè朝观音婢挥手卖萌。
常凯申心里要多腻歪就有多腻歪,娘希匹!你把佛爷我当什么了?sè狼?诱拐少女的情场杀手?你女儿才多大啊我能看上她?看上你还差不多!
观音婢眉毛一挑,本来像是要发作的,不过女儿一把拽住了她,悄悄附在耳边说了几句什么,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观音婢最后恶狠狠的剜了凯申酱几眼,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没再闹出什么波澜,让很多捏了把汗的菜鸟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知客们在一旁也看傻了眼,观音婢可是炼气九重的jīng英修士啊,区区一个辈分最低的小白也敢当众调戏她?牛!真牛!暗暗感慨了一番之后,他们从各自的乾坤布袋里掏出了一个枣核大小的迷你船模,迎风一晃,土黄sè的光芒爆闪开来,枣核舟变成了一艘艘长约百丈、雕满符文的歌斐木方舟,以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伟岸姿态腾空悬浮。
船底距离地面大概还不到半尺,放眼望去,简直如同一座座巨大的木头城池。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关照你们!”观音婢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叫住招呼菜鸟们上船的知客:“刚刚掌门临走之前吩咐过我,这批黑牌新苗带回行院之后,饮食起居全部按照jīng英标准来配备。”
“——什么?”知客们眼睛立刻瞪成了玻璃球,如果说他们之前在菜鸟面前还能拿捏一点前辈的架子,这一下连仅存的那一点点优越感都被剥光了。按照摩诃无量宫的规矩,外门弟子之中,只有炼气六重以上的高手才算jīng英,才可以拥有dú lì的洞府,这群小鬼不过才刚刚渡劫,凭什么这么受重视,知客们嫉妒的几乎发疯了:“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我哪知道为什么?”观音婢淡淡掀了掀嘴皮子。
法字辈的小白们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在暗暗发笑。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们是拥有「析木神罡」的黄金一代呗!小佛洲修真史上有哪个门派涌现出过如此高质量高起点的新人?我们不是jīng英,谁是jīng英?
当然了,这话只能闷在肚皮里偷着乐,掌门方丈早就再三关照过,乌龟有肉在肚里,关于天罡一事,不得对其他同门泄露。
他老人家为什么连个随从都不带,领着一帮法字辈菜鸟去笈多石窟?说白了还不是怕人多嘴杂,走漏了小须弥世界的风声!
至少,炼气期的知客们,还不配知晓如此重大的秘密!
或许是被打击到了,中年女尼带着常凯申他们三个菜鸟踏上歌斐木方舟之后,失魂落魄的犹如一具行尸走肉,掏出两块氤氲着rǔ白光毫、椰枣大小的卵石,撒气一样重重拍嵌进了篆刻着法阵图案的舵盘zhōng yāng的凹槽,连骂:“该死!该死!该死!”
“肉菩提师兄,这是不是就是摩羯鱼脑袋里出产的灵砂啊?”有个长着鹰勾鼻,相貌颇像刘德华的菜鸟厚着脸皮凑过去问道:“咱们这艘飞艨的动力是不是全靠它来提供?”
“知道还问?嘴欠啊你?”
“太古修士用灵玉,中古修士用灵钻,近古修士用灵晶,咱们当今的修士已不得不开始使用灵砂和灵石。”另外一个红发女孩真没眼sè,明明看到华仔吃了瘪还要犯文青病,站在船头张开双臂拥抱迎面扑来的夜风,倍儿有泰坦尼克的范儿:“矿产资源的开发和利用,几乎构成了一整部修真史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就你懂得多?”肉菩提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轻蔑的眼神差点把红发女孩一冲一个跟斗。
“师兄好大的脾气啊!”常凯申嘿嘿一笑:“消消火,消消火,女儿家动怒,很容易在脸上长皱纹的。”
“你也给我闭嘴!”中年女尼肉菩提对着法阵上的灵砂阵眼拍出一张黄表纸符,双手连连扳转舵盘,驾驭着硕大无伦的歌斐木方舟无声无息的拔地而起。
随着这艘飞艨越升越高,一座座高低绵延的山峦出现在三位菜鸟的眼中。
向下俯瞰,随处皆是悠扬的钟声、彻脑的檀香、清越的梵呗、威严的佛像、雄伟的浮屠、壮美的伽蓝和长明不灭的灯火。
凭栏远眺,在穷尽目力的远方,有座一览众山小的插天险峰直刺云霄,隐约可见无数雍穆非凡的兰若、气度谨严的招提、竹林摇曳的jīng舍、鲜花着锦的莲宇、清净无染的度门和禅寂真如的净土,掩映在白云深处,与清风、皓月、繁星为伴,直如天上宫阙、极乐佛国一般。
三位菜鸟都油然而生了一种想要流泪和膜拜的冲动,这座仿佛通往天国的神山,想必就是摩诃无量宫的「小西天」吧?
五千年前,本师「神针上古佛」就是在那里渡劫成功,飞升极乐,成就无上正等正觉!
歌斐木方舟在山之巅,在星空下,在云海中,沐浴着如水的月光,庄严而神圣的前行着。
在这超越人力想象极限的景象面前,即使常凯申这样目空一切的唯物主义者也感受到了一种宗教般的敬畏。
他第一次那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原来已经不是凡人,而是凡人眼中的神仙。
半个时辰的飞行一晃而过,歌斐木方舟越过连城山脉和一个翡翠般碧绿的大草原,驶入了波涛如怒、cháo音不绝的东洋大海。
在一个郁郁葱葱的岛屿上空,飞艨缓缓泊停。
“你们三个谁想住在这个桃花岛上?”肉菩提气鼓鼓的问道,三个人jīng一听她的口气顿时大喜,敢情我们每人都能拥有一座dú lì的岛屿啊。
常凯申一听「桃花岛」三个字,顿时勾引了过去的回忆,想当初他在心魔世界时,可是一直很羡慕黄岛主来着。
当即按住船舷的阑干一个筋斗纵了出去,远远抛下一串爽朗的长笑。
“哈哈!这个岛归我啦!”
“洞府就在岛zhōng yāng的死火山上,今晚抓紧时间好生修炼,明rì辰时,我再来接引你去总坛面见首座、领取任务。”肉菩提的语气硬邦邦的,只要一想到这个法字辈菜鸟也能独享灵气充沛的独岛,自己比他高二十三辈却只能住禅房僧寮,心中熊熊燃烧的妒火立马盖过了对帅哥的濡慕之情。
第十九章 请宝贝抬头!
“有劳肉师兄!”
对着升空而去的歌斐木方舟挥了挥手,常凯申转身看了看四周,从貂皮包袱里取出了那半拉血淋淋的牛脸,上面那枝荧光闪闪的犀角顿时照亮了周围漆黑一片的环境。
与他想象的有所出入,这座桃花岛上遍地丛生的桃树,并非是水蜜.桃,而是樱桃。
花季早就过了,绿树梢头垂垂挂落着一嘟噜一嘟噜玛瑙样鲜艳的心形果实。
好吧,黄药师当不成,樱桃小丸子哥也能凑合,再不济还可以当落樱神斧华盛顿。
确定了地形和方向,常凯申甩开凌波微步,向岛屿zhōng yāng的死火山狂飙突进。
抵达目的地之后,他发现火山口里长着一棵腰围堪比běi jīng鸟巢体育场般庞大的樱桃古树!
冒出地面的一截截树根盘虬如龙,那绿缨缨的树冠简直就是一把遮天蔽rì的乌云!
凯申酱看着这棵仿佛从洪荒史诗中走出的巨树,足足楞了有十分钟才缓过神来。
绕着这棵粗的看不到边际的「树巨巨」转了一圈,他在东方朝阳处发现了一个自然形成的巨大瘿穴,缠绕在树身的藤蔓茑萝,自上而下形成了一挂天然的珠帘,半掩洞扉,野趣横生。
有一群大大小小的白象就栖息在洞口附近,跟这个庞大的树窟一对比,它们简直就像栖息在棕熊洞穴旁边的老鼠。
“这就是洒家的洞府?”常凯申下巴咧了一下,像个踩瘪了的蛤蟆,扭动着那张斜歪大嘴。
是洞府没错!巨型瘿穴上方的檐首位置,刻有三个挺拔优雅的悬针书:「桃源洞」,左右垂篆一幅楹联:叩户苍猿时献果,守门老鹤夜听经。
能搞到这样一个卖相**爆的树窟作为「洞府」,绝对是超出预先的想象了。
如果硬要说还有什么地方让凯申酱不太满意的话,那就是这个洞府的名称还有楹联实在太不符合他的品味了。
几道凌厉至极的剑气一扫而过,抹平了原先的字体,掀起木屑纷扬漫天。
洞府的名称从「桃源洞」被修正成了「桃花庵」。
至于楹联,也当仁不让的换为「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其实黄总的「桃花影里飞神剑,碧海cháo生按玉箫」也很符合常桑寂寞如雪的装波伊xìng格,奈何还是不如这幅对子sāo得应景、sāo得入味。
洞府的「外墙」,也就是巨大无伦的树身上,被存心卖弄的常桑用剑气划出了一行行骨气洞达的擘窠大字: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rì复rì,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
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我何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因为剑气入木的速度太快,每个字被写出之后都擦燃出了熊熊的烈火。一记降龙十八掌拍过去扇熄了火焰,木肌上留下的字体皆作焦黄,如芙蓉出水,文采镀金。
进得洞府内部,抬头是一片扣钟形状的穹顶空间,宽敞的可以拿来给一群霸王龙群劈或者作奥运田径赛场。除了青sè玉石雕成的、闪耀洁白照明光芒的一桌一床一口缸,偌大的树窟内部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和摆设,相当之寒酸、简陋。
常凯申注意到,广袤无伦的洞壁上,密布着各式各样的陈旧涂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个前辈主动起了个头,后面一代代相继入住的佛修,都跟风在洞壁的一角留下了自己的修炼笔记。
每个笔记的开头部分都是豪言壮语,字里行间透着吾侪不出、奈苍生何的得瑟和sāo包。越往后,狂傲和自大就跟缩水的羊毛衫一样急剧减少,最后基本变成了连篇累牍的粗话和xìng.器图画,宣泄修炼不得jīng进的牢sāo和苦闷,级别停滞不前的彷徨与绝望。
也不怪他们压力山大,一百多篇修炼笔记,末尾处宣示自己最终成功晋级筑基期的幸运儿,只得区区九人而已。
入乡要随俗,常凯申在洞壁上找了个空白角落,刻下自己的修炼笔记,起首是法号,年龄、级别,然后写下一句——「我是来完成,鸿钧未竟的事业」。
阎浮世界从上古混沌甲子之岁至今,已历一百九十四万三千九百九十七个积年。
鸿钧就是这段漫长的历史上的修真NO.1,要是没有他,天晓得今天的阎浮世界有没有修真这个行当。
他是天地玄黄,万兽朝苍时期的第一个智慧生命,第一个自然开悟,了道修真,第一个证得无上正等正觉,第一个超出了三十三天外。
修士——仙佛——圣人。
修真界能够看到的未来,就是鸿钧开创的三部曲。
至于再往上「第四步」是什么,有没有,谁也无从得知,因为迄今为止都没有谁能超过鸿钧所能到达的高度。
洞壁上,一百多位前辈留下的豪言壮语也不少,但跟常凯申一比真是弱爆了。
他们大多只敢说自己一定金丹在望,只有个别自我感觉良好的才敢夸口元婴可期。
因为他们都是炼气六重以上、思想成熟的jīng英,对这一行有多举步维艰那是深有体会,早就抛弃了太过不切实际的妄想。
也就是常桑这种没尝过苦头的初生牛犊,才敢这样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接下来,我要开始将气感凝为真元了,哈哈,好像我现在还有半只脚搁在凡人圈子里呢。」紧接着,常凯申在洞壁上又写下了第二段话。
一前一后,两行文字的反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强烈,也不知道后来人看到了会不会笑死。
解除掉贴身暗藏的「五光石」,常凯申原本被屏蔽的真元一下解禁了。
进行修炼之前,当然得给自己增加一点动力,于是他将包裹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倾倒在玉石桌子上。
没什么用途的百宝锦囊、亮锃锃的银箍飞针、自然生成天文星宿图案的堕罗犀角、嵌着山蜃珠的玉围腰,鹅黄sè的罗刹玉小印玺、还有一只肋生羽翼的小貂鼠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圆睁着一对蚊香状的绿豆小眼——《混元一气功》的「哼哈二气」并不具备直接杀伤力,但吃中一下,须得七rì方能还魂自解。也不知道七rì之后,这个小貂鼠会不会饿死……
我在小须弥世界还有什么收获来着?
常凯申夸张的耸动了一下眉毛,异常显摆地伸出右手,在虚无的空气中轻轻一抹。
「析木神罡」顿时发作,身畔跟变戏法似的多出了一枝造型奇古的斑斓木剑,一团浮沉着星屑光芒的绿sè气柱将木剑牢牢悬托在空中,载浮载沉。
对了,还有这个……
常凯申乐滋滋的从口中喷出了一团红烟,小心翼翼的从储物气团里面请出了记录着《混元一气功》的玉瞳简、载有碧波玉马参的水晶大瓮,挂着硕大的史前蜂巢的石化木、罗刹王的全家福画轴以及那只一丈多高、感觉不出任何灵气波动的神奇葫芦。
看看那只堕罗犀角,再看看黄澄澄的宝葫芦,常凯申搓着手,乐得跟陀螺样转圈。
“请宝贝睁眼。”
在他躬身一揖之后,大葫芦颠颠地摇晃了两下,从葫口袅袅喷出了一线红滟滟的毫光,现出一个伪.阿拉丁神怪。
这怪,状如牛脾,有眼有鼻有口,目shè两道绿光,滴溜溜迎风直转。
看清楚凯申酱的面容之后,葫芦怪的目光明显核突了一下,相当的人xìng化,好似一个新娘子掀开盖头之后突然发现自己上错了花轿。
“老白下岗了。”常桑嬉皮笑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作为你的新任CEO,请允许我先介绍一下自个儿……”
葫芦怪斜乜了一下绿溜溜的眼珠,嘴巴里发出了一连串噼里啪啦的怪声,仿佛看见了一坨狗屎,还是过期变质的狗屎,要多藐然不屑就有多藐然不屑。
“宝贝儿,你也太狂了点儿吧?”常凯申知道这个葫芦具有非常了不起的克隆功能,但他没料到对方这么有xìng格:“没有我把你带出巨灵界那个烂地方,你他娘连一个Q币都不值!”
葫芦怪从鼻子里喷出了两道哧哧的绿气,像是在冷笑。
“你狠!”常凯申觉得自己纯属对牛弹琴自讨没趣,捡起桌上血肉模糊的半拉犀脸,拔下一根牛毛抛向了葫芦怪:“干活!跟你一打工仔,扯这些多余的干嘛!”
葫芦怪倒是来者不拒,喀嚓一口就把犀毛吃了,吞咽时还使劲抻了抻脖子。
提供了基因母本,第二步就该提供克隆所需的肉料了。常凯申毫不客气地将栖息在洞府外面的白象捡了几头块儿最大的一掌拍死,用「大肚能容」的储物气团提溜回来撒放到葫芦怪的面前。
“请宝贝开口!”
也不知道葫芦怪的那张小嘴哪来那么大的胃口,脖子一伸咔咔咔,常凯申眼前一花,地上三头肉山也似的大白象已经没了,只剩了一大滩刺鼻的血迹。
“请宝贝抬头!”
常凯申兴奋的直冒汗,仿佛看见了无数的灵砂灵石在面前飞舞。
葫芦怪闻言之后,眼中的两道绿光陡然熄灭,牛脾状的身子剧烈抖动着。
第二十章 上古鸟篆
几乎在同一瞬间,摩诃无量宫的「大悲胎藏曼荼罗」行院,两个闲的无聊正在捉子对弈的佛修全从蒲团上跳了起来,同时扭头看向供奉在中庭佛龛里的巨型水晶球。
这个水晶球,通体刻满古拙玄奥的贝叶符文,向外漾散着丝丝缕缕的金sè霞光。其高三丈六尺五寸,正合周天三百六十五度;肚围二丈四尺,独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对应九宫八卦。
本来一直悬空自转的水晶球,此刻突然硬邦邦的停止了旋动。
原先透明纯澈、空无一物的水晶球心,一阵白花花光芒连连跳动,最后闪现出一个光怪陆离的沙漏小世界,里面有天空有明月,有大地有山川,纤毫毕至、惟妙惟肖,赫然正是摩诃无量宫山门道场缩微了十万倍的投影。
两位佛修抢身扑了上去,手指捻诀,对着地形投影上一个不停爆闪的金sè光晕,连续激入数道光束。
沙漏小世界的地形投影,依次切换成一个海岛、一座死火山、一棵硕大无伦的樱桃树,最后是刻着「桃花庵」仨字的洞府。分辨率巨细无靡,像素高得几乎可以数清茑萝门帘上片片树叶的纹理和脉络。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位佛修不仅身上的汗毛,就连眼睫毛也被吓得根根直竖,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放生池行院下辖的jīng英弟子洞府,灵气指数猛地一下子降为了真空地带!
另外一个佛修把整个脸贴在了水晶球上,脑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刷往外分泌油汗。
他俩负责看守的这颗水晶球,可是摩诃无量宫「护山大阵」的中枢核心!
两个老油条值班无数,从未遇到过,也从未去想过,有一天会碰上这么无稽的异况——不要说炼气期的jīng英,就算是小西天的太上长老,也不可能在一瞬间吐纳吸收如此之多的灵气吧?
就在他俩火急火燎准备敲响jǐng钟的时候,巨型水晶球突然切换为透明状态,又开始慢吞吞的旋转起来。
“灵气指数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两个佛修楞了一下,忍不住破口大骂:“干他娘的车巴!一定是这个「大悲胎藏曼荼罗护山法阵」随机发布的风险预jǐng测试,要不然哪会有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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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凯申着实被葫芦怪的「胃口」吓了一跳。
上一次看它在芭蕉谷克隆妖蜂,感觉就是身边的灵气寡淡了许多,也没有过多联想。这回倒好,整个洞府内的灵气瞬间全被抽空。对于修士而言,如此剧烈的环境变化,简直不啻于从盛夏伏天一下切进了寒冬腊月。
葫芦怪剧烈抖动了一阵,昂头张嘴,凯申酱咧着嘴正眼巴巴指望它能克隆几头堕罗犀呢,却见它懒洋洋的打了个大呵欠,连根牛毛都没喷出口来。
不过这个呵欠一打,整个洞府内的灵气倒是又重新恢复了原样。
“我晕!”状元郎回想了一下,似乎罗刹王在这个步骤除了念叨还要磕头,于是他也只得捏着鼻子对「打工仔」行五体投地之礼,并再次喊道:“请宝贝抬头!”
外甥打灯笼,照旧。
葫芦怪咂巴着嘴,露出了一个无声而欠揍的笑容。
“难道是克隆所需的肉料不够?”常凯申想想觉得不可能啊:“娘希匹,一个堕罗犀的体重怎么可能大得过三头白象?”
话虽如此,栖息在洞府外面的象群还是倒了血霉,被状元郎打得扁扁,流水价也似送进了葫芦怪的无底洞里做实验。
“请宝贝抬头!”
“请宝贝抬头!”
“请宝贝抬头!”
“我曰你nǎinǎi的!”光吃不拉,有进没出的葫芦怪,可把常凯申给气坏了。
请宝贝睁眼、请宝贝开口、请宝贝抬头,三大步骤一个不差!基因母本提供了,用作克隆的肉料它也吃了,头也磕了,怎么到头来还是只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莫非必须要主人的血肉作原材料,它才能搞克隆?”凯申酱想到这个可能,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罗刹王族身兼四佻,天生具备「痋俑体质」,只要保住脑袋和心脏,其余的身体部位就跟包.皮一样想割就割、想砍就砍,比X战jǐng里的金刚狼还牛波依——他哪学的来!他哪学得了!
亏他还一直以为,白辛帝当初之所以割肉饲葫,是因为没有现成肉源临时抱的佛脚,是不得以而为之……
他的自怨自艾引得葫芦怪跟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对自己肚皮努了努嘴。
“你的意思是,并不需要主人的身体,作为克隆所需的肉料?”常凯申意识到自己到底哪儿弄错了——很明显,宝葫芦的意思是,根本不关原材料什么事儿,是它老人家力有不逮,无法克隆堕罗犀!
他的推测赢得了认可,葫芦怪很夸张地点点头,牛脾状的身子化作一线火红的光毫重新缩进葫内,再没了任何动静。
常凯申顺着葫芦怪给予的提示,把目光转向黄澄澄、圆鼓鼓的葫芦肚皮。
那上面没别的东西,只有一个笔画繁芜、古奥莫测的上古鸟篆。
很遗憾,他不认识这个古文。
不是常桑文化水平低,实在是因为阎浮世界的文明史太太太太漫长,几乎每个地区、每个种族,都发展出了自己独具特sè的文明。就拿小佛洲来说吧,人族的文字有钟鼓隶、麒麟篆、籀书、制书、列书、rì书,妖族的文字有云缪、芮脚文、破冢书、金鹊书、虎爪书,水府种族的文字有倒薤书、偃波篆、信幡书、飞帛书,班草、行押、龙书与龟甲文,再算上一些不太常见的六道众生,林林总总全加起来何止百余种。他只学过东胜神洲人族通用的方块字「悬针书」,哪儿看的懂玄奥复杂的上古鸟篆啊。
要是智珠还在,常桑还能检索一下这个上古鸟篆有没有相关译写,奈何他的智珠跟墨玉令牌都因为掌门管理不善,让魔笳山的佛修给玩坏了。
“这个上古鸟篆,莫非就是「蜂」字?”凯申酱亲眼见它克隆过妖蜂,所以也只能照着这个逻辑往前推。
这个推测顿时让他有些失落,原来他可是指望这玩意能克隆天底下所有的妖兽呢。
“还是等明天面见了放生池的首座,重新要一颗智珠再说罢。”常凯申无法可想了,将桌上的战利品扒拉扒拉重新藏进‘大肚能容’,结跏趺坐在寒气森森的玉床上,按照《多心经》的步骤开始坐禅入定,好将气感凝练成真元,使自个儿成为一个「真正的」炼气一重的维摩。
这一步,据说是修炼之路上最简单最轻松的一步。
但愿如此吧……
不到五屈指的时间,凯申酱的心境就从浮躁焦虑变成了心无旁骛,神念也迅速沉浸进了「无视无思,无听无虑,无将无迎,无内无外」的清虚空默状态。然后他将所有的意志集中在下丹田,通过身体的三万六千毛孔呼气吸气,并以此来感应身外天地。
这是一个相当漫长、无聊和枯燥的过程,不过他在心魔世界时苦练过十年内功,对类似的情况早已驾轻就熟,并未出现耐不住xìng子导致心境浮动,以致前功尽弃的狗血事件。
“哦耶!”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常凯申感觉到胯下那枝小乖乖开始变粗变大,笔直翘起,硬邦邦的杵住了肚脐眼,很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按照《多心经》的说法,这种勃.起现象叫「活子时」,它的出现表明人体内部的先天元气发动起来了。
「活子时」的效果立竿见影,常桑立刻就感觉到浑身的皮肤像是焦渴了亿万年的枯干田地,疯狂的汲取、吞噬着外界空气中的灵气。这是一种非常美妙非常滋润的感觉,感觉好像有无数凉爽甜蜜的液体,从三万六千毛孔咕咚咕咚地涌进来了。小的像水滴似的,大的就象鸽蛋那么大,一滴一滴地浇灌在丹田深处的「气感」上。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甜丝丝、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慵懒、缱绻而幸福,恨不能时间就此停止,固化为永恒。
这就是灵气带来的幻觉。
按照修士的术语,这一阶段称为「大药服食」。
灵气入体时带来的愉悦是难以言喻的,所以修士只要入了门槛,就绝对不可能有人会放弃这一行——为什么有很多宅修一闭关就是几十年?因为「大药服食」的感觉实在太过畅美,他们戒不了这种瘾头。
凡夫俗子都以为修真是件苦差事,其实哪有这回事。修士能耐得住寂寞,断七情绝六yù,绝不是因为他们真的人人道心如铁,而是在修炼过程中他们能得到凡人难以想象的快乐,上了贼船就下不来。
比起凡夫俗子,修真者的执念、yù望只会更加强烈,绝不会更少。
PS:官人我既写万妞,非后宫壮丽无以重威。幸得**完美召开,盛世自有祥瑞,蜀国女土司赢秦遣使来贡后宫群一个:200985916。
书云: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赢秦氏端良著德,柔嘉中节。温恭笃于天赋,主雅化于闺闱。特以册宝立为秦妃,享食邑剃刀山地jīng万户,加封号多瑙荒原女王,食人魔之主。宜昭女教于六宫,应正母仪于万国~~~~~~~~
第二十一章 炼气
「大药服食」持续了有一个时辰左右,常凯申的幻觉开始加剧。
他仿佛亲眼看见,丹田的深处恍如针尖、尘埃一般渺小微弱的「气感」,在灵气的滋润下,慢慢成长、壮大,最后分裂成双鱼状。此二者一似稷禾一肖蕾蕊,非青、非黄、非黑、非白,贪吃蛇一样螺旋追逐不休,自然诞出种种妙象。
——他知道,这是体内的真阳、真yīn二气在灵气淬炼下凝结而成的「黍米」、「黄芽」。
如果现在修炼的是《混元一气功》,打这儿开始,他只需把「黍米」、「黄芽」凝练成本命神通「哼哈二气」,就算大功告成。
但他现在修炼的是《多心经》,没有这么轻易!
在灵气的淬炼下,真阳凝成的黍米、真yīn凝成的黄芽在一圈圈的螺旋追逐过程中,渐渐溶为了一股鸳鸯nǎi茶般热灼灼的真jīng之气。
常凯申差点没爽晕过去。
上辈子的他,狂piáo滥赌吸过毒,也曾风云一时不可一世。
这个世界的他,诗词歌赋横绝天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心魔世界的他,骑最快的马,爬最高的山,吃最辣的菜,喝最烈的酒,使最利的剑,杀最狠的人。走不断的天涯路,饮不尽的杯中酒,唱不完的别离歌,放不下的手中刀,流不尽的英雄血,杀不完的仇人头。
像他这样经历过三次不同人生巅峰的人,世上想来并不多,他自己对自己也几乎完全满意了。
但是跟现在一比,前头尝过的最爽的享受,甭管好的坏的全他妈算上,都算什么呀!
狗屎不如!屁都不是!
状元郎使出了求生的意志,总算才让爽到飞起的神智勉强恢复了一点清明。
他小心翼翼的驱转着真jīng之气沿督脉逆流而上,途经尾骨端与肛门之间的「尾闾穴」时,真jīng之气如同遇到了收费站,猛的卡住了。
按照《多心经》的行功纲要,他将真jīng退回丹田,卯足劲一口气激shè而上,恶狠狠的贯穿了「尾闾穴」。
爆米花也似的放屁声顿时响起。
常凯申疯狂的放屁,连环的放屁,就跟挨了一记「气冲斗牛秘剑意」一样。
这叫「吐故纳新」,他每放一个屁,其实都是在排空一堆体内的脏重浊气,换上刚刚吸纳入体的灵气,将小体格子催化增强到理论上所能达到的巅峰状态。
真jīng之气继续上行,抵达背部的「夹脊」、脑后的「玉枕」两大穴窍时也分别遇到了障碍。
故技重施之下,还是很轻松就闯了过去。
「夹脊穴」贯通之后,凯申酱全身的毛孔开始收缩并拢,皮肤也因此而变得细腻无痕,宛如琼瑶美玉也似。
这就是所谓的「无漏金身」。
凡夫俗子周身的孔窍是开阖的,所以从娘胎落草开始,体内的jīng气一直在不自觉的流泻,而外界的风邪也能直接入体,故而寿元有限、天不假年。成就「无漏金身」之后就不一样了,jīng气许进不许出,风邪也不得其门而入,活到百岁开外、无疾而终直如反掌观纹、十指捏螺。
「玉枕穴」被打通之后,常桑的记忆突然变得有如「照相机一般深刻」。
以往所看过的和所听过的,记住的又或者是遗忘了的,居然全都历历在目、家珍可数!
有谁能记得,自己从呱呱落地以来一直活到现在这岁数,身边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和每一个人说过的话?
当然不可能!最起码初生婴儿不会有记忆!
但是,常凯申可以!
以前的他也不行,现在的他,却可以!
不管是今生、前世还是那个心魔虚构出来的红尘世界,但凡只要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现在全部能够回想起来!
他甚至能回想起上辈子在学堂读书时开小差,老师所讲过的每一段课文!
他甚至能回想起,上辈子看过的一部立花里子的爱情动作片,那里面有一副梵高的向rì葵盗版油画悬挂在床头的墙壁上——哦卖轧的!哥们是看过这片子,但哥们啥时候去注意过片子里的室内装潢?
至于以前听过的歌曲那就更不用说啦!他明明对那些鸟语一窍不通,但现在他却可以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所有曾经听过的外国歌曲的歌词——虽然他仍旧不明白那些歌词是什么意思,但他可以像录音机一样完美的复读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明镜大开」。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凡人住世受七情所扰、六yù所牵。眼常外视,耳常外听,鼻常外嗅,口常言语,故泄其气;风邪入体又常损其jīng,rì常处理事务又耗其神,以致心台蒙尘、浮云遮望。修士用真jīng之气贯通「玉枕穴」就是拂拭明镜,扫却尘埃,故而修真者人人皆有过目不忘的记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智商的一次飞跃。
不过只要一想到所有的修真者都有这样的能耐,常凯申不免又有点泄气。什么跟什么呀,这么厉害的「人肉谷歌」居然只是大路货!
娘希匹!
洞破「尾闾」、「夹脊」、「玉枕」三大穴窍,合起来并称为「气冲三关」。
这时候,距离成功仅仅还剩临门一脚。
也是最关键的临门一脚!
——打通头顶的「百汇穴」,形成天地栈桥,?让灵气大药在体内形成生生不息的循环,化为「真元」!
这一步做到了,常凯申就是不折不扣的摩诃无量宫炼气LV1佛修了!
但他接连试了好几十次,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压抑住急迫的心情,他又花费了半个时辰积攒外界的天地灵气,茁壮自身的真jīng,但还是屡扑屡冲、屡冲屡扑。
不过一连串的失败也并非全是坏事,至少常凯申试来试去也试出了一点经验:如果把自己的真jīng比喻成一支军队,那它显然还太弱小还太疲软了一些,而头顶百汇却像吕布坐镇的虎牢关、阿喀琉斯把守的特洛伊,必须得养出一支更加强壮更加坚挺的军队才能一鼓作气将之拿下。
怎么办?
解决的办法貌似只有一个:继续吸纳灵气壮大真jīng,然后……火候到了猪头烂,守得云开见月明。
常凯申睁开眼睛,就此中断了打坐。
桃花岛的灵气还是太稀薄了一点。
他在这里,有种「小姐身子丫鬟命」的感觉,饥渴的犹如一台油不够烧的发动机、贷不到款的企业家、闲的蚌疼的坐.台妹。
树挪死人挪活,想要更快更多的吸纳天地灵气还不简单,另找一个灵气更充沛更浓郁的宝地就是。
当然,也就是他才敢这样想。换做其他的法字辈菜鸟,除了老老实实下苦功,作水磨工夫,啥歪门心思也动不了。
天地有灵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rì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就跟天底下的土地有肥田瘦田一样,阎浮世界的灵气分布,同样存在多寡之分、高下之别。这恐怕也是修真界最悲哀、最无解、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一大缺憾——钟灵毓秀的世外桃源终究是非主流,穷乡僻壤、不毛之地才是普遍情况。
试问,有哪个修士不想自个手头有一块灵气充沛的宝地坐而论道?问题这玩意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就算退一万步讲,天上真的掉下来了,你也要有能耐保得住才行。
就拿摩诃无量宫的连城山脉来说吧,那也是五千年前祖师爷爷把脑袋别袈裟上,真刀真枪从人家「花间派」那里抢过来的,为了能鸠占这个灵气充沛的道场,六位跟随神针上古佛从西牛贺洲来到小佛洲闯字号的师兄弟一年之内全死了个干净!
灵气是修士的刚xìng需求,它无关生死,却绝对高于生死!
比起练武,修真要简单多了。练武多辛苦啊,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修真不但不苦,反而还有超越xìng.爱的极致快乐,而且随随便便练出一点能耐,就能让苦熬了几十年筋骨的武者望尘莫及。但正所谓「大道至简」,愈是简单的事情,愈是没什么滑头好耍,没什么捷径可走,只能一棒一条痕、一掴一掌血,乖乖按步就班。
灵气不够咋办?凉拌!一点灵气憋死一条英雄汉,哪座庙里没有冤死的鬼!
“娘希匹!”常凯申一边骂一边从口中吐出了「八门金锁云」,“还说什么jīng英修士的洞府,尽他妈瞎耽误佛爷我的工夫!”
唉……要是人人都像他这样人心不足蛇吞象,拉不出屎怪地心引力不够,摩诃无量宫其他的外门弟子还活不活了?外面那些混的更惨连山门都欠奉的散修、野修岂不是干脆找块豆腐一头撞死。
用司徒浩南邀请陈浩南上擂台的臭屁手势,状元郎傲然一指脚下的玉床——这货也是装波伊装惯了,身边明明没观众还要习惯xìng影帝一把。
悬在他头顶的「八门金锁云」果然听党的话跟党走,悠悠飘落一片艮卦状云霞。
卦云落地生根,见风就长,须臾之间构筑起了一座灵韵激荡、造型古雅的石质月亮拱门。
石门内有一幕金光幼滑的屏膜,上面的正北位置一闪一闪跳跃烁动着一个硕大的黑sè标记。
此即八门金锁云之「生门」!
生门属艮宫,艮为山,五位归于东北。所以「生门」的质地为山石,面朝向东北方开启。
第一章 神识主意
世上什么东西最贵?世上没有的东西,最贵。——卷首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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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凯申跟玩苹果iPad一样,用指头轻轻点击黑sè的光标。
如同打开了一只巨大的监控摄像头。
「生门」金澄澄的光膜镜幕,迅速现出一个yīn暗洞穴的内部场景——离开芭蕉谷之前,状元郎将八门金锁云的「休门」就种在这个山洞里。
简简单单,根本不需要什么劳什子的时空道标,两个不同的位面便被他一键连接起来了。
现在,凯申酱只要钻进位于桃花岛的「生门」,就能从芭蕉谷那一头的「休门」中跨出。
“差点忘了这茬!”状元郎正yù动身又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步——自己好像还没有把祥雾收入后宫,变为《混元一气功》炼气第三重本命神通呢!
本命神通讲究一块馒头搭一块糕,只要收了祥雾,去芭蕉谷就可以再腾一朵法相庆云了呢。
捡起玉带围腰,将黑sè的山蜃珠朝肉上一贴,心念微微一动,一缕漏斗样的祥雾乖乖现身。哼哈一声响遏,漆黑的灵雾缩成两道细烟,从山蜃珠里连根拔起,被状元郎从鼻孔纳入丹田收为心腹。
给我扩!
漆黑的灵雾无声无息的爆散开来,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滚滚蔓延,飞一般填满了偌大的树窟洞府,又溢出洞门向外进军,足足撑到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范围,方才戛然而止。
凯申酱内牛满面。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这玩意整个就是CS里的穿墙作弊器啊!
现在,他的视线只是微微变暗了一些,就像戴了墨镜在看东西。
而就在不久前,他挑战魔笳山犀妖的时候,目光在祥雾里却像是渗进了一片无边无际、完全不存在光芒的幽远黑暗,多看几眼甚至会泛酸水犯恶心。
因为这,他可是差点葬送好容易在法字辈同门中树立起的战神形象。
现在好了,祥雾终于归自己所有了!
除了具备亮眼打瞎子的视野外挂,这黑梭梭的灵雾还有浑水摸鱼的伪装功效,常桑感觉被雾霭包裹了身体之后,立刻就和这片虚无的雾气结合到了一起,三聚氰胺与牛nǎi一般交融完全。
这团雾就是他,他就是这团雾。
举手投足丝毫不沾一点烟火气,连丁点气流逆动都不带起,与「风吹云动天不动、水推船移岸不移」的玄妙意境不吻而合,绝对适合去打闷棍、剥猪猡、放黑枪。
不过祥雾也不是全无缺点,至少在飞行代步方面,它远不如庆云专业,常凯申做了个简单的对比试验——踩着八门金锁云飞行,速度不亚于箭矢,要爬多高就爬多高,想打多大的弯就打多大的弯,转圜如意,如臂使指,不负「腾云」之名。
祥雾就逊sè太多了,乘驾感觉笨拙迟钝不说,最大升限也仅在树梢高度,速度更是龟得可以,「顿饭之时返复不上三里远近」,不过相当于跑步的速度。
“「驾雾」?”常桑一脚油门冲向「生门」:“娘希匹!还不如说是在「爬雾」。”
芭蕉谷依旧艳阳高照。
从布满杂草荆棘的隐秘山洞中走了出来,常凯申第一件事儿就是夸张的翕动鼻翼,贪婪地嗅取这里胶质般浓郁的灵气。
虽然才离开这儿没多久,但这一回故地重游,感觉跟上一次可是大有不同了。
贾宝玉没跟袭人偷试**情,哪儿懂什么叫水做的女儿家。
亚当也只有尝过了禁果是什么滋味儿,才会明白伊甸园为什么是伊甸园。
也不敢靠那些妖蜂太近,他就近在悬崖上的山洞口趟出了一块卧牛之地,叠跏趺坐继续开始大药服食。
难怪老piáo客都说宁吃好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在这儿吐纳灵气跟桃花岛的感觉就是大不一样!
常凯申在树窟洞府里,平均要吐纳六七次才能服食一回大药玉液。换到芭蕉谷却是一口吐沫一口钉,不仅修炼速度无形中加快了六七倍之多,「大药服食」带来的jīng神快感也是一拨连着一拨,一浪高过一浪,差点没把他爽到外婆的澎湖湾去。
只感觉过了一眨眼的工夫,实际上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就白驹过了隙,水管浇花一般的大药玉液,迅速将真jīng之气孕育的跟屁股着火的小鹿一样,在丹田中脉脉暴撞。
常凯申只试了一次,就一次,强壮坚挺的真jīng之气一下就搠穿了那层无形的膜,打通了天庭泥丸宫!
恍如有一道绵延万里的开天巨斧在他脑海里劈下,畅美的快感刹那间消失殆尽,有个声音,有个虚无缥缈、若有若无的声音,如若连城山脉无时无休的纶音禅唱,在他心中轻轻回响。
纶音禅唱中,太古鸿蒙的闪电击打着原始的海洋……
纶音禅唱中,生命如荧火在空寂纯净的蓝水中闪现……
纶音禅唱中,生命睁开好奇的眼睛,第一次踏上岩浆横流的陆地……
纶音禅唱中,洪荒巨兽在厮杀与寒冷中渐渐走向灭亡,智慧如幽豆,在冰川洞穴中的第一缕篝火中萌生……
纶音禅唱中,穿着兽皮拄着木棍的裸猿向远方的大陆进发,地壳在闪光和巨响中沉入洋底……
一次次苦难辉煌的跋涉征服,一次次史诗般的战争……鲜血染红了天空,尸体浮满了海洋……数不清的智慧种族诞生了又灭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梵音禅唱用它那古老得无法想象的声音高唱着记忆的篇章,唤醒了烙印在血脉深处的生命之光……
当常凯申从怅然若失和莫名萧索中醒来,遽然发现丹田深处那个如针尖般微弱而顽强的「气感」不知不觉消失不见了,水滴也似的灵气大药浩浩荡荡的流入了一个金卐状旋臂漩涡——这就是「气海」,修士用来积蓄真元的身内小宇宙。
与《混元一气功》的绯红气海相比,刚刚诞生的《多心经》金sè气海一样浩瀚一样神秘,却更祥和、更宁静、更舒缓……也更弱小——金sè气海的真元转数仅有两转,而绯红气海里,却拥有整整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七转真元!
「转」是真元的基础量词,一转,就是指能在体内首尾相衔、圆满运行一个大周天的真元。炼气期修士共分十重境界,每一重境界都要攒满九千九百九十九转真元才能晋升下到一重境界。
换句话说,可怜的罗刹王白辛帝,其实早已将炼气三重的真元血条修炼满格了!
但他没法晋升到炼气四重去,因为他找不到祥雾。以至于大好的青chūn、高贵的出身、上流的人品、头等的资质全都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便宜了某个滑头滑脑的小贼。
常凯申继续内视,脑宫之中,元神就像一面并不十分透明的明镜,如赫赫rì轮,在混沌的识海zhōng yāng缓缓升沉,光耀无比。明镜的内部,绽放出条条灵气、缕缕神光,如霓虹鹊桥,横跨灵台,充塞四大。
此时此刻,他的鼻子闻到的气味,耳朵听到的声音,全都神奇无比的在舌尖味蕾转化成各种各样异彩纷呈的「美味」!
天地栈桥一通,凡人变成修真者,对外界的感观也立马不一样了,世界变得更美了。
“心猿!”常凯申心念微动,元神明镜中立即应孕而生了一头擂胸狂吼、暴跳如雷的金刚,这是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五感结为一体的神识主意。
明明没有睁开眼睛,他的「眼前」却如除却巫山般的豁然开朗。
方圆五里,不管天空还是地面,不管光明还是黑暗,一切的风吹草动、一切的蛛丝马迹、一切的泥鸿半爪,都跟上帝视角一样在心中历历在映、家珍可数!
佛祖啊……这就是心猿感知吗?这种全方位、全天候、全地形、全覆盖的神识扫描,整个就是一个夜魔侠啊!
“意马!”状元郎心下又是一动,元神中的「心猿」刷一下幻化成了一匹四蹄翻飞、鬃毛飘扬的神骏白驹——这是第六感「意识」所化的神识主意,它有预兆吉凶的功能,甫一出现便给心旌动摇不能自已的某人提了个醒,别他妈小人得志了,你丫还在修炼呢,恁地得瑟,想当「走火帝」还是想做「入魔侠」?
一个“定”字念头在脑海中划过,「意马」顿时刹住了飞奔踏燕的势头,翻滚沸腾的心志也顿复古井不波。
凯申酱暗道了一句弥陀佛,元神中的「意马」再次变幻成一头白线纵贯首尾的通天犀——这是第七识「阿陀那识」所化的神识主意:「灵犀」。
凡夫俗子只有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感,每个人也都是靠它们来观察世界,品味人生。作为超越凡人的存在,修真者一入门就能觉醒第七识「阿陀那识」,它是心中万千执念的渊薮,众生迷妄不悟的本源。它的出现,能将一个人的神魂意志,从虚无缥缈的jīng神力状态凝聚成有形、有质的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