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7章 战局的扭转
反军这回兵力只少数属于朱永昊,其他大部分都是朱恒和倾尽心血培养,是他的所有底气。此刻眼看着形势不对头,朱恒和哪里能让朱永昊继续拿他的人冒险?
什么?
强攻?万一打一半后,被后方插上的燕安军截胡怎办?
先对付燕安?算了吧!燕安军太特么难打了,韧劲十足,哪里是一朝一夕能给打败的?一旦被拖进大战的泥沼,出不来怎办?
于是,朱恒和提出了与朱永昊截然相反的两个方案:
一是先做战略性撤退,观望燕安军对京城是真营救还是假出击再决定下一步。二是放弃京城,可以退回辽江,以辽江为据地,从蚕食京畿地开始重新布局……
分歧,就这么出来了。
朱恒和的主张都是退,可退回辽江,岂不成了真正的反王?还是受朱恒和控制的那种!筹谋多年的朱永昊哪里甘心!
他不答应!
就这样,双方陷入了僵持。
时间,也在一点点流逝。
朱恒和到底仗了掌控着兵权,下令主力军和各城门守军全部后退五里地,先行观望。
然而消息刚送出去,却有急报到:“王爷,不好了。东直门咱们被偷袭,禁军已打到安定门了!”
两人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叫打到安定门?禁军……出城了?
……
朱承熠在德胜门这边大胜后,城门一关,所有兵力便已开始向东直门转移。
城中转移,速度相比沿着城墙绕的反军可快了太多。
当朱永昊的反军刚刚抵达德胜门叫嚣之时,实际守军大部已在东直门就位。
而当时,东直门反军主力都被调走,正是空虚之时。
两位反王正在对下一步生出分歧时,却是东直门守军全力出击之际。
守军兵力集中,两万多人在城墙弓箭手的配合下,东直门外人数还不到一万的反军根本就毫无抵抗之力便四散逃走。
而这一次,东直门却不曾立马关上。
两万多守军如潮涌出,全力追击起了往北逃窜,意欲与朱永昊主力合并的反军。
反军逃到安定门附近时,不料安定门也是大开。
安定门中涌出了足足一万守军,直接挡住了这群反军的去路。
如此,几乎京中大部分的守军兵力都聚集在了这边,对这群反军进行了合围。
而此时,城中更是涌出了足有五万人的民兵,他们将早就备下的大型横木给堵死了安定门附近几条往东往北,去往辽江方向的路,直接给形成了一个半圆。
人多力量大,他们来得快,去得更快。任务一完成,再次回缩进了安定门……
等到两位反王收到东直门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接应,打算接到人便快速往辽江方向收缩,却这才发现,他们被堵在了距离安定门只一里地的路口。
前路上几乎堆了数十丈长?垒了半人高的大型横木?一时间,马儿竟是没能冲上去。这边反军正打算拉马跃上横木堆,偏似嗅到了不那么美妙的气息。似乎?是油?
果然?转瞬之后,城墙上便箭如雨下。
自然?每一只箭头上都包着油布点着火。
这些横木瞬间被引燃,就这么形成了一堵火墙,生生将他们的前路给挡住了。
而最可恨的是,他们都能分明看见?火墙之后?不远的安定门上空,正亮起了一簇簇信号弹,那都是他们辽江兵的求救信号。
他们更能清晰听见刀剑相交声和兄弟们带着辽江口音的嘶喊哭嚎声。
只区区一里地!
只隔了这么一堵火墙!
分明他们的人数更多,他们的实力更强,然而?他们就是不能及时赶到,就是没法将人救出!就是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这样的感觉太糟糕了。
憋屈,气愤。
此时此刻,纵然他们能绕远,只怕也来不及营救了。
而他们何尝不知,守军就是要拖住他们脚步,让他们一时都只能被困在这附近而没法轻易撤离。
守军就是在逼着他们,与正在逼近的燕安军正面相交!
这分明是连后路都不打算给他们留啊!
“朱——承——熠!”朱永昊再一次的,对这个名字咬牙切齿……
朱恒和的面色更是黑成了锅底。
前有火墙,后有燕安军。
侧面为防城墙偷袭,还不能靠城墙太近!
而糟糕的是,刚刚他们已经下了撤退令。其他几门的辽江兵可不知这里状况。他们若往东直门方向撤,必定会遇上禁军。他们若往西直门方向走德胜门撤退,则将刚好被燕安军碰上。
而朱承熠带着守军之所以制造火墙,恐怕就是有要守株待兔,等其他几门的辽江兵就这么一批批撞上他们,打算先逐一击破各门散军之意吧?
可恨!
若朱承熠真是这般意图,那岂不是意味着其他几门的兄弟们都已一只脚踏上了死路?而自己能用之人,岂不也就此刻留在身边的这六万多人?
朱恒和气得肝疼,忍不住狠狠剐了朱永昊一眼。就说情况不妙,得退吧?若不是这蠢货浪费了大把时间与自己争执,此刻如何会处于如此危局?……
朱恒和的焦虑,确实正是朱承熠所图。
兵力不够,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逐个击破。
刚好因为九门,反军人数被分散。
所以朱承熠的原意便是要将反军主力留给老爹,而他则打算趁这段时间,带着京中精兵费点时间和体力来将各门反军先收拾了。
朱永昊那里兵力只要集中不起来,撑破天也就是差不多与燕安军兵力差不多的数目。燕安军骁勇善战,何惧于他们?
真要打不了,也就是拖一拖的事!
所以,此刻的朱承熠,在灭了安定门反军后,便亲自指挥人守在了京城外城墙的东北角。知晓反军已无攻城之机,所以京城精兵守军早已反客为主,纷纷出城,打算主动迎战。
足足四万人,形成了一张网,叫按着信号“撤离”的反军来一群栽一群!
三万反军转眼被灭大半。
局势早已被扭转,展开追击的成了京中兵力,而反军在抱头鼠窜中,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军和两位“王爷”。
相对京中守军,则依靠着各城门灵活机动的调度和开合,很快就在围追堵截中让这些剩余反军纷纷主动放下兵器,求饶命。他们中不少人,早就不想打了,他们想要回家……
而此时,燕安军也已在安定门附近就位。
两军兵临城下,呈对峙之势。
朱恒和脑中灵光一闪,便抬起了脖子。
……
第658章 最后的条件
朱永昊与朱恒和再次产生了分歧。
朱永昊正冲朱恒和叫嚣,说局势一转,眼看燕安和京城有联手的可能,兵力吃亏的成了他们,想要脱困,唯一的办法便是全线压上,与燕安军大干一场。在朱承熠的兵赶回来支援之前,他们全力打开一条生路……
而朱恒和则是一声冷笑。
若是那般,他辽江兵还不知得付出何等惨痛代价。侥幸赢了,打开生路,也是被穷追猛打,或将一蹶不振的后果。
他为何?
于是,朱恒和压根就没理朱永昊。
“燕安王,你我谈个条件?”
燕安王则冷笑。事已至此,他倒是不知朱恒和还有何筹码能让他有这底气?
之后,他便见朱恒和直接单手一挥,银光一闪,长刀便挂在了朱永昊的脖子上……
朱永昊大惊失色,惶恐咆哮:“皇叔,你做什么!皇叔,你别犯傻!”
然而,朱恒和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他手一推,那锋利的刀刃一下便割破了朱永昊的脖子。一道血痕现出,湿热的血已经挂下。
朱永昊吓得浑身打颤,差点掉下马去。而下一瞬,朱恒和已经一个腾空,翻来他的马背,坐到了他的身后,咬牙在他耳边道:“对你来说,或许强行压上是唯一出路,但对我不是!”
朱永昊一身冷汗,“救驾”二字刚出口,便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几个护卫皆已被朱恒和的人给拿下了。
朱恒和冲几十丈外的燕安王抬起下巴。
“王叔!”他攀了燕安王这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亲戚。“侄儿可以把朱永昊交给你们!侄儿是被蛊惑的,都是朱永昊,是他和他的人多番怂恿我。我一时糊涂,被他所哄骗。然而这段时日我一直在后悔,所以此刻做出弥补,愿意将功赎罪?亲手擒了朱永昊这反王!并将这功劳与燕安王叔共享。”
朱恒和一挥手?他的大将军一声示下,只见反军中,又有数十人的脖子上被挂上了刀。
“作为回报?本王还可以把朱永昊麾下的反军首领和兵力都帮着揪出来。另外?朱永昊藏匿起来的妻儿?作为他手脚一直四处煽风点火的廖家等大族的所在,本王也可以帮你们指出来!”
燕安王呵呵笑。真不要脸啊!
“你这交易?对本王好处不大吧?本王为何要答应!”
“为了您的燕安兵!本王的辽江兵!”同样作为塞王?有很多地方自然都是能感同身受的。数百年如一日?战战兢兢抗敌?对先祖分毫不让才争取下的故土和祖祖辈辈都在战斗的卫兵,他们都很看重。
“咱们塞地卫兵都是在一次次保家卫国的战斗中成长起来的。他们每个人都是勇士。此番咱们一旦正式开战,不但会削弱塞地实力,便宜了外族?还会血流成河,让这些勇士的牺牲变得可笑。为了勇士们,咱们各退一步?有什么不好?”
燕安王抱胸一声嗤笑:“朱恒和你个不要脸的!你当日围剿我燕安兵时怎么就没想到我燕安兵都是勇士?怎么还与朱永昊勾搭上?我燕安兵去了辽江八万人?此刻却只剩五万多。若非皇上带人千里解围,我燕安军的伤亡只怕更将成倍。我若放过你,我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勇士们?”
“王叔,你仔细想想,我真没有手下留情吗?我正是对燕安兵珍视,所以才没有对奉城的燕安兵痛下杀手……”
燕安王简直要被气笑。这朱恒和?果然厚颜无耻啊。当日他之所以围而不攻,还不是因为京城不断抽调他的兵力,他没把握短时间拿下奉城,他和他的人更急迫于所谓的“建功立业”,一心两用下,才没办法对燕安兵赶尽杀绝。怎么此刻,反倒成了他的功劳?
不过,他有一点说的是。
燕安王扫过他身后那帮辽江卫兵,这部分力量若被削弱,那么今后便宜的,还是只有东北方向那些蛮族,以及从来都对辽江滋扰不断的沿海倭寇……
鉴于这一点,燕安王多问了一句。
“作为交换,那你要的是什么?”
“我交出朱永昊和他身后所有势力,您放我和我的人离开。我保证退回辽江,甚至可以偏安辽江一隅。我可以将辽江王的头衔让于辽江王室旁系子弟。如何?”
燕安王只是低笑。
他想多了吧?
辽江王室旁系,还不是和他一条裤子?那他这与全身而退又有何区别?他岂不是任何代价都没付?
“朱恒和,不如这样,你此刻杀了朱永昊,你再当众自刎,本王便保证不再对你的辽江兵动手,如何!”
“王叔,都是亲戚,何必咄咄逼人!”
“别!本王可没你这么个造反的侄儿!而且你已被皇室除名,既不是辽江王,更不是皇室之人,所以你连跟本王做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另外,本王对朝廷和皇室忠心耿耿,怎会与你个反贼共谋交易。所以,要么你自尽保全你身后的辽江勇士,要么,为了你全身而退的私心,让你身后原本应该保家卫国驱除鞑奴的勇士因你而白白送命。你自己选!”
果然,朱恒和身后那帮人有不少都看向了他们的王爷。
燕安王勾唇一笑,随即再次向辽江军喊话:“对面辽江卫兵听着,你们的位置是在辽江,你们的任务是保家卫国,此刻误入歧途,主因在你们王爷。所以趁着大错尚未铸成,尚有最后一次机会。所有愿意放下刀剑投降的辽江兵都将从轻发落,都能回到故土,都还有报效家国之机。反之,谋反之名,杀无赦!”
这话,按理燕安王没资格说。
可谁叫朱承熠成了皇帝?
那么燕安王此刻的地位……
确实,当被洗脑了想要升官发财的辽江兵近日渐渐清醒,渐渐想回故土,再到此刻渐入困境,很多人都动摇了。
不少人开始相互对视,握着刀剑的手也不再坚定。
而朱恒和狠狠咬着唇,他何尝不知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了。谈判不成,军心也再次被动摇。
他自然不可能自尽。
于是,朱永昊脖子上的刀被放下,反而被他朝天一挥,示意全力出击。
……
第659章 是你的下场
两塞军大战打响时,朱承熠正在亲自指挥精兵对除了北二门之外的京城其他七城门利用灵活机动多变的地理进行着围剿。
天时地利与人和全占了,所以优势明显,反军渐渐兵败如山倒,七城门被收拾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京城上空,来自辽江军的求援信号始终不绝,这让被燕安军堵住的朱恒和心头拔凉。
事实对朱恒和来说,从朱承熠登基,燕安军回援,辽江兵力被分散相攻,他的所有美梦便已不可能再实现。所以他压根就没抱有要打败燕安军的想法。
此刻的他,只一个念头:保全!尽可能保全大部分力量,退回辽江,守住故土,保住老巢,他日再谋!
打赢不易,但要杀一条血路逃离还是不难的。
在如此想法下,他指挥先锋队伍开始了全力强突……
然而形势并不乐观。
朱恒和将所有心思放在了突围上,所以当朱永昊捂住脖子来寻他时,他蹙眉厌烦得很,直接拒绝。然而,朱永昊却说他还有办法。
朱恒和便允了他上前来。
“给你五句话的功夫。”
然朱永昊却昂着脖子似有几分傲气。
“王叔别小看本王,本王还有一支兵力,足以逆转,只要您听我的……”
朱恒和眼中一亮,再看朱永昊,挺胸背手,不像作假。
朱永昊走上前来,悄声耳语:“只要我一声令下……”他唇角一勾,眼带邪魅,而朱恒和意识到不对,刚要后退,脖子上竟也是被横了一柄匕首。
“别动!”
和刚刚他所为一样,朱永昊也不客气,将匕首往里一推,叫朱恒和脖子染了红。
那边辽江近卫刚要上前救驾,却是朱恒和一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朱永昊冷笑:
“王叔倒是识相,本王这匕首,削铁如泥,只要我手稍微一抖,割到要害,您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朱永昊的人一齐围上来,护着他们主子,推着朱恒和便往前走。
“燕安王!”朱永昊如法炮制。“燕安王,咱们做个交易。只要你给我打开一条生路,我便把朱恒和交给你。树倒猢狲散,只要拿下朱恒和,辽江军自然也就溃败,你的燕安兵就可以不用打了。很划算不是?”
刚刚被朱恒和那钢刀挂脖时,朱永昊看出了其眼中恨意,他真的害怕了。他突然就不想与朱恒和一伙儿了。即便侥幸逃回辽江,他指不定哪天就会被拿来做交换吧?说不定等着他的,又是一场禁锢。他不要,他受够了!
他要自己做主!
所以,他与其在这儿与燕安军看不见希望的乱斗,不如再次一搏。
他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保全些许实力,带着他的一众亲信离开就行。
他心下打了个小算盘,若朱恒和在与燕安的大战中死了,说不定他还能接手这支辽江军也不一定?
即便不能,他也能带着部众南下投靠朱永韬不是?若再不行,廖家他们还有一些产业在江南,他可以暗中发展势力,他有的就是其他机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总会有卷头重来之机……
在这样的心理下,他对朱恒和出手了。
面对如此形势,燕安王嗤笑一声,慢悠悠看来,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朱永昊。哟,这算是病急乱投医?还是狗咬狗?
果然,燕安王未开口,那边朱恒和却是哈哈笑了起来。
他还当这蠢货真有什么底牌未出,原来是在对自己的招数如法炮制。傻缺!
“小侄儿,你的威胁可没法成立。先不提燕安王会不会答应你,头一条,你对我出手,你真敢杀我吗?”
在他脖上挂刀威胁的前提,是敢杀他。可这朱永昊,敢杀他?他朱恒和一死,剩下辽江兵群龙无首,不但必败,连逃走之机都无。到时候,包括他朱永昊,还不是全军覆没?所以,朱恒和料定朱永昊这个贪生的不敢杀他。那他又有何惧?
“你不敢!”正因如此,朱恒和并不担心。
朱永昊手一阵剧颤,他自然不敢动手。他只是为了引诱燕安王,而已。
而朱恒和却是猛地上来反手一抓。
他握住了朱永昊颤抖的手狠狠一掰,一拧。
随后,那匕首瞬间被调转了一个方向。
“扑哧——”再一次,角色调换。
这回,是朱恒和在朱永昊的耳边低语起来:“你不敢杀我,但我敢杀你!你个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朱永昊不敢置信!
他低头看看自己胸口,惊慌失措双手捂住匕首处,可只一息,他的手便被喷薄而出的鲜血给湿透了。他看见自己的血瞬间洒了满地。
朱恒和,用他的匕首,反刺了他,刺中的还是他的心口!
“救驾,救驾!”朱永昊害怕极了,他看见他的人原本要一拥而上对朱恒和出手,却被朱恒和的一眼扫视给制在了原地。没有人上前来,连个大夫都没有。他的身边,全都是冷漠的眼。
尤其那些辽江兵的眼里,他竟是看到了庆幸,看到了大快人心……
朱恒和恶狠狠拎着他的领子:“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还敢折腾!真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真以为老子刚刚是不敢杀你?老子早就后悔了!早就想抽死你了!因为你们,老子身败名裂,一世英名都没了。老子已经对不起列祖列宗,但就是死,就是败,也要先弄死了你!这,便是你的下场!”
朱恒和狠狠一推,朱永昊重重后仰倒地。
咚地一声,眼前金星直闪。
视野渐渐清晰。
头顶天蓝云白,分明与昨日一样啊!
昨日的此刻,他还骑在高头大马上,东直门外运筹帷幄,九门一一巡视,接受十二万人的跪拜。怎么一夜之间,他便丢了一切?
他始终没法相信,他就这么败了。他更没法接受,他将要死了!
可胸口的疼痛渐渐带上麻木,力气渐渐消失,五感慢慢迟钝,他整个人都泡在了腥甜温热中,意识也越发涣散……这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的生命,到头了。
此时,正是正午,太阳高空挂着,刺眼而热烈,可他却觉得冷。
为何,每一回,他距离那太阳只一步之遥,却都会差了那么一点?
朱永昊呆呆看着高空,他死不瞑目……
第660章 解危与凯旋
朱恒和正对安定门守兵喊话,让他们转达朱承熠:
“看在本王亲手击杀反王的份上,希望皇上可以放一条生路!”
这算是他第一次开口承认了朱承熠的身份。
“本王愿意臣服皇上,请速速转达。”
然而,燕安军方面可没有要给他这个机会的意思,眼看着辽江军战斗欲进一步涣散,他们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辽江军只能硬着头皮上。
朱恒和下了最后的突围令……
朱永昊怎么也不可能想到,他他扭曲着整张脸,惊愕到外凸的眼珠,在还保留最后一点意识时,却是连头顶的蓝天和烈日都看不见,在他眼前的,是一派可怕的场景:
辽江军全力冲锋后,再也顾不得濒死倒地,躺在队伍中间的他。后来而上的马蹄绕不开他,就这么一下下,或跨,或踩……
无数马蹄践踏于他。
他的脸面,他的四肢,他的胸口,被踩了一下又一下。连他胸口的那柄匕首也被踢飞,带起了一串血珠子……
这不仅仅是痛,更是耻……连牲口都在践踏他!
他差点就就成了皇帝啊!……
没人知晓朱永昊是何时咽气的。总之,在骑兵之后,还有无数的步兵从他身上踩过。也无人知众人是因为收不住脚还是故意泄恨,最终,这位大起大落的皇嫡子,最终是落了个被踩成了肉泥,连全尸都没保住的下场……
战斗的结果自然没有悬念。
当京中精兵加入到对辽江军的围堵时,便注定朱恒和连最后抵抗的机会都没了。他的兵早就生了退意,在城墙官兵也喊话强调圣上口谕,只要投降就能得从轻发落,还能再回辽江后,越来越多的辽江兵主动扔了兵器表示投降,乖乖被俘。
而朱恒和也在安定门那火墙渐渐烧尽时,终于冲开了一条出路。
他带着逃出来的近万精卫一口气跑了五十里地。
他想着,只要跑得远些,燕安军急着回燕安,朱承熠刚一上位急着稳定京中局势,一定不会对他穷追猛打。
只要他能逃回辽江,他便能得一喘息之机,能好好休养生息,虽不说他日从头再来,但继续在一地做地头蛇总归不难。辽江在朝廷眼里属于穷山恶水,可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真要想发动大军拿下也不易……
然而,朱恒和的美梦很快就醒了。
往东去的路上,突然就迎面来了一支大队伍。
再去高处一观察,朱恒和简直想哭。
足足三万多人就这么挡在了前边,犹如当头棒喝。
原来,那便是京畿地几大卫所集结来的援兵。他们迟迟未到,不是群龙无首下整合困难,而是早就拦在了京城去辽江的口子上,等着某些人自投罗网……
京畿这几卫所,先前精锐主力在庆南和燕安出战时都被调离,所以每个卫所差不多都只剩了三分之一兵力,集结到一块儿后也只勉强凑到了三万人。其中还包含了一成的储备兵力,事实战斗力并不强。
几位指挥使早就跟着大部出征,所以各卫所领兵的,都是最近提拔上的二把手,三把手。此刻按着京中指示,他们将兵力整合后,却没有了下一步行动要求,无措的他们不知应当谁人来做总领,从哪处下手。
这些卫所多年都未经战役,突然担下重任要营救京中,说不慌是假。一众总领也战斗经验匮乏,于是,一行人在前天纠结之中集结完毕,正打算第二日往西行进,却是有人夜探营地。来人便是燕安王。
燕安王的到来让他们如释重负。
燕安王其人,原本便是许多人心中的大英雄。而其人品、口碑和能力更让他们信服。
此刻能说会道,还愿意担下重任的燕安王只几句话的工夫便让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
燕安王表示愿意带着燕安军打先发,会去配合京中围剿辽江军。而他们这三万人,作为备用军,守在去往辽江的咽口,掐住对方的退路。
若燕安军得手,便与他们进行包抄。西和北有燕安军,南边是京城,东边有他们联军,完全可以将对方包饺子。
若燕安军和京中不敌,他们联军还可以作为一支暗部,偷偷来对辽江军痛下一击!……
先不提主意甚好,就凭有人愿意挺身而出,一众指挥也全都点了头。
也是正因如此,卫所援兵才迟迟未见人影。
而辽江军能一口气跑这么远,也是燕安王在追击之中故意没有尽全力,特意给了卫所联军一个练兵得功的机会。
当燕安军和京兵从后赶到时,两军已经历了一场交锋。
辽江军疲累不堪,人数还少,自然不是对手。此刻再这么一被围,已是无力回天。
朱恒和丢掉了长刀,脱下了战甲,一步步冲朱承熠走来。
在十丈外,他跪下了。
“千错万错,是臣被权势蒙了心,臣愿意以死谢罪。但求皇上可以放过臣身后这几千战士和所有被俘的辽江兵。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只是听命行事,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勇士,不少人还身带功勋,皇上仁慈,但求从轻发落,至少放他们一条生路。”
朱恒和磕了三个头,又转身对身后辽江兵跪拜叩首。
“是本王对不住你们!本王只能下辈子再带你们保家卫国了!”
话音刚落,朱恒和已是口吐鲜血,仰躺在地。原来在发现穷途末路时,他便已服毒。这是最体面的死法,也是为了保全身后众人最好的办法。
朱恒和就这么死了。
他的两个副官也跟着自尽。
辽江兵全数投降。
史称“三王谋乱”事件就此平息。
京城解困。
整个京城一片沸腾。
临危受命,挺身而出,带领朝廷和军民一致对外,团结一心,在最短时间内将形势转危为安,新皇朱承熠的声望空前高涨,皇室信服,官员臣服,百姓拥护。
无数人涌出城中,庆祝解危和凯旋。
燕安王心忧故土,只在城外与京中官兵交接了一批健硕的战马后便辞行了,他表示要用最快速度去助虞将军一臂之力,两军合力让鞑子知道厉害,叫他们百年不敢再侵。
上至官员,下到百姓都对燕安军钦佩,夹道欢送,给予了最大的鼓励和祝福。
京中也开始了善后工作。
……
结局章一
京城东北郊一处山谷别院,鸡飞狗跳状况已经持续了四天。
这里,是廖家人暂住之地。
朱永宁动手之日,廖家族人一齐出逃。当时与他们一道被安排出城的,还有朱永昊,廖静母子和荣华。
荣华终于重见天日,欢喜至极。
廖文慈与女儿抱头痛哭,发现女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不但破相,人也已经脱相,一兴奋就气喘,整个人都虚弱到不行……廖文慈心疼极了。
而荣华则告知她,这快三年时间,廖静没有给自己一天好日子过。
廖文慈当即便冲到了正带着儿子给魏氏磕头的廖静跟前,左右开弓,对懵了的廖静扇了好几个响亮的耳光。在她心里,也将廖静认定成了磋磨女儿的罪人。否则怎么廖静一早就生了子,可她分明更娇艳更聪明,与朱永昊感情基础更深的女儿却连个孩儿都没有?
对,听说两年前华儿就有了身孕,却意外流了,其中一定就有廖静的手脚!
小贱人!白眼狼!她胆敢!
廖文慈心头冒火,手上自然也不会客气。
廖静本也不是软弱的,刚要还手,可儿子却因为廖文慈的凶残而受惊吓,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廖静急着去哄儿子,冷不丁还被廖文慈给推了一把。
同样一肚子火气的魏氏看在眼里,顿觉昔日重现,往日女儿被荣华欺负,儿子被荣英牵连,自己因廖文慈受气的场景顿时充斥脑中,让她压不住火。
此刻他们祖孙好不容易重聚,可那恬不知耻的老贱人还敢当着孩子面打了女儿脸,她哪里还能忍,毫不犹豫就向廖文慈冲了过去,一把顶翻廖文慈,一爪子就薅了其发。
两人扭打在一块。
廖老太气极,赶忙让人将两人给分开了。
魏氏更不能忍的,是老太太反手一个巴掌,就扇到了自己的脸上。
“成何体统!”老太太瞪眼魏氏,安抚孙女。
魏氏摸着火辣辣的脸,气得胸口起伏:“老太太是不是太过不公了,先动手可不是我!”昔日之辱再次一一浮现,魏氏失笑,自己失言了,廖家内里,从来都只看利益,何来公道之说?可……利益,自己和女儿没有利益吗?让她何至于这般护着个弃妇?
廖静将孩子交给了乳母,搀着魏氏,厉声冷笑:“老祖宗好生厉害,这是看不起我和我儿吗?”以前看不起就罢了。眼下,她的儿子,可是朱永昊唯一的儿子。而她,则是朱永昊最宠爱的女人。就这样,她们也敢得罪?
可廖静这话出,那边廖文慈却是一声嗤笑。
廖文慈翻了个白眼刚要开口,却是有辽江卫来报,说得到消息,荣英小公子上了虞荣安的马车,应该是去虞家了。
廖文慈面色一下刷白。
她一直等在城门,廖家人出来后她才知晓儿子不在其中。他们一行人暂时在城郊一酒肆落脚,可她的辽江兵和廖家的人将廖家附近都搜了一遍,却都没消息。谁能想到,收到的却是这么个噩耗。
虞荣安?她不是在宫中?怎么就出宫了?儿子是被她绑架了吧?
廖文慈心拔凉。
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母子三人能有个敞亮前程啊!儿子要没了,她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廖文慈二话不说就要回城。
老太太起身直言:“危险,你不能去!”
可廖文慈因为老太太没有看管好儿子,已生怨言。
她一把将荣华推给了老太太。
“我的事,您就不用管了。你要做的,是帮我照顾好荣华,若她再有半点闪失,再受一丝委屈,我便真要对您失望了!”
廖文慈撂下这话就匆匆带兵离开了……
廖老太心烦意乱,迅速转动她手中佛珠,一边担心孙女会如何面对虞荣安,一边操心暗暗守在城外的朱永昊能否做最后的黄雀。
她已经够烦了,可魏氏母女还冲她怒目而视,对她冷言酸语,连廖静怀中那小崽子都在闹着要走,说讨厌她这个打了外祖母的“老妖婆”……
“行了!”廖老太呵斥打断。“廖静,你好好认清楚自己的位子!你能重获自由,你男人眼下能逃出生天,还能有一争的机会,皆因辽江兵的帮忙!辽江兵怎么来的,你们还没点数吗?所以睁大你们的眼,此刻你们最不能得罪的,便是文慈和荣华!”尤其荣英还被弄没了,荣华成了文慈唯一的心头肉的状况下……
“怎么?那我就是你们能得罪的?”廖静觉得不可理喻。她还以为,即便被廖家和朱永昊带走,她和儿子也能得善待。
都是屁话!她重获自由,怎么功劳就全都是辽江人和廖文慈的了?原本她投靠皇上后,皇上便答应了她,不但会给她自由,将来还会给儿子封王的。她本就是能富贵一辈子的!
从辽江人那里获益的朱永昊和荣华,与她和儿子可没什么关系!
“廖静,你是真的蠢!”老太太叹了声,微闭了眸子。“你男人若上位,你莫不是以为你还能为后?”
“……”事实廖静没想那么多。他们的胃口都太大,她从来没能跟上过!
“你做不了!你男人最大的倚仗便是辽江兵。所以,皇后之位是荣华的!”
廖静失笑。老太太说得笃定,显然她们是早有盘算了。
廖静没那么蠢,辽江军能与朱永昊合作,肯定是早有协议,荣华登高这事定也经过了朱永昊的点头。
所以,百转千回后,荣华还是妻,自己还是妾?荣华还是高人一头,自己还是要被廖文慈母女踩在脚下?就凭着荣华钻牛角尖般对自己的恶意,今后的日子,将会是何等凄惨?
“你是殿下长子生母,陪着殿下度过了最艰难时期,虽然你对荣华不好,但看在殿下面子上,只要你听话,你还是能得一妃位的!”
廖静和魏氏皆惊呆,简直要气笑。这都什么屁话!
老太太看了眼荣华,又盯住了廖静怀中孩子,最后又看回了也在盯着孩子看的荣华身上……
廖静突然就有种不好预感。
她护着孩子挡住荣华视线,侧身后退几步,站到了魏氏身后。
“荣华成后,你的孩子就给荣华吧!”廖静的预感成真了。廖老太太一锤定音,不容反驳。“荣华不能生养,一定会视若己出,不会亏待孩子的。”
“不可能!”魏氏与廖静同时反对。她们没想到,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廖静:“做梦!你们休想!我不答应!绝不答应!”
“不是在征求你意见!”荣华一步步上来,笑容狰狞。她终于将迎来扬眉吐气的一日了。
廖静磋磨她三年,她便折磨廖静一辈子!
还有什么比母子分离,儿子还认仇人做母更痛苦的?
魏氏气恨交加。刚要冲上去拦住荣华,却没料被廖青给拉住了。
“你疯了!”她咆哮。“她们要害你女儿,抢走你的外孙!你拉住我做什么!撒手!”
廖青却是一巴掌呼上了魏氏脸。
“清醒点!咱们还有儿子!只要儿子前途敞亮……”就行了!女儿不过是赔钱玩意儿,原本也是为家族,为父亲,为兄弟服务的。至于外孙……本就是别人的血脉,只要能最大程度换取价值,有何重要?
“所以你别闹。你相公我好,咱们思明好,比什么都强。”廖青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
魏氏一把推开他,冷笑:“他们答应你什么了?让你连女儿和外孙都卖了!”这男人往日糊涂就罢,尊严不要也无所谓,怎么连儿孙都能卖?
“何出此言!都是一家人,哪来的买卖!”廖青怒目,心下却想着,老太太亲口许诺他,只要将孩子给荣华,便会让他入朝堂,从此平步青云。朝中班子都得换,不少职位都需要自己人。皇亲国戚的他,自然当仁不让。
廖青压低声音:“外孙跟了荣华,将来就是太子。太子,你明白吗?以后可以做皇帝的。可留在静儿身边,他将来撑死也就是个闲散王爷。外孙做了皇上,还能不念着咱们的好?你的眼光怎么就不能放长远些?”
魏氏气绝!
她的男人,果然是廖家的种,根子里就是烂透的。万事只看利益,不问其他。下三滥!若不是为了儿子前程,若不是答应皇上盯着廖家,她早就与他合离了!她多看他一眼都闲恶心!
为了荣华这个弃女,自家女儿受了多少委屈?这帮人眼瞎,看不到女儿的大度,还要如此来践踏?凭什么?她好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对荣华手下留情。荣华被拘时,就该用手段索性弄死了荣华的!到底好人还是做不得!
眼见那边荣华已向廖静怀中孩子伸出了手,冲出去的魏氏再次被廖青给一把薅住了。
魏氏气恨,拔了簪子毫不留情就扎了下去。
廖青手上被扎了个血洞,缩手的同时便鬼哭狼嚎起来,魏氏则牙一咬心一横,索性拿了簪子又扑向了荣华。反正怎么都是地狱,反正也是被误解了,还不如就为女儿杀了荣华,那么女儿也就不用面对如此处境了不是?
魏氏挥着簪子就戳了过去。
荣华一躲,只被划了一道。然而魏氏到底力大,虚弱的荣华直接被甩到一边桌案上,重重倒地,又被一壶热茶淋得抱头尖叫……
见她摔了,廖氏又扑上去打算补一簪子,却被婆子们给扯了一把。
魏氏没能成功狠狠扎上,只划了一道。
荣华脖子上留下一道口子,吓得她嘶喊不停。
两人被拉开,廖老太气极,指着廖氏:“把这疯妇绑起来!”
“你敢!”廖静拦了上去。
“那我就让你看看老太婆我敢不敢!”
老太太一挥手,婆子刚拿了绳子冲上来,那边却是有奴才来报:“不好了。城门关了,京城所有城门都关了,可侧妃娘娘还没出来!”
这侧妃,指的自然是廖文慈。
老太太闻言,一屁股坐下。
荣华也傻眼:“什么?我娘,我娘被关在城中了?”
老太太刚要再次派人去探,那边朱永昊带人来传话,说京中出了变数。原本应该被关在宫中的虞荣安不但没中药还逃出了宫,更联络上了官兵,事情有些棘手,三言两语说不清,让他们赶紧从酒肆转移到他早先安排的别院之中……
空气冷凝。
如此,廖文慈在京中便生死未卜……
廖静和魏氏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一次,换魏氏冲婆子伸出手,“来!绑啊!我看你敢不敢!”
然而婆子却看向了老太太……
都是聪明人,若廖文慈出事,那荣华算什么东西?荣华没有她娘做纽带去连接辽江人,又哪来资格做皇后?相反廖静倒是货真价实,是生下朱永昊长子的女人。如此,廖静的重要性反而上来了。说不定,从今往后,整个廖家的前程都要靠廖静和这孩子了……
所以,尴尬了。
魏氏笑,廖老太则头疼不已,她自然不好再绑魏氏,更没有追究荣华被刺伤之事,而是以“赶紧转移”为借口揭过了此事……
从那日开始,廖老太和荣华便成了热锅之蚁,担心京中状况而团团转。而当日,朱永昊那里便有消息传来,听说廖文慈已经殒命,朱永宁也败了。
荣华不相信。她不信她娘就这么死了,也不信她一直在下落的人生刚有上行趋势便又要再落,她要去找朱永昊问清楚。
廖老太也不愿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听信传言就相信。但不信归不信,不能任由荣华胡闹。
她强行制止了荣华。
荣华哭闹不止,上蹿下跳,打了嬷嬷,摔了房中器物,用极尽难听的话语骂着魏氏母女……
廖老太恼了,这蠢货,生怕外界不知他们是躲在这别院?若叫人发现他们,抓了他们送去京中做筹码算什么事?
老太太一个示意,这次真被绑了,并被堵了嘴的,成了荣华。
焦灼之中,围城开始。
守着别院的兵力被抽调走的越来越多。
坏消息也开始传来,比如朱承熠杀回京中,比如朱永兴登基,再比如,廖文慈的尸体被挂上了城墙。朱永昊的人已经确认过,确实廖文慈无疑。
辽江兵力源源不断开始补充,京中明显将有一场大仗要打。
廖老太以“大局为重”,将朱永昊派来守着廖家所在别院的兵力都遣走了,让他们安心去围城,不用管他们廖家人……
又是一晚的半夜子时,廖老太却叫醒了所有家人。
可笑的是,那廖青不在房中。一番寻找,最后却是在一间客房床上寻到了人。当时的他正与丫头做着那不堪入目之事,站到众人跟前时,面上红晕都还未退,直叫廖静和魏氏一同磨着后槽牙捏着拳,觉得颜面扫地……
老太太没时间管廖青,与众人直言,要换个地方待。不容反驳,立刻就走!
她的想法很简单。
朱永昊和辽江兵正在做那孤注一掷之事。
但输赢,最多也就七三开。
她这个人,做事一向喜欢留好后路。
所以,朱永昊赢了就罢了,但她得防输。她才不要待在朱永昊安排的地方。万一朱永昊败了,或是哪里算漏了,她廖家不得被人一锅端?所以,她要带着廖家先藏起来,万一输了,廖家也可以悄悄换个地方他日再图复起之机。
所以,老太太才一副识大体的模样,遣散了护卫廖家的兵力。
于是,廖家一行人在自家护卫的保护下,连夜逃进了山中。
做的是谋反的勾当,所以廖老太早就在防这一日。往燕安去,江南去,甚至往秦西去的路上,她都早就在偏远无人地置了房产。
比如眼下她要去的这一片,是在山中老林里。
这样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这里早就备了物资,足够他们躲个一年半载没问题。
然而,荣华又闹了起来。
她不愿去。
她说,想见朱永昊,想亲眼去城墙看看娘,想找辽江王说说……
她其实也不明白,她究竟是伤心,还是害怕,或者说恐惧自己再次因为没有了价值而遭人践踏。
于是,太过闹腾的她再次被绑了起来。
就这样,一行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大山里……
不得不说,廖家老太太还是有先见之明。
正因她的未雨绸缪,所以纵然到了今日,京中也只找到了辽江兵所指的那些别院,揪出了几个家族,却独独少了廖家……
京中对辽江兵和朱永昊投降的亲兵几番审问,都没问出廖家人所在,消息就这么断了。
京中要做之事实在太多,原本这事是要被放一放的,哪知这天,东北郊山脉那里,却是突然升起了滚滚浓烟,一下将京中人的视线吸引了去……
京卫赶到,大为惊喜。
他们堵到了廖家人。
到地方时,廖老太的胸口被插了一把刀,已经气绝身亡。
魏氏主动走出来:“是我杀的!”若不杀了这老妖怪,廖家必定还得疯下去!她和女儿,外孙,儿子还得继续被牵连,怕永远都不会得解脱!她累了!不管走出来后,面对的结果是什么,她都不管了!
“火也是我放的!为了把你们引来!”
……
结局章二
若说朱永昊是反王,朱恒和是獠牙,那么他们谋反的真正大脑,便是廖家这位老太太了。
能屈能伸,能忍能干,多年谋划布局一人挑下,偏还是个精力旺盛的老不死。
魏氏受够了。
她要打破这枷锁!她要离开那个让她反胃的男人和家族!
她要为儿女和孩子挣出路!
基于这两条,她豁出去了。她没考虑过她的下场,但她希望在明确了自己为朝廷出力的立场后,看在她将功赎罪的份上,朝廷可以对一双儿女多加包容,对外孙手下留情,至少让他们能过上自由安稳的日子。
所以昨日傍晚,她将小石留给她的蒙汗药下在了前院和厨房的水缸里。在入夜之后,整个庄子便都沉静了下来。包括那几个护卫在内的所有人都倒下了。
魏氏小心翼翼检视着农庄的每一处。
然而可笑的是,整个庄子除了她和外孙之外,唯一一个还清醒的,却是廖青身边伺候的嬷嬷。
这嬷嬷一直没喝水吃东西吗?魏氏觉得奇怪,便跟了上去,却见嬷嬷躲去杂院里捶着肚子呕吐。
看见魏氏后,她惊慌失措抱着肚子,说晚上吃坏了肚子。
魏氏就笑。
吃坏肚子?晚上?那可没法还站着说话!
魏氏不由盯住了她肚子。
那嬷嬷连连后退,直道“不是”……
明摆着,这是有了。
可这嬷嬷的男人因为腿脚不好所以不能上工,一直住在隔壁县城老家,这嬷嬷与他应该还是过年时候见过面的。既然还没显怀……
所以孩子是……只能是那烂人的!
细瞧之,这三旬多的嬷嬷颇有几分媚色,可也不至于让那男人如此不忌吧?
真真荒唐!
魏氏是真的累了。
她已经懒得揭穿,只随手抄起桌上青铜烛台,上去狠狠给那嬷嬷来了一下……
之后,她去到老太太的屋子,将一柄匕首送进了老太太胸口。
她没有迟疑!她清楚,她的日子过到眼下田地,全因这老妖婆!
她重重吐了口浊气,二十年来第一次那般轻松。
她跑到厨房,拿了油把柴房和厨房都给泼了一遍。随后去将儿女都从床上拖去了后园子小门附近,又去抱了睡着的外孙。
小外孙醒了。
魏氏亲亲孩子额头。
“外祖母带小宝看烟火。”随后,魏氏将一支蜡烛扔进了柴房。
大火熊熊燃起,小外孙抱着她脖子缩了缩。
“一切终于了结了。”魏氏笑出了眼泪。
有了这把火的指引,京卫众人很快赶到。
而廖家上下,在还没清醒过来时,便全都被绑了。
魏氏原本也是要被绑的,但她拿出了信物,是枚戒指。京卫来的领队的认出了戒指上的标识,那是宫中暗人所有。
“我是为先帝办事的,我要见皇上。请您转交信物。”
魏氏帮着抓到了漏网之鱼,此番功劳不小,京卫领队对魏氏还是很客气的,亲自将魏氏祖孙四人送去了宫中……
当瞧见那金灿灿的龙椅上坐的是朱承熠,迎面向他们走来,一身皇后常服的是荣安,魏氏喜极而泣。原来传言是真。最终坐上这个位子的,真是这两位。
“我不用死了是不是?”在荣安上来握了颤抖的魏氏手后,魏氏才憋出了这一句。
“自然。”
荣安笑着吩咐赐座。
“不但不用死,还得好好活着。”若没有魏氏,当日荣英便不会逃出廖家去找自己。那么廖文慈自然也不会折回京中,不会死在京中,不会坏了廖家计划。
若无魏氏帮忙,大概廖文慈早就带着一家子坐镇辽江。若没有魏氏,廖家这漏网之鱼还不知得抓到几时,就凭廖老太的本事,这廖家定后患无穷,指不定将来还要掀起多少风波。
此刻廖家上下被一网打尽,已是大功一桩。
魏氏还将老太太的几个宝贝盒子都提前放到了一边,所以连他们藏匿的资产也都浮出了水面。朱永昊在西北路里勾结鞑子的证据也有了……
这样的魏氏,荣安感念极了。
“此番平乱,你功劳不小。我记在心里呢!”
魏氏没有坐,而是带着儿女跪地磕头,她抱着廖静的儿子,求荣安网开一面。
“我们什么都不要,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就想要平静生活。这孩子只要没了身份,便什么都不是了。更不会对皇权造成任何威胁。求皇后娘娘开恩。”
反王之子,反王之妾,都是板上钉钉的死路一条!
荣安看向朱承熠,男人温和笑着:“他们的事,你全权决定就好。”
魏氏大感激,朱承熠能这么开口,便是应了一半了。
荣安将他们搀了起来,到底曾为战友,对待自己人,她一向都是大度的。也罢,孩子无辜。她再恨朱永昊,看在魏氏和廖静面上,便那么着吧。
魏氏带着女儿外孙发了个毒誓,表态定不会因为外孙身份而做出有损和有反皇权,皇室和朝廷之事等等。
荣安则问了最近廖家发生之事。
听到荣华要抢走廖静孩子,她几乎是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自己将廖静和孩子保全下来,也算是对前世自己的祭奠了。
“这些破事,娘娘全当做笑话听吧。”
魏氏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又说两天前,当京城上空满天烟花燃起,隐隐还有不断锣鼓鞭炮声后,老太太实在想不明白,这比朱永兴登基阵仗还要大的排场会是何事,于是她憋不住,派了护院出去打探状况。
在护院回来告知,是朱承熠登基了后,老太太的杯子瞬间落了地。
朱承熠?皇帝?她从没想过!怎么做到的?
“所以,虞荣安是皇后?”
“是!”
“凤格,凤格……”她这两年都不再记起,本以为只是和尚诳语的那二字再次冲进了脑中!果然凤格之说是真,真正天命所归的不是朱永昊,而是朱承熠吗?
所以荣华抢了半天,是抢错了人?
老太太当时就犯了心绞痛。各种悔恨,各种失之交臂,各种没能将虞荣安彻底取而代之的懊恼让她痛苦不堪。
荣华闻言后,疯了般地砸了茶壶茶盅。她也不能接受!这都是什么!
这次,是老太太亲手连扇了她数十个巴掌。
“若不是你没用,连个庶女的心都收服不了,若不是你无能,一早就让她看穿你的歹意,虞荣安如何会一早与咱们反目?说到底,还是你!还是你和你娘无能!才叫虞荣安在不经意间成长起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局面!”
老太太气到了!她可以接受任何人做皇帝。
但朱承熠不行!
廖家与朱承熠之间,不管是因为燕安,因为荣安,因为燕安军,因为利益,还是后来京中的各种摩擦,早就是不死不休了!这意味着,朱承熠只要赢下全局,一定会对廖家赶尽杀绝。甚至可能天涯海角地去追杀他们!他们再难有复起之机了!
这让心中始终对前路抱有希望的老太太没法容忍。
老太太让嬷嬷好好将荣华收拾了一番后又骂:“你有那闹事的本事,不如去求神拜佛,让朱永昊千万别输,否则,你头一个得死!”
荣华见老太太态度,知道自己地位因着娘的死而一落千丈,几乎是失魂落魄离开。
到后山那里,却见魏氏带着外孙正在玩闹。
没了娘的她,一无是处。
哪里比得上眼前这喜乐的祖孙三人。
那么,她是该杀了这孩子,让廖静和魏氏在痛苦中陪着自己一道沉沦地狱?还是杀了廖静,自然而然接手那个孩子?
荣华的坏心思一发不可收拾。
她找了把匕首,接近了三人。
她笑得温和,慢慢走去。谁知孩子还记得之前她要抢他之事,指着她就骂“坏女人”。
荣华那火气一下生出,于是,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在荣华袖子里掉出匕首后,魏氏恼火,搬了块石头就砸伤了荣华……
老太太心烦无比,命人将荣华关起,廖静母子禁足,而魏氏则被丢给了廖青看着。
魏氏与廖青已有两年未同房,当然,是魏氏不愿。
廖青从不忤逆老太太,也不敢出门,憋在房中,实在无事,便对魏氏起了意。
魏氏拒绝。
两人又是一番闹。
魏氏被打了一顿,也是那一刻,让魏氏彻底下了狠心。
这才有了之后,魏氏痛下杀手之事……
“老太太罪有应得!”荣安淡淡。“因为她,血流成河,差点生灵涂炭。她谋反在先,你为民除害,是大功劳。”
“娘娘,民妇能否求个恩典?”
“你直言便是。”
“不论朝廷如何判决,在那之前,我都希望与廖青合离。我的孩子,我也要带走。可以的话,思明也得脱离廖家。”
“这有何难。应该的。”廖青烂人,自己下地狱便成了……
第二日,廖家众人便被转交刑部,从审问到判决全都按律来办。
廖家上下锒铛入狱。
在那之前,魏氏母子在官府的一路大行方便下,彻底脱离了廖家。
走出衙门的那一刻,她喜极而泣。
二十年,她终于不用再忍了。
最重要的是,她所有珍视之人都在身边。
廖静也算是跟着魏氏“将功赎罪”,和儿子一起被贬为平民。荣安发了个善心,特意让把藏匿了廖家人的那个山庄里,收缴到的魏氏财物全都还了回去。
如此,原本在京中便有房产的魏氏虽不再是皇亲国戚,但也算是有房有地有银,带着儿女和外孙过安康日子不算问题。她很欣慰,这次事件,在荣安的保驾护航下,她的娘家也一点都不曾受到波及。
不同于廖家人都最恨虞荣安,她将荣安视作了命中贵人。
感恩戴德的她为了报恩,将积蓄的一半银子捐了出去,用于这次事件的善后。
荣安信守承诺,并未反悔想要除了朱永昊的那个孩子,逢年过节还记得赏些吃喝之物到他们生活的那个二进院中。后来魏思明遭人欺凌,再不肯读书,一家子便索性做起了买卖。
而廖静经历诸多事宜后,心态全变,对名利再无兴趣,只将家人和儿子当做生活的所有重心。
魏氏一家子总算也过上了平静日子……
结局章三
不同于魏氏等人的安逸,廖家其他人的日子就难熬了。
尤其是一众主子和管事们,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审问,从廖家涉及的财务到人脉,全都没被放过。有各种刑具招呼着,那些往日里身娇体贵,作威作福惯了的家伙们又谁能招架住?
老太太的私藏和产业全都浮出水面。
那大山里竟还有个秘密库房,打开,有十万两的雪花银和二十余万两银票,地契房契更是不少,大部分都在辽江和江南。
未雨绸缪这一条,那老妖婆一向做得不错。
她倒是手脚快,廖文慈去到辽江的这几年,她在辽江地段还秘密弄下了产业。她与一个老管事的来往信笺也被翻出,朝廷才知老妖婆投在辽江的几个倒卖产业都已小有规模,开始盈利……
廖家谋反已是板上钉钉。廖家和前世一样,直接被抄,所有财产充公。至于辽江那里的产业,朝廷也派了专门的官员前往收回。
罪名下来,罄竹难书。除了谋反等罪,还有叛国。
廖家勾结外族残害骨肉同胞,掀起大战害死无数英雄之事全被公之于众。
老太太和廖文慈的心腹,廖家的几个管事,两位老爷夫人全都被判斩立决。其他人等,由于对所有事一无所知,所以免过一死,包括廖青在内的三族男子被判流放,女人全被打入奴籍,择日发卖……
前世的这会儿风光无二,堪称大周第一族的廖家就这么彻底倒台了,世人多有唏嘘,但更多的,则是一声“呸”!就连那位早死的廖家老阁老,坟前也常常被人泼粪……
荣安在廖家人行刑的前一日,亲自走了一趟天牢。
她去看了荣华。
潮湿的地牢里,带着血汗交杂,腐坏腥臭的难闻气息,铁链一响,那靠在角落的人而便在抱头瑟瑟发抖。
“是我。”荣安轻声。
眼前的荣华,披头散发,一身脏污,干巴的脸上颧骨高耸,眼珠外凸,那彻底变了一人的惨相让荣安心头复杂。
荣华一惊,浑浊的眼一下亮了几分。
恨意上头,她满脸狰狞,用她沙哑嘶喊了起来:“滚!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你滚——”尖利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虞荣安是皇后,虞荣安怎么配?皇后应该是自己的!为何被虞荣安抢走了?她还是没法接受!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我就是想问问你,可悔了?”若她能自省,荣安不介意让她的后路不那么难看。
“悔?”
荣华冷笑:“亏你还有脸问悔?亏你还怀着孩子?虞荣安你个白眼狼,你害死了我们廖家那么多人,你怎么有脸来的?还有魏氏那个贱人!你与魏氏早就狼狈为奸了!你害我全家,你我之仇,不共戴天!我就是死也会诅咒你们!你说我会悔吗?”
“廖家的罪名,经过了三司会审,全都证据确凿。廖家所为天理不容,与我何干?”
“行了吧,别忘脸上贴金。你就是在报仇!你恨我,你嫉妒我!你就是看不得我比你好!行了,我输了,你高兴了吧?赶紧滚!”
“我做了个梦!”
荣安突然想与她说说前世。
“梦里,我是凤格,你们廖家为了夺下我的凤格之名,让你占了我的名字,我的八字,我的人生。你们害了我娘,害了葛家,除去了所有的挡路石。
你终于成了朱永昊的正妻,而我是他的妾。你我共侍一夫,我们一起帮着朱永昊登基了。你做了皇后,母仪天下,威风八面。可你不能生育,所以抢走了我的孩子,成了太子的生母。
太子登基成了皇上,你又成了太后……你拥有了几乎完美的一辈子!廖家也是。他们问鼎权利巅峰,得到了一切……”
荣华目露神往,并未打断。荣安所说的那些,就是她和家人的原计划啊!完美的人生,那才是她的!怎么会如此刻……
她泪流满面。
“然而……梦里的你和此刻的你,却并没多少不同。”
“你放屁!我丢了的那一切,你也不看看是谁造成的!”荣华恶狠狠。
“没骗你!梦里的你,和此刻一样,一点都不开心!一辈子都不开心!你的人生是偷来的,你做了太多亏心事,所以你一辈子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叫人发现你的秘密。
你分明厌恨我,却不得不对我假面已对,不得不照顾我,容忍我,哄骗我!还要小心翼翼维护你的谎言,防止被我察觉,害怕叫人发现。
你累得很!你既要完成所有廖家给的任务,应付朱永昊,做皇后当做之事,还要对付所有与你作对之人。
你分明小肚鸡肠还善妒,但因为你是皇后,必须母仪天下,所以你不得不帮着朱永昊收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你那么恨我,却还得为我养儿子。还得在我儿面前表露出慈母模样。
我儿虽叫你母后,可最后,却是一杯毒酒灌给了你!
一直到死,你的人生都没有真欢喜。和今生一样!你活得无趣,疲累,痛苦,焦虑,不安。你看似拥有一切,却实际又什么都没有……”
荣安看她时,带了几分怜悯。
“我不恨你。”这辈子因为自己努力,荣华并未真正做成那些伤天害理事,而是一直在得报应,所以今生,荣安可以放过她。
荣安放下了一只瓷瓶。
“我来就是给你这个。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怜悯。见血封喉的毒。”这才是她来的目的。保个全尸,留个尊严,不至于太难看。
荣华哈哈大笑。
“你果然是来杀我的!官府没让我死,可你不甘心,所以想要逼我自尽?”
“你错了!不是你罪不至死。就凭你是廖文慈的宝贝女儿,就凭朱永昊谋反成功后打算立你为后的图谋,只这两条,就足够你死百遍了。”
“不可能!”荣华声音却是低了下去。她也以为自己只死路一条的。她是朱永昊和娘最亲近的人,连廖家两位叔公都被赐死了,可她却不用死,也不用流放……
她确实不明。
荣安看懂了她的疑惑。
“因为朱恒和死了,你娘死了,朱永昊也死了,换而言之,围困京城的所有主谋都死了,然而他们都是狗咬狗或是自尽而死,没有一个人得到真正的惩罚。
你知道的,那样干脆的死,从来不是真惩罚。你是他们最亲近的人,所以这个受罚的,自然只有你。
这样的事,不用明言,是大伙心里的共识。所以会审的结果,各位大人几乎是很有默契地将你的名字放在了另一边。”
荣华摇着头,她不信。她不要!她不想死,可她也不想难看的活!
“你不信,可以参照朱永宁!”
朱永宁早就被擒了。然而朝廷一直拖着对他的审问和判罚。拖得时间越长,他越不可能死。不是朝廷体念他的皇室血统而网开一面,而是他的罪孽太大,害死先帝,害得京中血流成河,害了多人性命,就这么让他死,太过便宜。
活受罪,才是对他的惩罚!
“你也一样!充入奴籍后,你的人生,将只剩耻辱和凄惨。”尤其荣华是那样的性子……
“你就那么好心?为了我,顶撞那些人的意思?”
“因为我看在爹的面子上!”荣安冷看她,“你虽被逐出虞家,可你身上还留着虞家的血。你受辱,虞家面上也无光。将来爹听到你的不好消息,也不会开心……”
“呵!你们可真是父慈女爱!照你这么说,我若要报复你,坏你名声,是否只要抹黑我自己?”
“你醒醒吧!荣英尚且能迷途知返,你为何到此刻还不肯反思自己?”
“荣英?那个叛徒!”荣华咬着牙,面露狰狞:“早知他是白眼狼,在王府他偷我嫁妆时,我就该掐死他的!他认贼作母,两面三刀,我做鬼都要撕碎你们!”
见她还在牛角尖里,荣安一叹。“我要说的都说完了。等你自己冷静后好好想想吧。时间不多了。”
荣安离开,荣华的咆哮则在身后响起,无非是各种诅咒,难听且荒谬。
荣安并不放心上。
这辈子她要的,都得到了。
瞧,天牢门口,朱承熠在等着她呢!
她大步上前,牵了他的手离开……
第二天,菱角来报,说那瓶毒药,荣华并未服下。
荣安摇摇头:“料到了。”
“说是她打开看了一眼,就害怕得盖起了。然后既是哭又是笑,最后把那瓷瓶藏在了身上。那边来问,那药要不要拿走?”
“先给她留着吧。”她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很惨,那药,多半会用上。“不,让拿走吧。”想到昨日她依旧张牙舞爪的咒骂,万一她把药用在别人身上……
午门行刑这日,人山人海,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廖家上下全都经历了游街。
也是那一刻,荣华终于意识到,荣安口中,她或将经历的“辱”,确实难熬。
囚车从皇城一路往南,民众唾骂,口水翻飞,冲他们吐口水吐痰扔菜叶扔石子的比比皆是。她不敢抬头,她怕看见熟人,怕别人的嘲笑,怕被粪泼到……
她更怕亲眼看见亲人熟悉的头颅从身子上分离的场景……
好不容易挨到午门行刑结束,她看着几位叔伯又踏上了流放之路。生离死别,此生不复相见。从此以后,她便真的孑然一身了。
那一刻,她终于生出了恐惧。可她依旧不后悔没吃那药,谁叫她怕死呢?
之后,便是她们这些女眷被发卖的时候。
荣华幻想自己或许还能找到一条出路,可再一次,她被现实打脸。
……
结局章四
廖家的女眷奴才被一一发卖。
然而人越来越少,荣华却无人问津。
谁敢买她?
带回去做奴才,当做猪狗使唤,倒是解气,可谁知道朝廷放她出来的意图?万一朝廷就是用她来钓鱼,看看是谁与反王暗中交好,看看谁敢来捞反王的女人?万一朝廷是故意想要用发卖来折辱她,来警告所有心有反意之人呢?
使不得,使不得!
带回去做小妾,听着倒是挺美,毕竟这女人是反王,废太子享用过的,摆着当玩物也有面子,可她毕竟是虞博鸿的女儿,与当今皇后一脉,万一太伤颜面,那便是得罪了当今大周最有权的一帮人,那不是找死?
不敢,不敢!
买回去摆着看着玩?想想是有意思,可这岂不是与朝廷和百姓都对上了?恐怕都得被骂死。天天都得有百姓往家中扔臭鸡蛋,有人吐口水吧?
没意思,没意思!
就这样,偌大的发卖台上,纵是内侍扯着嗓子叫卖,纵是跟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可全都是在抱胸笑骂的看客。荣华被人评头论足,叫人任意编排辱骂,她的自尊,就这么被人踩在脚下摩擦又摩擦。
不仅如此,她的表姐妹们,姑婆婶娘们,一个个不是哭闹就是求饶,她们临走都还不忘诅咒荣华,极尽刻薄和狠毒。是老太太和廖文慈勾结反贼,她们压根是蒙在鼓中被牵连,眼下老太太和廖文慈都死了,她们不咒荣华咒谁?
荣华只能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不想。
一直到日落,就连农庄干粗活的哑婆子都被人买走了,除了瞎了的叔婆和寡妇姨娘,便只她没人要。
她们又被带回了牢中。
从囚车出来,她便叫内侍给踹了两脚。
那太监直骂她“丧门星”,害他明天还不得歇。
后来牢头告诉她们,明日她们将被继续发卖……
牢中,瞎叔婆冷道:“你该去死的!”
寡姨娘:“你不死,就得在活地狱里!”
荣华呸了声:“你们也没被买走,怎不去死!”
“我老太婆瞎了看不见,买回去供着吗?”
“我是寡妇,谁家不怕犯忌吗?”
“你与我们比?”
“你这么丢人的苟活,简直是不要脸!”
“你赶紧死吧!我们与你在一起,都只想找个地洞钻!”
“没了毒药,你可以咬舌!可以撞墙!可以绝食!可以撞栏杆!”
“你还可以明日撞那些侍卫的刀!”
“算我们求你,你死吧!”
“……”
荣华哭了笑,笑了哭。
怎么?所有人都在骂她!所有人都在咒她死!所有人都抛弃了她!
可她不想死!
娘受那么多苦,都没说死,她怎能轻易去死?
老太太当日都能在先帝眼皮下忍辱负重那么多年,她怎能死?
娘和老太太一直告诉她,好死不如赖活,只要有一丝机会都要往上爬,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而且她怕死,她也没勇气死!
“我不死!我凭什么死!”她甩了甩头,“你们都想我死,我便更不能死,我不能让你们如意了!”
荣华更因此下了决心……
接下来的两日,她渐渐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头,任是被骂被打被诅咒,都那么坚持了下来。
卖不出去的她们自然没有吃朝廷闲饭的道理,又被按着惯例发送去了浣衣局。
“以后,你每做五天工,再去发卖一次。”
这一回,荣华真的想死了。
她就是不愿干活,她连自己的衣裳碗筷都不想洗,何况是给别人?
堆积如山的衣裳,她洗不动。可洗不完就没饭吃,不吃饭就会死。
而她的饭也常常被人拌上了泥,混上了石。
整个浣衣局,连女工们都敢欺负她。
体力上和精神上的摧残,对她来说都是折磨。
又是五日,她再次被送去发卖。
与上次一样,人倒是围了不少,可就是无人出手。
在经历了一整日的各种侮辱唾骂后,她又被带回了浣衣局。
如此反复几回,她被磋磨着好几次想要跳进水里去溺死算了。可她不敢死。
终于,在又一次发卖中,有人选中了她。
荣华抬眼,买她的是个公子。衣着考究,发簪和腰佩都是白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相貌么,虽比不上当年俊逸的朱永昊,但也算不错了。她眼中一下泪眼迷蒙,蕴了丝情意看了去……
荣华被带回了一个宅子。
她打听到,那家主人姓侯,是南方来的富户。
买她的是五公子,家中的老小。
她被带去沐浴更衣。
荣华笑了,给她的衣裳是绸缎而不是粗布。所以,她摆脱做苦力的命运了。哪怕是个妾,也比此刻强多了。
一个多时辰后,月上柳梢时,有下人来喊她。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虽哪哪儿都不满意,但这已是她经过妆扮后,最好最艳丽最娇媚的状态了……
然而,她以为是去侍寝,却没想到是去陪酒。
偌大花厅里,坐了十几个男人。
男人们一齐看她,可眼中并无半点色意,纯粹只是把她当猴耍,纯粹就是恶心她。
她这才知晓,那侯五之所以买她,只是因为与一众交好的纨绔玩游戏输了,不得不答应赢家要求,才瞒着家人将她买来。而她所在,也不是侯五的家,而是一处别院。
见她进门便是“大方得体”的笑,还花枝招展,涂脂抹粉,步履翩翩,一众男子对她鄙夷至极,更是百般刁难。
笑她不知天高地厚,还这么风骚,莫不是觉得躺人身下也光荣,想卖的是身子而不是劳力吧?只可惜,他们宁可去逛那青楼,也不愿脏了自己。
咒骂她水性杨花,男人都死了,她就是个寡妇,却还搔首弄姿,追求享乐,连基本的妇道都不守。
又骂她娘就是下贱人,嫁了一个又一个,偷鸡摸狗,无所不敢,为娘的如此,做女儿的能好到哪儿去。
还骂她一家子死绝,可她有脸一人苟活,本就是个没节操的。
众人原本只是拿她取乐,但说着说着,家国情怀上来,倒是都带上了些义愤填膺。最后竟是说定,既然她到今日都还为了生存,为了吃香喝辣这么努力,那么今后,每两天将她转手一次,让她以后专门伺候每一家的恭桶,让她用洗涤脏污的方式,为她男人和亲娘做的一切赎罪。
说还可以将她往外转卖,知道她专职洗恭桶,一定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来预定,到时候接力,让她洗遍京城恭桶。
众人哄堂大笑。
这么多人,无一人站她,就连伺候酒水的陪酒女也都对她目露鄙夷。
能不鄙夷?到了这种时候,这女人也没有一点想死的意思呢。真是绝了!
荣华再次抬起头时,却森森一笑:“我确实家教不好,谁叫我爹不管我?我爹,他宠妾灭妻你们不知吧?我爹为了虞荣安的生母亲娘,连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过门,还是先祖皇上赐婚的媳妇都一直欺压,对我这个嫡长女,对家中嫡长子也一直打压,你们也不知吧?我爹这叫忠臣?是忠臣还会忤逆了先祖皇上?是忠良还会不顾礼法?是你们被骗了!”
反正也要入地狱,那陪着自己的人,自是越多越好。
虞家人都一飞冲天,就看看他们的名声会不会扯他们下来!
众人叫她突然的发言一愣,一时面面相觑。
“我那个庶妹虞荣安,当今皇后,为了帮她娘上位取代我娘的位置,将一盆盆的脏水泼到我娘头上。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那葛氏的长子也是来历不明,你们不知吧?呵,若不把我娘逐出虞家,她娘怎么成将军夫人?她又如何嫁朱承熠?也是你们被骗了。”
荣华见众人惊骇的表情,心下略有得意。
“虞荣安啊,她才是承了她娘的水性杨花。朱永兴求娶过她,朱永昊求娶过她,朱永泰和朱永宁也都求娶过她,这些你们都没听说?她和于彤青梅竹马,可她为了前程抛弃了于彤。后来又与朱承熠勾勾搭搭,她处处留情,四处是她相好,连将军府我爹的两个心腹也对她唯命是从,只怕朱承熠都不知她有多浪荡。所以你们啊,更是被她骗了。”
荣华越说越起劲,这样的报复,倒也痛快!
那边侯五已经反应过来,吓得一身冷汗,指着荣华,“来人,来人。”
荣华哪里会停:“还有朱承熠。他为了攀附我爹,为了哄骗先帝,一直做狗来着……”
“堵上她的嘴!快!”不止是侯五,在场众人都反应了过来。
这女人究竟在说什么?
她不要命,他们还不想死!
编排皇上皇后先帝先祖皇上,传出去他们都要倒霉。这些话,别说一听就荒谬,即便是真的,他们也不想听!
众人这才知晓,他们为了寻乐子,这是接了个烫手山芋。
“怎办?”
“不能让她胡说,到时候咱们都脱不开关系。”
“给她喝点哑药?”
无人应答,众人也不多言。
只有一种人,才不会胡说八道。
第二日,侯五向官府去报,说刚买来的女奴荣华死了。官府来人看了,判定荣华是吃多了饭,撑死的……
荣安早知会有这么一日,听到这消息,还是叹了一气。
何必呢?当日给她那毒药,她就干脆喝下,何至于受那么多苦。
“找人去把她的尸身从乱葬岗带出,找个地方,简单埋了吧。”荣安难免感叹命运这东西。前世的她,连个属于自己的墓都没,今生彻底反了过来,一无所有的成了荣华。但看在爹的面子上,荣安还是给了荣华最后的体面。
……
结局章五
三位反王落网后,局势也渐渐趋于稳定。
刘统领和于彤在第一时间就被朝廷派去了辽江,一边收拾残局,剿灭残余敌对势力,一边重整辽江势力。辽江王嫡系全都被抓,朱永昊生母颜氏出逃,在追捕之中,废后一路往东,逃进了长白山。
追兵太紧,废后一行跑得太快,最后连人带车掉下悬崖,终落了个尸骨无存,客死异乡的结局。
燕安地,虞博鸿大军与燕安军整合后,兵力便直接飙升到了十多万。
燕安王与虞博鸿本就是亲家好说话,此刻儿女登顶,那默契更不用言说。两人齐心合作,拉开战线,一路往北荡去。
主将经验丰富,战士骁勇善战,兵力足够,粮草充沛,朝廷这个后盾还坚挺,几乎是所向披靡。
鞑子几部接连攻破,一连擒获多个鞑部王子公主,一众鞑部见无力回天,一边后撤一边叫停战事,请求和谈。
经历了三轮谈判后,朝廷最终与鞑子签订条约。
鞑子被逼割让了一大片土地,承认与大周的臣属关系,大周将国土边境北移了百里,并白纸黑字将双方地界给标注了下来。双方更约定百年之内,鞑部将不再侵犯滋扰大周一寸国土,同时向大周赔偿五千战马,牛羊若干。且之后十年,每年都会进贡一定数量的牛羊马……
这场大战,鞑子从早先在辽江掀风引浪,到之后配合辽江对燕安的一次次滋扰,再到将虞博鸿大军牵制在燕安,以及最后的大战……鞑子几乎已是倾尽全力。
长时间的征战使得他们兵力财力都很受伤,眼下的他们急需休养生息。鞑子之祸,在一二十年内应该都不会再发生……
庆南方面战事也趋于尾声。
蛮部联军先前皆是付出了大代价来拖住朝廷与朱永泽兵力,足足半年的拖延战虽正面交锋不多,但付出的人力财力也不小。此刻三大反王皆被擒被杀,朝廷兵力开始回拢,众联军心知,他们的计划已不可能实现。他们间矛盾也开始显露。
羹没分成,还成了朝廷目标,他们自然是要索赔。
于是,几大族皆开始向张氏一族和朱永韬等人施压。
没等到蛮族帮着朱永韬强势反扑,反而狗咬狗开始,南蛮和庆南反势力之间先打了起来。
张家渐渐压不住局势。
内外受敌,张家势力被一锅端。
而那些反族也树倒猢狲散,各回各巢,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为平民愤,张王妃和张家几个家长被庆南王当众行刑处死。一代名将因子孙不肖声名全毁,张家势力轰然倒台。
至于朱永韬的处置,则还得看朝廷意思。庆南王手书一封,让世子朱永泽与朝廷军队一起返京带去京中,顺便将儿媳和长孙接回。
信中,庆南王以对此乱负责和赎罪的态度,奏请将庆南王衔交于世子……
京中,对朱永宁的审判也完成。
他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他最后被拘禁于佛堂之中,每日被盯着抄经五十,念经百遍,拜佛三百,劳作半日……他胸中欲念太盛,这样涤荡他心灵的法子对他来说确实生不如死,让他时时暴躁,刻刻想炸。
一个月的时间,他便意图寻死了十四次。
可他死不了。
他身边都是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每回寻死不成一身伤后,吃苦的还是他自己。
他的愿望也从求死,渐渐变成想要成为行尸走肉。可他做不到,他只要闭上眼就开始后悔只差一点的登顶,一静下来就想念他意气风发的那半天。
清心寡欲的环境没有熄灭他心中的欲念,最终反而逼疯了他。
他时疯时醒。疯的时候他以皇帝自居,“享受”他指点江山的快意。醒的时候发现一切黄粱一梦,随后便陷入更一步的痛苦和煎熬之中。
世间最大煎熬,莫过于此……
朝堂之上,整个大周由危转安,朱承熠作为力挽狂澜的功臣,声望达到了顶点。细细论之,朝中有力武将不是他亲戚就是他兄弟,燕安王是他丈人,辽江有他小舅子,庆南更是他侄儿兼小友主管,兵权方面他几乎是大权一手抓了。
文官,权臣和贵族那边,他的皇后更是所有人的救命恩人,大伙儿多少抱有感恩之心,此刻一切平稳,对他自然拥护。
所以皇权在他手里,达到了高度统一。
而他因着燕安英雄之后,京城保卫战大英雄,和大善主之夫的几重身份,在民间声望也非同一般。
于是朱承熠上位后数月,也不曾听到有一丁半点对他不服和反对的闲言碎语。一时间,朝堂之上,也是达到了先帝时期都少有的和谐,更因近日之乱,众臣同仇敌忾,高度团结,令得朝堂上下一心,大有要开创个太平盛世之雄心壮志……
做了皇后的荣安一下闲了下来,安心做起了快乐的米虫。
七七平安跟着阿暮回了京,奶娘带得挺好。
后宫就只她一人,什么事都没有。
绒花铺子早先被朱永宁的人给砸了,这会儿还在重修。
此外一齐重建的,还有将军府,王府,她的君安楼和被炸了的宅子,当然,这些银子都是从国库里出。先皇后和廖家的私库都被翻到了,这点银子不算什么。
所以荣安唯一的事便是安心养胎。
大概是孕早期太过操心导致孩子一直偏小,这猛一闲下来,吃得好睡得好,那肚子便看着一天天大了起来……
荣安生产时,刚好是虞爹班师回朝和朱永泽抵京那两天。
原本宫中正办着喜宴,就是那么巧,孩子来了。
阵痛一下下,荣安忍不住囔囔:“这丫头,真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还是个爱操心的。像她。
由于是第二胎,相对很顺利。
生下来一瞧,却是个儿子。
荣安傻眼。
朱承熠听到啼哭便不顾阻挡,进了内室。
一听是儿,他亦是一愣。早先荣安一直口口声声说这是女孩,时间一长,大伙儿意识里便就这么认定了。
朱承熠哈哈笑。
“娘子,老天够意思,这是让你想要女孩,就得再接再厉呢!”
“……”
“不过,你瞧这孩子,虽不是你以为的女孩,可眉眼却是与你一模一样。”
“嗯。是有些像。”二子相貌很清秀,像她,自是好看的。
菱角来问,说外边将军他们都想看一眼孩子,荣安点了头,孩子便被抱出去了。
“可惜我公婆瞧不着。等你退下,咱们便去燕安。”
“好。不过,那太久了。”朱承熠星眸闪动:“我打算让他们回京。”
……
结局章六(全文完)
朱承熠有个想法:他要撤塞。
站皇室角度考虑,塞王权利过大,皇室便永远不会安心,他燕安和燕安军此番差点遭了大难,正是源于这样的疑心。
而辽江此次是天高皇帝远,生了野心而出变。庆南则是内部夺权导致的乱子。
只要塞地塞王一直存在,这样各种各样的隐患便不可能完全消失。
不管是皇帝,朝廷,还是塞地,皆是担惊受怕。
与其如此,还不如统一了皇权。
他的这想法,一经提出便得到了内阁几位大人的首肯。大伙儿早就都有这样的打算了,只是基于燕安王是皇上他爹,又是京城保卫战的大功臣,所以谁都没法张这个口。
此刻皇上有这样的想法,众人皆是舒了口气,随后齐齐跪地,三呼万岁。
燕安王权利太大,他们这帮拥护朱承熠上位的老家伙都唯恐某日燕安王会逼迫儿子退位让贤,总有些惴惴不安。此刻好了,只要撤塞,燕安王手中没了权,便无后顾之忧了。
“我父王,也该回京颐养天年了。”
朱承熠很想家人,他们一家子很久没团聚过了。他希望以后一家人都别再分开,他爹娘为家国天下操心大半辈子,也该无所顾忌地回京享受生活了。
这事推进得很快。
辽江那里已被朝廷接管,自然无人反对。庆南王已表态将王位交于儿子,所以只需问过朱永泽。
朱永泽早就已经疲累于无休止的争斗,多年的血亲相残让他迫不及待离开庆南那个伤心地,加上常茹菲的缘故,他自然举双手赞成。
秦西王也被请进了京中。
听到所谓撤塞只是交出兵权给朝廷委派的大将军,依旧保留他们先前的王府,王位和封号,享有正经亲王待遇,世袭罔替,且再不限制自由后,秦西王也想不出任何理由反对,便这么应了下来。
一年后,燕安王夫妇在将一众事宜交接给朝廷委派到燕安,任安定大将军的常家大爷后,终于带着一众族亲回到了京中,与子孙全家团聚。
荣安带着孩子们拜见了燕安王,她终于见到了自己这上回过家门都没入,有口皆碑的英雄公公。
王妃也一如既往的热情,一见面就抱着荣安谢她为孩子们,为燕安,为儿子做的一切,荣安受宠若惊,赶紧好好谦虚了一把。
燕安王盯着自己漂亮机灵的乖孙子,喜不自禁,看着荣安将眼眯成了缝,满口都是夸。
能不夸吗?他一脉单传,可媳妇不到三年就给他生了俩孙。多能干!
一家子欢聚一堂,笑意盈盈,其乐融融,天伦之乐。
长宁在旁轻咳,可就是没人搭理她。
哼哼,她还是那个不受待见的女儿。
当日她担心燕安军前往辽江,却被老哥绑了带回了京城。后来她爹助京城脱困后要返回燕安,她好不容易找到燕安军中想帮忙,可她连爹的正脸都没瞧见又被爹派人给丢回了京城……
她与爹娘也是多年不见,可惜爹娘眼中还是没有她。以前只有哥,后来只有嫂,以后,自然只有孙子们了。虞荣安要是再生个一箩筐孩子,她估摸只能排到京城外了。
这样一想后,长宁索性坐去了一边端茶看戏,就让她看看爹娘何时能够想起来,他们还有个女儿?
那边,燕安王的视线也终于从两个孙儿转到了儿子儿媳。
“多谢你二人,为燕安一脉挣了个安宁!”燕安王本要一鞠,朱承熠却是放了七七。
小子大喊一声“祖父”,直接拐着小短腿就往燕安王身上冲。
燕安王赶紧收手蹲身打开怀抱,将长孙抱个满怀。
那边二孙子见状,竟也从嬷嬷怀中挣开,跌跌撞撞就跑来……
朱承熠小的时候,燕安王便因常年在外所以没怎么带过孩子,此刻两个孙子扑上来,直叫他呵呵哈哈,除了傻笑应和不知如何是好,由着孩子们在他身上扑,随后一手抱了一个……
王妃拉了荣安袖:“孩子们不怕生呢?”
荣安眨眨眼:“因为他们听说,祖父带了几十辆车入京,其中有一车是给他们带的糖和玩具。”这话自然是朱承熠说的,叫俩孩子兴奋到不行,满口都是“祖父”。
王妃听罢便也打开了怀抱:“快到祖母这儿来,祖母给乖孙孙们拿最香甜的奶糖果子。”
“祖父给你们做了木马。”
“祖母带你们去看玩具。”
“祖父带你们去骑马。”
“祖母给你们讲故事。”
“祖父带你们飞高高。”
“祖母给你们变戏法。”
“……”
老两口蹲在两个孙儿跟前,言行全是宠溺。
朱承熠旁若无人地揽了妻子在怀中,爹娘辛苦了一辈子,往后余生含饴弄孙才是真圆满。
两人相视一笑,甜煞旁人。
而那个旁人,自然是此刻连茶水都觉得酸的长宁了。
那边,七七已经大喊:“父皇母后,今晚我和弟弟陪祖父祖母睡!”
燕安王夫妇巴巴看来:“是是是,我们都说好了。”
荣安:“可祖父祖母一路舟车劳顿……”
“不累不累,与家人在一块儿,怎么会累?”
“成吧。”
王妃灿笑:“那一言为定。到时候我亲自哄孩子睡。”
“走了,宴席开始了,移步御花园吧!”
朱承熠笑对老爹:“你我多年没有好好喝一杯,今日可得不醉不归!”
燕安王连连摇头:“不成!爹答应了要带乖孙孙们好好玩的。不能食言喝醉了!是不是?”
两个孩子咯咯乐,一齐抱住了燕安王脖子,叫老头脸上褶子都深了几分。
荣安则挽了王妃,说御花园菊花都开了,正是赏菊时,知道他们今日到,特意加急送来了河蟹,又大又肥,定好好尝尝……
众人一齐往外走,再一次的,压根没人想起搭理长宁。
长宁彻底惊呆,看着那没良心的一二三四五六,六道身影……她不是亲生的吧?肯定不是!太过分了!
“喂!你们六个!给我站住!”
燕安王头都没回,抱着孩子与朱承熠边说边走,渐渐远去。
而王妃则一回头:“大呼小叫,没规没矩,难怪嫁不出去!”
“……”长宁瞬间后悔开口,她有预感接下来她娘要说什么了。早知道,还不如就乖乖当个背景呢!
果然王妃一开腔,就是长宁的头疼事。
“这会儿知道孤家寡人的难受了?知道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好了?知道老有所依,有所恋的感觉了?”王妃狠狠戳了女儿脑门。这么大个活人杵在那儿,谁还真能看不见?就是刺激她呢!
长宁如个霜打的茄子顿时蔫了。催婚,催婚,催婚,这是她作为大龄待嫁女最大的苦恼。
“白长个漂亮脸蛋了!”
“这也怪我。”荣安挠挠头。“我当日答应给长宁相看个好夫婿,是我没办到。”
“与你何干!”王妃很是通情达理。儿子成了皇帝,女儿还会嫁不出去?一个个想要求娶女儿的怕早就排到京城外边了。女儿嫁不出去,自然只能是她自己不肯嫁的缘故。
“这臭丫头像她爹,倔得很!”王妃一把拉过了女儿。“不过不要紧。娘回京了,以后这事娘亲自督办!娘有的是时间和精力,在你点头之前,娘争取以后给你每天安排一场相亲,”
“……”长宁欲哭无泪。她错了,真的错了,刚刚不说话多好。“您以后还是含饴弄孙好了。”
“是要弄孙。除了孙子,自然也得有外孙!娘一定督促你,早早给娘生个外孙来弄。”
长宁:“……”救命啊!
王妃是个急性子,宴席上便开始给女儿张罗了起来。
长宁今非昔比,求娶之人当真不少。王妃意头一露,便有不少夫人表达了好感。长宁想退,也被深知她秉性的王妃派人给堵了回来。
宴席上,荣安卷起了袖子,挥退了宫人,打算亲自剥蟹。
吃蟹嘛,自己动手吃的才香。
这时候的蟹最肥美,蟹壳一开,满手流油。
上去一啜,鲜!……腥?
荣安胸口一阵翻腾,一时没能压住,干呕了起来。
不好的预感上来,御医已到了跟前。
还能是什么?
她的饮食此刻精细得很,还能是吃坏了不成?
有了!
又有了!
那边御医大喊喜脉,內侍报着喜,一堆人喊着“双喜临门”,朱承熠哈哈乐,两个儿子听闻又有弟弟妹妹来了正拍手笑,就她一人想哭怎么办?
怀上二胎时她就许愿了,生完那一胎,她要好好休养几年的。可这才多久?怎么就又怀上了?
众目睽睽下,她只得挤了个难看的笑。
朱承熠安慰她:“想想冰雪聪明可爱,像你的女孩,这个就是。”
陶云:“你生下的这个女孩,以后许给我家吧?咱们定个娃娃亲?咱们两家联姻,将来的孩子一定文武全才。”
常茹菲:“你多好啊!你只管生不用带。轻松!”不像她。婆家基本倒了,娘家那里,两个兄长都娶了媳妇,她娘家管孙子都不及,没人能帮衬她一把,搞得她又有了身孕还得带儿子,好累。
颜飞卿:“生生生!你多生一个就是赚一个!咱们都得给你的孩子们送礼送银子呢不是?”绒花铺子生意一直很好,可荣安管不成,常茹菲没时间,陶云相夫教子,就数颜飞卿最闲。于是曾经娇养,干啥啥不成的颜大小姐此刻成了铺子最大主子,银子挣到手软,财大气粗得很!
长宁则尤其开怀:“好嫂子,解围之恩,小姑子我放在心上了!”
就这样,宴席的主题再次一转,来到了荣安的肚子上……
这些年,不是没人劝朱承熠纳妃。
但他以答应了先帝和皇后不纳妾的理由打发了众人。也是因着荣安能生,时间一长,这事也就没人提起了。
此刻荣安的肚皮再有动静,更让众人津津乐道。
都是嫡出,一脉相承,可以省下多少是非争端呢……
不满的荣安瞥眼看见朱宏文,才突然想起了一桩事。
当年成婚前,朱承熠将朱宏文弄去陪床,逼着吃鸡蛋,当时朱宏文怎么说来着:“三年抱俩,五年抱三”?
朱宏文也想到了这事,噗嗤一下笑出声。
而朱承熠当晚则直接被荣安踢下了床……
……
八个多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常茹菲生了个女儿,叫荣安好生羡慕。
朱永泽得意得很,大概是故意让朱承熠眼红,所以大办满月宴。
长宁还是没嫁出去。这些日子她横挑鼻子竖挑眼,叫王妃暴怒了好几次。
王妃如何不着急,二十了,老姑娘了!
于是朱永泽二子的满月宴席上,王妃再次劝道:“你好好看看这宴席上人。庆南世子交友广阔,瞧着倒是不少面生的年轻才俊。”
“不用了。我打算择日比武招亲。”
“像话吗?你哥是皇帝?你抛头露面招亲?你要丢谁的脸?还比武?你是怕说书的和唱戏的没素材是吧?”
然而,每每都是如此,越是热闹,荣安的身子便喜欢凑热闹。结果,再一次的,宴席上,她的阵痛来了。
四个时辰后,荣安平安生产。
她又想哭了。
还,还还,还是儿子!
她的女儿呢?
女儿在哪儿?
朱承熠:“咱们下次再努力?”
虞爹:“儿子好,以后放一起习武。”
虞妈:“家里儿子多,娘一直忙着做男孩的针线活,刚好还能多点时间给外孙女做衣裳。”
燕安王夫妇:“只管生,我们帮着带。”
荣安太阳穴突突跳,老大老二这些日子跟着公公,几乎已经疯成了皮猴。公公和爹还交好,结果加上虞家的小弟,三个男孩天天不走寻常路,每日只想着飞天遁地水上漂……
一想到家中将来一群皮猴,她简直不寒而栗。
荣安找御医把了脉,御医说她身体强健,一点毛病没有,容易怀孕很正常。
“……”可荣安不想生了。
她累了。
一段时间后,荣安招来了已有十三岁的朱宏文:“你觉得,此刻的你,可能担重任否?”
朱宏文未曾多思便摇头:“此刻大周正是休养生息时,皇上将国治理得很好,再等几年吧。”
荣安眉头直跳。几年?
再几年?
不行。她要憋死了!
而且……
她如何没有感觉到,当年内阁虽是不得已才选了朱承熠,可当朱承熠不但在武治方面,连文治也表露出才干后,事实威信正在与日俱增。刚刚这一两年,就是内阁也没一个人有暗示他退位之意。
那日陶云来说话时,故意露了点口风,其中之意大概便是她家老头子和内阁几位都不介意朱承熠反悔当日应承。
那么,这皇位岂不黏在屁股上了?
不要!不稀罕!
“给你两年!最多两年!快些成长起来!”荣安催促着。
……
又是半年过去,长宁还真就摆起了擂台招亲。
谁打赢了她,还得过了她精心设下的难题才能成为她的夫婿。
地点选在了京城王府,为了朱承熠颜面,参与者都经过了筛选,必须是身家清白无污点的良民。
然后,荣安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最是人多热闹时,眼看擂台比武将开始,她的胃腹又开始翻江倒海。
这熟悉的感觉,让她自己起身找到了府医。
确认了脉象之后,她仰天长叹,谁来救救她?
她分明很小心,还一直喝着避孕的汤药,怎么还会怀上?
府医弱弱:“药物难保万一。这种事多了去了。”
“男孩女孩?”
府医心中瞥眼,这不是废话吗?才不到两个月,谁知道?但有一点世人皆知,皇后娘娘想要女儿。万一娘娘因为他的答案不痛快,导致龙胎出事,这谁担得起?
“以奴才鄙陋才学判定,女孩的可能偏多。”
“当真?”
“不敢做谎。”
荣安如何知晓,她这一胎,是朱承熠示意了御医,稍微改了她的避孕汤药成分的后果。
在知道这事后,她狠狠出拳,捶得某人跳。
“敢情累的不是你,疼的不是你,煎熬的不是你对吧?”
朱承熠上前将人搂入怀:“错了错了,我这一忍就是一年多,比你还辛苦呢。是不是?”
……
于是,当长宁终于觅得如意郎君出嫁之时,荣安的肚子也发作了。
第四胎。
毫不意外。
又双叒叕是男孩。
在看见颜飞卿和葛薇家女娃娃那软软糯糯,冰雪可爱的模样时,她太喜欢了,快成执念了。她就想要个女孩,怎么就那么难?
荣安觉得自己要郁闷。可日子过得太舒心,周围的人太温暖,她装病都装不起来!
这些年,大周风调雨顺,进入了快速发展期,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将军府葛氏又生了一胎,是个女孩。
陶云也再次有了身孕。颜飞卿也在今年初给郝岩生下了长子。就连小荷也嫁了人。
荣英则在庆南军中崭露头角,一手残疾反而磨砺了他的心性,在郝老将军亲自言传身教下,他终于长成了一个有担当,有正义感,将保家卫国视为己任的好男儿……这也让虞博鸿多了一层欣慰。
荣安给朱宏文的两年时间到了,朱承熠也觉得到了该退下之期。
朱宏文在这几年学识和武艺都进步巨大,朱承熠一直有让他听政熟悉,他虽年纪尚轻,但问题不大。
内阁众臣与朱承熠私聊一次,直言了当希望他可以继续担下皇帝重责。只要他点头,他们可以撕毁当年协议,帮他与朱宏文相商,
近年安心作画,久不露面,只做了几日皇帝的朱永兴亦是极力挽留朱承熠。在他看来,朱承熠是个对大周负责的好皇帝,有他担着,对大周是个令人放心的保障。
朱宏文也表示,他等得起。他其实很想说,这些年的相处,他舍不得离开他们。若皇上有不舍,倒是他可以退出……
朱承熠拍了拍他肩膀:“相信你自己!只要记着以那些反王为鉴,有诸位大人帮着,你会是个好皇帝。”
“那您……退下之后……”
“我要带妻子出去走走。”
“还回吗?”
“自然。我的家在京城。家人都在这儿,自然得回。”
“那我等您回宫。”
“那……就不必了。”
“您是太上皇……”
“不了。”朱承熠笑。此刻朱宏文还小,等他城府深了,绝对不会喜欢自己这个老不死的待在宫中,成为他皇位的隐患。“我就想过清闲日子,到时候就不回宫了。以后,还请皇上多加照应燕安王府。”
朱宏文眼中含了泪,执意跪地磕了三个头。
朱承熠在一片不舍和惋惜中退位了。
朱宏文登基。
感念太上皇所做的一切,朱宏文当众应承,会永远将太上皇当做亲生父亲孝敬。
燕安王被提到了宗室,主管宗室事务。这是个闲职,但地位很高。这对朱承熠一脉,也是个巨大保障。
另宣:太上皇朱承熠长子朱永霄封定王,而燕安王王位则将来由朱承熠次子朱永煊来承。
一门两王,算是对太上皇一脉的犒赏和保障。
对此,朱承熠是满意的。
这些年他们将朱宏文教得很好。有如此重情厚义的皇帝,不但是家族之福,也是大周之幸。
将孩子们托付给了家中后,他去实现多年前的许诺,带荣安游山玩水。
两人坐船顺流而下,开始了他们的旅程。
三个月后,他们回了京。
“这么快回来?”众人惊。
荣安黑着脸,朱承熠则嘿嘿笑。
船一路往南,边走边玩。
可才玩了三地,总共才不到两个月,荣安又吐上了。
喜脉。
原本荣安还想坚持,可那船左摇右摆,让她吐得昏天黑地,没法子,只得作罢。
“回京吧。”她认命了。“回家生女儿去。”这一胎,总该是女儿了吧?
将船换成了马车,一路慢慢悠悠,走一段歇一段才勉强止吐,结果回家就用了二十多天。
众人再次笑倒。
“以后别折腾了。在家待着多好。”众人齐来看她。“咱们陪你打马吊,难道不惬意吗?”
“来!玩钱!十两银子一把的!”荣安撸起袖子。她发现了,一抓到银子,嗯,舒服多了。果然,还是银子孩子乐子适合她!
这一胎生下,从稳婆的神色中,荣安便知还是男孩。
她长叹一气。
当朱承熠进来安慰她时,她却抢先开口:“我就不信,我生不出女孩来!”
她勾了他脖子,“等我养好身子,我们再生。若不生出女孩来,我誓不罢休!”
……
(全文完)
完结感言
写了三本,这本是最短,花费精力相对较少的一本,在感情上,也一直觉得缺点什么。一直到敲完“本文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出来,才发现我错了。
人物方面,尽量给了结局,相信可以让大部分读者满意。至于番外,应该不会有了。故事就停在这儿,挺好的。
一年又一个月的时间,感谢编辑木棉,感谢大家的陪伴。感谢所有投出过月票,推荐票,留言评论和打赏的宝宝,感谢在企鹅书城,红袖阅读的宝宝们的支持。你们的每一张票,每一个打赏和留言都是西西坚持的动力。
也感谢宝宝们的包容,中间段因为身体状况,这本比前两本的请假次数也多了些,但还是坚持到了圆满完结!谢谢!谢谢诸位!
完结撒花✿✿ヽ(°▽°)ノ✿
爱你们!么么哒!
青山绿水,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