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 我要的出路
荣安撑头思考时,葛薇却是盯住了她金光灿灿的桌面。
“你这些能给我挑一样走吗?都太好看了。”
“行啊。你挑吧。但你得帮我一个忙。”
“那我不要了。”葛薇想到上次也是这般,结果不知不觉就成了她计划的重要一环。当时无畏,可后来想想又有些后怕。
“怂!”荣安斜她一眼。“这次很简单。”
“说。”
“这些金器,除了因为我身份,那些长辈不得不给的,其他都或是我激将,或是我暗逼,又或是那场赌局赢来的,我自然觉得问心无愧,但我娘在意我名声,知道我这般挣银子,一定会难过的。将来也就罢了,可此刻她病还没好,我不能让她担心。所以如若她跟你问到银子,你得帮我掩护掩护。”
葛家其他人顾及娘的病,肯定不会多言今日她被欺负,被迫比试,被“泼脏水”之事,但她突然有钱,四处散钱,娘早晚会生疑,多半会找葛薇去问……
“你要我怎么说?”原来是这事。
“我会做绒花的事肯定很快就传开了,你便说,有贵女家里的产业里正是做饰物的,瞧我绒花做的好,便许我一份利,让我参与到了其中。既是帮她们忙,也是为了借我被皇后娘娘赞过的名头来盈利。”
“这简单啊。你娘在庄上多年,对贵女圈子也不熟悉,想来也不会多问。可将来怕就不好应付了……”
“笨!等我娘病好了,我可以从铺子里‘撤’出来啊。”又或者,自己可以真就想法子弄个产业?就像今日那男子的茶叶铺子。哪怕是挂个别人的名头?
“成。”
“挑吧。”
“看在你是为了我姨来求我,我便不要你好处了。”葛薇笑起来,她本就是随口一说,自打跟了荣安混,她不但进账不少,还占了荣安不少便宜。就连彩云和小荷,今日光就在颜家的各种打赏和赠礼都拿到手软了。
“说过不能反悔哦。”荣安咧嘴。“记你一份情,下次有好处不会忘了你。”
“行了行了,财不外露,赶紧收起来吧。”
“不收。”
“怎么?还是坚持要给我一样?”
“想得美!”荣安啐她,“我若猜得不错,廖家的礼就该快到了。等礼到了,我瞧瞧贵重与否,再决定这些东西怎么个收归法。”
心情真好。她刚回来的路上,还特意去买了个妆奁箱子。总算,她也有个像模像样装首饰的收纳箱了。
“对对对,还有将军府。待会儿廖文慈定也会给你送东西来。到时候我来帮你。”葛薇眯眼笑,露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哪怕不是我的,可这么些金光闪闪的东西,看着也舒坦啊。”
“你又想多了。”
荣安再次咧嘴。
“天都快黑了。我今日在皇后和贵妇们跟前丢尽了廖文慈的脸,连皇后都开口示意她要对我好些了,所以她的补偿一定是会众目睽睽,大张旗鼓的。
同理,廖家那位老太太也一样,既得为她拉着我和荣华要求共进退的话负责,也得为她的孙女冤枉我而补偿。她的礼也一定会来!明早!她们的礼一定都会是明早送来。”
“那这会儿廖家还哪来的礼?”
“廖静她爹娘啊!廖静今日欺负我那么多次,先是在皇后跟前,后来那比试联手外人,再后来栽赃我……我那么委屈,都甩手就走了……”廖老太太应该慌张极了。
廖静虽不知凤身在自己身上,但廖家长辈主子却未必不知。他们怎敢和自己闹僵?今日廖静几次三番那么“不懂事”还坏了事,总要有人出来善后和安抚的。
老太太自然不可能,那么大概便只能是廖静爹娘了。而且这份礼,还必须和廖老太太作为老祖宗送来的给分开……
那么,只能是今晚,抢在老夫人的礼送来之前先“弥补”了……
荣安猜中了。
廖家大奶奶,也就是廖静的亲娘魏氏,亲自来了一趟。郭氏去招呼了,而荣安自然没打算出面。
魏氏无非是代替廖静道个歉,说廖静知错了,将来必不会再犯。说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漂亮话,让荣安不能生表姐的气,以后和和睦睦共进退。又说已经查清廖静落水与荣安无关,让她放心。
魏氏不但给荣安送来了一套赤金头面,还给葛家几位主子,包括葛氏和葛薇都带了礼,也算是客套极了。
郭氏原本便因着小姑子和外甥女的事没个说法而对廖家有怨,还是见对方态度诚恳,来人是正经主子,又带了重礼才坐下一见。可她一向是个护内的,一听荣安几次被刁难,当时便拉下了脸。若不是担心小姑子的将来和自己丈夫前程再被廖家使绊子,郭氏差点就要让奴才撵人。
于是在魏氏要求见荣安时,郭氏以荣安身子不舒服早早睡了为由,直接给拒了。
魏氏讪讪,却也没法子,只能赔笑离开。
“你娘威武!”荣安拿了杯子与葛薇一碰。
不但是郭氏,葛家上下都觉得廖家有些过分了,在他们同看来,都有些打脸的意味。
“打个巴掌给颗枣吗?咱们葛家就算没落,也不至于下贱至此,孩儿被当众辱没,几个银钱几句抱歉就能随意打发?”
一番相商后,老爷子拍板做主,把魏氏送来的东西原封不动,又给全部退了回去。
“你这会儿还高兴吗?”葛薇瞧着荣安正把桌上的金器一件件装箱。
“高兴啊,更高兴了。傻瓜,这意味着,为了让我消气,为了安抚葛家上下,明日廖家还回来的礼将更多。哈!而且……无功而返,廖家人等要气坏了。尤其是他家老太太。儿媳妇不中用,你猜老太太会不会对魏氏发作?”
魏氏今日因着女儿落水丢尽了脸,应该够糟心了,被老太太逼着出来给小姑子夫家的妾室娘家送礼是何等掉价?她肯定既憋屈又恼火,可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吃力不讨好,两边都没给她面子。
哈,她即便不爆发,也得对不分青红皂白偏心荣华和小姑子的老太太,对白眼狼一般胳膊肘往外拐的荣华,对令得自己受尽委屈的丈夫和廖文慈等人生出不少幽怨的小火苗吧?
应该很有意思呢!
见荣安止不住的笑,葛薇好心提醒她。
“姐,你很在意银钱吗?你可别叫祖父知道了,他该觉得你俗气……”
“在意。但谁也阻挡不了我!”
她要挣很多很多银子!谁知前路会如何?万一什么都不成,万一她扳不倒,争不赢,万一最终看不到出路,有银子在手,说不定还能挣一条退路呢!
……
第079章 老夫和老妻
同一时间的将军府,廖文慈终于等到了虞博鸿。
知道他会早早回来,只因今日是荣华重要的日子。他再狠,对儿女也是好的。
尤其荣华的.asxs.摆在那儿,皇后的人选,家族的荣耀,他怎么也不可能不关心。
所以廖文慈做了很多准备。
衣着简单飘逸,妆容亦是素淡怡人——是虞博鸿好的那种风格。
她拖着最近消瘦许多的身子,站在花间,迎着晚风,似一不小心便会被风吹走,有种冷清落寞的美。
怕虞博鸿不愿进屋,怕憋闷环境下两人不满态度又会一触即发,她还将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摆在了自己院中小亭里,挂上宫灯点上烛,营造了轻松舒适的氛围。
她另给虞博鸿准备一壶烈酒——一壶加了些许料的烈酒。
这是自打黑衣人事件后,她与虞博鸿第一次有机会好好说话,也是她迫于形势,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第一次让步。
她再不愿,也只能为了女儿和家族前程咬咬牙。
虞博鸿来了。
见此场景,他却是脚步一滞,微微一蹙眉。
“老爷……”廖氏素来架子端的高,偶尔这一服软,巨大的反差让虞博鸿有几分不知当如何开口。尤其是她泪水一滚,可怜巴巴的模样,更令虞博鸿手脚几乎无处安放。
“有话……还是直说吧。”
廖文慈一噎,暗骂这个十几年如一日不解风情的大老粗。“老爷,先用膳吧。”
亭中风景好,空气好,不会太压抑,是廖文慈思来想去的选择。
“都是老爷爱吃的。这是老爷最爱的冬瓜瑶柱老鸭汤,这个时节喝最好不过了。这鸭一早就煲上了,入口即化,老爷尝尝。”廖文慈亲自动手,更是惊呆了虞博鸿。
再一瞧桌面,竟然全是他爱的大鱼大肉。
炸鹌鹑、炖肘子、蒸扣肉、炒腰花、酒糟鱼……都是他爱吃的。
这些往日里都是廖文慈嫌弃太油腻,看都不看一眼的菜品。
虞博鸿还没坐下,廖文慈便已给他张罗好了主座以及满满一碟子的菜。
他幽幽一叹。
“先别忙了。华儿今日究竟如何?好还是坏?皇后娘娘可有示意?”
他没打算动筷子。
“边吃边说可好?老爷,你我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说话了。而且今日事不少,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完的,但饭总是要吃的。这是老爷喜欢的高粱酒……”
“我还不饿。”虞博鸿坐下了,但他神情未松,别说酒,就是筷和匙也没碰一下。
廖文慈这才发现,状况或许比她所以为的还要严重。
“老爷,你我……怕是被离间了。”如此,廖文慈只能靠话题来先将人留住了。
“什么?”
虞博鸿一愣。
“有人在咱们中间,在安儿和婉娘那儿挑拨在先,暗害在后,为的,只怕还是坏了华儿的婚事和咱们将军府的名声。”
“挑拨暗害?”虞博鸿忍不住哼出了声。“那不都是你干的?”
“老爷!我说了,与我无关!”
廖文慈气煞,却只能强压火气,换成了苦口婆心脸。“您若再这般不听我解释,咱们整个将军府都要陷于被动,被人害了都不自知啊!老爷手握大权,华儿身带凤格,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咱们呢!”
廖文慈是真委屈,这会儿眼泪也是说来就来。
虞博鸿只是瞟了她一眼,示意她有话赶紧说。
“今日有人将廖静推下了景观湖。可当时在场的,只要华儿安儿和静儿三人。”
虞博鸿面色一突:“是有人暗中下了手?”
“否则呢?”
是啊,否则呢!只有三人?虞博鸿信得过安儿,肯定不是她。华儿和静儿感情好,也不会是华儿。静儿最好面子,更不可能是她自己下水丢人现眼。
“当时华儿就预判有神秘人一直跟着她们。就如当晚黑衣人跟着安儿一样……”
“你先等等!这事……该不会是你为了洗脱当日黑衣人的嫌疑,所以自己安排了神秘人而演了这场戏吧?”
虞博鸿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廖文慈闻言却是气得差点吐了口血出来,他的脑子可真会转啊!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成什么样了?
“老爷!我是疯了不成?廖静栽在荷塘里,满头满身都是泥,丢的是廖家的脸,同样也是丢了站在那儿的华儿的脸。今日对华儿何其重要,更何况皇后娘娘也在,我再怎么也不会拖自己后腿吧?”
虞博鸿一时也接不上话了。
倒也是!
为了今日,她准备好多天了。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华儿一步登天更重要了。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不愿让华儿成为太子妃,所以才下绊子?”
“正是此意。毕竟现场只有三人,您说让人如何议论?静儿那么惨,谁看都只能是华儿或者安儿做的。当时丢了好大的脸,围聚了好多人,连我祖母也一直在帮着善后。皇后娘娘生气,提前离场,华儿的婚事只怕岌岌可危……”
廖文慈越想越伤心,哭得梨花带雨。
“老爷若觉得我说话不值得信任,大可随便找人一问便知我所言可有假话,可有夸大。静儿这一摔,害了华儿和安儿两人的名声啊!”
见虞博鸿不说话,廖文慈知道他是听进去了。
“而且,当时安儿还和静儿吵起来了。又是惹了个大笑话。安儿本就对华儿不满,当时华儿帮谁都不行,最后,华儿被安儿和静儿一起给责怪上了。这分明是有人在挑拨啊老爷……”
“安儿,安儿她没事吧?”
廖文慈再次一噎。今日这事华儿才是苦主,他听到了没有?他竟然还是只关心安儿?
“安儿自然没事。她一生气,拂袖就走了。”
廖文慈再次抹泪,“倒是华儿,一人面对一个烂摊子,还要面对那么多夫人小姐的压力,又忙着安抚安儿,送安儿离开,后来再到茶话会时,整个人都蔫了。回来后,华儿谁也不肯见,几乎崩溃了。”
虞博鸿一叹。“华儿那里,明早我去瞧瞧。”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踏足华儿的芙蓉院了。到底是养在跟前十几年的孩子,这会儿被廖文慈这么一说,他心里也软了几分。
“华儿是咱们费了十几年心血培养的,原本就承载了助力家族的义务。她最近屡屡受挫,又承受了许多指责,此刻身心俱疲,正是脆弱之时,老爷别再冷落她了。”廖文慈眉眼带情,话中有意,将“冷落”二字咬了咬,深深看了虞博鸿一眼。
……
第080章 相谈两不欢
面对虞博鸿,廖文慈素来姿态摆的高,她没法死乞白赖去求,也做不到卖弄风情去勾,如此暗示,已是她能做到的极致。
然而那该死的大老粗,却只知蹙眉捏拳,没看出她眼中意味,更没听出她话中暗意。
“华儿与你亲,还是你多去劝导她吧!”
虞博鸿不但没生出多余的怜惜,反倒是怨气出来了:
“要说,你也是的。你和你们廖家,这么多人去参宴,这点事都做不好吗?怎会出事?华儿她们为何只三人去了湖边?她们身边的奴才都做什么去了?安儿第一次去颜家,可华儿她们却不是头一回了,也不知道要带着妹妹吗?为何安儿会与静儿闹起来,是不是静儿又欺负她了?华儿为何不制止?她们三人怎么就跑湖边去了?你们既然怀疑有人暗中动手,当时做什么去了?此刻回来说,牛都过了河了,还有什么用?你还指望我怎么查?去哪儿查?……”
廖文慈慢慢瞪大了眼。
她是真没想到,这男人……这般倒打一耙!
原先还打算委曲求全与这男人重归于好的心思到这会儿直让她周身泛冷,挡不住的嫌弃之心再次在她骨血里开始游走。
“老爷与我说笑呢吧?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不是咱家。我倒是想查,可我一没人手,二没权利,更是因为不敢!我但凡要查,岂不是打皇后娘娘脸?要往那偏僻湖边走的是安儿,华儿好心,带着静儿一路跟着还成了她们的错了?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表姐,华儿夹在中间已经够难了。因着她二人,华儿自己当做之事没做成,一直都在丢脸,一直都在给她们扫尾,老爷这会儿反倒怨上华儿了?有这样的道理吗?
另外,宴会规制在那儿,奴才和主子们都是分开的。若主子们身后全都跟上一阵奴才宴饮,岂不是乱糟糟乌泱泱?我来与老爷说,也是为了告诉老爷提醒老爷,为了让老爷警醒起来,并不是让老爷去彻查。
这事本就是突发,老爷您怎能将错都归结到我们几个妇人身上……”廖文慈何尝不是一肚子的怨气。
虞博鸿没吭声,心头烦躁的他,拿起了酒壶就闷了一杯。
廖文慈见状,只能住嘴,咬牙将怨气吞回,把声音放柔放轻,又给虞博鸿倒了杯酒。
“要说,显然有人因为华儿的凤身已经针对上了咱们家,咱家最近才会接二连三出怪事。老爷对我有误解,安儿对华儿有误会,家宅不安,大概也在他人的算计之中。老爷,那个黑衣人真的真的与我无关。我若要对付婉娘,用得着派黑衣人?”
“可婉娘的病,绝对是你的责任。”
“这一条,我也不认。我此刻怀疑蔡大夫差点被黑衣人灭口,也是有人在幕后操作。老爷您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府中上下如何?我连花花草草都舍不得动一动,怎会害人命?婉娘病着,安儿是庶,她们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我何至于对她们动手?这些,老爷您可都仔细想过?”
虞博鸿自然是有些疑惑的,然而这些后宅的弯弯绕绕正是他理还乱的。正因他弄不清那些迂回曲折,所以他宁可相信眼睛看见的。
他不吱声,却也不打算就信了廖文慈。
“若蔡大夫还好好的,自当为我作证。可这会儿我百口莫辩……”
“说重点吧。”
“这事,我思来想去,唯有最好的一个解决途径。”
“什么?”
“让荣安和婉娘回府来吧。他人能离间,正是因为有隔阂。我愿意后退一步,也愿意做出表态,与婉娘化解隔阂。华儿和安儿也是,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说不开的?一个屋檐下,只有团结起来,才能不被打倒。此为一。正好老爷也能看看我的态度,对待婉娘母女的心意。
第二,老爷您官声和名声也重要,妾室住在娘家,这对老爷不好。也坏了虞家名声,让虞家蒙羞,成了人茶余饭后的笑料。对孩子们的姻缘更不好。您哪怕不看在华儿面上,也得顾及着安儿,对吧?
说到安儿,她在葛家待着也不利于她今后。回家后,她至少可以和华儿一道读书写字,可以学学礼仪,学学女红。快及笄的人了,嫁妆也得准备起来了。府里的兄弟姐妹也得熟悉起来,有了要好的玩伴,才不容易被人利用了去。而且她很久没拜见老太太了,也该在老太太跟前学一学,尽尽孝。毕竟,很快也是要嫁人,要孝敬公婆的人,老爷您说呢?”
廖文慈学聪明了,只字不提她自己,要么从府中,要么从老太太,要么为了荣安将来。这三点,虞博鸿绝对没法说个不字。
“荣安不好的玩伴,你说的是葛薇?她何时利用荣安了?”虞博鸿一下就抓到了廖文慈漏出的所指。
“葛薇自然是好的。安儿那孩子,若如今日葛薇那般,只与那些清贵家姑娘在一起玩,我倒不操心了。可她偏偏跟着的是常家姑娘……”
“哪个常家?”
“还能是谁?鲁国公家的呗。当日老爷征西的兵权是从鲁国公家接过的,为此常家一直耿耿于怀,没少刁难咱家。这会儿他们家小姐和华儿同为候选……您说,安儿她跟着常家的,还从常家小姐和老太太那儿收了份沉甸甸的见面礼……为这事,我实在忧心得很。”
虞博鸿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见他的怒意全被转移,对待自己的咄咄逼人也少了许多,廖氏心知自己计划还是成功的。
正好一阵风吹来,她缩了缩身子,打了个喷嚏。
“虽已入夏,但早晚凉,以后就别把晚膳摆出来吃了。趁饭菜还有些余温,赶紧端进去吃吧。”虞博鸿站起了身。
“安儿做事一向有分寸,她既与常家姑娘说得来,便由着她吧。咱们与常家多年未有来往,说不定慢慢也能消了芥蒂。安儿性子直,也不是什么坏事,规矩什么的不重要。她既不是嫡,也不是长,平平安安最重要。什么读书写字女红的,有华儿就够了。咱们家是武将之后,用不着那些。安儿对习武有兴趣,我打算便让她练练腿脚……”
廖文慈怎么也没想到,这男人的心已经偏到了这种地步。
这都是说的什么?
自己句句在理,可他却能用这些荒谬的理由驳成这般?
她真的惊呆了。
荣安不学规矩反而去练武?这像话吗?难道还要上沙场继承他衣钵不成?还嫌那丫头惹的笑话不够,还嫌她不够拖华儿后腿吗?
廖文慈一想到,将来华儿母仪天下的身后,跟着的是个横眉怒眼,五大三粗,一言不合就亮拳头的妹妹,她便再次打了一个大冷颤。
……
第081章 你妇人之见
廖文慈接连深吸了两口,努力压下不爽。
“身为女子,自当相夫教子最重要。安儿起步晚,不能再耽搁了,练武是能强身,但事有轻重缓急,安儿这年纪……”
“安儿的婚事,不用你操心了。”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安儿的婚事,我自有打算。”
“什么?”廖文慈更惊了几分。他在说什么?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荣安的婚事,怎能他来做主!
“我已有人选了。”虞博鸿面不改色。
“谁?”
“你不用管了。这事我亲自处理。你若闲着没事做,可以先给安儿把嫁妆准备起来。行了。就这样吧。没别的事了吧?”虞博鸿显然这就要走了。
“老爷,”廖文慈挤出一个笑。“饭菜既然备下了,便赶紧趁热吃一口吧。”
她咬了咬牙,伸手去拉虞博鸿。
可……
他避开了,并直接转身。
“我……还得去趟葛家看看安儿。”
“那……我等老爷回来。”廖文慈的声音在抖。
“你大病初愈,早些休息。我一来一回时间不早,就睡前院了。你若觉无聊便去疏导疏导华儿。告诉她,我明早去看她!”虞博鸿瞧了她一眼:“以后多穿点,着凉了更麻烦!”
虞博鸿毫不犹豫就走了。
廖文慈气得发抖。
这个时辰了,他还不饿?他分明是要去陪葛氏用晚饭。
他放着自己的嫡女不先关心,反而急吼吼去找庶女?
她都如此放低身段,如此低声下气挽留了,他不是看不出,他是在装傻。何其冷漠之人!
“我话还没说完。”廖文慈整个人冷了下来,追了两步。“老爷明日若方便,便隐晦到皇上跟前提一提虞家或正被人暗害之事。总不能这般不清不楚就断了华儿前程。”
虞博鸿脚步一顿,再次眉头打结回头:“你都说是不清不楚了,既无证据,我如何贸然与皇上去提?妇人之见!”
说罢,他便大步流星离开了。
廖文慈气得面目扭曲。
整桌饭菜都被她推翻在地。
她能做的,都做了。
依旧是不欢而散,依旧话不投机!
高贵如她,到头来还是抵不过一个妾。呵!
留不住心,留不住人,那么她也不用再抱什么念想了。
“我尽力了,既做不到,便还是不要强求了。”
一刻钟后,廖文慈拿了一只巴掌大的盒子给到了李嬷嬷手中。
“夫人这……当真……”
“你没看见吗?我这般努力为华儿,可他天天在皇上跟前晃悠却还连口都不肯开。他的心早就不在这儿了。既如此,我只能自己努力了。为了华儿,为了廖家,为了将来……没什么不敢做的!去吧!让阿力亲自去送。”
“是!”李嬷嬷抹着泪退下了,廖文慈眼中却是狠厉一次次闪过。她从来对别人能狠,对自己也一样……
而同一时间虞博鸿一出将军府便打马前往葛府去了。
安儿的婚事,他早有主意,经过最近之事,他不放心将这事交给廖文慈。
他给荣安相中了于彤。
他心疼荣安,只想给她找个会照顾人的。安儿受那么多委屈,他也不想再逼迫她学这个那个,不想学就不学吧,开心就好。正好,于彤长在他身边,是他知根知底的,性子宽和体贴,他觉得于彤值得托付,也能够胜任。
且于彤是孤儿,自己亦师亦父,婚事可以全权做主。于彤已近双十,本也到了该娶媳妇的年纪,他视于彤为左膀右臂,自然不能委屈了于彤。思来想去,与其雾里看花胡乱挑人,还不如就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他本就在思量要给荣安和于彤创造相看相处之机,可先是在北营,后来又是清风坛,两人不但见上还说上话了,他觉得很好,两人缘分也匪浅,确实良配。
当然,这事他还得找婉娘说一说,让婉娘先看看于彤。只要她同意,这事便能定下了。
婉娘病也在好起来,等孩子及笄,华儿的事定下后,安儿的婚事便能办了。
甚好,甚好……
虞博鸿不由将马速提了提,夜风不小,怎么还越跑越热了?
……
荣安听说爹是从将军府过来葛家,猜想廖文慈一定大告了自己一状,本以为他定会找自己问话。
哪知一直等到月上柳梢,她爬上了床迷迷糊糊快睡着,爹既没来,也没回家。
“额……”是她送的茶叶喝醉老爹了?
一打听,说爹是真醉了,留在了娘的房里,压根就没回将军府去……
“啧!”
荣安咂咂嘴,娘的病也快好了。说不定自己还真会有个弟弟?
第二天一早醒来,荣安便听说,荣华病了。
病了,自然不会应约来葛家了,荣安拍手叫好,反正她不想见荣华也懒得费脑子应付。当然,据后来虞博鸿身边阿虎告密:是茶饭不思,自己作的,为了向外界摆态度,诉委屈,也是为了引将军去探望,更想以此来逼迫将军在皇上跟前做些引导……
荣华让贴身丫头送来了一封道歉信和一小盒子的首饰。
里边有三串很是得体的珠花,两根带宝石的簪子和一件珊瑚链子,算是应了她昨日给出的承诺。
很快,将军府和廖家也几乎是前后脚送了东西来。
吃穿用度,一应俱全。
廖文慈被皇后当众要求“上心”,这会儿自然不敢懈怠。廖家老太太加上昨日廖静的“赔罪”,这份礼自然也不轻。再加上两家都有意在银钱上引诱荣安听话,在势头上压住葛家一头,这礼更得重上几分。
荣安瞧着长长的礼单,却压根连面都没露。
就气死她们!
反正她不懂礼数,连皇后也都是知道的。哈哈哈!
她把礼单送到老太太跟前:“外祖母,你瞧着,这诚意可到了?”
“你决定就好。”
“那就……免为其难,收下吧。”两家光就送来的绫罗绸缎加起来,便差不多一车了。再多要,她倒是好意思收,就怕别人会骂葛家不知礼数。
心安理得的荣安手一挥,就让把东西全拖葛家库房去。
“你可打住吧!”老太太啐她,“要叫人知道了,还不知该如何编排我老太婆贪墨你一个孩子的东西呢。”
“送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我要孝敬长辈,谁敢挑错?”葛家自然没要荣安的东西,但荣安还是把东西分出了多份,给葛家众主子都送了一份去……葛家上下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但心里也是对荣安更心疼了许多,愈加对她疼爱宝贝着。
不过老太太那么一说,荣安更是转了个心思。是呢!
廖文慈她们那般阔绰,该不会思量着这些东西葛家定不会要,所以转头到底还会回到将军府,还是会作为自己陪嫁?只不过是提前支出来走个过场?
她们休想!
……
第082章 荣安的回礼
既然荣华病了,荣安自然不能没有表示。
她第一时间便准备了一份回礼,一份问候信,让人送去了将军府。
她们可是好姐妹,至少得让荣华继续这么认为。
所以戏嘛,自然不能少。
“抠,真抠啊!”葛薇盯着荣安手,已用言语和表情嫌弃了足足一刻钟。“先不提廖家,就你家将军府都快给你搬空了小半个库房,这会儿人病了,你个好姐妹就回这个?你倒是好意思。”
而且,哪怕再撇开了将军府,就荣华送来给荣安的礼盒葛薇也瞧见了。数目上虽只六样,但确实都是好东西啊!尤其是最上边的那串珠花,顶珠又大又圆又亮,精品无疑。荣华为了挽回荣安心意也是下了本钱了。
她还是没法想象,即便面上,也总该回份像样的礼去啊。
荣安不以为然:
“第一,我家和廖家的家底丰厚,他们的小半个库房,就凭我一个,还搬不空。而且库房是死的,给我的这些也是死的,真正的值钱的是房屋地皮,是外边的产业店铺,是活的营生。那些才是真财富!这些个死物,廖文慈可没放心上。
第二,万事讲究你情我愿。是他们自己要送,自己主动要表达心意,又不是我让他们送的。昨日咱们不是还退了一份礼回去?可转头他们又送来了。可以说是他们懂礼,可以说是他们心虚,也可以说是他们犯贱。我光明磊落所以不用学他们,也不愿落了他们那般的下乘,随手回个礼已是仁至义尽。
第三,礼轻情意重。什么能赶得上亲手做的那份诚意?”
荣安正一针针挑着手上绒花。
“你想想,颜飞卿及笄我才送了三朵绒花,此刻姐姐病了,我亲手做一朵送她已经很够意思了。颜飞卿要知道了,还得觉得我送得太频,该嫌弃了。
第四,不管是荣华她们,还是外人,谁都没法说我一个不是。毕竟我的绒花,是皇后夸过,当众比过的。心意,才是最珍贵不过!你信不信,下次谁家再办宴,荣华一定会顶着这朵绒花去!”
葛薇啧啧啧啧好几声,还往外呸了一下。
“你管这叫亲手做?管这叫心意?还有脸说珍贵?”
“怎么说话呢?二两银子买来的呢!要不是我手艺太好,只有这正经的几家首饰铺子勉强有我的水准,我都只想路边花几个铜板送她一朵。可心疼死我了。”
荣安这辈子都不愿给荣华亲手做绒花了。所以她拉着葛薇一大早就去街上采购了。她一口气买了二十来朵,生生把价钱从三两说到了二两银子一朵。她打扮得很朴素,也没人识她,所以讲价的过程尤其顺利。
当时葛薇便问她,“你买这么多做什么?”
“万一荣华和廖静那种人上了瘾,老跟我要呢?她们又不出银子,我又不愿花费自己心思,以后就拿这些打发她们!多买些自然是便于讲价,能省一两是一两。”
“可这些花都打着标识呢!明眼人只要一瞧就看出是来自哪家铺子了吧?”
“笨!我自然是看准了我能拆能改才会买的!”当然,识破又如何?自己还不能先从店铺里买了回家仿制吗?
所以此刻的荣安,正一针一针小心翼翼将标识给拆了……
拆完标识,荣安又拿着绒花眯了眯眼。
“你倒是提醒我了,哪怕是绒花,我也不愿叫荣华占了便宜去!”
于是她又在花托位置刺了个华字上去。
多有心意和新意!量身定制!多费了她一刻钟呢!
“噗!”荣安笑了起来,哪有贵女会将名字戴头上,被人瞧见不得笑死?
所以,即便送出去她也戴不了。真真是满富心意的废物呢!“她啊,不值得我一针一线挑灯做花,也只赝品更适合她。而且,我要她连赝品都不配……”
荣安笑意深了深,将绒花放进盒中送出了。
“姐,你最近好财奴的样子。”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要攒家底的人!”
“姐,她不值您一针一线,那我呢?你做的绒花,我也喜欢。我能有吗?”
“你猜?”荣安笑着戳她脑袋。“就冲你刚骂我呸我,你也就值我一针一线。”
“岂有此理!”葛薇跳来:“那我一针一线都不要了,索性求个痛快!呸呸呸!就呸你了!呸!你能拿我如何吧!呸!……”
“你这模样,可不像是个正经千金。丢人。”
“那也是跟你学的。你我日夜相处,近墨者黑!责任在你,我可不怕。”
荣安笑脸却是突地一收,一下蹦起,正经脸摆出,讪讪冲门口唤了声:“舅……舅,舅母。您来了。”
葛薇叉腰手一僵,瞬间一缩脑袋一耸肩,慢慢转过了脑袋。家里规矩一向严苛,这下,怕是不但要被禁足,还要打手心了……
她娘……哪有娘!
门口空无一人。
“小妹妹,不是说不怕吗?怎么这模样倒似只鹧鸪呢?今日我便教你一个道理:恃宠而骄不是因为宠才敢骄,而是因为有让人宠着的底气。同理,我粗鲁无礼,并时不时甩锅给廖文慈也是因为有拿捏住她的底气。所以,你休想把你的低俗强加我身上,本小姐不允许。”
荣安挑眉笑:“我也挺多优点的,你闲着没事,可以跟我学学绒花啊!我正好差个打下手的小徒弟。又或者跟我学武啊,我正好差个练手的……这样才是好姐妹,可以共进退!”
……
接下来几日,虞博鸿来葛家明显勤了,不过他基本都是往葛氏院中跑,只在“喝醉”那次的第二日来了荣安这儿,问起她是否真和常家小姐交好。
“刚认识没几日,暂时关系还不错。”
虞博鸿略带犹豫地提点了关于立场的一二。
“爹,我只是与她性子相投才在一起玩的。常小姐与我一样,是个直爽之人,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这样的人好相处。不像大部分贵女,说一句藏三句,骂个人都要拐弯抹角,我实在融不进那些圈子。爹放心,我万事都会注意分寸,无论什么事,若事关立场,我一定不当众掺和。”最多暗地里搞个事。
“成。你开心就好。”
虞博鸿也是操碎了心,白日里他还特意找人打听了常茹菲的性子,听说了那是个喜怒哀乐放脸上的姑娘。此刻听荣安这么说,也是稍微放心。
“凡事多长心眼,不管什么事什么困难,只管来找爹。爹公务是忙,爹若不在,你用不着难为情,直接找于彤帮忙也成。那小子如爹半个儿子,不会推辞的。”
“说到于副将,您帮我谢过他。那日我和葛薇多亏了他照应,尤其葛薇,还是他找人送回来的。”
“小事。谢来谢去就太见外了。什么时候我带那小子来葛家吃顿饭,到时候你们自己谢吧。”虞博鸿悄悄开始拉红绳,却不知荣安已一眼看穿了他。
“行,您安排吧。”荣安决定,到那天“忙”着不在府里就成了……
第083章 练功和练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荣安确实很忙。
每日一早,她便开始练武。
葛薇原本还以为荣安只是说笑,可她每天都是被院中如成群野猫扫荡的各种闷响脆声给吵醒的。
虞博鸿安排的女师傅每隔三天会来指点荣安一次,并验收前一次留下的训练任务,每每,荣安都出色完成了。
“到底是将军爱女,天赋真好!这不怕累不怕苦不怕热的劲头,更是姑娘里头一份的。”
女师傅第一次来的时候,葛薇就坐一边看着。
烈日炎炎,她怕热,所以院中大树成荫,基本遮住了一大半的阳光,可即便如此,只要日头一升,依旧热度难挡。她瞧着荣安浑身湿透也咬牙坚持,没有懈怠没有抱怨的劲头,心头钦佩得很。
“不知小姐想学什么?防身还是健体?”女师傅见荣安很好完成了她布置下的各项任务,便打算开始正式教学了。
“偷袭和逃跑!”荣安回答地不假思索。
葛薇闻言,一口茶悉数喷了出来。
荣安对葛薇狠狠一瞪眼。
自己想要作妖,自然最好是掌了偷袭本事。闹事之后想要全身而退,自然得要有一身逃跑功夫。为了留得小命好好活着,还是这两样最重要。她容易吗?
也亏得底子好,这些年基本功扎实,想来学什么都还不算太难。
那师傅也不多问,当即便应了。
于是,荣安开始了日复一日的练功期。女师傅在的时候她就学,不在的时候,她也是每日早上两个时辰,晚上两个时辰,雷打不动,一定要练满四个时辰。
至于每日午后到傍晚那段日子,她也没有懈怠,忙着游走于各种宴席会面。
天气渐热,姑娘们的活动时间也都改到了午休后的申时,大多是些凉快的花宴茶会。
时间上没有冲突,荣安对此表示满意。
倒是葛薇,渐渐开始闹着要把院子留给荣安,再不要与她一起住了。
不仅仅是早晚难安,又常常被一惊一乍,更是荣安每日神出鬼没,时不时还要拿她练手,每每都吓得葛薇哭着嚎着坐地……
比如前日,晚回的葛薇刚从老太太主院请安回到自己房,后背一阵风吹来,腰带就松了。她左看右望却见无人,低头重系腰带时,却被人从后给抱住,接着后髻一松,一头墨发掉下,头上发簪也少了两支。
她差点以为是什么登徒子进了家,刚要尖叫,口中却被人塞进了一物,拿出一瞧,竟是自己腰带……随后便见荣安坐在了两丈外的桌边喝茶……
比如今早,葛薇是尖叫着起身的。如往常一样,她醒来便坐起,可一股大力将她后拽,疼得她哇哇大叫。
彩云听到她醒了赶紧进来,也是吓了一跳,之后便噗笑出声,葛薇一缕头发被绑在了床柱上,脸上更是被画了个猪头……
仔细一瞧,那“画作”还是口脂所画,那脂早就干了,所以只怕是夜半所为。
她们都不用猜就知又是隔壁那位所为。
“彩云,你放她进来的?”
“没有的事。”彩云哭笑不得。“奴婢就睡外间,压根不知啊。不过昨晚奴婢倒是听到窗户似有响动,还以为是起大风了。想来,表小姐正是从窗口进来的吧?”已经入夏,为了透气,晚上睡觉窗子都留或大或小一道缝,谁能料想,会有人偷摸翻窗而入……
“难怪我半夜醒来总觉得脸上痒痒,还以为是蚊子……”葛薇很确定,当时她听到蚊子的嗡嗡作响了。很显然,那也是荣安。
她实在受不了,大喊了起来。“虞荣安!你给我过来!”
可外边来报,荣安出门了。
葛薇便跑到老太太那儿告了一状。
荣安也表示很委屈。
她学的功夫总要有练手之人吧?
师傅武艺高强,她在师傅手里都过不了两招。
小荷最近被她练的天天连人都找不着了。长辈们那里不好下手,她看来看去,也就葛薇最合适。若她能瞒过丫头偷摸近身葛薇,也算是一个大考验。
她自然要做。
几次三番如此“考验”下来,葛薇觉得精神压力太大了,不但不敢走夜路,半夜要醒好多次,连沐浴解手都小心翼翼,她坚持要搬去别处住。
荣安送了份压惊礼。
“你忍忍,我最多再待一个多月,必定要回将军府了。”
“你爹说的?”
“不用他说!我清楚着呢。之所以此刻还赖在葛家,主要还是用的娘养病的名头。等娘病好了,不管是为了爹或娘的名声,当然还有葛家名声,我和娘都不可能再留葛家了。”再有廖文慈和荣华的缘故,她们距离开葛家的时间应该没几天了。
“我的处境你该最懂,我怕回了将军府被欺负时可以反击或是下次再遇到危险时可以逃跑才急吼吼要学要练。薇啊,你受委屈了,姐给你赔不是……”
这话一出,葛薇又心疼她了,眼眶也红了起来。
“薇,姐这么做对你也是有好处的。你瞧你这会儿是不是机警多了?姐保证,下次不在你脸上画画了。”
“等等!”葛薇气得拿手指她。“还有下次?”
“下次也不会坏你形象!”
葛薇倏地起身:
“下次,你要再拿我练手,我便开始收费了。你这会儿不是私房丰厚吗?下次,你每对我使坏一次,我便拿你一件宝贝!反正你的东西,都在我知道的地儿!有本事的,你在这院中掘地三尺全都埋起来!”
“真不友好!”荣安一叹。“罢了,我还是拿小荷练手吧。小荷比你便宜,只要几个铜板就能打发。话说,我让小荷买点吃的而已,她怎么在外边磨了一个多时辰还没回来?”
……
荣安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下去。
练功,参宴,吃喝……基本是惬意且安逸的。
只有一次,叫她略有不爽。
那是一场办在了瑞云公主府的荷宴。
很是盛大,参宴的多是达官贵人。
荣安早已成为京中无人不晓的将军府二小姐,这类宴席再不会缺了她的身影。
由于主家身份不凡,所以最近鲜少露面的廖文慈也带着荣华出现了。只不过这一次,没见着廖静。准确说,是自打上次落水之后,荣安便没再见廖静。
……
第084章 不懂事的爷
荣安与荣华面上依旧保持了融洽关系,所以宴席上有近半时间二人是在一起的。
当荣安问起廖静时,荣华叹了口气。
“虽说上次那事咱们都知是有人在捣鬼,可表姐因着我和老祖宗没有第一时间站她帮她说话,还逼着她道歉,所以直至今日都还耿耿于怀不搭理我。真是愁人。连带着舅母对我也没那么热络了。”
“你舅舅呢?”
“舅舅左右为难,与舅母闹得也不太痛快。”
“哎。”荣安一叹,心下一喜,真好。廖家也生矛盾了。内里一乱,多少能给他们找些事做,如此这般,他们对外也能少做些坏事。自己要是有机会,看来还真得多多搅水,救人救己。
“荣安,咱们往那边走走?”
“不好吧?往那边就多男宾了。”一般这样的场合,很少会男女宾客混坐一处,男女宾之间为了避嫌,要么以前后院之分,要么以湖以墙以林等为界限分开两处进行。
今日也是这般。
“我嗅到前边香气扑鼻,倒似是昙花的香味。安安,你没见过昙花吧?机不可得,咱们去瞧瞧!”荣华双目微光闪过。
荣安则眯了眯眼。
昙花?明显是欺负她无知,把她当傻子呢!
荣华眼下这路数,前世就没少发生。
荣安很清楚,若无意外的话,走着走着就该偶遇上太子了。
打了照面却转身就走未免失礼,自然要说上几句。而既然并非孤男寡女,那自然还能多说几句。说话投机,还能来些个视线交流。就这么很自然的,便有了邂逅加了解的机会……
当然,实在叫人瞧见了,也不怕什么。反正碰巧嘛,大伙儿都能作证。又或者,可以说是各自迷路;被花香吸引;被鸟叫引来……反正是有缘分,说啥都成。谁若愿意宣扬一番那便更好,反倒更加促进了他二人的佳话。
一来二去,关系熟络。三来四去,渐生眉来眼去的暧昧。
说些不清不楚的话,留着似是而非的情,总之,前世便是这般……
前世的荣安一开始还真以为是巧合和缘分,后来才知,原来是两厢情愿的算计。太子那里她不太清楚,但荣华这里,是总会有人漏出太子行踪,以便两人顺利碰上……
“好安安,走吧!”荣华面色微红,拉了荣安就走。
荣安无所谓。
让她去,倒是不难,只要荣华不怕她打扰他们的郎情妾意便成。
果然,她二人刚上假山凉亭,对面有两位贵公子也到了。
就是那么巧!
那么完美的邂逅!
不过除了太子,还有那可恨的瘟神六皇子朱永霖。
太子依旧不改他阳光普照的笑颜,不但温暖了荣华脸,还闪过了荣安眼。
朱永霖也在笑,可那笑里,分明都是不怀好意。
荣安见他便生厌,一下想起这两人上次威胁她时说过要把她弄进府去收拾的话来……
“姐,这里既然有人了,咱们便换地方吧。”荣安行了礼转身就要走。
“安儿……”荣华的礼可不像荣安那般粗糙敷衍,所以荣安说这话时,她一个礼都还没行完。如此良机,荣华哪能轻易错过?荣安一走,她又还有何理由留在这儿?
荣华几乎是一瞬间便想到了法子。
“哎哟”一声,她急着转身呼喊荣安,结果脚滑了下。
“虞大小姐没事吧?”
太子的关心溢于言表,直接走前了几步。
荣安扭头看了荣华一眼,心下鄙视,可却接收到了荣华一个乞求的眼神。
“安安,我脚扭了下,等我缓一缓再走。”
荣安鄙夷。
好烦!
烂透的桥段,可却那般实用。
既给了太子关心和表现之机,又给他二人提供了话题。还为暂时走不成给出了理由。而自己这个做妹妹的,也没理由扔下姐姐吧?
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瘟神朱永霖已经哼笑上来,几个箭步就挡住了荣安去路。
“虞二小姐急什么?不等等虞大小姐吗?”
“自然要等的。”
荣安转身,冲太子道:“太子殿下也听到了,家姐腿脚受伤,民女得给她仔细查看一二,敢问能否劳烦太子殿下和六皇子殿下移个驾?顺便帮忙找个大夫过来?”
“……”太子和荣华。
这孩子,是太懂事还是太不懂事了?
荣华只觉脸都烧了起来:
“安安,我……没那么严重。姐姐休息下就没事了。太子殿下尊贵,你……不可无礼。”
“无碍。”雄孔雀再次温柔笑起。“虞二小姐心直口快,满京城皆知。来,虞大小姐赶紧这里石椅坐吧。”
啧啧,荣安瞧着他先拿汗巾垫到了石椅上,又帮着将假山小路和石椅附近几片被风吹来的残花落叶给踢开了,关怀备至将荣华引了过去。
好个体贴入微的郎君,叫荣华那张俏脸上的红晕直接烧到了耳垂。
这会儿冷眼看来,确实看到的更多。好一块汗巾,既防凉又防脏,既提高了印象分,那脏了的汗巾子还能成为下次见面的桥梁。
这太子爷,经验技术纯熟,显然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荣安越发看不上他了。
再次为前世可怜的自己默默叹气。
“多谢太子殿下……”
“虞大小姐在孤眼皮子底下受伤,孤保护不力,已是内疚至极,虞小姐这一谢,实在叫孤汗颜。”
两人四目相交,男的愣神定住,女的羞涩挪开眼。
然而太子朱永昊衣袖下的一双拳却在越握越紧……
就连他眼底的一汪深情水也不受控地越来越淡……
因为从他的角度,眼角余光正好能扫到虞荣安。
他瞧见对方在笑,直白露齿的笑,抱胸毫不避讳的笑。还有那脑袋,晃什么晃?她怎么还坐下来了?她的裙摆在抖动,她是不是在抖腿?
自己是不是还得递一把瓜子给她?
她这个模样,像极了戏楼台下坐着的爷!这是把他当戏瞧了!
他不用正眼瞧过去,已能再次感受到对方的鄙夷,他一下便想起了前两次,虞荣安翻出的那两个白眼。
这一瞬,他的兴致全无。
如一盆凉水淋下,刚刚欣赏美人的热情瞬间消失。可他的脸面却不自觉有些发烫……是臊?是怒?是恨?还是其他?
游刃有余的戏码,怎叫他觉得丢人了?
……
第085章 做缩头乌龟
“疼得厉害么?试一试,看脚腕如何?”
朱永昊深吸一口,强行将注意力从荣安身上收回,再次关怀问起了荣华。
“晒不晒?”他贴心站到了向阳处,既帮着荣华挡掉了阳光,又隔绝了虞荣安那张令人生厌的脸。
“可需找大夫过来?”
“……”
见对面两人开始了交谈,荣安思量是否要掺和一脚,可朱永霖却再次挡在了她前边,并压低声音到:“我觉得你还是少管闲事,多为你自己将来发愁吧!”
“我的将来,与你无关。六皇子殿下也少管我的闲事吧。”
“话别说那么早那么满。你瞧那边。”朱永霖示意了不远处。
他们站在假山群上,居高临下,顺着朱永霖的示意,荣安能看见不远处的廖文慈。
“站在你嫡母身边的,是我姨母。你猜,我姨母找你嫡母做什么?”朱永霖的笑又深了几分。
“做什么?”
“蠢货,自然是要收你做我的……玩物。”
“哦。”荣安没有半点慌张。
等着看荣安惊慌失措气急败坏模样的朱永霖有些不爽。
“你嫡母应该巴不得将你这个祸害弄出府去还她清净,我这么做是帮她大忙了!你放心,到我身边后,我一定好好调教你。用不了多久,你一定成为乖乖小绵羊。到那时,你姐也不会因你而耻,你们全家都会对我感激涕零。只不过……怕谁也管不了你的……好坏和死活了。”
“六皇子真是过分。”
“怎么,知道怕了?不如此刻跪下来求我,求得我高兴了,或许……”
“这会儿天色还明,您就白日做梦,不是过分是什么?”荣安轻轻嗤声。“我嫡母真心待我,自不会卖了我的。”
朱永霖刚哈哈了两声来取笑,随之便慢慢变了面色。
不远处,只见廖文慈与贵妇明显已从先前的相谈甚欢变成了两相生厌。廖文慈含着敷衍的笑慢慢行礼,而朱永霖姨母则甩袖怒气冲冲离开了……
“啧,看来,我嫡母看不上六皇子您呢!”荣安笑得灿烂。
她自然不急,上次朱永霖和太子当面恐吓她,她便无惧。阿猫阿狗想要她?她都懒得回绝。对廖文慈来说,她可是凤身,岂容糟蹋!有谁来要她,最着急的无疑是廖家人。
廖文慈既这么热心,荣安便为她拉了一波仇恨做回礼了,不谢……
朱永霖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回绝。
姨母身份高,谁不得给些面子?
姨母脾气好,让她拂袖而去,显然对方的态度很坚决!
对方这是毫不犹豫和考虑,一口回绝了。
一点面子没给他?
他好歹是个皇子!
朱永霖恼火更甚,眼里狠色闪过,咬牙便冲荣安伸出手去。他还不信了,区区一个庶女,他堂堂皇子还会一而再地收拾不了。
软的不行,他便来硬的。拉个手,扯个衣,看她就不就范。下贱庶女,主动勾搭,有太子做人证,他倒要看看,廖文慈会不会上赶着连夜将这丫头送来他府上!
可荣安早有防范,轻巧退着避过了他手。
“过来,你主动过来,我便留你几分颜面。否则我一声令下,我假山下边的人上来,到时候你就难看难堪了。”朱永霖勾着唇慢慢踱步上来。
“是吗?”
荣安又是后退两步。“不过您是不是忘了,我不是贵女,没有规矩,不介意所谓的名声受损?”
荣安瞥眼那边,荣华和太子还在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真真无语。
“而且你信不信,连我姐都不会答应让我去你身边?她也会觉得你配不上我。”
荣安挑眉笑着往假山退,索性连上两阶,一步跨出去抱在了假山上,将半边身子悬出了假山外。
有些危险,下边候着的几个守卫几乎是同时昂起了脖子。
“我若此刻呼救,大叫你逼迫我,你猜丢人的是谁?”
“凭你?”朱永霖面色已变,可笑意依旧。“你真高看你了!就你那丑八怪乡巴佬德行,本皇子还会色令智昏对你无礼?本皇子身边扫地丫头都比你强了太多,你以为有人会信?”
“不不不,殿下误会了。我有自知之明,所以没打算咬定您对我无礼。因为我打算跳下去,然后摔个半死后告诉所有人,是你把我推下了假山。你猜我敢不敢?一般小姐顾忌名声,没有胆量,可我不会!六皇子,试不试?赌不赌啊?”
“你……你倒是告诉我,我为何要推你?”
荣安压低了声音,轻笑到:
“也许……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荣安将视线投向了正轻声交谈的太子荣华身上,“你怕我碍事?又也许,你嫌我名声不好会坏了谁的好事,为了博取谁的信任,便帮谁出手了?……”
荣安点到即止,除非朱永霖真是头猪,否则绝不可能听不懂她的意思:他只要敢动手,她就敢把太子拉下水。她不介意名声,可在场其他三人却赌不起。尤其太子!
“公主府大宴,我听说今日还来了其他几位皇子,都说兄弟齐心,其他皇子也一定会和六皇子一样,站出来为太子殿下分忧的。”
荣安笑得略显小人了些。太子的声名不容有污,不管是女色方面,或是品行方面,一旦叫人当场抓到把柄,看会不会有人落井下石!
即便没有证据,也可以借题发挥嘛!
她料定了朱永霖必须只能做缩头乌龟!
另一边的朱永霖,正错着上下牙,他知道,她真敢。一个敢走夜路,敢闯北营,敢大闹清风坛的女子,还有什么她不敢的?他知道,他再次败在了这个无耻到连颜面不要的女子之手。相反,被她这么一说,他还真就怕她掉下去了。
不仅仅是她刚说的那些,更重要的是,若因为他的行为连累了太子,皇后和太子都不会放过他!
“虞二小姐还请顾及虞大小姐颜面,速速回来,莫让大小姐担心才是。”朱永霖后退一步,咬牙提了提声。
太子和荣华这才注意到这边。
“安安,你成何体统,快下来。”荣华吓一跳,赶紧喝了一声。她双面绯红,这一刻只觉丢脸至极。
……
第086章 我喜欢的人
荣安对荣华表露的嫌弃有所不满,所以,对不住了,今日你与太子不但没法继续热谈,这段回忆怕也不会那么美好了。
“姐。”荣安一声哭腔提起来,“我也想下去,可我不敢。六皇子他……要逼我做妾。我不要,你帮帮我!”
“什么!”荣华面色大变,倏地起身,猛地回头看向了朱永霖。
她的这一明显到过分的反感反对质问态度令得朱永霖差点炸了。
又一个毫不犹豫啊!
几个意思?
果然,连这虞荣华也觉得,自己堂堂皇子配不上她的庶女妹妹?
荣安则投了个讥笑的眼神给他,满满的鄙夷。
被料中的丢人一下席卷了朱永霖全身。
荣安的哭腔和控诉还在继续:
“姐,这种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好歹也是将军府小姐,他好歹也要顾忌爹娘和您的颜面吧?他这般相逼,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你告诉他,他若再来逼我,我便只能跳下去了。”
荣华一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安安危险,你快下来,万事都有姐在。你放心,只要姐在,谁都没法轻易逼你!”
“我不下去,想我下去,除非六皇子保证永远不会再生如此念头。”
朱永霖额头青筋都跟着一颤。她,让他开口保证?她配吗?
他更没想到,荣华竟一转身,面容严肃走来,再无一点脚疼做戏之意。
“六皇子殿下,您与家妹有些误会对吗?”
虞荣华的表情和言语让朱永霖更不爽了。
他若承认是误会,岂不是彻底认输?那下次再见这臭丫头,他颜面何存?
既已捅破,朱永霖索性站到荣华跟前:“直话直说,也没有外人在,不瞒虞大小姐,我确对令妹有些意思,不知虞大小姐以为如何?”这会儿的他,更想知道自己是否真如虞荣安所言,她们都看不上他?
朱永霖觉得,但凡虞荣华有点脑子,都会表现出欣喜来。自己可是太子身边第一人,是恭维巴结讨好自己,还是得罪自己,这个选择明摆着不是?一个庶女能与皇室攀上关系,这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吧?对虞荣华的将来也是大推进啊!
“六皇子殿下身份高贵,舍妹如何能高攀得起?六皇子还是莫要打趣了。而且正如舍妹所言,这种事,也不是三言两语的说道就能成的。是不是?”
虞荣华虽笑着开口,可眼里没有半点喜,反而是敷衍态度明显,与那虞荣安有几分同仇敌忾之意。这也让朱永霖越发恼火。
可荣安却还唯恐天下不乱,觉得荣华不够霸气,觉得朱永霖怨怒不够,索性对着看热闹的太子开腔。这货才是罪魁祸首,凭什么置身之外?
“太子殿下,六皇子说了,只要他一声令下,您的人都会上来围了我逼我就范,是真的吗?”叫你袖手旁观,叫你出馊主意!
“太子殿下身份高贵,一定不会纵容手下作恶的。六皇子刚刚狐假虎威在撒谎,对吗?”
管不管?管就赶紧把朱永霖弄走,不管的话,你就是个纵容行凶的卑鄙小人。当然,这两人若还不以为然,荣安打算跳下去。这个高度,她还是很有信心可以安然无恙落地的。果然还是练武有底气啊!
太子拳头捏紧,面上却在打哈哈,上来表示一切都是误会,又冲着朱永霖喝了两句,骂他玩笑话也没有个度。
他很不爽,当着虞荣华,这是把他说成什么人了?他还没定下太子妃人选,所以不能与虞荣华撕破脸皮。怎么就被虞荣安说得成了他们兄弟两人用武力合逼她就范?她是天仙不成?
还有这个虞荣华,脑子有毛病?看不出把虞荣安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的好处?看不出这个乡巴佬配老六已是高攀?他确实在纵容,他也确实对老六有过暗示,他料定她们都巴不得,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不识相。
朱永昊忍不住,狠狠一眼瞪向这个六弟,没用的东西!
而朱永霖连牙都咬得咔咔响了起来。
他算是发现了,这将军府上下,脑子都不正常!
荣安被荣华扶着下了假山,两位皇子看得眉头蹙起。这姐妹情深若是假的,那这两人也太能演了。
荣安拍了拍手上灰,笑到:“我就说嘛,太子的随身侍卫怎会为六皇子所用,太子又怎会那般随便任由人四处乱打幌子。果然,是有人夸大其词了。”她没忘随口一挑拨。
太子低低一笑:“既是误会,说开就好了。其实六弟并无恶意,两位小姐误会了。事实孤觉得,六弟和二小姐性子都爽直,还挺契合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不如……”
“可我不喜爽直的。”荣安再次一口回绝。她直直盯着朱永霖,面带笑意:“我喜欢温和的,儒雅的,善解人意的,如……”你这样的。
朱永昊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下,竟有此般无礼的女子!直勾勾盯住男子不说,还张口闭口“喜欢”,还,还有,她什么意思?她说喜欢谁?
荣安又是冲太子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一开口就解开了误会,果然能力过人,叫民女钦佩不已。那以后六皇子若再欺我,我便求太子殿下做主了。”
太子又是一噎,特么的,朱永霖的事,凭什么来找他?
荣安没等太子拒绝又一脸钦慕看去:“太子殿下如春风细雨,女子当嫁,怎么也得以太子殿下您为标杆!”
结果,太子一肚子的话全被这似表白又似恭维还像玩笑的话语给堵在了嗓子眼,连招牌笑都挤不出来了。
就连朱永霖,也是伸着手指“你,你,你你你”了个半天,他想说:太子你也敢调戏?可说出来皇兄就该恼了。
“你是说,你没看上我,看上我太子皇兄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倒是敢想!”
“太子殿下笑得好看,每每见我都在笑,我哪有不喜欢之理?”荣安没什么不敢说的,反正也无旁人。叫他下次见面还敢不敢笑?看他下次还能不能到处乱笑!
“嗤!你真是恬不知耻,你配吗?你就是给我皇兄端洗脚水,皇兄都嫌弃你。”朱永霖呸了声。
“太子殿下,我连你的洗脚水都端不上是吗?”荣安冲朱永昊走近了一步。
……
第087章 端洗脚水的
能不能端洗脚水?
朱永昊只觉面部肌肉都在跳动。
这话已是无礼荒谬至极,她怎么说来那般理所应当的?
他若应是,显得他也很低级,还有当面凌辱将军府之意。
他若不应是,她是不是还真就肖想着到他身边来?
“虞二小姐真能说笑……”
“不是说笑,我很正经。”
荣安不罢休:“太子殿下,我能给您端洗脚水吗?”她甜甜笑着。
“不能!”
这一次,朱永昊毫无犹豫打断。“身为女子,目无尊长,语无伦次,不顾声名,毫无礼仪修养,虞二小姐路漫漫,确实连孤身边的宫女都比不上。以后这样的话,还是莫要再言了。”
“行吧,太子殿下可得记住今日这话,回头您再想来找我,我可不会应了。”
荣安说完便行礼准备告辞,直接看呆了三人。
“哦,还有您。”荣安走出去两步又退回来:“六皇子殿下,在您口里我是癞蛤蟆,在太子殿下眼里,我连端洗脚水的宫女都不如,那么想来尊贵如您,自然不会那么没眼光,再对一只癞蛤蟆,一个连洗脚婢子都不如之人感兴趣的,对吗?”否则你是啥?你也是癞蛤蟆?还是捡破烂的?
荣安扬长而去。
荣华大口大口喘着,她的冲击,才是在场其余三人里最大的好吗?发生了什么?荣安喜欢太子,太子厌恶荣安,太子和荣安双双撂下了狠话,其中还牵扯了六皇子?
这些,都和她的原计划相去甚远。她是要和荣安双双跟去太子身边的啊。这……
如一团乱麻,荣华压根无从下手。
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先向太子解释还是去安慰荣安了。
事情怎会到这个地步呢?
荣华顾不得与太子的戏,心乱如麻的她冲两位皇子行了一礼,赶紧追着荣安离开了。
……
太子朱永昊憋得不行了。他深深一吸气,这一家子,都有毛病!绝对的!
朱永霖也是憋屈:“所以,皇兄,那个虞荣安,究竟是看上了你,还是为了针对我才故意拿您做借口的?”
“别说了!”朱永昊更郁闷了。
不管是哪种,他都厌恶。
原本,他确实挺中意虞荣华的,不管是从“凤身”之名,或是虞博鸿手执的兵权,都是他此刻最想要的。
可只要一想到这个虞荣安,他一颗刚刚热起来的心就如挨了一盆子的冰,瞬间凉透。若虞荣华成为他的妻后,这山鸡便会成为他的小姨子,何等笑话,何等羞耻,何等叫人恶寒?
她在京中活动才几日的功夫,可捅出了多少篓子?瞧她不客气的模样,自己若成了她姐夫,还不得天天给她善后?她那么不知羞耻不要脸面,他岂不得跟着成为笑话?刚刚那种话若在其他人跟前说出来,小姨子和姐夫……这是要将把柄给那些御史送去啊!
这一刻,朱永昊连带着对荣华也生出了几分腻味……
荣安心情尚可。
今生破罐破摔,百无禁忌的路线确实更加痛快。
她也不怕或将受到来自朱永霖的报复。
细究起来,那瘟神此刻对廖文慈和荣华的厌恶想来相比自己并不会少。而荣华与太子的“邂逅”彻底泡汤,太子对自己更加厌恶,她也算是间接再次完成了那个神秘人留下的任务……以上种种叠加,荣安觉得这一趟一点都不亏。
至于是否得罪太子,那她便更不用担心了。哪怕不计荣华她们会在前挡着,就老爹的兵权在握这一点,就注定了太子哪怕对她恨到死,在面上也只能保持和颜悦色。
“安安,你放心,以后姐姐都会保护你的。”荣华追了上来。
“多谢姐。”
“不过安安,你刚刚……言重了。你告诉姐姐,你是否真对太子有意?”荣华不知是该乐还是悲,心头滋味酸楚倒是真的,既有对荣安凤身注定与真龙有缘的嫉妒,又有将来可以省心的庆幸。
“姐,说说而已。我说过了,我只想做妻,不做妾的。哪怕是天下最尊贵的妾,我也不要。所以我不会和你抢的!”荣安笑笑,留下一肚子话却无从下口,只觉百爪挠心的荣华……
荣安很快便被廖文慈拦住了。
果然,朱永霖是找人到廖文慈跟前给说媒了。
“安儿,母亲为你给拒了对方。对方位高权重,母亲顶了多大压力你也明白的。母亲对你如何,你总该知道了吧?”
荣安点了点头。
廖文慈对她,最大的用处应该也就在这儿。
反正不管是廖文慈还是荣华,在她的安全和婚事方面,不管遇到什么波折,她们都会主动挡上去。而她做了什么事,也有她们收拾善后。
妙啊!
……
之后没过几日的又一场宴席,荣安诱导着常茹菲几个撞破了荣华与太子的“邂逅”。
依旧是恶俗的戏码,男子捡到女子的荷包,收入了囊中。女子发现私物丢失回来寻找……有缘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赞赞花香,一个夸夸荷包熏香。一个问是否要帮忙摘花,一个表示可以帮着调出同款香……
画面养眼,可站在不远处的贵女们却刺目无比。尤其是太子的举动和笑颜,还真是眼熟!有些事哪怕心里再清楚,可亲眼看见后带来的冲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荣安很善意很单纯,高声唤了荣华一声。
结果,两相暴露。
场面相当尴尬。
公孔雀饶是脸皮再厚,此刻也面红耳赤了起来。
平衡有被打破的危险,这让他有几分顾此失彼。
荣安静静欣赏这个翩翩公子少有的失态,她能感受到,周围几个贵女明显淡了几分的热情……
半个月的时间就这么波澜不惊过去了。
荣安额头上的伤基本好了。
然而那伤口还是留下了一道淡淡的伤口,施粉后不见,平常时候也难察,但若在阳光下,那个浅浅的印记便有些明显。
她尽力养护了。
大夫让她继续上药,再多用些保养的脂膏将养着试试,即便不能完全退掉印记,但总归能越来越淡化的……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肯定是否能完全不留痕。
那便……还是看天意吧!
倒是葛氏的病情基本好了个七八成,药也从治病开始转成了调养。大夫说了,快的话十天半个月,最多不超过一个月,那困扰了多年的咳疾便将不复存在。之后只需好好保养着,应该不会再复发。
……
第088章 大贵说又至
时间一天天过去,荣华和太子的事依旧八字没一撇。
初开始,荣安还帮帮倒忙,但进入六月后,天气越发炎热,不止是她,谁都不愿出门了,宴席少了,聚会也没了,日子清闲不少。
倒是葛薇,前阵结交了不少志趣相投的新朋友,正处于兴奋中,猛一拘在家里,哪哪儿都不对劲,天天念叨想出门,几次三番怂恿荣安带她出去。哪怕只是去街市走走。
荣安才不理她,抱着冰碗吃得痛快。
“你刚交了朋友的那些文静姑娘要知道你这般表里不一,估摸一个个都得对你敬而远之。”
“我与你在一起才动若脱兔。”
“完了,你的脸皮也见长。”
“还不是你给我带坏了?”
“所以你赶紧离我远些,再这样下去,怕舅母也得要找我麻烦了。走走走,哪凉快待哪儿去!”
打发了葛薇,荣安躺廊下午休,却是越来越热。
她翻了个身,此地阴凉,又在风口,怎么热气腾腾的?
又翻了两个身,只觉喉间都干了起来。
“姐,吃瓜吗?”葛薇拿签子戳了块冰西瓜到荣安口边。
冰凉的气息带着西瓜的清新,荣安眼皮掀了掀,确实想吃。
见那红色汁水正往下滴,眼看就要掉在自己新做的衣裳上,她赶紧张嘴叼了。
还不及咬下去,荣安便扫到自己躺椅边的风口,不知何时被摆了一只炉子……
她瞬间明了。
难怪风是热的,难怪自己会热得喉间冒烟。
好你个葛薇,确实从脑子到脸皮再到胆子都长了。
“好姐姐,吃了我的东西可就不能反悔了……”葛薇笑得巴结谄媚还带了丝猖狂。“我要求不高,你想法子带我坐个船吧。我从小到大还没坐过呢。”
一块西瓜就收买自己?荣安毫不犹豫就要呸着吐出去,却叫葛薇死死按住了嘴。
荣安一呛,还是被动吃下了瓜。
荣安刚一坐起身,葛薇便狗腿了起来,搬走炉子亲手泡起了茶,又拿了签子给荣安剔起了西瓜子。
荣安则越发嫌弃:“你想出门还不简单,再有两日不是六月十九了吗?这么堂而皇之出门的理由都不会用吗?”
“对哦!”葛薇傻眼,一拍脑袋。“六月十九,观音的三诞之一。满京城的夫人小姐都会去烧香拜佛吧?”
“嗯。你可以去白云寺,整个京城范围最大的寺庙了。你喜欢的那些千金应该也都会去那儿。白云山高,山上也不热,你可以去那儿玩一天。”
“我怎么没想到。”
“你说,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就只学会了赖皮和取巧,没学到一丁半点动脑的本事呢?”
“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咱们一大早出发,她一定会答应。”
“别咱们,我不去!你可以找舅母或者你的其他表姐妹一起去。”
“可姐你才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认识最聪明的人,你不去,我去做什么。”
“不去。”拍马屁也不去。
“你就不怕荣华和太子又在那儿勾搭上?”
“不管。”威胁也不理。
“星云应该没空搭理你。”
“……”
确实,荣安不想去很大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星云。星云这个客僧做的时间还真就不短了,最近一个多月他一直在白云寺帮忙,半个月前还帮着筹款重修了地藏王殿,当日受了影响的口碑也似乎又回来了……
她怕见了星云,会有恨意流露,会忍不住冷嘲热讽。她怕引人起疑。她怕被看穿。
“咱们去也就是玩一玩。听说白云寺后山围了很多地养了不少动物,离得不远就有一片马场。山坳里有一片湖,里边可以泛舟。我只去过白云寺,那些地方都没去过。我娘即便和我去了,也不会跟我去玩,所以我还是想和你一道去。”
“没兴趣。”
葛薇却突然就叉起腰来。
“你若不带我去,咱们便来算算今早你偷袭彩云,害彩云摔了一大跤,托盘里我的新衣裳蹭了一地泥的事。”
“你怎么知道?”
“废话,彩云是我的人!我嘛,也不多要,一只镯子就成。你自己看着办!”
“……”荣安一叹。“我去。”大不了避开众人便是。
“早点从了,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
“你早点使出杀手锏,我还能省些口水。”荣安一把推开葛薇,捧过切半的西瓜盘腿挖了一大块送进口中。
确实有个大问题。
她攒些钱财不易,若没有个好的安置地,怎么放心。此刻在葛家倒是不怕,但她却不想带了所有身家钱财回将军府。这事有空还得盘算盘算……
荣安实在是对白云寺没有任何兴趣。
六月十九早上,她拖拖拉拉,磨蹭了半天才爬上马车。
时间被她耽搁了好久,倒是让她们避开了早上出城方向的拥堵。
她们到白云寺时,已近午时,大部分的香客都已上完香磕完头,或去休息,或去喝茶用斋,或去听经……
除了大雄宝殿和观音殿,其余地方倒是空闲。
运气也是不错,早上还日头毒辣辣,到了这会儿反而是凉风阵阵,午后怕是会有雨。荣安心道正好,雨下下来,她便能理所应当先回去了。
她只想寻个清净,哪儿人少便往哪儿走。
很快她便寻到了一间应该是还在等待修缮,佛像晦暗,金漆斑驳,无一人在的偏僻殿宇待着。
不愿踏足白云寺,除了星云的缘故,更是因为她依旧没能理清心头种种。
她糟糕的前世皆因“命”被夺走,所以她难免怨恨老天给了她这守不住的命,让她一辈子被控制,连个反抗之机都没有。
可她偏就得天眷顾回来了!
那她究竟是该恨还是感恩?
对命运,对人生,对那个和尚,对这高高在上的老天,她究竟该报以哪种态度?用怎样的心理去解读?
看着高处永远都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她确实很巴望心头困惑可以早些解开,得到解脱……
既然来了,她便还是跪了拜了,点了香到菩萨跟前。只不过,她没有许愿。这一世,她并不想要靠谁保佑。
“阿弥陀佛。施主香火直上,乃大贵之兆……”
有声音从后方殿门外传来。
星云?
荣安大概辨出来了。
……
第089章 解不开的缘
真是避都避不开!
荣安心下直犯嘀咕,今日的她,打扮低调,就是个普通百姓家姑娘的模样。她也并未与葛薇一道,到白云寺后,她便游说了葛薇去找那些清贵姑娘了。
不想引人瞩目,她连小荷都遣走了,也没去找常茹菲几个,只打算猫上一会儿就回家的。
可今日白云寺都快挤爆了吧?后殿后山客院,斋堂茶堂法堂,应该都是一大堆的香客。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或这老和尚是从山门跟着她过来的?
也没可能啊。不至于。
巧合?应该是。
荣安猜想自己背着身,星云应该不知自己身份,所以没回头,只想赶紧将人打发了。
“师傅看错了。我没有大贵之命。”
“贫僧只是看香说话。同样的香,点出来的火、烟和灰都没有一样的。只要心意到了,香火也能透露出一丝天机或人运。施主这香火,高、直、旺,大有青云直上,破空而出之势,确实极为少有。不过……贫僧听着施主声音熟悉,莫不是虞家二小姐?”
“……”荣安心下一叹,这老和尚怎么回事?她不但没回头,特意没叫“大师”二字,还有意将声音压了压,他这都能听出来?是上次自己说话太难听,给这星云留下印象和阴影太深了?
“倒是头一回听说,大师还擅长看香火。”
荣安只得回头,冲星云行了一礼。“大师,我上次不是胡言,我的命,真的不好。大师别觉得我出身好,姐姐又有凤格,我便也能沾光。我是庶女,卑微的庶女,总被欺负,寄人篱下的庶女。”
星云盯着她看了两晌,将头摇了又摇。
“不然!贫道扪心自问,看相看命从不以身份出身来做判断标准。是施主对贫僧有不小的误解。施主的命,恐怕比贫僧先前所以为的还要好,后劲儿还要足。”
他没说谎。
他不是神棍,不管是他擅长的批断八字,或是涉猎不深的面相手相看香,他从不轻易给判断给结论,更不可能随意出卖本心而胡言。
尤其是十四年前他一口断出”凤格”那事后,他更是鲜少为人看命。
但最近在这位虞小姐身上,一向讲究万事从心的他却屡屡破例。他并不知何故。
他疑惑,他好奇。
他钻研佛法多年,从来心平气和。
至于心血来潮——那种心头突地生出不受控的悸动,几十年便只有过两次。而上一次,便是十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今日也是。
他在佛堂突心有所感,顺心而至,他一下便将视线停到了这位女施主身上。远远看来的一个背影,便叫他踏步而来。
他正好将女施主上香的过程尽收眼底。
火头很正很旺,向上之势显然。香烟也很直很高,一直冲到了高高的顶梁。可即便这般,烟气都久聚不散。殿门朝南,今日正好南风,阵阵清风吹来,按理既会影响到烟气,也会影响燃烧速度和留灰的程度。
可稳,太稳了。
风都没能影响那香头。
这气运,确实非一般。
其实他说“大贵”,事实……或也保守了。
“所以施主,”星云一脸淡笑:“施主还年轻,此刻自断命格不好为时尚早。”
“早?”
荣安低低一嗤。“那大师十四年前如何在我姐未出世前便给断下了凤命?那岂不是更早?”老和尚,话都被他说了。
“阿弥陀佛。万事皆有因,贫僧那次确实是个意外。施主对贫僧误解不浅,贫僧愿意一作解释。贫僧做事从心,先前在清风坛,确有不周不妥之处,贫僧正在努力做弥补,也愿向女施主道歉,还望女施主多多包涵。”
星云态度很好,他越是谦和,荣安反而越没法甩脸。又瞧见不远处有几个妇人被引了在看来并偷偷私语着,荣安更是不好说重话了。
“大师说的弥补就是为菩萨重塑金身,重修殿宇吗?可小女子无知,怎觉与其花费大量金银做那事,还不如多买些米面赠予贫苦百姓,多办几场义诊给看不起病的穷人更实际?佛祖既是心慈天下普度众生,又怎会在意那无用的表象?可见大师与我之间不是误解,而是从心而发对种种的解读便不一样。”
星云面色未改,依旧一脸笑意。
“施主错了,你我的出发点完全一致,只是方式不一。施主不如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人是衣装,佛是金装,亘古不变。佛祖自不在意表象。然世人眼孔浅,只看皮相,不注骨相者居多。
姑娘所言自然极是,施粮派药固然不难,但贫苦百姓源源不绝,所需也从来不断,姑娘如何确保善举能持续下去?一次两次三次筹款容易,可八次九次十次呢?
贫僧筹款面向的是贵人富户,他们愿意一掷千金来塑佛,是因为他们有崇敬心,有恐惧,有期盼。但若是因行善筹款,靠的便仅仅是一时的心意或是跟风的立场。没有自内而发的热忱与真心,注定不会长久。
疾风骤雨固然酣畅淋漓,可涓涓细流方得长久。佛带金身,心有敬畏,香客源源不绝。这才是维持白云寺百年不改,十日一次派米,一月一次施药的来源。这么说,施主是否可以理解?”
荣安盯着他看了两晌,没有回话。嗯,好像辩不过。
“女施主若有时间,不如移个步,先去贫僧为施主点的灯前磕个头上个香,再到禅房一坐。贫僧看出施主心有困惑和执拗,贫僧愿意全力一解。另外,贫僧愿意为施主一解八字……”星云发现,他对荣安不仅仅是好奇,更有种说不上来的亲近。
他相信缘分,他觉得,这便是一种缘。
“不用了,我的困惑,只怕大师解不了。”
“施……”
正说着话,却是有一少年同时闯进了两人视野。
“大……大师,可看见家姐了?”开口的少年,荣安一眼认出了。
虞荣英,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廖文慈的亲生儿子。今生醒来后,这是第一次见。
此刻的他,却是荣安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
第090章 二姐求帮忙
此刻的虞荣英,一身脏污,通红的脸面有几处泥点,头上还沾了片树叶。整个人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鬓角额前不断往下滚着汗珠子,并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扶着墙的手上还有些擦伤,靠那儿都似快站不住了。
这哪里有半点贵公子的模样?
失仪失态至极……
将虞荣英打量了好几眼,荣安都觉有几分不可思议。
她印象里的荣英,从来都是仪表堂堂,年纪小小便颇有君子之风,谁见了都得赞他一句。
此刻他这是……出什么事了?
明显,他口中问的家姐并不是荣安而是荣华。
虞荣英也是看到了荣安,眉间闪过一丝犹豫后,开口叫了声“二姐”,并行了一礼。
荣安虽住庄上,但每年的除夕,却还是会回将军府住上几天的。加上中秋、祭祖、长辈生辰等日子,她与荣英一年也能见上几回,两人并不算太陌生。
荣安回了他一礼。
“大师,可看见我家长姐了?”
星云回:“老衲见廖施主去了客院休息,却不知虞大小姐去向。小施主不妨往客院方向寻一寻。”
“哦……”荣英一脸沮丧,抹了抹汗,走出去两步又回头,看向荣安:“二姐……二姐能否帮我个忙?”他巴巴看来,眼里噙了泪,还抱拳揖了揖。
荣安一口答应了。
不是她与荣英关系要好,也不是她好奇荣英,而是她此刻求之不得有个光明正大不用和老和尚废话,还能有多远走多远的去处。所以荣英来得刚刚好。
她快速请辞,无视星云淡笑的面颜,跟着荣英离开了……
荣安瞧着前边快步低头走的荣英,略有恍惚。
眼前的少年还不到十岁。前世的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唯一的兄弟,虞家的将来的。许多时候,虞荣英有所求,是自己出手。虞荣英捅了篓子,自己也帮着兜过几回。他每每入宫,也总会到她那儿喝上一杯茶……
可此刻想来,当时的情分越深,事实便越是荒谬。
虞荣英作为廖文慈唯一的儿子,前世自己身上种种他怎会不知情,怎会没有配合?荣华才是他最亲近之人,他也一直都在欺瞒着自己,享受着家族的荣光,可她到死也没得到任何他的回馈或帮助。
眼下的荣安,面对这么个孩子,是很难再生出多少关心来了。
“要我做什么?”
“二姐能否帮我往客院那里瞧一瞧,看长姐在不在?”
“这样的小事,你自己去就好了。”
“二姐,我……我出了点事。不能叫娘或是廖家人瞧见我。求您了,帮我去走一圈,找到长姐让她来寻我就好。”
“我不去。”荣安懒得搭理星云,更讨厌见到廖文慈和廖家那些人。“这样吧,我帮你找谁家的丫头进去找一圈,你在这儿等着就成。”
荣英眉头打结,还是摇了摇头。
“不……不能。万一我姐不在里边呢?不行,我等不了了。”荣英盯住了荣安:“二姐,您帮帮我吧。这方面,您可能比大姐强。二姐,我求您了。您只要帮我这次,您让我做什么都成。或者……”荣英在身上掏了掏。“您要玉佩,元宝都成。好不好?”
荣安扫了他几眼。怎么?她的贪财之名都已经传到个孩子耳里了?
“天太热了……”荣安转身就走。她又不傻,她要拿了弟弟的东西,万一被谁反咬一口岂不是惹了一身骚?
“姐。您不能不帮我。我没时间了。若这事您不帮,回去我一定遮掩不了。东窗事发,我就完了。咱家会倒霉。到时候您见死不救,也会被爹厌恶的。而且常家,常家也会恨上您的。”
荣安越听越烦,怎么还就扯上常家了?一听就是麻烦事呢,今日真是晦气到头了。还有,这臭小子,不会要坑自己吧?
“你先说,什么事。”
“来不及了,边走边说吧。”荣英的急汗一直如雨下,一袖子擦掉又是一额头,确实不像是在假装,而是急迫得很。
“我不知道您是否听说,待我十岁,便有机会入宫陪读皇后娘娘的另一个嫡子十五皇子的。不过此刻待选的却不只是我。我最大的竞争对手便是常家二爷的三公子。而咱家与常家……您大概也知道了。不管是家里过去,还是因为各自的姑娘,总之就是不对付。”
“嗯。”
“而最近因为……您,咱家和常家更是……关系尴尬。加上长姐和常茹菲的竞争关系,今日我和常家老三发生了口角。后来谁也不服谁,我两个就决定比一场。趁着大中午,吃斋的吃斋,午休的午休,我两人便相约去了后山林子,打算一比高下。”
荣安上下打量这小子。难怪了,这一身既破又脏。他打小学武,常家是勋贵之后,常家小子应该也有些本事,俩愣头小子一言不合就约架,倒是可以理解。
“这事你找我做什么,我可不会打架。”
“不……不是打架的事,是后来出事了。”
“你打死了常家小子?”荣安脚步一滞。
“不是。二姐,您听我一口气说完。”
荣英又催着荣安走快几步。
“我与他只各带了一个下人,找了僻静地,说好了败者自动放弃陪读名额。大丈夫说一不二,各凭本事。可……可那常家小子技不如人,竟然脚下一滑,从斜坡上滚了下去。我追过去时,就见常家小子倒地,旁边有条蛇。他手腕上有个口子。也不知他是被蛇咬了晕过去了,还是滚落时撞到树晕了。我一刀斩了那蛇,我那随从秋生说蛇没毒,可我放不下心……”
“这事,你赶紧去找大夫啊。我可管不了。”
“姐!不能找大夫。我两个私斗,要是传出去,我二人的入宫机会便都飞走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找大人也不能传出去。姐,您只要去帮我确认下,看他究竟是被蛇咬了晕过去还是撞了脑袋晕的,或者是吓晕的……成不成?”
“……”荣安眯了眯眼。“然后呢?”
……
第091章 她倒要看看(新年快乐的加更)
虞荣英略有些抖。
“若是吓晕的,咱们就弄醒他,万事大吉。若蛇没毒自然也不怕。若他受重伤或中了毒,咱就不瞒了,我自当承担责任。您若是愿意,可以叫来常小姐,咱们两家人私下解决,至少还能保住陪读名额。所以不论如何,您帮我先去看一眼成吗?
而且我瞧着天,马上要下雨了。常三还在野外,总归不妥。万一他真出了事,咱家和常家这次,只怕要……这次您帮了我,以后我保证为您赴汤蹈火办事。”荣英说着,又擦了擦一脑门的汗。
荣安抬眼看天,确实天边黑云已越来越近,很快怕将有一场大雨。
“那常三的下人呢?没管他?”
“我们是偷摸比试,所以当时常三的下人大福和我的秋生一人一边守在了路口,打斗时只有我们两个。常三滚下坡后,我吓坏了,赶紧悄悄跑去路口找秋生过来,我二人将人挪到了树后隐蔽的一处草丛。我让秋生守着他后,便绕出来找人了。那大福不知他主子出了事,这会儿大概已经开始找他了……姐,咱们再快些。”
“你可真够行的。”荣安细想了下,似乎没什么大毛病。一个九岁的孩子,还撒不起这么个大谎。“我若去了,你该不会到时候一口咬定常三是我推倒的吧?”
“姐,常三会武,个头还高,说您推倒弄晕了他,谁信啊。而且常三和他的人是受害者,他们不把责任往我身上推就不错了,还会冤枉您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一声呼叫传来。
“虞少爷!”
远远的,有一人跑来。
荣英一下紧张起来,拉拉荣安衣袖,挤了挤眼。
“虞少爷,我家三少爷呢?”来人是随从模样,荣英已悄声告知,这便是常三手下,大福。
“我们比试完就各走各的了。他没去找你吗?那便是他输给了我,心情不好,大概回去用斋饭了吧!”荣英强装镇定。
他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说来就来,荣安暗暗冷笑,敢做不敢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更是个孬种。打小这坏胚子性情便已显露,长大了怕更要变本加厉。
那大福见荣英身边还有个女子,心想打斗结束应该有一会儿了,顿时有几分气弱,告退离开了去。
可荣安更不爽了,怎么自己有种帮凶的感觉?
她更不想去了。
“这下您该相信我没骗您了吧?常三他……真出事了。”
“我还是去帮你找长姐吧。”是没骗,可荣安却越发讨厌这小子了。
荣安不想再搭理他,正好迎面瞧见一群姑娘经过,荣安赶紧上前询问她们可有瞧见荣华,却是得到了一个答案:说今日山中湖那边摆了诗会,还有诗词和垂钓比试,不少人都去湖边了。她们用斋的时候荣华便和几位姑娘已经去了,就连常茹菲几个也不例外……
“……”难怪今日这么冷清。
“姐,求您了。”
“在哪儿?远了就不去。”看在常三公子的面上。常茹菲待自己不错,这事自己不知道就罢了,若知晓了还见死不救便说不过去了。
“不远不远。我带您走,就前边林子,这边。”
确实不远,但很偏僻。
林子里有片空地,有打斗过的痕迹。这小子应该没撒谎。
“就前边。”荣英在前边带着路。
眼前出现了一片坡。
荣英“嘶嘶”两声,便见荣英的奴才秋生从草丛里冒出了脑袋。
“怎样?醒了吗?”
“还没。给……二小姐请安。太好了,二小姐庄上出来,见多识广,应该会看,您快来瞧瞧这蛇是不是有毒。”
秋生扒了扒草丛,从上方可以明显看见树边草丛里倒着一个衣着考究的少年。
荣英在旁边连连抱拳鞠着,秋生也起身退到了一边。
“姐,下坡慢点,我……我扶您。”荣英上来搀扶。
荣安避过他的手,走了前边。
这坡确实有些陡,滚下来若是撞了树晕过去倒是有可能的。
荣安下坡很小心,很顺利行至了草丛边。
倒地的少年闭着眸子,只露有一个侧颜。
略有……眼熟。
荣安刚想起来他像谁,脚下却是一空。
她下意识收脚回退,后方却是大力已经撞了上来。
呵,被算计了。
臭小子!果然是在坑她!
咚的一下,荣安掉进了一个坑。
一个深度比她个子还要高了几分的坑。
而她掉坑的瞬间,倒地的少年也一下睁开眼,倏地起身。
随后,她头顶出现了两张脸。
哪有什么常三。
荣英,还有廖静的亲弟弟廖思明。
这俩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算计她,荣安好笑又好气。
费心了,竟然知道她对常家人多有依靠,所以拿常家人来引诱她。
而这沟的位置不远不近,刚刚好在倒地的少年身边,所以荣安过了难走的下坡路便自动放松了警惕,将注意力都放在那死蛇和少年身上。有心算无心,谁能想到问题出在看似最安全处,还是大意了。
且这臭小子故意来扶她,而她为了避开他才走去了前边,他倒是把她心思都揣摩透了。
而荣安之所以觉得好笑,是显然这事跳过了廖文慈荣华等人,是两个小子私下勾结……不对!
“谁指使你们的?廖静吗?”
就凭这俩小子,不可能想得如此周全。
常三是假,那刚路上碰到的奴才自然也是假的;这沟里泥土还湿润,所以定是为她新鲜挖成;他们还必须找到这么个隐蔽地,确保没人经过和看见;更得确认荣华没在客院,确认后山大部分人都去了湖边……这几条,全都需要人手。这两小子不可能有本事瞒过廖文慈调动这么多人陪着他们胡闹。
还有,凭这俩不到十岁的孩子,编不好这么完整的一个谎。
所以他们还有帮凶,或者是……主谋!
而廖静,没那脑子,所以也不是!是谁?
“识相的,拉我上去。我念你们年纪小,暂且不与你们计较。我今日心情不好,你们最好不要惹毛我!”
荣安可不急,这个高度,还难不倒她。她倒要看看,这两家伙年纪小小,是尚存了良知还是已成蛇蝎。
……
第092章 现身的主谋
“拉你?”荣英面上早已冷峻一片。“我正眼看你都嫌恶心。巴不得你最好永永远远都在这里出不去才好。”
荣安低笑一声。
“小子,你说这话,问过你娘的意思了吗?我劝你赶紧收手,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娘带着你跪在我跟前求我原谅你!”
“呸!”
荣英一张俊脸涨成了绯红。一为被当成孩子被看轻。二为荣安恬不知耻还欲行用威胁来拿捏自己和娘。三为她如此无耻无礼,他觉得丢人。
“你个毫无礼数的庶女!别以为你能一而再地逼迫我娘退让。我娘有顾忌那都是先前,今后,不会了!今日我要代替娘和姐好好教训你。这些日子你没大没小,害得府中鸡犬不宁,母亲和姐姐,还有廖家上下都被你所累,你真是嫡庶不分,尊卑不论,礼数不周,留着你都嫌丢人……”虞荣英骂得唾沫横飞,他身边的廖思明则连连点头附和。
“虞荣英,你的书都念去狗肚子里去了吧?我嫡庶尊卑不分?你何尝不是长幼无序?我礼数不周也比不上你谋害亲姐不要脸。你方方面面比我狠,还哪来的脸与我说礼?”
“呵,我不和你磨嘴皮子。你可瞧好了,看今日最后究竟谁跪在谁的跟前求网开一面!”
荣安闻言也是敛了敛目。廖思明嚣张不够,她故意与他们废话几句全都是荣英在主导,所以这事只怕与廖家或是廖家人无关。更不可能会是廖静主谋了。
而且,好大的口气!
他凭什么这么猖狂,究竟谁在给他撑腰?让他不但冒着被发现和追责的危险也要来出手?
一声轻咳传来。
“搞定了?”
很耳熟的声音。
原来是他!
荣安辨出了,是六皇子朱永霖。
这个瘟神!
虞荣英这小子,竟然勾结上了朱永霖。他两人对自己都有恨,怕是一拍即合。
这就解释通了。
难怪虞荣英一路急得热汗横流,他真正担心的应该不是失手,而是没法巴结上朱永霖。难怪俩小子能有本事做这么个局。原来是有这么个有权有势有人手的瘟神帮撑腰,可不是小菜一碟?
这个朱永霖,也是够难缠。这是存心和自己杠上了。
想来上次廖文慈拒绝了他,让他恼羞成怒的同时,便将目光锁定在了廖文慈的儿子身上。如此这般,事成之后,廖文慈哪怕一肚子的恼火,为了不争气的儿子也不敢闹大,唯有吞下这口气……
朱永霖大获全胜,还教训了廖文慈,倒是一举多得!
荣安错了错牙,费心,当真费心了……果然是个睚眦必报,卑鄙下流的货色。
“是,幸不辱命!”荣英巴结谄媚的声音传了来。
“很好。你放心,你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多谢六皇子殿下抬爱。”
“行了,去吧!你刚刚冲虞荣安提的要求,本皇子都听见了。本皇子一定极力满足你,叫这虞荣安……长长教训,以后见到你恭恭敬敬。”
“是,多谢六皇子殿下出手。”
荣安听着一声闷响,不由鄙夷。若没听错,荣英应该是冲朱永霖磕了个头。
“对了,敢问六皇子殿下,是否需要荣英和表弟帮忙在附近盯着?”
“小子上路啊!本皇子记住你了。放心,本皇子的人在外围守着呢。不用你了,去吧。”
荣英两人谢了又谢,脚步声渐渐离去,朱永霖的面目也露了出来。
那张脸,一如既往讨人嫌。
他在坑边蹲了下来。
“啧啧,让我瞧瞧这是谁啊!哟,几日不见,看着……”好看多了。原本尖细的下巴多了点肉,整张脸放开了不少,伤全都养好后,清秀的面目也显露了出来,倒是有点味道。“看着勉强能收到我身边做个玩物了。”
“六皇子是耳朵不好还是脑子不好?我已经很明确告诉过您,对您没兴趣了吧?”
“你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你也不看看自己处境。”朱永霖笑到:“此刻的你已经彻底落在我手心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你也爬不出这个坑。除非我点头,否则你绝对出不来。”
荣安抓了抓四周泥,明白了他所言之意。
这坑里泥土松软,一抓就散,一按就陷,根本就借不上力。若无依托,除非武功出众,否则确实很难爬出去。凭心而已,就她的水准,想要轻易爬出并不容易。
而此地位于林坡下方的阴处,即便附近有人经过,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来,更看不到这片区域。对方精挑细选的地儿,应该早有安排。
“六皇子为了抓我倒是费心了。”
“是啊。一般的宴席动手不易,每每见着你却不好下手,真叫我念想了好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日我估摸着你就会出现。所以一早就给你选好了地方挖好了坑。你瞧瞧,还不错吧?说实话,我还真怕你不来呢!
我都做好两手准备了。我特意多带了几人,万一你今日不出现,我便只能让那个叫葛薇的出个意外把你引来。不过,你倒是一点不叫人操心,如期而至了。”
“朱永霖!你就这点本事吗?没有办法明面上赢我就用这种下三滥法子,枉你还是堂堂皇子呢,你丢不丢人?还有,上次先替我拒绝你的分明是廖文慈,我中意的也是太子,可你却不去对付廖文慈让她低头,也没本事赢过太子来让我主动投怀,反而是这般一而再对我一个弱女子下手。你这算是本事?你这么欺软怕硬,只会让你和你太子哥的差距越来越大!”
荣安也是无语的。其实上次在假山,她已经尽力挑起朱永霖对廖家的恨并试着挑拨他和太子关系了。可小人就是小人,心里再恨,屡屡被他拿来开刀的也只有弱者。
此刻的荣安心里再有主意,也还是暗恨。只因这个下三滥提到了葛薇。凭什么,凭什么她们背景不够强便一定要被欺?要成为随时可能因为别人的报复而被毁了的弃子?
前世今生,葛家人都会成为她的软肋,她一旦不听话第一个受害的也还将会是葛家人。仅凭这一点,她便已对朱永霖生出了恨意。
这人,不能听之由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