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阵内
清冷的月光,照着树枝上影影绰绰跳跃着的人影。
那个戴着铁面具的清冷身影移动速度极快,而这个速度不光是境界高就能做到的。
姬嘉树调动全身真元死死追着前面的人,在急速的移动中拼命辨认着远处的那两个身影,尤其是最前面和他和嬴抱月拉开巨大差距的黑影。
在地形复杂的山林中如履平地,不光是境界,还需要对山林的充分了解。
而这一点,那个男人简直就像是从小在山中长大一般。
这愈发加大了姬嘉树对其身份的好奇。
那副铁面具是初阶大典众人战中鬼的身份的象征,但在进入这片山林之前,姬嘉树从未被透露其他鬼的身份。
初阶大典中“鬼”这个差事吃力不讨好,世家高手也好考官也好总是能推辞就推辞,偏偏能扮好的要求又极高,他的父亲在人选挑选上宁缺毋滥,姬嘉树原本以为这次整个天目山中只有他一个。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个。
这人到底是谁?
姬嘉树一开始想的是什么人居然能入他那个父亲的法眼,但跟在那个人后面追了一阵子后,他心中却只剩下一个想法。
那就是他父亲到底是从哪找来的这么熟悉山林的修行者的?
高阶修行者多为世家子,世家子大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根本不熟悉山林。
但看着在山林中熟练地穿梭的那个黑影,姬嘉树简直叹为观止。
他父亲莫不是找到了什么隐世的猎户高人了吧?
而除了最前面那个黑影,让姬嘉树叹为观止的还有一人,那就是目前他自己正前方的那个少女。
最前方的那个黑影固然厉害,但他越厉害,境界区区等阶七却能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到现在都没被他甩掉的嬴抱月,只能说更厉害。
那个少女能追上,除了惊人的毅力外,更可怕的在于她对这片山林的熟悉度,甚至比最前面的那个男人还要高。
姬嘉树看着在追人中不时地抄近路甚至随手抓一根树藤都能飞荡着前进的少女,简直都要说不出话来。
如果说那个黑影像是曾长期生活在山林,那这个少女是怎么回事?
简直像是生于山林中一般。
但不管这两人是哪一种情况,姬嘉树深吸一口气,这两人再这么追下去他倒是先要受不了了。
话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姬嘉树仔细回想,就在一刻钟前嬴抱月和归辰被北魏修行者围攻,这个鬼只是经过就吓走了其他修行者,但就是这样一个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这个女子居然在喘了两口气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义无反顾地追了上去!
她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姬嘉树满心都是疑问,而在那之前。
这个第二个出现的鬼又是什么情况?遇到修行者为什么要跑?
眼前这情景太过诡异,本来应该对鬼恐惧不已的修行者居然在追着鬼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算那个鬼此时不攻击,这行为也太过冒险。
即便不认识最前方的那个黑影,姬嘉树也本能地从那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这是一个境界极高的修行者。
一旦前方那人反扑,他身后的那个少女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即便如此,那个女子的脚步也没有停止。
而姬嘉树更明白,这个追逐也不会持续多久了。因为他身前的那个少女用行动证明,她是不会被甩掉的。
下一刻,仿佛在响应他之前的猜测,就在嬴抱月第四十七次跟上脚步之时,最前方戴着铁甲面的黑影忽然停下了脚步。
嬴抱月也停下了脚步,但姬嘉树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喜色,她反而神情认真地握住了剑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峻,仿佛准备迎接惊涛巨浪。
挑战?
下一刻,不等姬嘉树反应,他忽然瞳孔一缩。
就只是短短一瞬间,林中却赫然爆发出大量的真元!而就在感觉到这一切之时,姬嘉树忽然明白,为什么之前和这位鬼遭遇过的修行者再遇到他会如此惊恐。
这不是一般的真元,而是扑面而来的河流。
那股真元中蕴藏的只有修行者能读懂的强大,足以让所有修行者胆寒。
姬嘉树调动浑身真元相抗,却难以消除内心深处的寒意。
他心潮汹涌抬头看去,那个戴着铁面的黑影静静站在树林中央,甚至都没有拔剑。
这可真是……
但就在姬嘉树被这无名男子的强大一时吸引了注意力之时,眼角余光瞥到另一个少女的身影神色再次骤然一变!
就在连他抵御起来都很有些费力的真元风暴里,有一个纤细的身影,却居然在顶着狂风骇浪而上。
那个黑影虽然是个高阶修行者,却不知为何似乎不愿意使用剑法,只用真元压制想要逼退身后那个女子。
但那个少女却一步未退。
有被风浪带起的树枝石块从嬴抱月的脸颊边擦过,看的姬嘉树心头一跳,好在最终没擦伤,但那个女子从始至终,还在不断靠近那个黑影。
嗤。
嗤。
嗤。
狂风中,嬴抱月身上的衣物被划破,隐隐有血色渗出。面孔也因真元枯竭有些苍白,姬嘉树很清楚她作为等阶七现在承受了多少的真元威压,一般修行者此时应该已经双膝跪地,但那个少女居然还能动,还能坚持往前走。
她的步子很软很不稳。
但却没有人能阻挡。
姬嘉树眼睁睁看着那个少女居然就这样在不可能的情况下接近了那个黑影,连那个黑影似乎都难以相信。
“你……”那个人变幻了声音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嬴抱月已经到达了风暴的中心。
看着直面而来的那个少女,那副铁面具下男人漆黑的眸子微微一怔,可他依然没有开口。
台风眼总是风最小的地方,看着靠自己的脚走到自己面前的嬴抱月,他神情复杂,这时嬴抱月将手伸向他,将他的肩膀一推抵到一边的一棵树上。
有鲜血从她的袖筒中流出,顺着手腕一路而下,男人侧目看着她的手腕,一时没有动。
嬴抱月看着他笑了笑,随后另一只手伸出,碰了碰那副面具。
“果然是你,”她凝视着铁面具下那双熟悉的漆黑眸子,笑了笑唤道。
“李稷。”
第二百零三章 认出
李稷?
黑暗中的姬嘉树睁大眼睛,这个名字是?
他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却没想起到底是谁。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又一位“鬼”……被那个女子认出了身份。
看着不远处将那黑影压在树上的少女,姬嘉树不禁摸了摸脸上严实的铁甲面,对这幅面具的严密性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当初到底是谁告诉他戴上这幅面具就没人知道他是谁的?
的确没其他人认出来,连陈子楚和许义山看到他都没反应。
那么谁来告诉他,为什么这个少女一认一个准?
认出他靠的是手臂的长度,那这个人又是靠的什么?
等等,话说她到底认对了吗?
姬嘉树聚力于目,看着不远处月光下面对而立的那两个人。
那个举止古怪的“鬼”似乎很不想说话,但在那个少女平静坚定的目光下,黑影偏过头去似乎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果然能看的出来?”铁面具下那个人漆黑的双眸无奈地看向嬴抱月。
“你的话,那是当然的。”嬴抱月看着他轻声笑起来,“难道你以为你换张面具我就认不出来了?”
和姬嘉树不同,她认识李稷就是从看不到他的脸开始,她对他的所有认知的都是从脸之外的一切开始的。不说别的特征,嬴抱月注视着眼前男子纯黑的瞳仁,他的这双眼睛就很好认。
估计李稷自己本身也有自觉,刚刚看到她跑得才那么快……
换张面具就认不出来……
这话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过一遍,这时姬嘉树在一边腹诽道。
不过……换张面具?
姬嘉树微微一怔,随后终于想起一位记忆中戴面具的人。
实在是平常这样的人太少,所以哪怕是和他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身份的小人物,他依然立刻想了起来。
这么说起来,住进南楚国师府那位东吴继子身边,有一个戴青铜面具的护卫。
可是……不会吧?
姬嘉树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的黑影,那个人……是“鬼”?
这人身上气息和在南楚国师府时判若两人,但一旦心中有了怀疑,他本能地感觉出了两者之间一部分的相似。
但如果此人真的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东吴护卫……
这意味着他父亲居然选了个东吴人当初阶大典的鬼?
为何前秦公主会和那个护卫看上去如此熟悉的样子?为何……
姬嘉树心中有无数疑问,然而下一刻不远处背靠树干的李稷低头静静看了嬴抱月一瞬,随后视线穿过她的肩膀,看向黑暗中的密林。
和那个男子四目相对的瞬间,姬嘉树肩膀微微一震。这人早就意识到他在却没有戳破。
这个人果然压制了境界,姬嘉树目光微冷。
这人比他境界要高。
然而在场还有一位比他境界低却依旧能发现他存在的人,姬嘉树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嬴抱月的背影。
她显然察觉了李稷的视线,却没有回头似乎也不打算戳破他。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这时李稷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嬴抱月和她手腕上的血迹,“我应该有说过希望你至少活满一年。”
他使用剑法容易暴露身份,刚刚尽力想用真元逼退她,却没想到这女子依旧不肯放弃。
“我一直都在如此努力,”嬴抱月看向李稷笑了笑,松开压着他肩膀的手,微微退后一步。
下一刻,她目光变得认真起来。
“我来,只是为了今天的事。”
李稷目光一顿,“为了鬼打墙?”
鬼打墙是一种大规模阵法,套用了鬼打墙这种走不出原地的俗称,布置难度大毁坏难度更大,对高阶修行者而言,也是非常棘手的东西。
“我一时也解不了这个阵法,”李稷看着嬴抱月淡淡道,“你找别人罢。”
然而他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去摇了摇头,“我找你并非为这件事。鬼打墙的事我这边会想办法的。”
李稷一怔,“那你找我到底……”
“马上要发生不得了的事,所有人必须合作,”嬴抱月看着他认真道,“在解决鬼打墙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山中的人心。”
姬嘉树闻言肩膀微微一震,想起昨天那个女子的提议,此时嬴抱月再次将那个提议说了一遍。
“伪装凶手吗?”李稷看着嬴抱月,“的确是个有效的方法。”
用人心才能打败人心。
“只不过,”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你准备如何说服我去做这件事?”
修行者不做无利之事,以他目前的身份和他本人的利害关系,并没有冒巨大风险做这件事的必要。
然而,李稷凝视着面前少女,她既然不惜一切代价来拦他,想必不是想要靠人情和恳求来打动,而是准备了她的筹码。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女子的话,会这么做。
“的确有一个交换条件,不过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就是了,”嬴抱月看着李稷笑了笑,“昨日还没有这个条件,好在今日已经有了。”
姬嘉树闻言浑身一震,她说的昨日,便是昨晚问他的时候。
她没有坚持没有求助,是因为没有条件和他交换?
“什么条件,”李稷闻言身侧手指微动。
“既然都在这片山林里,大家此时的想要都是一样的,”嬴抱月轻声道,“大家都想要出去吧。”
李稷一怔。
姬嘉树闻言瞳孔一缩。
她的意思难道是?
“你的意思是?你想拿什么当条件?”李稷面具下的漆黑双眸定定看着嬴抱月。
嬴抱月看着他微微一笑。
“我来解决这个阵法。”
她静静地看着他。
“你来解决人心。”
她认真地开口,“可以吗?”
李稷定定地看着她,一缕淡淡的月光从乌云中穿透,散落洒落在浑身狼狈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少女身上。
“可以。”
他静静开口。
面前的少女瞬间开颜,月光穿破黑暗犹如花朵盛开。
“那说定了。”嬴抱月粲然一笑,“下一次见面,我们在外面相见。”
李稷静静看着她,随后点了点头开口道,“只不过你……”
“可否能让我也加入,”然而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另一个少年郑重的声音。
嬴抱月目光一顿,转过身来。
黑暗中姬嘉树从树后走出,神情复杂地看向嬴抱月,“我愿意帮忙,不,让我也来帮忙吧。”
“可是……”嬴抱月微微一怔,“你的身份……”
李稷并不是考官,而且估计是被姬墨临时拉过来的,做什么后果都不严重,可姬嘉树不一样。
昨夜她不知有别的人选一时冲动,却不曾想给这个少年带来了负担,所以她本不想再麻烦姬嘉树。
“你说的没错,如果此事再发展下去,一切都会不可收拾,”姬嘉树认真道,“昨日我并未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是我轻敌了。”
这件事和每个人的性命,包括他自己都息息相关,他有什么脸只等着别人来拯救?
“但既然敌人已在,我便不能袖手旁观,”他看着嬴抱月道,“在现在的情况下,比起考官的原则,人命更重要。”
“多一个人多一份安稳,”姬嘉树看向李稷,“两个人也更好能解释为什么同时出现那么多死者。”
嬴抱月闻言不再阻止,两个人自然比一个人效果更好。
“那伪装凶手这边就麻烦两位了。”
李稷闻言目光顿了顿,忽然开口道,“就算我们能解决一时的恐慌,但鬼打墙如果还是出不去一切都没救了。”
姬嘉树闻言也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你准备如何破解这个阵?”
“只要找出阵眼,一切就好办了。”嬴抱月道。
阵眼。
姬嘉树看向庞大的山林,这么大一个阵,阵眼何等难找。又要付出何等代价才能找到?找到又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毁掉?
这是能控制一座山的大阵,却要用一个人的力量去毁掉。
代价多大可想而知。
故几乎所有修行者都知道这个阵法是鬼打墙,但直到现在都还没人开始寻找阵眼。
每个人都在等待别人来拯救,却并不想拯救别人。
“阵眼……”李稷静静道,“现在这座山里没有人在找这个。”
找出阵眼,诛杀最恶。
嬴抱月看向两人微微一笑。
“没人来做这件事,那我来做。”
第二百零四章 我来
她来做。
眼前的少女如此说道。
李稷静静看着面前这个不愿留在原地的少女。
他今日在这个山林中徘徊了一日,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有人惊慌恐惧拔剑对同伴下手,有人缩头等待外面的救援,就算没有陷入恐慌修行者们也大都相信外面会有师长家族来救他们,对于最关键的事情避而不见。
各国继子虽都知道这是什么阵法也知道阵法问题的严重,但没有一个人人发动自己队伍的人去解决。
只因此时如果有一国出头,那么那个国家人员就定会遭到损伤。
初阶大典从未取消过,即便此时出了意外,但比赛还在继续。初阶大典最终比的是到达终点的速度和人数。既然大家此时都出不去,人数就成了至关重要的胜算。
一旦死者增加,人员损伤,那个国家想必就会在初阶大典中败北。
你的确能救所有人,但你的国家却会在众人战第一轮败退。
没哪个继子敢负这样的责任。
前秦想必也一样。
看着面前孤身一人的少女,李稷目光微凝。
这是一条注定没有人会帮助她的道路。
而她准备一个人去吗?
为了一群原本还在怀疑她的人?
“好了,那么按照刚刚说的计划,我们各司其职,”而就在这时嬴抱月说完向姬嘉树和李稷一礼,就准备转身离开。
“殿……”不知为何,李稷看着他身边的姬嘉树神情复杂地向那个少女的背影伸出了手,在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位南楚春华君也许在想和他一样的事情。
但这个少年太过正直,身为考官维护秩序的职责让他恐怕无法出口阻止这个少女的牺牲。
姬嘉树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就在这时嬴抱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淡淡的男声。
“你其实没必要这么做。”
正准备离开的嬴抱月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身后男子脸上冰冷的面具。
看向忽然开口的李稷。
“嗯?”她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我说,你没必要这样,”李稷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既然没人去做,为什么你要去做?”
“人心也好,那些人自相残杀也好,最终不过咎由自取,”他看着嬴抱月淡淡道,“杀死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多疑与自私,你又何必操心?”
弱者任其自生自灭即可。
这才是高阶修行者会有的思维。
而他眼前的这个少女拥有成为高阶修行者的资质,却不知为何和其他高阶修行者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静静凝视着嬴抱月,“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
虽然她行事风格不同,但李稷却又很清楚,这个女子什么都知道。
她比谁都了解人心,却不知为何不愿放弃。
“嗯?”然而面对他的问题,那个少女却只是怔了怔,“我有操心这些吗?”
这下怔住的变成李稷和姬嘉树。
“看来应该是误会了,”嬴抱月看着身后一模一样的两幅面具,“我并不是要牺牲什么。也不是要为什么牺牲。”
她不过是想做她想做的事罢了。
“的确那些人中有不少是咎由自取,但是,”就在这时嬴抱月目光忽然冷了下来,一字一顿开口。
“人心固然险恶,却不容得挑拨。”
如果人人都是姬嘉树这样的君子,如今天目山内的确不会如此混乱。但她不会忘记真正的至恶,是利用人性的那些人。
将活生生的人和人心当成自己手上的刀子,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我绝不会放过利用人心的人,”嬴抱月看着李稷静静道,“更不会放过想陷害我的人。”
她不会让那些人得逞。
她有预感,这一次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中,也许就有她的熟人。
嬴抱月眼前浮现出在阿房宫以及在云梦泽追逐她的杀手和黑影,目光微寒。
“所以我是为了我自己去做这些,”嬴抱月看着对面的两个男子笑了笑,“而且我不会是一个人,我还需要别的高手帮助。”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山林中的阵法这种东西,既然是设在山林中,这林中还有别的专家在,她可不会一个人去莽。
“别人?”李稷一愣。
“嗯,”嬴抱月点头,随后笑着道,“所以别担心。”
“我没担心,”李稷闻言一愣,面具下的眉头皱起,这都什么跟什么。
“嗯,”面对他的否认嬴抱月丝毫没放在心上,“两位也多加小心,待会可千万别露馅了。”
“嗯,”姬嘉树点头,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你如果有需要记得去找子楚和义山,凡事多加小心。”
“我会的。”嬴抱月笑了笑,“谢谢你,我走了。”
说完她再次转身,然而嬴抱月却没想到,她会再次被叫住。
“等等。”
嬴抱月一愣,再次转身,看向李稷。
这又是怎么了?
叫住她的人是他,但李稷却一言不发。
虽再次被叫住,但她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嬴抱月看向月光下叫住她又沉默的男子,李稷本身似乎对他自己的行为也有些不解,气息凝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嬴抱月静静地等待着。
下一刻李稷静静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
嬴抱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一怔。
那是一朵蝴蝶形状的花朵,已经有些干枯,但却还能从独特的模样看出那是什么。
和当初在前秦和南楚边境,他在林中举到她面前的那朵晶莹剔透的花朵成色不同,但却是和那个时候一样的药草。
乌头草。
是她曾经在林中搜寻过的,花朵如蝴蝶般美丽,但根茎叶片有毒,有毒部位清洗干净捣碎敷在伤口处可以消肿止痛,还能迅速化解伤口淤血,使伤口快速愈合的药草。
而这个男子再一次把它递给了她。
“这是……”嬴抱月看向李稷,“可这次我不能……”
上次是李稷为了袖手旁观表示歉意,但这次她不能无缘无故接受别人的人情。
“不是这次,还是上次的。”然而李稷看着嬴抱月淡淡道。
“上次剩下的,有点干了我正准备扔。”李稷看向嬴抱月手上的伤口淡淡道,“也算废物利用了。”
是吗?
嬴抱月一愣。
可这种药材根本做不了干花,三天以上就会风化。所以但凡存在于此,那么摘下绝不会超过三天。
而看他手上这枝的成色,按照她的经验,更像是昨天摘的。
这人不会……不知道吧?
看着不知为何不接只是静静看的他有点发毛的少女,李稷皱眉。
“怎么了?”
“没什么。”嬴抱月摇头。
也许是他记错日子也有可能。搞不好路边随手摘的忘了时间。
还有可能是为了自己进山前准备的?
看着语气平静,但她却总觉得是在义正言辞强调的男人。
嬴抱月眨了眨眼睛。
他既然这么说,就当是这样吧……
嬴抱月伸手接过,“谢谢。”
随后她再次向姬嘉树和李稷两人告别。
“我们一起加油吧。”
李稷和姬嘉树听不懂,但不妨碍懂她的意思。
“嗯,开始我们的计划吧!”姬嘉树一锤定音,三人转身同时离开。
在耳边的风声中,嬴抱月快速地奔跑着。
今天这个夜晚,必须是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一轮最后一个夜晚。
按照他们三人商量出的计划,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
一切,都要在天亮之前解决。
最后的行动。
现在开始。
第二百零五章 计划
没错,计划。
虽然刚刚时间短暂,但她和李稷姬嘉树姑且商量出了一个简单的计划。
伪装凶手虽然有效,但这是借着夜色才能实现的事。她和姬嘉树李稷已经说好,他们两个会在伪装凶手背锅之时,同时搜寻在人群中杀人的刺客。
初阶大典众人战的第一轮是三天,所有修行者的心理底线也是三天,鬼打墙这个阵法借助山林中的天地元气甚至能吸收修行者身上因为慌乱渗出的气息,换言之拖得时间越长,这个阵法也就越强。
谁都不知道明天又会出现什么新的陷阱,既然要解决,那么一切必须尽快。
嬴抱月和姬嘉树李稷约定的解决时间就是这一整夜。
七个国家,姬嘉树三个李稷四个,他们两人会在负责的国家中伪装凶手查找真凶,无论发生什么暴动,那两人会不惜一切代价至少保证今夜的安稳。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两人争取的一夜时间中,找到阵眼,解开笼罩全山的阵法。
“你应该知道这次的阵眼是什么吧?”
男子的声音响在嬴抱月耳边,就在计划商量到最后的时候,李稷忽然看向她问道。
“是的,我知道。”嬴抱月记得她如此回答。
她看着姬嘉树和李稷的眼睛静静开口。
“这次的阵眼,是一个人。”
没错,是一个人。
在高速的奔跑中,嬴抱月目光微寒。
之所以这一次的阵法能在如此恰好的时机,躲开那么多修行者的防备展开,就是因为他们这一次进山的队伍中,出了内奸。
虽然有内奸这件事她一早就发觉了,却没想到还有当阵眼这种操作在。
某种意义上,鬼打墙是一种活着的阵法。
活人成为阵眼,代表有人在这座山中操纵着这个阵法。
有人携带天阶所写的符咒,将符咒和自身的真元注入地脉,以此来操控阵法。
而想破解这个阵法,必须找到这个操纵者,同时阻断他操控的地脉。
但鬼打墙之所以难破,就在于阵眼人选的不好找。
鬼打墙这种阵法,一旦布置好就宛如极易操控的机器,只要掌握基本的操作方法拿着写好的符咒,等阶再低的修行者都能操作。
换言之,只要是个修行者都有可能成为阵眼。
然而此时的天目山中,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一抓一大片的修行者。
“她到底准备怎么找到那个阵眼?”
就在嬴抱月在山林中快速奔跑之时,两个戴着同样面具的男子也在奔跑。
在要完全分开的岔路前,姬嘉树忽然开口道。
他怎么都想不到方法,而他也以为身边那个古怪的男人不会开口。
但李稷站定忽然看向天上的明月。
“我并不清楚,”李稷开口道,“不过……”
“不过?”姬嘉树一愣。
李稷眼前忽然闪过很多副画面,他看到阿房宫中那个少女独自奔跑的身影,看到云梦泽中炸开绝路的那一招盲棋,看到稷下学宫从泥水中爬起手执锈剑的剑客,看到高台下走下连升两境的人阶巅峰。
“不过她的话,”李稷顿了顿道,“她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错。
她的话。
即便她本人做不到,她也能找到最适合做这件事的人。
她能成为使用名剑的人。
“所以我们要去做我们能做的事,”李稷看向姬嘉树,“那么春华君,在此别过,分头行事。”
姬嘉树微微一怔,随后认真点头。
在寂静的山林里,两个戴着铁面的少年离开了,而伴随着他们的离开,原本混乱的山林中,骤然响起别的声音。
“杀人了!还是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凶手吗?到底是……”
“等等!鬼啊!”
“难道一直刺杀的人是鬼?”
“原来这就是幕后黑手!?等等,那边还有一个鬼?”
“有两个刺客?所以才那么多人被刺啊!”
“他跑了!快追!别再自己人打自己人了,蠢货!”
听着林中四面八方的骚动,嬴抱月在一棵大槐树下站定脚步。
“开始了吗?”
她喃喃开口道。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闪现在她身边,而嬴抱月却没有丝毫惊慌。
“明月!”那个黑影蹿到她身边,猛地掀开头上的兜帽。
正是之前从她身边消失的归辰。
“明月,你说要做的事做完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嬴抱月点头,看向一脸急切的归辰问道,“查到了吗?”
“查到了!”归辰立刻回答,就在一刻钟前,嬴抱月忽然起身去追那个戴铁面具的黑影,他本来也想跟上去,却被她传声说有件至关重要的事需要他去做。
虽然担心她的安危,但出于对她的信任,归辰当即按照吩咐去做了那件事。
“已经查到了,南楚的营地就在此处东北方三里的一个山坡下,”归辰看着嬴抱月道,“南楚继子和你师兄都在,但没看见你特地交代的那个人的人影。”
“没看见吗?”嬴抱月沉吟道,但下一刻她抬起头,“但有陈子楚在应该也可以找到,我们走!”
“好,”归辰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找南楚人,但他依旧紧跟其后。
两人向南楚营地而去,嬴抱月抬头看着漆黑的前路。
有人要去解决罪魁祸首。
而她,要去找到一个人。
……
……
“之前刺杀修行者的黑手是‘鬼’?”
山坡下南楚人今夜的营地中,陈子楚并不知道有什么在向他靠近,只是愕然看着面前和他说话的叶思远。
“怎么?陈大公子怕了吗?”叶思远看着他冷笑道,“虽然我不信,但之前有几个弟子说看到了。”
“看到了?”闻言陈子楚怔怔开口。
他并非害怕,不过他心中的理由也说不出来,陈家有人曾当过初阶大典中的“鬼”,以至于他对“鬼”的事有那么一些了解,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
但看着面前皱眉的叶思远,陈子楚并没将心中的疑惑说出。不然的话,这位叶大公子又要将罪名都推到那个女子身上。
“不管黑手是谁,鬼打墙不解,我们都要耗死在这里,”陈子楚看着准备带人出去调查的叶思远淡淡道,“此时人员不宜分散,我们还是在这里……”
“我去哪不用你管,”叶思远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
然而叶思远的话没有说话,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谁!?”
“前秦公主!?”
“前秦公主?”叶思远眉梢一挑,看着远处被南楚修行者剑指着出现在火堆边的黑影。
“我还以为是谁呢!”
“怎么?被前秦人赶出来了?还是被北魏人逼到这了?”叶思远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兴奋地大笑出声,正要继续嘲笑然而下一刻,一阵清风却倏然穿过……他的脸前。
“你!”叶思远愕然看着一句话没说直接从他面前穿过来到陈子楚面前的女子的背影,气得肩膀一抖正要拔剑。
但下一刻,眼前的女子却忽然按住了陈子楚的肩膀。
“殿下?”陈子楚愣愣看着眼前忽然出现的少女,“明月?你这是……”
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脸庞,他心头一跳,然而下一刻却只听嬴抱月看着他轻声开口。
“陈子楚,请问你弟弟人在哪里?”
“哎?”陈子楚一愣。
嬴抱月看着陈子楚认真地问道。
“陈子寒,在哪里?”
第二百零六章 开始
“陈……陈子寒?”
陈子楚一脸懵地看着面前少女的脸庞,最近三天发生的事太多,他脑子有点不够用,看到嬴抱月第一反应还是前夜她和北魏继子在一起那个冲击人心的画面。
那衣衫不整的画面对他而言刺激度太高,这几天一直在他脑子里打转……
本来陈子楚已经打定主意在这座山里绝对要躲着这个女子,还想着要是出去了他和她见面会是多么一个尴尬的画面,却没想到没等到出去这女子居然就自己冲到了他面前。
但她脸上不仅没有尴尬,还居然一上来就问他弟弟的去向。嬴抱月和陈子寒平素绝无任何交集,这丫头找他做什么?这让陈子楚一时间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毕竟陈子寒和孟施都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但极富修行天赋的少年天才,难道这女子好的就是这一口?难道继北魏继子之后,这丫头又看上了他弟弟?难道她要成为他的弟妹?
陈子楚的目光一时十分惊悚。
“你……”他看着嬴抱月一时都结巴了,“你找子寒作甚?他……我爹说了已经要给他定亲了……”
“他定没定亲和我有什么关系?”然而闻言他眼前少女一怔随后无语地看着他,“陈大公子,你在想什么呢?”
陈子楚一愣,“你是说?”
“放心吧,我对你弟弟没什么想法,”嬴抱月静拍了拍他肩膀静静看着他道,“我有正事要找他帮忙。”
“正事?”陈子楚一愣,“什么正事?”
“在见到他之前我不能说,”嬴抱月瞥了一眼旁边目光不善地看着她的南楚修行者。
“是么?可是很抱歉,陈护卫并不在南楚这一次参加初阶大典的队伍里,”这时叶思远瞥了一眼陈子楚在一边冷笑着道,“前秦公主这么闲的话,要不要去找别的国家的修行者玩玩?我们南楚人可都忙的很呐!”
伴随着叶思远的话,周围反应过来的南楚修行者的嘲笑声也顿起。
“哈哈哈,跑到南楚这边来找人,这前秦公主真有胆量……”
“不会真以为自己已经嫁给春华君了吧?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陈子楚闻言抿紧嘴唇,神情一时有些挣扎。
而听到叶思远的话,归辰先是愤怒随后不甘地看向嬴抱月,“明月,这要怎么办?”
在嬴抱月的计划中,陈子寒的存在是十分重要的一环,但南楚人说他不在……
然而下一刻,面对四周南楚人的嘲笑,站在他身边的少女身躯却纹丝不动。
“不,”嬴抱月看着面前复杂的陈子楚道,“他在。”
陈子楚瞳孔一缩,“你怎么就能肯定?”
其他国家参加初阶大典的人选在第一轮都是保密,陈子寒也从未在众人前露脸,那个人作为姜元元身边的护卫身份处境本就特殊,谁都不能肯定他会参加初阶大典,怎么她就能肯定他在?
“没有原因,”然而嬴抱月看着陈子楚笑了笑,“只是我感觉他在。”
“感觉?”陈子楚愕然,只觉根本不知这个女子在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他面前的少女忽然抬起头,双眼明亮如星。
“抱歉。”嬴抱月轻声道。
这是抱什么歉,陈子楚一头雾水而下一刻他眼前猝不及防亮起一道剑光。
“得罪了。”伴随着那个少女轻柔的声音,陈子楚喉头一凉!
太快了!
陈子楚几乎从未有如此与死神比肩之感,和这个女子离这么近原来是这么危险的一件事吗?
这才短短几天,但她的剑怎么已经变得比之前还要快了?
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嬴抱月倏然拔剑,陈子楚猝不及防手刚碰到剑柄嬴抱月的落日已经切到了他的喉头!
搞刺杀的根本不是鬼而是这个丫头吧?这个剑速她不干这些还真的是可惜了……
陈子楚从以前就知道他修行天赋不行,在反应速度上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然混到了等阶六,但一旦同境对手玩真格的他很难敌过,但没想到只因距离太近,他还真的挡不住这个女子的剑!
叶思远等人的反应速度并不快多少,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杀气,陈子楚只道凡事皆休,那个女子的剑刃已经已经到了,下一刻,他就要血溅当场……
“叮。”
就在嬴抱月的剑刺入的前一瞬,场间忽然起风了。
火堆上的火焰一瞬间被吹出几丈高。
下一刻,一个黑影穿过火焰,静静站于陈子楚面前。
他手执长剑,一把挡住了嬴抱月的剑。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可怕力道,嬴抱月微微抬起头,看向那个挡住陈子楚的黑影。
“你来了,”嬴抱月看着那个黑影微微一笑,“想见到你真不容易。”
在熊熊的火光下,那个黑影抬起头来,露出少年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和冰冷的双眸。
陈子寒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为什么知道我一定会在。”
“因为……”嬴抱月透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他身后愕然睁大眼睛的陈子楚,看向浑身散发着冷肃气息的小少年轻声开口。
“因为你也有放心不下的人在吧。”
你也有想要保护的人在吧。
陈子寒瞳孔一缩,冷冷瞥了一眼面前少女闭了闭眼睛,下一刻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剑刃摩擦声,嬴抱月在他弹出她的剑的同时收剑。
“你……”陈子寒看着面前在如此浓厚的杀气下却敢收剑入鞘的少女,明白他是中计了。
这个女子根本不会对陈子楚怎么样,一切不过是演戏为了逼他出来。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陈子寒也收剑入鞘,看着嬴抱月冷冷问道。
“可否借一步说话,”嬴抱月静静道,“此时兹事体大,我绝无一句谎言。”
陈子寒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顿了顿勉强点了点头。
嬴抱月向陈子楚一礼,“刚刚冒犯了,实在是无奈下出此下策。”
“没事……”陈子楚平复着心跳,看着眼前的少女转身和陈子寒一起走入密林深处,险些又腾起一些诡异联想。
“他们这是……要说些什么?”
“这……孤男寡女的……”
“不是,那公主身边的护卫不也跟去了么,什么孤男寡女……”
周围的南楚修行者们猜测纷纷,陈子楚犹豫了一下看向叶思远,“我去看看。”
说完他向那两人前往的那个方向跑去,就在跑出几十丈之时,他忽然听见了陈子寒愕然的声音。
“你说什么?”
“解除阵法?让我出手?”
“我怎么可能做的到!痴人说梦!”
解除阵法?
陈子楚闻言猛地顿住脚步。
找陈子寒是为了这个?但找他有什么用?
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风起
“你都在说些什么?”
看着面前少女陈子寒难得动怒,但下一刻他看着嬴抱月眸光一闪,看向他的身后。
陈子寒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不速之客。
“啊,你们,你们继续……”陈子楚干笑着从草丛后走出,虽一早就知道他隐藏功夫不到家,但这么简单就被发现了还真令人尴尬。
果然他不适合做这些隐藏行踪的事……
“我,我就是……”看着嬴抱月的眼睛陈子楚发现自己平时的巧舌如簧都不知去了哪里,随后叹了口气,“我就是来看看。”
“你到底是要做些什么?”陈子楚皱眉发问,但下一刻却发现那个少女又微微扬起头,看向他的……身后。
陈子楚肩膀一震,回头看到某个不知何时跟在他后面的,明明初阶大典开始到现在因为担心迷路一直在队伍中装石头的某人。
“许……”
嬴抱月看向那个身影,低头一礼,“师兄。”
许义山从陈子楚身后探出头来,向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不见也没几天吧?陈子楚无语地看向他,“你跟着我作甚?”
“我不认识路,”许义山看着他淡淡道。
“那你还敢跟出来!”陈子楚怒道。许义山在众人战第一轮之所以如此低调,就在于他迷路的毛病过于严重。这人在这种山林中完全辨不清方向,一旦落单没这个鬼打墙他也走不出去。
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许义山这些天一直都跟在南楚的队伍里,根本不敢一个人出去走。之前陈子楚往湖边跑的时候,许义山因为跟着另一个小队没有看见嬴抱月。但陈子楚没想到这一次这人居然敢冒着走失的风险单独跟着他跑了出来。
面对陈子楚的怒意,许义山只是点了点头,“没事。”
随后他专注地看向嬴抱月,“你还好吗?”
嬴抱月怔了怔看向他笑了笑,“嗯,还好。”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么?”许义山看着自己唯一的师妹问道。
“你能在这里就帮了很大的忙了,”嬴抱月看着他笑了笑,“只不过这次一切都还要依仗陈护卫。”
“我都说了我做不到了!”陈子寒顶着背后陈子楚和许义山两双眼睛,皱眉看着面前少女,“你要自不量力去解什么阵法,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陈子楚和许义山闻言也一怔,陈子楚狐疑地看向嬴抱月。
如果她是需要境界高的修行者相助,从人情角度这女子找他和许义山明显胜算更大,至少陈子楚觉得许义山不会拒绝她,可她为什么要找根本不会配合的陈子寒?
但就在这时。
“我不是一定要找你,”嬴抱月看着陈子寒静静道,“我是要找这片山林里最强的风法者。”
“风法?”陈子寒一愣。
陈子楚也愣住了。
找风法者?
为什么?
风法者是公认的战斗力最低的修行者,哪怕陈子寒和其他风法者不一样,但单论战斗力许义山就不比他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找他?
“有事找风法者?”陈子寒一愣,随后冷笑,“这可真是抬举小人了,前秦的公主殿下不会不知道风法者在战斗上弱得不像话,剑招少得可怜吧?在修行界人们可都称我们风法者是废……”
“这句话不对。”然而就在这时,面对他自我贬低的话,嬴抱月却一口否决。
“不对?”陈子寒一愣,目光沉了下来。
“小子,你想选哪个流派?”
“选最弱的,永远不会超过我那个兄长的那个。”
幼童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回荡,他当年本来就是冲着选最弱的流派才选的风法,没想到还能和陈子楚撞上,而此时这个女子却和他说风法不是最弱?
陈子寒张开嘴,想要大笑,但下一刻他面前的少女却只是认真地看着他。
“在这片山林里,你就是最强的修行者。”
陈子寒一愣。
“你眼中的风法,不是我眼中的风法,”嬴抱月看着他静静道。
“战斗上弱得不像话?剑招少得可怜?”嬴抱月凝视着他的眼睛,“不知道你是不知道还是没感觉到。”
“风法者的强大和价值又不是在剑招上,”嬴抱月认真地看着陈子寒轻声开口。
“风法者能感受自然,操控环境。”
“要破解这笼罩山林的阵法,就一定要找到操纵这一切的阵眼,”嬴抱月看着陈子寒道,“只有强大的风法者能看到此处地脉的流向,找到那个操控环境的修行者。”
“不……我看不到……”陈子寒愕然看着面前少女,除了剑法外他根本从未被教过其他的任何东西!
感受自然?
操控环境?
看到地脉流向?
这个女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嬴抱月看着面前少年迷茫的眼神,内心一声喟叹。
除了对战以外的任何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剑招,只有杀人的力量,这大概就是稷下学宫现在教授弟子的唯一方针吧。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变成了如此急功近利的东西?
也许在某些人的心里,除了战斗以外的东西都不算修行。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她也许才会唯一保留下了这些记忆。
因为她的这些记忆,在那些人眼里是“无用”的。
她虽然忘记了修行的方法和所有的剑招,但却还是有一些东西留下来,那些人觉得不重要,但她却将其珍而重之地刻在骨髓里的东西。
“你看不见的话,”嬴抱月看着面前的少年轻声开口,“我带你去看。”
下一刻,她向陈子寒伸出手去,陈子寒睁大眼睛,看着那双纤细的手臂覆在他的肩膀上,随后将他上半身。
一把拉了下来!
“喂!”
“殿下?!”“明月?!”“师妹?!”
四周不同的方向响起四个男人惊讶的声音,或者说是惊恐的叫声更为准确。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陈子寒低下头,愕然看着那个少女在踮一踮脚尖就会碰到脸庞的极近距离看着自己,而那双清澈的眼睛还在朝着他的脸庞继续靠近。
随后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她的额头与他的额头轻轻碰上。
他恍然意识到他应该立马推开她,但就在这时陈子寒浑身一震,怔怔睁大了眼睛。
清风徐来。
水波不兴。
就在这个时候。
他听见了之前从未听见的声音。
陈子寒睁大声音看着那个少女的眼睛。
他们的额头与额头相抵。
视线与视线相融。
在鼻尖几乎都要碰上的距离,他听见那个少女对他低声开口。
“陈子寒,睁开眼睛,去看吧。”
他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他还需要睁开何处的眼睛?
而就在那个少女开口的瞬间,陈子寒感觉到有看不见的东西汇入了他的脑海,从那个女子的身上。
两人之间,他们的真元和气息在循环生息。
她的气息渗入了他的身体,然后他听见了。
一道悠远亘古的呼吸声。
他之前从未听到过的呼吸声。
天地的呼吸声。
森林的呼吸声。
轻柔的呼吸声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渗入脚底的大地,从无数草木的经络中汇入大地,连接着这片山林每一个角落。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那个少女的轻喝声。
顺着那无数道根系,渗入地脉,响彻山林。
“远方之敌且听吾音,周遭之人尽观我行!”
如清晨钟声,冰雪之音。
就在这个声音响起之时,在根系的尽头,他忽然感受到一团阴影猛地一抖!
陈子寒瞪大眼睛,猛地握住腰边的剑柄,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那团不自然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在那个少女的引导下。
他看见了。
远方的敌人。
第二百零八章 触碰
“这是……”
就在天目山中起风的那个瞬间,清风卷起一片树叶向北方吹去。
风一路向北,吹到大雪纷飞的雪山深处,吹到被白茫茫云雾和连绵雪山包围的一处玉湖。
就在嬴抱月说出那句箴言之时,坐在湖边的一个身着白衣的长发背影猛然抬起了头。
“风法?”
“有风法者觉醒了?”
那个人影抬起手,怔怔看着随风飘落在手心的冰晶,冰晶在风中融化最终化为一片虚无。
那人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怔了怔嘴角露出寂寥的微笑。
“错觉吗?”
而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一声猛兽的嘶吼,人影侧目看向走到身边的白色巨兽,巨兽将毛茸茸的脑袋搭到了其肩膀上。
“嗯,我知道。”身着白衣的人轻声开口,“让你担心了。”
“我知道的,她已经不在了。”那人抚摸着白色巨兽的脑袋静静道。
“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修行者能触碰到风法的真谛了,让我想起了她的徒弟。”
“说起来,你知道吗?其实那应该是我的徒弟,”身着白衣的人影哼了一声,随后笑起来,但笑容在寒风中却依旧难掩寂寥。
白衣人看向封冻的湖畔,当年在湖边和那个女子的争吵仿佛还历历在目。
“这孩子根本就是天生的风法者,你居然让她跟你学火法?简直是暴殄天物!你有没有眼光?”
“这跟我又没关系……”那个天上天下最强大的修行者不但没有传言中的架子,反而被自己的气势吓到退后一步,低头嘟囔着开口,“是那丫头自己要跟我学的嘛……”
“再说了……她一天到晚被追杀,还是有攻击力的火法更实用……”
“火法又不缺修行者!我这边都快绝后了!我要是死了大白都要找不到神子了!”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都快学成朱雀神子了,”那人小声嘟囔道,“你还是去找别的继承人吧……”
“都是你这个师父的错,我要是死了……”
“别这么说。”
白衣人嘴角笑意一顿,眼前浮现出握住自己的手的那个女子认真的神情。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的确做到了。
承受无数诋毁,哪怕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那个女子都守护住了她的承诺。
只是她和自己,都没保护好她们当初想一起保护的那个月亮。
这片湖边,最终就只剩下自己一人。
七年了。
自己亘古不灭,一成不变地和这片大地共存下去,每日收集风声听着这个世界无数声音,却唯独听不到最渴望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个时刻。
白衣人影抬起头,感受着远方地脉微微的颤动闭上眼睛,心中浮现一丝悸动。
“大白,”白衣人看向身边的巨兽,心脏剧烈跳动,目光有一丝怔然。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继腾蛇觉醒之后,作为这个世界的聆听者,白衣人再一次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这个世界,似乎有一些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回来了一样。
……
……
就在北方雪国的世界天翻地覆之时,南楚天目山中陈子寒眼中的世界也正在天翻地覆。
在一片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榕树上接星辰下承大地,无数的根系扎入土壤中,和这片山林中的所有树木相连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而就在看到这张树网的瞬间,在和那个女孩额头相触听到那道天地间的呼吸之时,他听到了自己身体中有一个口子打开的声音。
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他感觉到自己仿佛也成为了那巨大树网的一部分,成为了这片山林的一部分。
有轻柔的风在他身边环绕,但这并不是单纯的风,既像风又像水,一波一波润物细无声,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天地元气和身为风法者的气息融合,也从未如此通透地理解何为风法。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如声。
风可以携带这世上的所有事物,也能传达这世上的所有事物。
感受自然。
操控环境。
看到地脉的流向。
同时,看到本不属于这片山林的不和谐之处。
看到地脉的尽头那一处堵塞不通的黑暗和恶意!
陈子寒在黑暗猛地睁开眼睛,忽然猛地拔剑,一边的陈子楚和许义山愕然看着他将剑指向空无一人虚空,轻声开口。
“风法第三剑,风雨如晦。”
陈子寒的剑气猛地没入密林,如泥牛入海。
然而那个少年却没有丝毫气馁,眸光大盛。
“风法第四剑,长风破浪!”
狂风平地而起,浩浩荡荡向密林深处极远之处扎入,而下一刻陈子楚和许义山仿若置身幻觉,居然在陈子寒刺出这一剑之时在极远之处忽然听到远处响起一声痛叫!
“找到了!”
听到那声痛叫,陈子寒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怔怔看着自己拿剑的手。
他刚刚居然真的刺中了看不见的敌人?
刚刚那个黑影到底是谁?
他抬起头愕然环视四周,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笼罩着森林的迷雾居然像是淡了一些。
刚刚那到底是……阵眼?
他真的刺中了?
陈子寒看向身前带来奇迹的少女,有太多话想说,但下一刻他的鼻腔忽然被甜美的香味充满,一个柔软的怀抱拥抱了他,少年一时僵在原地,
“干得漂亮!”
仿佛有花朵在他的怀中盛开,那个少女仰起头,“那就是阵眼!这下那人跑不掉了!”
“阵眼?”
被眼前这一幕震惊的陈子楚许义山归辰三人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意识到那个少女根本什么都没想满心满眼都还是找阵眼,他们的心神也立即被嬴抱月的话吸引。
下一刻,嬴抱月后退一步,看向陈子寒,“你刺中了哪里还记得吗?”
那个少女的拥抱一沾即收,陈子寒愣了愣随后恢复了冷肃的神情。
“东北方向七里三十丈,在一块青色巨石旁边,一个干瘦的男人,受伤的是右臂!”
“谢谢你,帮大忙了,”嬴抱月向陈子寒一礼,看向归辰,“我们追!”
“嗯!”归辰点头,但就在两人转身离开之时,陈子楚和许义山却也跟上。
“你这就去找阵眼?我们也去!”
嬴抱月回头看向两个少年笑了笑,“可别跟丢了。”
“你当我们是谁,当初在南楚边境我们可都是一起跑过了,”陈子楚骄傲地一昂首。
“好,走吧!”
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一起出发,陈子寒看着他们背影愣了愣,也握紧了腰边剑柄跟了上去。
耳边风声飒飒作响,不到一刻钟后他们就到了他刚刚指的地方。
这里的确有一块青色巨石,但它旁边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群人。
看着眼前散落的队伍和三三两两的人群,陈子寒愕然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
北魏的营地。
第二百零九章 风法
“嗯?”
夜色深处,紫华山岩壁后忽然响起一声男子的疑惑声。
“老爷?”跪在岩壁前就快睡着的季二抬起头看向岩壁,“您怎么了?您是打算……”
季二眼前一亮刚想问是不是姬墨愿意去救姬嘉树了,但下一刻想起姬墨之前的冰冷态度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但就这时岩壁中却传来男人有些讶异的声音。
“看来你也不用再想要不要劝我出山的事了,”姬墨淡淡道。
季二浑身一震,“老爷,这是?”
岩洞中面壁而坐的男人看向手中的翅羽,“那座山中的气息,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混杂。”
“什么?”季二一怔。
“恐慌的气息正在平息下来,”姬墨眯起眼睛,“阵法也变弱了,居然这么快……”
那座山中有全大陆的年轻英才,他很清楚那些人之中有人有着不坐以待毙的能力,但大部分却人并没有足够的果断和行动力。
世家子有的只有更复杂的心思和瞻前顾后的自私自利。
对于年轻人而言,有些能力要在极端残酷的情况下才能逼出,这也就是初阶大典的意义。
在姬墨原本的预料中,山中的这些小子们还需要几天事态的发酵,死半数以上的人之后才人人自危会为自己的性命动起来。当然,是以动员其他人为主。
但他没想到,居然在不到一夜时间,一切就已经出现了变局。
如今的世家子弟中,有拥有这般统率能力和洞察力的少年么?
姬墨不禁皱起眉头。
“看来是有人找到找出阵眼的方法了,”他淡淡开口。
“是么?”季二大喜随后喃喃道,“肯定是二公子主持了大局……”
然而听着他的话,姬墨眉头皱得更紧。
如果有高阶修行者在那座山内部,找出阵眼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但问题是现在那座山林里境界最高的就是他那个不肖子。
姬墨很清楚他那个儿子没找出阵眼的能力。
“嘉树做不到这件事,”他淡淡道。
季二一怔,随后尴尬地看向山下,“那恐怕是山下的某个大族的护族高手出手了,不愧是……”
“不是,”姬墨再次否认,“能从外部解这个阵法的修行者……”
“除了我之外,”他顿了顿道,“这世上据我所知就只有一个人。”
脑海浮现出那人身影时,姬墨眼前仿佛飘下无数雪花,他厌恶地闭上眼睛。
“不管怎么说,能找到方法不过是第一步,”他淡淡开口。
由人心产生的阵法,真正可怕和难以解决的,其实并不是阵法本身。
姬墨注视着面前石壁,“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
……
伴随着远方的那一声感叹,天目山树林里内那块巨大的岩石边也炸开了锅。
“前秦公主!”
“不是说被鬼盯上了吗?怎么还活着?”
“她来做什么?杀人偿命吗?”
“怎么和南楚人混在一起?
在看到嬴抱月出现在青石边时,原本四散在青石边休息的北魏人立马一个激灵全醒了。
不少甚至瞬间拔剑出鞘,剑指着嬴抱月。
如此蓬勃大量的恶意,甚至足以媲美笼罩在所有人头上的迷雾,不,甚至比迷雾更可怕。
“明月……”归辰死死握紧手中剑站在嬴抱月身边。
陈子楚陈子寒和许义山在看到这一幕时大吃一惊,虽然他们也听过流言,但却没想到真正的情况居然如此可怕。
“难道又想来杀人了?”
“这次绝不会放过你!”
北魏人对这个女子敌意异常深重,陈子寒看着嬴抱月握在手中的长剑内心发凉。
这女子刚刚居然真的就这么准备不带什么人的去北魏营地?
而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女人还准备就这样去北魏营地杀人。
可如果她在这种情况下杀了北魏的人,别说有人会感谢她解除阵法,她也许根本都走不出这片北魏的营地。
她会直接被愤怒的北魏人围杀。
“等等!别动手!”而就在北魏的队伍即将暴动之时,一股强大的真元弥散开来,一个瘦小的人影分开人群从中走了出来。
“孟施。”嬴抱月看着那个人唤道。
孟诗看着居然带着南楚人站在队伍最强方的那个少女,深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请问有何贵干?”
她们不是离开的远点比较好么?为何她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孟诗问完,不等嬴抱月回答队伍中就传来其他人的嗤笑声。
“这两人演什么呢?”
“私会变明会?”
“看来这公主殿下是来会情郎的吧?各位剑收收,哈哈也许人家根本就不是来……”
然而就在这时,嬴抱月看着面前女扮男装的女子和剑拔弩张的人群静静开口。
“我是来杀人的。”
北魏队伍中的嗤笑声忽然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中,只回荡着那个少女的声音。
我是来杀人的。
这个女子,就这样,敢这样说出来。
“你……”
孟诗瞳孔一缩,愣愣看着面前不知为何异常坦白的女子。
一片死寂后,北魏队伍再次炸开。
“这女人真敢说!”
“小瞧我们北魏人?”
赶在其他人再一波爆发之前,孟诗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你要杀谁?你找他做什么?”
嬴抱月看着她笑了笑,就在她身后的陈子楚和许义山以为她会掩饰之时,却只听她无比清晰地开口。
“我要找一个右臂有伤身材偏瘦的修行者,”嬴抱月看着孟诗的眼睛,“他是刚刚受伤的。”
孟诗一愣,却只听面前少女继续道。
“这个人就是这次让所有人出不去的罪魁祸首之一。”嬴抱月认真道,“他就是这次大阵的阵眼。”
阵眼?
孟诗愕然,队伍里其他人也开始窃窃私语,而就在这时孟诗皱眉深吸了一口气。
“不管是不是真的,能自证清白的,全部露出自己的右臂!”孟诗如此说道。
但下一刻她却只听身边的莫华道,“如果被查出来,会怎么样?”
“那自然是承受各国修行者的目光。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嬴抱月道,“内奸的话南楚内部应该有处理的传统。”
“扒皮抽筋也不为过,”莫华看着嬴抱月静静道,“对吗?”
莫华的声音在夜色中不知为何有些阴森而就在这时,北魏队伍深处忽然有人往后了一步,捏紧了小臂。
“赫连?”而就在这时,莫华骤然回头!
那个叫赫连的修行者立刻往外跑去!
第二百一十章 消散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站在北魏队伍的边缘的一个角落。在北魏队伍那么庞大的人数本来应该极不起眼,但这人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不过是捏了下手臂居然就被继子身边的那个出身不明的少年察觉!
而就在他转身逃跑之时,大部分北魏修行者都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赫连他怎么了?”
“难道这女人刚刚是在说他?但赫连的胳膊左右都受伤了,区区一道伤口能说明什么?”
闻言往外逃窜的男人停住脚步,内心浮出现一丝悔恨。
没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那个女人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什么右胳膊受伤也不过是她单方面提出的,就算被查出来也不能说明是他下的手,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如果不是他刚刚一时没沉住气听到那个女子和莫华的威胁下意识碰了右手,更被念到名字一时慌乱转身跑了出去,他现在根本就算被怀疑也什么事都没有!
“还真有人不打自招了。”就在这时,人群之后嬴抱月淡淡开口。
她身边的陈子寒睁大眼睛,看着不远处逃也不好不逃也不好僵硬地站在密林边缘的瘦小男子,这正是他之前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黑影!
陈子寒原本以为他一剑刺中对方,对方会立即逃窜,却没想到居然还真的藏在北魏的队伍里。
同时感受到对方境界陈子寒后顿时明白了这人没逃的原因。这只是一个等阶七的修行者,对气息的感知并不敏锐,恐怕他根本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更不敢独自前往密林深处,毕竟境界太低在这片山林中独自行动是很危险的。
毕竟不是每一个等阶七都是他身边这位前秦公主。
这个所谓的鬼打墙大阵的阵眼,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低阶修行者。
想找这个阵眼不怕他逃,就是怕他不逃。
正所谓藏木于林,如果刚刚不是这人主动露出马脚,他混在北魏的队伍中在自己身上多割几刀,他们根本找不出他。
到了这时陈子寒才陡然明白,这个女子气势汹汹而来将所有情报和盘托出,其实就是为了诈那个凶手!
等阶低的修行者大都心性不稳,本来承担如此重的任务恐怕精神就已经绷成了一根弦,而嬴抱月语出诱导,一步步让这个修行者自行暴露。
而结果,就是眼前这样。
看着那个瘦小男人的背影,陈子寒握紧剑柄。
这就是,那个如今让无数修行者无法离开的罪魁祸首。
看着那人僵硬沉默的背影,不少北魏人也渐渐起了疑心,死死盯着那人。
“赫连?”
“你到底怎么回事解释清楚!”
“不会真的是……”
然而就在这时,在众人的目光下那个瘦小的男人僵硬地转身,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继子!小子冤……冤枉啊!”
孟诗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愕然退后了一步。
“怎么回事?”
“小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阵法,”跪在地上的男人浑身抖动如筛糠,“不……不是我干的!我的伤……是小人自己忘记收剑不小碰伤的……”
莫华闻言皱起眉头,冷冷看着面前男人,“既然你心中无愧,那你刚刚跑什么?”
“小子只是害怕……”男人颤抖着道,“前秦公主肆意诛杀北魏人,小子害怕阵法不过是由头,只是要杀手上有伤的人罢了……”
“小子的确手上有伤,”男人跪在地上嗫喏道,“我怕被前秦公主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所以一时害怕才跑的……”
跪在地上的男人涕泪横流,但面朝地面的眼里却全是精明。
刚刚他的确是害怕才往外跑,但现在他脑袋清醒了就明白跑才是落实了他的罪名。
他本身境界低微,一旦被盯上根本逃不出去,为今之计就只有死不认账。
本来就是没证据的事,男人在心中冷笑,这个前秦公主之前恶名在外,他说的那些理由才是有理有据。
而一切正如他所料,就在听到他含泪的自白后,原本疑惑的其他北魏修行者纷纷眼前一亮。
“对啊!什么手上有伤,在这破林子里呆了三天,谁手上没伤啊!”
“凭什么她说右手有伤的人是阵眼就是?这不是随意栽赃吗?”
“都是被这女人给吓的,是她杀人在先还不准人害怕了?凭什么又来找我们北魏人的麻烦?
“什么做贼心虚,她找理由杀人是个人都会怕好么!”
“根本没证据还跑到北魏营地撒野!赫连,站起来,不是你的错!”
陈子楚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道糟糕,这个瘦小的男人看上去颤抖得话都说不清,却每句话都隐含煽动之意。
而这人的说法也能自圆其说,充分利用了嬴抱月和北魏修行者发生的冲突。把做贼心虚扭转成了正常的害怕,再一次抹黑那个女子。
周围不少北魏修行者“血性”被激发,反而气势汹汹地向嬴抱月等人围了过来。
“赫连,别担心,这女子根本没理由杀你!”
“她敢……”
听着周围修行者的鼓劲声,跪在地上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窃笑。
那个前秦公主肯定无法面对如此阵仗,所有人都站在他这边,不管那个女人是通过什么妖法查到他的位置,但没有证据没有人望,这个女人只能灰溜溜回去,居然敢坏他好事他之后一定要禀告主子早点干掉这个碍事的女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晰的拔剑出鞘声却打断了他的得意。
一道寒光从他的眼前闪过,跪在地上的男人愣愣抬起头,看着在无数人的诋毁和攻击中,却手执长剑静静向他走来的少女。
“你说的的确有道理,”那个女子一路走来看着他淡淡道,“但这和我要杀你有什么关系呢?”
“什么……”那个男人一时间失去了言语,随后像被开水烫到的死猪一般弹跳着吼道,“你……你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不能杀我!”
“证据?”嬴抱月静静看着他道,“你死了就是证据。”
“你死了,这片雾散去,不就证明我说的都是正确的么,”嬴抱月淡淡道,“别动,你死了,真相立马大白。”
“你,你……”跪在地上的男人看着她手上的剑刃目眦尽裂,“可……可如果雾没散……”
“雾没散我自会为你偿命,”嬴抱月拿着剑走向他淡淡开口,“但不管怎么样你是看不到了,就别计较了。”
嬴抱月看着跪倒在地上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抬剑,周围原本议论地正欢的修行者们一时居然没反应过来,内心只有一句呐喊。
她居然真敢杀他!?
虽然叫嚷着那个女子是凶手,但在他们这些人的心底深处,其实是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居然敢拔剑杀人的。
大概见血就该晕过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质疑反对愤怒怀疑之时,这个女子居然毫不犹豫就准备挥下手中的剑!
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和果决。
“啊!”
看着近在咫尺的寒锋,跪在地上的男人怎么都想不到事情为什么会这样,那个女子的剑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拔自己的剑,惨叫出声。
然而就在嬴抱月要挥下落日剑之时,一只手却忽然挡在了她的面前。
“等一等!”
第二百一十一章 果决
这世上能阻挡她的剑的人很少。
如果挡住她的是剑的话她是不会停的。
但看着不惜用自己的手臂去阻挡的那个人,嬴抱月停下了手中的剑,静静看向在千钧一发之际拦在她面前的那个人。
“师兄!”莫华速度没有孟诗快,晚到一步看着面前一幕简直心胆俱裂。
嬴抱月的剑就停在孟诗的脉门之前,而孟诗的手腕横亘在跪在地上男子的咽喉前。
“继子……”看着拦在嬴抱月面前的孟诗,跪在地上的男人吓破胆后回过神来,隐藏住眼中的狂喜,露出感激涕零的神情,“您果然不会看着北魏人被杀,还求您为小子做主,一定要教训这个女人……”
然而他含混激动的话却没能说完,他的身前就响起犹如金玉碰撞一般清晰的声音。
“请让开。”
嬴抱月执剑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步未退,只是静静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孟诗,轻声开口。
“我不是在草菅人命,”她凝视着面前女子认真地解释道,“也不是没有证据就杀人。”
事后偿命不过是说辞,毕竟对于枉死的人来说偿命也没有任何意义。她从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杀人,而眼前的这个人她有充分的证据能证明他是凶手,不过是没有其他人能看懂的证据。
孟诗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可思议地发现她能明白这个女子的意思。
但她依旧一动不动。
“我知道,”孟诗看着嬴抱月静静开口,“但作为北魏继子,我不能允许你这么做。”
听到这人声明立场的话,嬴抱月身后归辰陈子寒等人骤然握紧剑柄。此时此地此等僵持的情况下,北魏继子孟施的立场尤其重要,如果这人执意反对的话……
然而面对孟诗的阻拦,嬴抱月依然没有收回手中的剑。
她只是看着孟诗平静地开口,“孟继子,请你理解,此人虽未亲手杀一人,但他确是凶手。”
“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嬴抱月静静道。
这个人的心就像她的剑一样坚定,不管受到多少质疑和陷害,她都会如此坚定地走下去吧。
和她相比,自己又曾是多么的软弱。
孟诗静静凝视着面前的少女。
下一刻,她看着嬴抱月忽然摇了摇头。
“我不是要救他,”孟诗淡淡道。
“只是这个人,要我来杀。”
嬴抱月一怔,周围其他人闻言全部愣住,跪在地上原本难言喜色的男人更是彻底僵硬了。
“继子……您,您说什么?”
“继子?孟施这小子他这是在说什么?”
“孟施他脑子坏了?为了讨好前秦公主脸都不要了?真想当前秦的小白脸?”
在熙熙攘攘的质疑和谩骂声中,孟诗只是静静拔剑出鞘,看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的男人。
“北魏人该北魏人杀之。”
孟诗一字一顿开口,“如果是我们北魏人出了问题,该清理门户的人是我。”
“不是你,前秦的公主殿下。”
该当这个恶人的是她,不是这个挺身而出的女子。
孟诗看着面前执剑而立的少女心道。
“可是你……”嬴抱月闻言皱起眉。
话是这么说,但孟诗在北魏队伍中的人望本就摇摇欲坠,此时在没有现成证据的情况下对本国修行者下手,对这个女扮男装的继子而言处境更是雪上加霜。
“你这个人真是……”看着这个女子的眼睛,孟诗发现她依旧能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在这个时候,这人居然还在担心她的处境吗?
不愧是发现内奸自己前来动手的女人,孟诗在心中叹道,世家子多会利用平民当刀,但这个女子却永远把最艰难的任务留给自己。
孟诗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嬴抱月。
然而就算这个女子要当这个恶人,但她的良心还在。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当我还你那一夜的人情。”孟诗淡淡对嬴抱月开口,说出只有她们两人才懂的话。
那一夜,这个女子用自己的名节保护了她的秘密。
那么如今,她绝不能再让这女子当这个恶人。
孟诗深吸一口气,火焰在剑刃上凝聚,指向跪在地上的男人。
“继,继子……”瘦小的男人心胆俱裂,颤抖着看着她,“你,你不能,我可和你同是北魏人啊!”
“是么?”然而面对他的质问,孟诗忽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北魏人么?”
“我是啊继子!”男人急切地回答道。
“不,你不是。”
孟施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身为北魏人却引狼入室,神魂怕是早就卖给了另一个主子。”她看着地上的男人轻声开口。
嬴抱月闻言一怔,其他人听到这话也浑身一震。
“继子他……这是在说什么?”
“另一个主子?”
伴随着她的话,孟诗剑上的剑意已经达到极点,感受到那股杀意,跪在地上的男人眼露绝望浑身筛糠。
“别,别杀我……”
“你要是能把你主子名字吐出来,我可以以北魏继子的身份饶你一条狗命。”孟诗身上杀意不减,指着面前的男人冷冷道。
北魏继子孟施曾是上过永夜长城的北魏骑兵,没人会怀疑他能杀人。看着孟施的剑光跪在地上的男人恐惧至极,明白他已经到了绝路。
他要是什么都不说,此命休已。
“我……”男人颤抖着抬起头,张了张口。
察觉到他坦白的可能性,嬴抱月往旁边移动了一步准备不妨碍孟诗逼供,只是凝视着抖抖索索开口的男子。
“西……”地上男人嘴里颤抖地吐出这一个字,闻言嬴抱月神情一凛正想往下听,但下一刻她忽然瞳孔一缩,猛然伸手冲向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身前!
但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她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臂弯!
嬴抱月的身躯一顿,下一刻只听一声轻微的噗嗤声,她愕然低头,看着眼前这一幕。
地上那个男人的咽喉,已经被一支吹箭贯穿。
扑通一声,那个男人浑身发黑,僵硬地往一边倒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所有人都愕然瞪大眼睛。怔怔看着地上上一刻还在说话,下一刻就成为一具尸体的男人。
“灭口……”孟施愕然开口,正想寻找吹箭的来向,但下一刻她忽然注意到突然出现在嬴抱月身边的黑影,一声惊喝,“什么人!?”
月光打在那人漆黑的面具上,发出幽幽的寒光。
“你是……”孟诗看到这个熟悉又陌生黑影猛地一愣,险些退后一步。
嬴抱月闻声转头,看向身边拉住她的人脸上的铁甲面。
所有人因为惊讶和没反应过来,周围一片死寂,然而就在这片死寂中,陡然响起一个愤怒的男声。
“那吹箭剧毒,你居然想用身体去挡?”那人铁面下的黑色双眸第一次带上了怒意,看着面前的少女,“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不是稷下之宴那种小毒,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的确是见血封喉的剧毒。”第一次听这个人说这么大段的话,嬴抱月有些不适应,她低下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地上的男人,已经失去了气息。
吹箭穿喉,一击必杀。
他甚至连第二字都没说出来,就被灭了口。
而从始至终发出吹箭的人,她都没有感觉到气息。
“你看见了吗?射箭的人。”嬴抱月看向身边的那副面具。
“逃得太快,更何况我还要拉人,”戴着铁面的男人静静看着她,“我记得有说过希望你至少活满一年的吧。”
“对不起,刚刚是我冲动了。”嬴抱月和面具下那双漆黑的眸子对视,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歉。
“谢谢你。”
李稷静静看了她一眼,随后冷静下来他却忽然一怔,闭了闭眼睛,身影瞬间消失。
看到他消失,大张着嘴许久的北魏修行者们才惊叫出声。
“鬼!鬼啊!”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孟诗愕然看着站在尸体边的只剩一人的少女背影。
她心中有太多疑惑,人们心中也有太多疑惑,但下一刻人群中忽然有人一声惊叫。
“雾散了!”
嬴抱月和众人抬起头,一缕晨光划破黑暗,而就在这缕晨光下,原本笼罩在众人头顶的浓雾,正在逐渐消散。
这一幕相当震撼人心,无数在山林中的修行者抬起头,欢呼出声。
“雾散了!”
“我们能出去了!”
在修行者们的欢呼声中,李稷站在树顶,手扶树干静静看着落下的明月和远方升起的朝阳,日光打在他的铁甲面上,而就在这时他身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
李稷侧目看向身边同样手扶树干的另一个少年。姬嘉树的铁甲面上还沾染着奋战一夜的血迹,但双眼依旧明亮如星。
“嗯,”李稷点了点头。“她做到了。”
姬嘉树凝视着他的侧脸,忽然开口。
“谢谢你刚刚帮我拦住她,”看向树下少女的身影姬嘉树静静道,“她凡事太不注意自己的安危了。”
然而李稷闻言看向他静静开口,“我不是为了你。”
姬嘉树目光一顿,在晨光下,两个男子四目相对。
凝视着李稷的眼睛,姬嘉树忽然开口问道。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为了
姬嘉树的声音很平静,但晨光打在两人的身上,他说完这句话两人谁都没说话。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一面?
这话乍一听莫名其妙。毕竟一般是对初见的人所说,但他和李稷谁都不是初次相见。
南楚春华君姬嘉树和这位东吴继子的护卫应当是几天前,在初阶大典开始前在南楚国师府第一次碰见。
但姬嘉树问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们之前在哪里见过一面。
这个哪里很显然,不是指在南楚和南楚国师府。
而是在别的地方,别的时间。
听到姬嘉树意有所指的话,李稷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的朝阳。
“谁知道呢,”下一刻他淡淡开口。
“是吗,”听到这根本不算回答的回答,姬嘉树同样看向远处的朝阳。
在淡淡的晨光中少年眸光微深,耳边回响起他答谢这个男人拉住嬴抱月时这人的回答。
“我不是为了你。”
那他是为了谁?
姬嘉树看向树下正笑着和身边护卫说话的少女和欢欣雀跃的陈子楚等人,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虽然他刚刚的说法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嬴抱月在明面上还是他的未婚妻,除了少数几人外无人知道她和他的约定,在一般人面前他就是她的未婚夫,但面对他有意提起,这个男人却依旧如此开口。
只是因为这世上大概无人能逼这个人做什么事,这个男人永远只为了他自己的目的。
和遇见莫华时不同,面对这个境界比他还要高的男人姬嘉树并不能确认他的身份。
他毕竟不是他那个无所不知的父亲。
李稷吗?
姬嘉树看向身边男子面具中漆黑的眼睛,“你原本就叫……”
然而姬嘉树没能说完,李稷看了一眼树下准备离开的少女,看向姬嘉树开口,“姬二公子,阵法已解,接下来就是各国队伍拼反应和速度了,我的使命已经结束,我先走了。”
“走……”姬嘉树一愣,但与此同时树下传来那个少女的声音,“拼速度的时候到了,归辰,赶快跑喽!”
“什么?速度?等等这雾才刚散啊……”
短时间的大起大落,周围的修行者或者还没反应过来,或者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但归辰面前的少女却已经倏然收剑入鞘准备离开,反应速度比任何人都快。
“快跑!”嬴抱月对归辰一笑,“不然我们可就拿不到第一了!”
“第一?”陈子楚在一边愕然,才恍然想起初阶大典的事。现在鬼打墙已经消散,接下来就是各国队伍更显神通的时候了。
但经过了昨晚一夜的惊吓和与鬼的搏斗,每个队伍的人都累的不行。更因鬼打墙的缘故所有队伍都偏离正常的路线,走的到处都是,甚至有小队在林间乱晃,这一片混乱的情况收拾起来就不知需要多少时间。
陈子楚环视周围的北魏人,这边直接经历了一场内奸厮杀的混乱,所有人都经历了大起大落,在欢呼过后不少人看着地上中毒身亡的男人的尸体都脱力地坐到了地上。
这三天发生了太多的事,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哪怕浓雾已经消散,不少人都没反应过来没整理清楚现状,反应最快最清醒的永远只有这个女子。
“啊,初阶大典!”
听到嬴抱月的话陈子楚才恍然想起他还是个南楚继子,慌慌张张看向许义山,“我们也要回去了!要赶紧找路去孤山崖!”
“是吗?”然而许义山闻言只是愣愣看向陈子楚,“路……怎么走?”
真是问他也是白问,这就是他的队友……陈子楚扶额,而下一刻猛然发现他的视线里居然就只剩那个少女的背影。
太快了!
没反应过来的归辰直接被她一把拉走,就在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刚惊人一幕还在怔愣之时,嬴抱月拉起归辰转身就准备离开。
“殿……”然而孟诗怔然向那个少女的背影伸出手,嬴抱月若有所感,就在要走出北魏队伍边缘之时,她回过头来之时看向那个女子。
“接下来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嬴抱月看了一眼地上那个瘦小男人的尸体,轻轻向孟诗一礼,“在这里我能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我要去为我的国家奋战了,”嬴抱月轻声开口,向孟诗露出一个微笑,“孟继子,我们下次赛场上见。”
听到她的话,看着晨光中那个少女的神情,孟诗怔怔睁大眼睛,随后同样一笑。
在晨光中,无人知晓真正身份的两个女子静静对视着。
“好,”下一刻孟诗神情一凛,转身猛地一挥手,“所有人全部起身!带好尸体,准备出发,这就是最后一段路了,我们一起去孤山崖!”
所有北魏修行者浑身一震,孟诗看着那个少女迅速离开的背影。
“最后的一段路,”她喃喃开口,“谁更快,就让我比比看吧。”
“鹿死谁手,在此一举。”
……
……
姬嘉树看着迅速动起来的北魏队伍,抬起头远眺感受着山林中的骚动。
“我走了。”
伴随着嬴抱月离开,李稷也迅速消失,姬嘉树最终没能问出最后那个问题,但不管什么问题,此时这座山里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那就是哪个国家,能最快到达本次众人战的终点,天目山最北端的孤山崖。
看着李稷消失的方向,姬嘉树都有些担心起了南楚队伍的进度。
在昨夜的刺杀中,各国人员损耗几乎持平,这在初阶大典历史上从未出现过,那个暗地黑手简直就像是在操控人数一般。
姬嘉树为他这个想法不寒而栗,但不管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众人战第一轮在无数意外下进行到了最后阶段,各国却仿佛又被拉到了几乎同一条水平线上。
现在,哪个国家能最快回到正常路线,调整好队伍状态到达孤山崖,就会成为这一次众人战的胜者。
这大概还是初阶大典历史上,第一场要靠速度决胜的众人战。
在修行者的跑动声中,姬嘉树极目远眺,感受着各国逐渐开始涌动的气息。
他的心跳也开始在加速。
经历了这么不平凡的三天。
最后的赢家,到底会是哪个国家呢?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相牵
姬嘉树站在树上感受着各国队伍的气息,虽然略显迟缓但各个国家都缓慢地动了起来。
树下的北魏队伍也在继子孟施一反常态强硬的指挥下完成了集结。然而就在这时,姬嘉树察觉到西北方向唯一停滞的一片气息之时,他忽然愣了愣。
姬嘉树闭了闭眼睛。
那个方向是……
前秦?
……
……
“她人呢?!”
“谁让你们把她丢下了?!”
姬嘉树感觉的气息没有问题,前秦的队伍之所以停滞,的确是出了意外。
在姬嘉树此时看不到的西北方向,前秦的队伍中有人正大发雷霆。
前秦队伍昨夜将所有的小队集中,营地安札在一个小山坡前,此时这片山坡前所有前秦修行者噤若寒蝉,不少人偷眼看着前方盛怒的少年。
嬴珣手中握紧剑柄,正死死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男人。
这两人正是霍湛和他那个小队自诩为副队长的王土生。
霍湛单膝跪地,听着嬴珣的训斥死死咬紧牙关一言不发,但他低头望着地面的眼中没有愧疚只有懊悔。
懊悔没有做的更隐蔽一些。
‘’不管她有没有公主的身份,她至少是你队伍中的一个人,结果她不见了,你还不知道人去哪了?“嬴珣愤怒地看着霍湛,“这是队长应该做的事吗?”
“大公子……”霍湛一言不发,但跪在他旁边的王土生闻言却抬起头来,他的动作抖抖索索声音中却听不到丝毫信服,“这事不能怪霍公子,霍公子是为了让我们这一队人活下来才这么做的!”
“公主殿下肆意妄为惹得北魏人对她追杀堵截,就因为她一人在我们整个小队当时差点就全军覆没了!”王土生大声道。
“公主殿下的确是千金之躯,”王土生看着嬴珣,脸上憋出隐忍的神情,“可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嬴珣猛地一愣。
霍湛闻言也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嬴珣,意思一目了然。
此时听到王土生的话的其他前秦修行者闻言也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总不能让我们这些英才陪那个公主一起送葬吧……”
“果然是扫把星,什么用的都没有还拖累霍公子他们!”
“霍公子王公子实在是太惨了……明明没做错什么就被那无用公主拖累了……”
“这……”嬴珣看着义愤填膺的修行者一时语塞,修行者中的议论也愈演愈烈。
“不过被小队抛下,那公主现在是死是活啊?恐怕怎么也不可能活下来吧?死了的话和亲怎么办?”
“真是一点用都没用……连唯一的用处都不知道珍惜……还要拖累霍大公子这些精锐被骂……”
“是啊,话说这浓雾也不知是哪位英才驱散的,我们是不是要赶紧出发啊?还在这等什么?等那个女人?也许早就死了……”
听着其他人的议论,王土生的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当时抛下那个女人正是他,他知道抛弃公主要是在贵阳是重罪。但在南楚,在那个女人非要挤进来的初阶大典,根本没修行者会怪他。
他的作法是完全正确的。
毕竟他们是前秦一等一的修行者,是难得的人才,对国家有大用,而区区一个什么用没有还肆意惹是生非授人以柄的女人,孰轻孰重根本不用判断。
“一个女人非要参加初阶大典,除了拖后腿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风言风语甚嚣尘上,王土生闻言嘴角翘起,看向面前说不出话来的嬴珣。
“大公子,小人知道您宅心仁厚顾念手足之情,但公主殿下被那么多人围攻是咎由自取,您已经尽力,殿下恐怕已经……您还是节哀顺……”
“节哀顺……”
王土生说出他准备已久的话,他的声音假装沉痛实为兴奋的,然而下一刻他话却忽然僵在了嗓子眼里。
晨光西移,照在出现在山坡边的一个人影上。
她走路连声音都没有,谁都没想到她会在那里,她来这里多久了。
而看着她身边气得满脸通红的侍卫,也不像是刚来。
“这……”霍湛愕然抬起头,王土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这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那个身影向他们走来,一边走一边问道。
“我……”王土生像是见了鬼一般愕然看着这一幕,前秦修行者们也睁大了眼睛。
“这是……”
“公主殿下……居然还活着?”
“怎么可能?绝对是有人保护了她,难道这一夜是去私会了?”
活着的。
在嘈杂的声音里,嬴珣握着剑柄的手一动,看向面前一步步向他走来的少女正准备质问。
“堂哥,你们怎么还留在这里,”然而那个女子一开口,却根本没提到昨晚被抛下的事。
“再不抓紧,就难拿到众人战第一轮第一了。”
“你……”耳边传来众人的种种猜测,嬴珣闭了闭眼睛,死死看着眼前少女,终于问出了那句话,“你昨晚去哪了?!”
“去了北魏营地。”嬴抱月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心生联想。
“不会又去夜会北魏继子了吗?”
“嘘,这事要被春华君知道可不得了!”
嬴珣心底怒气上涌,“昨晚所有人战战兢兢,今天也为了找你等到现在,你昨晚却干了些什么?什么都没有还……”
“昨晚吗?”然而就在这时嬴抱月看了嬴珣一眼,开口道,“昨晚我在忙着驱散这片浓雾,到了早上才解决。”
驱散浓雾。
原本议论纷纷冷嘲热讽的前秦修行者忽然间都沉默了。
“笼罩整个山林的阵法,是她解决的?”
“不不,这怎么可能?她解决的了?一定是在沽名钓誉!”
然而面对周围的议论声,这个女子却置若罔闻。
“时间不多了,”嬴抱月看着面前的的嬴珣静静道,“必须赶快赶路了。”
“初阶大典,前秦必须要拿到好名次不是吗”
嬴珣闻言一愣,随后静静注视着眼前少女眼睛。
“我们恐怕……”看着四周都精神不济的修行者,嬴珣咬牙开口正想说可能实现不了,但下一刻一只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如果想赢的话,”嬴抱月向嬴珣伸出了手。
“堂哥,”她静静开口,“跟着我。”
第二百一十四章 最后
“你……”
山林间还存在着尚未散去的雾气,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嬴珣看着在雾气中向他伸出手的少女,微微一怔。
刚刚就在这一片雾气中从山林深处走出的那个少女,在看到的一瞬间,真的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了山中走出的精灵。
就像是曾经存在在于他记忆中的那个模糊的人影。
当然这个想法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嬴珣原本迅速取回心神,准备面对现实,却不曾想到这个在所有人心中拖后腿的女子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如果想赢的话,跟着她?
她说的话和做的事都太让人难以置信,在嬴珣的记忆里,这个堂妹也从未和他这么说过话,向他伸出过手。
看着在晨光下出现在他面前那只手,嬴珣再次一个恍神,仿佛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人影在他的记忆里带着微微的光晕,曾经无数次向他伸出手。
嬴珣猛地晃了晃脑袋,他最近是怎么了?
“堂哥?”嬴抱月看向面前神色有些不对的嬴珣轻声问道。
而就在这时看着面对面而立的这对王族兄妹,其他前秦修行者也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情况?让继子和我们跟着她?”
“跟她去哪?去送死吗?她怎么可能知道怎么赢?!”
“吹牛也有个限度!”
“你……”嬴珣猛地回过神来,他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抿紧嘴唇看着面前的女子问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能获胜的方法?”
周围的质疑声声声入耳,整个前秦营地都十分嘈杂,然而就在所有人的质疑声中,嬴抱月只是看着嬴珣笑了笑。
“我认识去孤山崖最近的路,”嬴抱月道,“如果前秦想赢的话,就跟着我吧。”
“什么玩意?”“怎么可能?”就在嬴抱月说完这句话后,所有前秦修行者都狐疑地看着她。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公主怎么可能认识路?莫不是奸细骗人入死路吧?”
“还最近的?她从哪知道的?从北魏那套来的情报?这根本就是陷阱吧?”
在甚嚣尘上的质疑声中,嬴珣看着身前的那只手,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你不可能认识这里的路的。你到底是从哪里听说……”
“我可不可能认识,从哪知道的这些不重要。”然而他的话没能说完,嬴抱月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开口。
“重要的是,继子你的选择。”
嬴珣闻言一愣。
眼前的少女已经不再叫他堂哥。
“其实这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你选择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嬴抱月看着面前的少年静静道,“你的决定会决定将这里的所有人带到哪里去。”
“你是会带领众人获得胜利,还是会误入陷阱,所有的后果都需要你一个人承担,我说过,”嬴抱月认真地凝视着嬴珣道,“你的一个决定,决定着无数人的性命。”
“所以,”嬴抱月注视着嬴珣的眼睛道,“别人说什么不重要,传言的真假不重要。”
“你选择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
嬴珣闻言怔怔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的耳边传来无数人刺耳的声音。
“大公子!别被这女人蛊惑了!她会害死前秦所有人的!”有霍湛和王土生声嘶力竭的高叫声。
“肯定是陷阱!公主殿下也许不是故意的,但肯定是被人骗了!”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说。
“别啊继子大人,千万不要任人唯亲,你一旦选错了就成了千古罪人了!”有暗含威胁的话语。
时间有限,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听到了很多的声音,而他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他的决定牵扯着上百人的生死。
没人相信这个女子,按照常识她的话也根本无法相信。
不过是一个等阶七的修行者,前秦送来和亲的公主。
周围所有人都在反对,天大的风险担在他的肩膀上。正如这些人所说,一旦踏入陷阱,他就会成为千古罪人,染上终生洗不掉的污点。
你想赢吗?
面前那个少女的眼睛清澈无比。
他身边的其他人说了很多话,然而她一开始向他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想赢吗?
他知道的。前秦积弱已久赢不了没有人会怪他,而他如果冒着根本没几分可能成功的风险去相信这个女子,一旦失败反而会死无葬身之地。
想赢吗?
嬴珣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对周围明明那么多的诋毁和怀疑,她却未发一言,面对他的沉默,也没有收回向他伸出的手。
想赢吗?
嬴珣静静注视着面前这个向他伸出手的,名为嬴抱月的少女。
想赢吗?
朝阳升起,洒下碎金一般的光芒,洒在树下的他和她的身上。
想赢吗?
无数的声音回响在他心底,但最清晰的,是她的声音。
而就在这个时刻,嬴珣忽然静静抬起手,伸向面前的少女。
“继子?!”
“大公子?!”
看着这一幕无数前秦修行者愕然睁大双眼,不少人惊叫出声向眼前伸出手去想要阻止,像是看到了极为可怕的光景。
霍湛瞳孔一缩,王土生目眦尽裂拔剑出鞘向前方那个女子刺去,然而下一刻。
林间忽然起了风。
庞大的气息从众人的中心静静而立的那个少年身上升腾而出,属于此间最强的那个少年的真元席卷而出,在一瞬间逼退周围所有的修行者!
原本议论纷纷的前秦修行者愕然张大嘴,林间一片死寂。
时间宛如凝固,就在这一片安静中,众人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伸出手,将手放入那个少女的掌心。
想赢吗?
嬴珣静静看着面前微微一怔,随后握紧了他的手的少女,轻声开口。
“我想赢。”
就算前方是陷阱,就算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赢不了,就算他不过是弃子,就算抛弃他的国家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他依然。
想赢。
在这一个瞬间,他做出了选择。
他选择相信她。
“好,”嬴抱月看着面前少年,微微一笑,“我们去赢吧。”
……
……
在浓雾逐渐消散的前方,有一处陡峭的悬崖孤身而立,宛如一柄长剑。
正是天目山最北端的终点,孤山崖。
崖顶此时正徘徊着好几位焦急的中年修行者。明明山中阴凉,但这几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山道在正午的日头下依旧满脸流汗,焦急踱步没有停歇,满眼都是急躁。
而下一刻一个带着铁甲面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崖顶,中年人们一惊,但看清来人后,原本急躁的目光陡然一亮,满脸喜悦。
“春华君!你果然出来了!”
姬嘉树看了穿着官服的其他几位考官,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其他考官脸上神情顿时轻松下来,急切地问道,“山里情况怎么样?你能出来那证明……”
“嗯,”姬嘉树点头,“鬼打墙已经彻底消失了,没多久应该就会有其他修行者出现,你们记好人数和顺序。”
“那就好,不过其他修行者肯定还要好一阵,”中年修行者松了口气调笑道,“毕竟山里这些小子可没春华君你这样的速度。”
其他考官也朗声笑起来,“不知道今年哪个国家会是第一个,到底是北魏还是南楚呢?东吴也有可能,春华君你怎么看?”
“唔,”姬嘉树淡淡应道,不经意地开口,“看山中情形大概是北……”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少年站在崖顶,怔然看着前方出现在山林薄雾中的人影。
“居然有国家的队伍已经到了?!”其他考官一惊,连忙聚力于目看去,“到底是哪个国家?这领头看着不像不是孟施啊,难道是南楚的……哎?”
看着出现在薄雾前方的那个纤细的身影,所有考官失去了言语。
姬嘉树怔怔看着这一切。
战国七年南楚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一轮,三天三夜的奋战之后。
第一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的。
不是北魏不是南楚不是东吴。
而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那个国家。
“这是……”姬嘉树身边的中年考官颤抖着开口,说出了那个国家的名字。
“前秦?”
第二百一十五章 选择
就在山崖上的人在看山崖下的人之时,山崖下的人也在看山崖上。
“山包?不对这山崖的形状……不会吧这难道真的是?”
“这就是孤山崖?”
“钻了半天的草丛终于看见路了……什么?到了?”
“骗人的吧?”
从薄雾中出现的人影越来越多,上百人的修行者从树丛中钻出,头上挂着蜘蛛网草叶子,在看到不远处的山崖时不少人神情呆滞,双脚下站在山崖下却难以置信地往上望,像是看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画面。
“怎么回事?”站在山崖上的中年考官愕然看着这一幕。他们也当过不止一次考官,一般千辛万苦到达终点,修行者们在看到孤山崖之时无不欢喜雀跃大声欢呼,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人都到了,却大部分人一脸警惕和不敢相信的队伍。
还有少数人的如梦初醒,怔怔看着眼前的画面。
“真的是孤山崖。”
嬴珣仰头看着不远处外形特别的山崖,他倒不至于认错地点,但他难以相信的却是这个女子真的将他们带到了。
而且……嬴珣环视四周,看着空荡荡的山崖下,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们居然真的是……第一个到的吗?
“继子!小心有诈!”然而就在这时嬴珣身边忽然响起一声厉喝,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的霍湛终于在所有人精神松弛之时寻到一个缝隙,拔剑劈向站在嬴珣身边的嬴抱月,“从大公子身边离开!”
嬴珣瞳孔一缩,然而他身边的女子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咔嚓”一声,两剑相撞的声音传来,霍湛愕然看着他被架住的剑,和剑后一动未动连剑都没拔的少女。
霍湛的目光顺着剑刃上滑,看向站在嬴抱月面前一把为那个少女挡住他的剑的少年,咬牙开口,“归辰……”
“离殿下远点,”归辰双手握剑,透过剑刃冷冷看着他,“不然身为护卫,先过我这关,我会先砍了你。”
“众人战第一轮已经结束了,”归辰冷冷道,“记住,你已经不是什么队长了。”
霍湛一愣,但下一刻他死死看了一眼嬴珣身边的嬴抱月,随后向归辰冷冷道,“你要是前秦人的话,要保护的人应该是大公子,而不是什么公主。”
哪怕同为王族,男丁和女子,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此处一个国家的队伍都没有,哪有这么好的事?这一定是陷阱!一定有诈!你要是拦我就是让大公子置身于危险,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是……”
“这不是陷阱。”然而面对霍湛一大串的怀疑,嬴抱月却只是静静开口。
嬴珣侧目看着身边少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向神情狐疑的修行者们抬了抬下巴,“看崖顶,考官们都在呢。”
考官们是有几个,但最让其他修行者震惊的却只是其中的一个。
所有人看着崖顶上那个极其好认的身影微微一愣,随后顿时面露喜色。
“是春华君!这里还真是终点啊。”
“居然是春华君,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是啊,这肯定不是陷阱了,毕竟春华君在呢!”
“南楚春华君在这,”嬴抱月看着脸色有些不好看的霍湛淡淡道,“你要是有怀疑什么可以直接和他说。去向考官申诉。”
霍湛的手僵在半空,上不来下不去。
他一时进退两难。
如果承认了此时终点的安全正确,就等于承认了那个女子所作所为的价值,那么这一切之后都会变为这个女子的威望。
霍家绝不想看到这一幕。
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承认,如果只有普通考官他还可以强行扭转把一切说成陷阱,但霍湛千思万想没料到,最后的终点孤山崖上偏偏站着姬嘉树。
那么多考官,为什么偏偏姬嘉树在这里!
那个十五岁少年在年轻修行者中拥有着可怕的威望,他人在就象征着绝对的安全和信任。
只要有这个少年在,无论自己说什么,这群修行者都不会信也不会害怕!
看着不远处静静站在山崖下静静俯视着他们的姬嘉树,霍湛的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站在山崖上的姬嘉树也听见了崖下的争执,听着前秦修行者们的只言片语,他瞬间明白了前秦修行者们为什么能第一时间到达这里。
果然,是因为她吗?
姬嘉树站在山崖上,静静看着那个站在嬴珣身边的少女,而就在这时嬴抱月忽然抬起头来,看向他微微一笑,随后张了张口,远远的像是在说些什么。
姬嘉树肩膀微不可见地震了震。
那句话的口型是,“谢谢你。”
姬嘉树额了额首,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他什么都没做,不过是站在这里罢了。
姬嘉树闭了闭眼睛,看着下面刚刚有人企图分裂却被打断的前秦队伍,拿出考官的语气郑重开口。
“前秦继子,恭喜你们第一个到达终点,靠近来,这边要统计人数和每位修行者的贡献。”
按照初阶大典规则,每个修行者除了本国队伍的排名加持外,修行者按照贡献会有一定的分数,这个分数是根据本国继子和山林中“鬼”的意见一起填写的。
嬴珣闻言一怔连忙想起了这一茬,随后他带着队伍向崖下的空地走去,其他几位中年考官也走下孤山崖,在崖下摆出了桌椅和记录的名簿。
“前秦,到达终点八十七人,时间午时三刻,”负责记录的考官一边记录着总体的情况,随后翻开了前秦的名簿看向嬴珣。
“不用说,功劳最大的肯定是你了,我看填多少分数,前秦继子嬴珣,共计……”
每国继子个人分数最高在初阶大典众人战中是心照不宣的传统,事实上继子带领队伍的确算是获胜最大的功劳者,没人敢和继子抢功。经验丰富的考官正要填写,而就在这时嬴珣的声音却打断了他。
“不,前秦功劳最大的人不是我。”嬴珣淡淡道。
他此话一出,整个孤山崖下顿时陷入一片惊讶的死寂。登记的考官愕然看着对面的少年,他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继子把首功不给自己的。
“那……那是谁?”考官顿了顿问道。
“前秦的首功,应当归于,”嬴珣静静看着考官手上的名簿,他记得那个名字在哪,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名字的愤怒,然而就在这个时刻他自己轻声开口,一字一顿念出那个人的名字。
“前秦长公主,嬴抱月。”
第二百一十六章 终点
(内含防盗章节,半小时后替换)
嬴珣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的话就像被扔进池塘的石子,扑通一声惊起无数涟漪。
原本还在四处打量的前秦修行者全都目露愕然说不出话来,更有甚者如王土生一愣之后怒不可遏,而嬴珣面前见惯大风大浪的考官闻言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嬴珣公子?”中年考官皱眉看向面前站得笔直目光清明看上去不像神志出了问题的少年,迟疑地问道,“您刚刚……说谁?”
嬴珣的目光没有一丝摇晃,随后他侧目看向身边听到他的话没有狂喜没有恐慌没有不安,只是用他看不懂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的少女,他闭了闭眼睛直直看向考官,认真地重复道。
“大人,我觉得您应该没有听错。”
他伸出了手抓住了嬴抱月的肩膀,认真地开口,“前秦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一轮首功者,当为前秦长公主,南楚春华君未婚妻,嬴抱月。”
在自己的名号被提到之时,姬嘉树肩膀微微一震。他站在山崖上,静静看着山下目光认真而坚定的少年。
他记得嬴氏王族的这位大公子,原本对嬴抱月的态度是非常疏远的。
以他们两人之间亲戚诸多关系的微妙,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
而在初阶大典进行之中,这位前秦继子可以说是被迫带上了这个女子,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正视过这个少女。
但此时这个少年却站在考官面前,一字一顿说出了这样的话。
经过这三天三夜,嬴珣很明显发生了改变。而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了如此的变化?
姬嘉树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楚。
姬嘉树看向静静站在嬴珣身边的嬴抱月,目光微深。
改变嬴珣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少女。
在森林中她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但她不仅活了下来,不仅解除了笼罩森林的阵法,还带着所有前秦修行者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仔细想起来,在这片山林中那个少女所作的又哪里只有改变前秦继子那么简单。
一个首功都不足以囊括她所作的事。
然而虽然姬嘉树很清楚嬴抱月在众人战第一轮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不愿承认这个少女的功绩的人依然大把存在。
不如说能够承认的才是少数。
就在嬴珣重复了一遍嬴抱月的名字后,中年考官
(后为防盗)
嬴珣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的话就像被扔进池塘的石子,扑通一声惊起无数涟漪。
原本还在四处打量的前秦修行者全都目露愕然说不出话来,更有甚者如王土生一愣之后怒不可遏,而嬴珣面前见惯大风大浪的考官闻言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嬴珣公子?”中年考官皱眉看向面前站得笔直目光清明看上去不像神志出了问题的少年,迟疑地问道,“您刚刚……说谁?”
嬴珣的目光没有一丝摇晃,随后他侧目看向身边听到他的话没有狂喜没有恐慌没有不安,只是用他看不懂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的少女,他闭了闭眼睛直直看向考官,认真地重复道。
“大人,我觉得您应该没有听错。”
他伸出了手抓住了嬴抱月的肩膀,认真地开口,“前秦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一轮首功者,当为前秦长公主,南楚春华君未婚妻,嬴抱月。”
在自己的名号被提到之时,姬嘉树肩膀微微一震。他站在山崖上,静静看着山下目光认真而坚定的少年。
他记得嬴氏王族的这位大公子,原本对嬴抱月的态度是非常疏远的。
以他们两人之间亲戚诸多关系的微妙,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
而在初阶大典进行之中,这位前秦继子可以说是被迫带上了这个女子,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正视过这个少女。
但此时这个少年却站在考官面前,一字一顿说出了这样的话。
经过这三天三夜,嬴珣很明显发生了改变。而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了如此的变化?
姬嘉树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楚。
姬嘉树看向静静站在嬴珣身边的嬴抱月,目光微深。
改变嬴珣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少女。
在森林中她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但她不仅活了下来,不仅解除了笼罩森林的阵法,还带着所有前秦修行者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仔细想起来,在这片山林中那个少女所作的又哪里只有改变前秦继子那么简单。
一个首功都不足以囊括她所作的事。
然而虽然姬嘉树很清楚嬴抱月在众人战第一轮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不愿承认这个少女的功绩的人依然大把存在。
不如说能够承认的才是少数。
就在嬴珣重复了一遍嬴抱月的名字后,中年考官第一百一十七章功劳
嬴珣的声音很平静。
但他的话就像被扔进池塘的石子,扑通一声惊起无数涟漪。
原本还在四处打量的前秦修行者全都目露愕然说不出话来,更有甚者如王土生一愣之后怒不可遏,而嬴珣面前见惯大风大浪的考官闻言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嬴珣公子?”中年考官皱眉看向面前站得笔直目光清明看上去不像神志出了问题的少年,迟疑地问道,“您刚刚……说谁?”
嬴珣的目光没有一丝摇晃,随后他侧目看向身边听到他的话没有狂喜没有恐慌没有不安,只是用他看不懂的眼神静静看着自己的少女,他闭了闭眼睛直直看向考官,认真地重复道。
“大人,我觉得您应该没有听错。”
他伸出了手抓住了嬴抱月的肩膀,认真地开口,“前秦初阶大典众人战第一轮首功者,当为前秦长公主,南楚春华君未婚妻,嬴抱月。”
在自己的名号被提到之时,姬嘉树肩膀微微一震。他站在山崖上,静静看着山下目光认真而坚定的少年。
他记得嬴氏王族的这位大公子,原本对嬴抱月的态度是非常疏远的。
以他们两人之间亲戚诸多关系的微妙,这倒也没什么好奇怪。
而在初阶大典进行之中,这位前秦继子可以说是被迫带上了这个女子,从始至终他都从未正视过这个少女。
但此时这个少年却站在考官面前,一字一顿说出了这样的话。
经过这三天三夜,嬴珣很明显发生了改变。而林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产生了如此的变化?
姬嘉树不知道,但有一点他无比清楚。
姬嘉树看向静静站在嬴珣身边的嬴抱月,目光微深。
改变嬴珣的,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少女。
在森林中她明明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但她不仅活了下来,不仅解除了笼罩森林的阵法,还带着所有前秦修行者第一个到达了终点。
仔细想起来,在这片山林中那个少女所作的又哪里只有改变前秦继子那么简单。
一个首功都不足以囊括她所作的事。
然而虽然姬嘉树很清楚嬴抱月在众人战第一轮中到底做了些什么,但不愿承认这个少女的功绩的人依然大把存在。
不如说能够承认的才是少数。
就在嬴珣重复了一遍嬴抱月的名字后,中年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