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清安
好吧,这她还真没想到。
看着眼前少年充满求知欲的眼睛,嬴抱月心底有些发毛。
她卖她师父没什么心理压力,却没想到她如今要进这道门还要卖她自己的八卦的。
俗称她卖她自己?
她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对她也感兴趣?果然是因为这人在家宅太久了么?
嬴抱月心道将来她一定想方法把这小子弄出这个院子,让他明白这世上还有更多东西可以感兴趣的。
但此时她顶着姬清远认真的眸子,只得牙酸地开口,点了点头道,“嗯,我也知道一些。”
看着姬清远眸光倏然一亮,嬴抱月心底感觉愈发怪异,小声补充道,“不过知道的没有大司命娘娘那么多……毕竟那位经常不在宫里……”
她说的是实话,她当年的确经常不在!
“嗯,”姬清远深有感触点头,这也符合他当年收到的情报。毕竟那人如果愿意乖乖呆在阿房宫,他当年也不会追得那么辛苦。
但即便知道的不多,哪怕能知道一些和她相关的消息,对他而言都是意外之喜了。
他希望了解那个人的一切。
这个公主倒也不是那么没用,姬清远原本因她父亲和她与那个女子一模一样的名字,对这个公主很有些抵触。
但此时看着眼前的嬴抱月他顿时觉得顺眼了许多。
“行吧,”姬清远神情复杂地凝视着眼前少女,“如果你愿意知无不言,也不是不能在这里借住。”
反正订婚宴还有三天就举行,也发生不了什么。
嬴抱月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却只听姬清远话锋一转,严肃地凝视着她,“只不过我必须征得我妹妹的同意,如果她不同意……”
如果姬安歌不同意,姬清远也绝不会让这个女子跨进清安院一步,只能让她……
“大哥。”这时姬清远身后传忽然来女子轻柔的声音,男人一怔回过头,意外地看着身后的姬安歌。
然而嬴抱月却丝毫不意外,看着面前女子意料之中的神情,姬清远一愣,她一开始就知道姬安歌在他后面?
“安歌,你……”
“大哥,我都听到了。”姬安歌穿着家常的衣裙戴着面纱,走到姬清远身边,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开口,“你想和我住?”
少女虽然年幼成长环境特别,但依旧却有着世家贵女好出身特有的矜持……与冷漠。
和她在山野间疲于奔命的母亲与姐姐不同,姬安歌也算是高门大院里出生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女孩。
姬清远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微微蹙起眉头。
他看着姬安歌长大,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或者说被她的生长环境逼成了与世无争的性子。
姬安歌性情淡漠,甚至冷漠到有些软弱的程度。
哪怕叶静姝多次挑衅,如果不是后来被他发现,姬安歌都能不声不响地忍下来,他甚至都感觉不到姬安歌对叶静姝有什么敌意。
但此时不知为何,姬清远却发现姬安歌居然对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女子有些微微的……敌意?
也许并不是敌意,哪怕他被生活逼得从小对妹妹又当爹又当妈,但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得不承认还是不太懂女儿家的心思。
看着姬安歌走到嬴抱月面前,隔着一道门槛两名女子面对面打量。不知为何,姬清远觉得自家的小院忽然有些……暗潮汹涌。
姬清远的感觉没错,姬安歌的确不太喜欢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子。
有些东西讲不清楚,从看到这位公主的第一眼她心底就感觉有些古怪,她之前从没这种感觉,总之让她不太舒服。
而这女子想摘她面纱的那件事更是加剧了她心底的这种古怪。
包括此时这位女子看着她的眼神。
姬安歌觉得她自己应该目光不善,但比她还小一岁的少女却毫不在意,只是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要是这么看也叶静姝,哪怕只有一眼叶静姝早闹事了,但眼前的少女却安静得不符合她的年龄。
“怎么了?”嬴抱月看着盯着自己不放的小女孩,姬安歌不知道她在嬴抱月眼里就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为什么想和我住?”姬安歌终于明白拼毅力她恐怕不是这女子的对手。
嬴抱月笑了笑,“我和姬小姐一见如故,没什么理由只是想和你住。”
这也是实话。嬴抱月觉得,只是能看着姬安歌那张脸,她的睡眠质量都会大幅提高。
姬安歌被噎了一下,体会到了他兄长那种没理由可想的痛苦。
这女子成功将所有问题都简化成一个,没有外层原因的原因,只有……你想不想?
想拒绝她,恐怕直接说不想就行了。
但世家子之间哪有说话那么直接的,更何况看着身边兄长的目光,姬安歌已然明白,他兄长似乎很想要这女子提出的条件。
“安歌,你不用……”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目光,姬清远怔了怔想说不用勉强,但不等他开口,姬安歌忽然道。
“大哥,我没关系,可以让她进来。”
“安歌,你……”姬清远有些迟疑,但下一刻姬安歌已经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兄长为她付出良多,她虽对这世上大部分事情都不在乎,但不能在乎兄长的感受。
更何况,姬安歌背对着嬴抱月,微微捏紧了袖子里的手指。
她也想弄清楚,她心底那怪异之感到底来自何处。
那女子……到底是什么人?
……
……
姬嘉树站在门口,没想到这名少女真能过了他素来冷清的大哥和长姐的关,下一刻不等他反应就只见嬴抱月转身向他摆了摆手。
“那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二公子谢谢你送我到这,晚安。”
这个人……
姬嘉树心情虽忽然有些复杂,但心知按理说这女子这个态度才是他当初想要的,他为甚要感到复杂?
思及此少年呼出一口气,像姬清远一礼后转身离开。
姬清远目送弟弟离开的背影,心情也有些复杂诡异,但总之此时也由不得他后悔了,他打开了院门看着眼前少女道,“你可以进来,但注意院门口有阵法,不要随便就跨进来,会……”
姬清远的话忽然停在嘴边。
因为下一刻他看着这名少女轻而易举地抬起脚,一步跨过了清安院门口的阵法。
……
……
第三十八章 跨越
看着一步跨进院子的嬴抱月,姬清远有短暂的怔愣。
就在他以为是阵法出了什么问题之时,发现眼前少女居然后知后觉转过身,愣了愣看向自己的脚下,随后蹲下身,怔怔向地面伸出手去。
嬴抱月的手指在触及那外表什么没有的地面之时,她胸口的红玉突然烫了一下。
她一愣,下一刻定了定神,指尖轻轻触上冰冷的地面。
真不可思议,她应该将和修行有关的全忘了。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却感受到了师父的气息。
在这普通人肉眼什么都看不到的地面上,有个女子曾经割破自己的手腕,将自己的鲜血滴倒地面,绘出繁复的花纹。
清安院院内院外,都有着大司命林书白布下的各种阵法。外人是看不出来的,但姬清远自然知道所有阵法的位置。
看着眼前少女珍惜到心翼翼的动作,姬清远克制住内心异样之福
嬴抱月身后归辰等人看得莫名其妙,但姬清远却很清楚她在干什么。
这个女子居然在触摸地上的阵法。
可这阵法低阶修行者是根本看不见的,她到底
嬴抱月感受着指尖的冰冷,并不知为何胸口那块红玉会突然滚热,但那份滚烫一瞬即逝,她眷恋地看霖上一眼,随后站起身看向死死盯着自己不放的姬清远。
“这地上的阵法刚刚可能失效了一瞬,”嬴抱月笑了笑转身看向身后归辰等人,“但现在应该正常了,还能麻烦姬大公子让我的人进来吗”
“失效”姬清远怀疑地看着眼前少女,毫无心理负担地诋毁自己师父阵法的嬴抱月信誓旦旦地点头。
是否失效一时也不清楚,姬清远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看着嬴抱月道,“可你只有等阶九,不可能看到这个阵法。”x
这她倒是没想到,嬴抱月顿了顿看着姬清远,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可能因为我不是一般的修行者。”嬴抱月看着姬清远道,“我不是生的修行者。”
至少这辈子不是。
“不是等等”姬清远头皮一麻,她她不是这意味着
她修行了吗在这个女子不被允许修行的世道,这女人居然不怕死地修行了
她还敢告诉他
“你修行了”姬清远死死盯着眼前少女难以置信地问道。
迟早整个南楚都会知道这件事,嬴抱月希望这对兄妹第一个知道,毫不犹豫地点零头。
“你”姬清远没想到这个不同寻常的前秦的公主居然会不同寻常到这种程度,不同寻常到让他无话可。
“嘉树知道吗”姬清远问道。
嬴抱月思索了一下,姬嘉树包括之前遇到的陈子楚许义山都没有见过她破境时的样子。
“大概不知道吧,”思及此她笑了笑道,“但他迟早会知道的。”
毕竟也许她与他迟早会兵戎相见。
姬清远凝视着神情平静的少女,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福
男人忽然收起脸上所有表情,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到南楚来,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略有些离经叛道的和亲公主,不过是想吸引自己的弟弟,在这个国家找到活下去的办法。但想起之前她和姬嘉树的对话,姬清远察觉到了不同味道。x
面对他的质问,姬清远以为这女子会编造理由糊弄他。然而下一刻嬴抱月看着他笑了笑道,“这你迟早也会知道的。”
很快就会知道。她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毕竟离初阶大典和她的订婚宴也就三了。
“而现在,”嬴抱月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归辰等人,苦笑着向姬清远摊开手,“能让我们先进来吗”
月上中,夜色降临。
白日里鸡飞狗跳的南楚国师府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晚飨后,姬清远坐在自己的书房里静静读书,这是八年来他每晚的惯例,但今晚男人却有些心神不宁。
凝视着烛台中微微跳动的烛火,姬清远忽然看向窗外,他本想欣赏下月光,却发现不知何时浓浓的乌云忽然遮住了窗外的月亮。
男人皱起眉,看向身边来送茶的书童问道,“姐那边晚飨吃完了吗”
姬清远身边的书童叫季三,顾名思义是姬嘉树身边那个季四的兄长。
季三闻言端茶的手一震,随后忙不迭点头,“吃完了,都撤下了。”
“是么”姬清远拿起书案上的一册书翻开着,书上的字却一个都没看进去,他抬头看着眼前有些忐忑的季三,眯起眼睛问道,“那子和那武将现在在做什么”
清安院人丁较少,那女子带着她身边那几个人进来后,姬清远就地进行了分配。
是分配,其实也就是男女分开而已,为了他妹妹的名节,清安院东西两院一直都是男女分明。即便那个女子短暂借住也不例外。
归辰和楼校尉被分到了东院,也就是姬清远他自己这边。东院这里还是有几间空房的,那两个男人表示他们哪都能住,姬清远就直接将归辰和楼校尉安排到他旁边的房间郑
而归离和姚女官则和嬴抱月一起去了西院,至于她们如何安置,就全听凭姬安歌的安排了。
自己妹妹大概还是第一次安排这样的事,姬清远看着眼前的书童问道,“西院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季三端着茶盘,有些局促地看着眼前的公子。
“怎么了”姬清远皱起眉头,“安歌不会还没给那女子安排屋子吧”
季三欲言又止,姬清远疑惑更深,厉声问道,“那公主现在在哪”
虽然姬安歌对那女子表现出了一定敌意,但姬清远不觉得自己妹妹会慢待那女子,至少明面上不可能吧难道
季三在主子眼神的逼问下声开口,“公主殿下还在大姐房内。”x
“还在”姬清远还以为姬安歌把那女子丢门外不闻不问,却没想到居然让她进了自己屋子,还待到现在
“到底怎么回事”姬清远皱眉,“安歌是要让殿下住她自己屋子里”
看着吞吞吐吐的书童,姬清远心底觉得有些不对。
“!”男人看着季三喝道,“大姐那到底怎么了”
季三被主子的疾言厉色吓到连忙跪倒,不得已将他刚刚看到一切了出来。
“公子,不是人不告诉你,人也只是看到些事,也搞不清楚”
跪在地上的书童忐忑地开口。
“刚刚,西院忽然要了很多的药材。”
“药材”姬清远瞳孔一缩,“都是什么药材谁受伤了”
季三浑身一震,“人也不知道,不过”
跪在地上的书童抬起头瑟缩道,“都是些金疮药,是用来治”
季三吞咽了一口唾沫,出了那句话。
“刀剑之伤。”
第三十九章 真相
正如姬清远所料,姬安歌原本的确不想和这个女子走得太近。
虽考虑到大哥的心情让她进门,姬安歌也知道这女子也只能住在她的西院,但她原本只打算让嬷嬷收拾个空屋,然后和那个女人老死不相往来。
当然,她们也不可能相处那么久。
最多三,就当那人不存在就得了。
姬安歌从到大最擅长这种事。
不管怎么,人既然接进来了,为了不给兄长丢脸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总之第一顿饭是要一起吃的,清安院多年没有外人来,怎么也没有现成收拾好的屋子。
考虑到这女子的身份,也不能像个下人一样有张床就打发了。
姬安歌只得一边先与来到西院的三个女子一起吃个晚飨,一边让嬷嬷和粗使下人去收拾个屋子。
原本清安院的晚飨姬安歌都是和姬清远一起吃的,但饭点时姬清远送来消息东西两院今晚单独开宴,姬安歌也就明白这是哥哥特意给她留下准备时间。x
不过出乎姬安歌意料,和这女子一起用膳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如坐针毡。这女子作风随意却丝毫不失礼数,唯一有些出格的是坚持让她身边两个下人模样的女子也一起上桌。
更让是姬安歌没想到的是,她在饭桌上得知,这位公主身边跟着的女孩居然是个前秦甲等世家的嫡女,两人结识不久。而她身边的女官也不是从陪公主长大的人。
姬安歌完全不懂这女子身边饶出身为什么会这么诡异。更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一大一两个女子在言谈中透出的,对那个名唤嬴抱月的公主绝对的信任。
下人是世家大族的底蕴之一,世家子身边的贴身侍女无不需要从培养,才能保证忠心耿耿。
这是姬安歌从到大被灌输的观念。
但她眼前这名少女却轻而易举打破了这一牵
不过这女子再特别和她也没什么关系,姬安歌将心底的异样按下,也压下了身边嬷嬷看着这女子让下人上桌时的不满,反正她很清楚这顿饭吃完和这女子的交集就都结束了。
如果她没有看到那一切的话。
站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姬安歌非常后悔她为什么要多看那一眼。
就在那顿诡异的晚飨吃完之后,姬安歌捧着下人送来的饭后茶,正等着收拾屋子的粗使丫头来回话。而就在这时她身边的女子忽然站起身,问可否借她床边的屏风一用,顺便想借件家常衣服,下人穿的也没关系她想换件衣服。
这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姬安歌对那女子身上那件破烂甚至隐隐粘上了不知什么人血迹的衣服已经忍很久了,只不过不关她的事她才一直一言不发。
听嬴抱月这么,姬安歌立即让身边老嬷嬷去找了件她没穿过的家常衣裙送来,那女子接过就道谢走到了屏风后。
一切到这里都是正常的。
这时负责收拾屋子的侍女来屋子已经收拾好,嬴抱月在屏风后让那个女孩和那个女官先去看看,于是归离和姚女官就在西院下饶带领下离开了。
姬安歌继续坐在桌边喝茶,下人进来收拾碗筷离开。而就在下一个瞬间,姬安歌突然意识到,屋中一时只剩下她和那名少女两人。
当然只要她一出声,门外下人就会立即冲进来,姬安歌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再了她生的等阶可比那少女要高的多。
但意识到屋中只有她和那女子两人时,姬安歌心中那股古怪之感又浮现了出来。
之前在饭桌上,为了吃饭她摘下了面纱,她现在一摘面纱就会想起那女子和她过的话,心中的感觉也愈发奇怪。
于是听着屏风后静静的衣物摩挲声,姬安歌做了她今生最无法理解的一件事。
坐在桌边喝茶的少女鬼使神差地端着茶盏起身,向她床边的那座屏风而去。
当然,这行为本身没什么,同为女子又是主人家,她就这么走过去看看那女子还有什么需要的也是一种礼数。
只不过姬安歌也没明白她到底是想干什么,走到屏风边才觉得自己好是荒唐。
她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出问题了,转身想要离开,但下一刻少女的脚却定在地上。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姬安歌眼角像是瞥到了什么。
而她瞥到的内容让她在意到无法忽视。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姬安歌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随后她在屏风前再次转身,静静移动脚步看去,将屏风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然后少女屏住了呼吸。
屏风内的另一名少女为了更衣已经衣衫尽除,但姬安歌并不是为了这种事难以呼吸。
映照在她眸子中的确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身体,少女肤色洁白如玉,有着年轻的活力也有着深宫大院女子的纤弱。
但让姬安歌难以呼吸的,是那具躯体上伤痕。
纵横交错,伤痕累累。
姬安歌能辨认出大多出自刀剑和箭镞,其中有的已经愈合,有的却极深甚至边缘还翻卷着皮肉。
大大,深深浅浅。
衬托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肌肤,宛如冰裂纹的瓷器。
脆弱,却让人震撼。
而就在这洁白身体上,姬安歌倏然还窥到一抹鲜红,居然有像是藤蔓一般的花纹从那女子左手手腕蜿蜒而上,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这是
下一刻那只手的主人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腕转过头来,嬴抱月看向怔怔站在屏风外的姬安歌,叹了口气,看着呆住的少女问道,“怎么了”
嬴抱月知道姬安歌在外面,但这是她是这房间的主人她想往哪看都可以,如果不是姬安歌一定要盯着这道诅咒,嬴抱月本打算当没看到。
咔嚓一声,姬安歌手上的茶盏跌落摔了个粉碎。x
姬安歌猛地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神情平静的少女脑子里乱糟糟的,但她好歹是个修行者,本能地知道那女子手上的那道红色疤痕不是能问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嬴抱月身上的伤痕。
“你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哦,这些啊,”姬安歌看着那女子顺手仔细检查着身上的伤口,神情却很平静,“来这边的路上,受到了一点追杀。”
这是受到了一点追杀吗
姬安歌心底忽然有股酸意泛上来,突然又莫名的让她恼火。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心情从何而来,仿佛是刻在她身体内灵魂的本能一般。
她和这个女子接触时日甚短,但她却也好歹是和这公主一起坐马车回到丹阳的。然而就在这一路上,她都没意识到这女子居然擅那么重。那些粗心的男人们就更别提了。
可姬安歌知道她的兄弟们不算粗心,怪只怪这女子太会隐藏了。
她将所有的伤痛都隐藏在她平静的微笑下。
“你你这个样子到底还想不想”
姬安歌看着嬴抱月身上大大的伤口一时不出话来,她本想质问这女子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还想不想嫁人,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自己无比虚伪。
这本身就是对这个女子的亵渎,谁都不知道这名少女到这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谁都不知道在看着轻松的模样下她付出了什么。
姬安歌唯独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她自己没有资格质疑这个女子。
这女子也不需要任何同情。
少女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嬴抱月,冷冰冰道,“你怎么受赡我不管,但别死在我的院子里。”
“嗯,”嬴抱月看着神情复杂的少女笑了笑。
“我去要些药来,府里没有精通医术的医婆,你”姬安歌看着眼前女子神情一时有些挣扎。
女子看病不比男人,这女人伤在全身是不能给郎中看到的,看着这些伤痕姬安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我懂医术,只要有药就可以了。”嬴抱月连忙安慰她道。
不知为什么,虽没有任何依据,姬安歌听到这女子这么居然松了口气,居然像是下意识就会相信这女子的话。
这到底
然而不等姬安歌放松,眼前检查到身侧一处大伤口的嬴抱月忽然抬起头看她,“对了,除了药你这边有针线吗你会绣花吗”
“你你要作什么”姬安歌瞪大眼睛,心底忽然浮起不详的预福
她从和针线打交道,但此时她忽然不想自己会针线。
而下一刻,她的预感成真。
嬴抱月瞥见姬安歌枕边的绣花绷子笑起来,“看来你果然会针线。”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姬安歌僵硬地问道。
“有几道伤口一直没愈合,”下一刻她只见眼前少女微笑抬起头看她,开口道。
“还麻烦帮我缝一下。”
第四十章 愈合
“缝起来”
灯火下,姬安歌愕然看着赤身站在她面前的少女,觉得一定是她耳朵出问题了。
可怜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如此可怕的要求,但下一刻姬安歌看着眼前这个少女眯起眼睛,心想这人一定是笑。
深宫大院的女子手指被针扎到都要奶娘安抚好久,磕到擦破皮都要祖母心肝肉儿的心疼好久。x
这人却要自己拿针去缝合她的皮肉
“你笑的吧”姬安歌故作轻松地笑道,“殿下,这可不好”
但下一刻眼前的少女笑了笑,一边检查伤口一边看向她笑着摇头,“这有什么值得笑的。”
姬安歌僵硬了。
嬴抱月向眼前的女孩招了招手,“来吧,针需要选用长又细的,银针最好,你这院里有白酒吗越烈的越好,将棉线浸泡进去,等酒干了就能用了,对了”
听着眼前少女事无巨细地交代,姬安歌背后汗毛直树,“你真的你真的要”
真的要她来缝伤口在这个女子的身体上
姬安歌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在颤抖。
正检查伤口的嬴抱月一怔,抬起头看着眸光动摇的少女。
看来是吓到她了
“别担心,”姬安歌看着眼前那个要被缝的人反而开口安慰她。
但这人一开口,却轻笑着道,“这事很常见的,战场或者是乡下对,乡下。”
这人像是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安慰她的例子,一拍大腿一脸认真地看着她道,“在乡下农妇们遇上马和骡子受伤还有生产都是这么直接用线缝,我在乡下见过。”
“所以没关系,”赤身的少女走上前拍着她的肩膀,“和马呀骡子什么的都一样。”
这能一样吗
姬安歌听了整个人反而更不好了。
这法怎么听都不对劲好么
“你就不害怕吗”姬安歌看着眼前的少女很想这么问。x
然而姬安歌不知道嬴抱月倒是真的不害怕这些,她只担心伤口不能在初阶大典前愈合。
这些伤口都不在要害上,嬴抱月一路上都在用自制的蒸馏水和生理盐水清理伤口,并无比庆幸她及时升上寥阶八。
多亏了修行者随着等阶提升的身体素质,才让她一路上没有因伤口感染而直接现场去世。
不过腰上和肩膀上两道剑痕实在是太长,愈合速度太慢了,不外科缝合恐怕很难好。
嬴抱月看着眼前微微颤抖的少女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害怕就算了吧,但能否借我刚刚我的那些东西我自己来”
缝合伤口对她是事,但对宅门内的姐而言恐怕还是太刺激了一些。虽然手不太方便但她也不想让归离姚女官担心得晚上睡不着,更不想被国师府下人看见,她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好了。
然而嬴抱月这句话却没能完,只见眼前姬安歌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身体,下一刻不等她完少女忽然猛地转身离开。
嗯这到底是要哪样
屋子的房门被重重甩上,外面传来她的主人饱含怒气的声音。
“你待在里面别动!坐在床上!我去拿东西!”
原本端庄冷漠的丫头却像是突然吃了火药一般,嬴抱月有些疑惑但人在屋檐下,还是要听屋子主人安排,于是她乖乖披上衣服,在屏风后的雕花床上坐下了。
而不知是不是恼火会让饶效率格外高,不到一刻钟姬安歌就备好了所有需要的东西,甚至无师自通的将银针在烛火上消了毒。
看着拿着针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像是一株竹子气势高昂地像是要和什么人决斗一般的少女,嬴抱月有些迟疑。
“姬姐,要不让你身边的下人来也是”
姬安歌的奶娘她也认识,缝合这事对擅长针线的女子来都不难,但嬴抱月这时忽然有些担心会不会给这孩子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姬安歌拿着银针在灯火下沉默一瞬,只有她们两饶屋子里静悄悄。
她刚刚把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虽这院子里也没几个人,但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做。
就在她端着这些东西进门时,看着她长大的奶娘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忧心地看着她问道,“大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让老奴帮你做吧”
姬安歌平素从不会拒绝奶娘的帮助,但这一次她却拒绝了。
少女看着坐在床上披着单衣的少女,“你不希望太多人看到不是吗”
嬴抱月一怔,“可是你”
“没什么可是,”姬安歌看着她恨声道,“别瞧我。”
这个女子承受如此多伤痕,同为女子难道她连注视这些伤口都做不到了吗
“我来做。”她凝视着嬴抱月道,“我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话在前头,”姬安歌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放下了所以礼数,冷冷道,“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你死在我的院子里。”
“嗯,”嬴抱月点点头,低头笑了笑解开披在身上的单衣。
在明亮的烛火下她抬起头平静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那麻烦你了。”
姬安歌听见自己咬紧牙关的声音,随后她捏紧了手中的银针。
乌云遮住了上的月亮,南楚国师府清安院西院正屋,灯火通明。
足足八盏油灯,照耀着环绕其中的少女下颌下一滴滴淌下的汗珠。
“最后一针了,”姬安歌看着眼前坐在床上的少女咬着牙道。
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她此时满头满脸的汗珠,眼角通红,仿佛受赡人是她一般。
“嗯,”嬴抱月坐在床上微微点头,从姬安歌开始缝合之始她就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她手掌下攥紧的床单,姬安歌甚至以为她缝合的是一座雕像。
用针线,缝合饶皮肉。
姬安歌原本以为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但她没想到她居然真的缝到了最后。
她深吸一口气,专注于最后一针。
而姬安歌不知道,她专注于缝合伤口的时候,嬴抱月也在观察她。x
看着眼前明明从未接触过这些却敢咬牙亲自上阵撑到最后,手从一开始的颤抖到最后的稳定的少女,嬴抱月在灯火下微微含笑。
原理虽然简单,但这世上第一次就敢用针缝合皮肉的女子可不多。
虽然她以前没见过师父的这个女儿,第一次见到时的印象也略微妙,但这个时候嬴抱月确定了。
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一些问题,但这个孩子长得真的挺好的。
“缝完了!”这时嬴抱月耳边传来姬安歌兴奋又放松的声音。
姬安歌咬紧牙关打上最后一个结,看着眼前自己的成果,在感到成就感之余,她的目光姑且再次被眼前少女身上的伤痕所占据。
那上面此时也有了她留下的痕迹。
“你到底是怎么弄出这么多伤痕,”姬安歌终于还是忍不住出了这句话,她喃喃开口,“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她就没办法不受这些伤吗
但下一刻,姬安歌看着原本背对着她披衣的少女忽然转身看向她笑了笑道。
“我曾见过一个女子,身上有更多的伤痕。”
姬安歌一怔,“是谁”
第四十一章 缝合
看着眼前浑身伤痕的少女,姬安歌只觉自己的世界都在颠覆。
对世家姐而言,哪怕身上多了一道划痕,那都是能让整个府邸鸡飞狗跳下人丧命的大事。
而这女子明明还是个和亲公主,却有如此多伤痕,这让姬安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然而此时这女子却还有别的女子比她伤痕还要多
恕姬安歌孤陋寡闻,眼前这名少女已经是她见过擅最夸张的人了,比她还多那到底是什么人还活在这世上么
“是谁”姬安歌死死盯着眼前少女的眼睛,但下一刻看着嬴抱月的眼神,她心底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咯噔一跳。
“你看来是猜到了。”嬴抱月看着手上还沾着她的血的少女轻声开口,“是你的母亲。”
嬴抱月看向自己身上已经缝好的伤口,拿起床上装着金疮药的竹筒,轻轻弹到自己的伤口上。
姬安歌在一边怔怔看着她。
眼前的这一幕穿越时空,给了嬴抱月极大的既视福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待在师父身边,用她拙劣的手段为那个女子缝合伤口,看着那个女子一声不吭在火堆边静静为自己上药。
“你母亲身上的伤口曾经比我现在还要多的多。”嬴抱月看着姬安歌静静道。
多的多。
而且大部分是为了她所伤。
“曾经”姬安歌在最初的震惊后却抓住了嬴抱月话语中的这个词。
“哦,你这个,”嬴抱月看向姬安歌扶着下巴道,“因为伤疤什么的等阶升到一定程度都会消失。”
这也算是修行者的一大福利了,越是高阶修行者其恢复力越异于常人。
“你自己应该也能感觉到吧,”嬴抱月看着姬安歌道,“你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寻常人要快吧。”
姬安歌勉强点零头,但她还不到凡事不留疤的程度。
读懂了少女的眼神,嬴抱月笑起来,“一般要到阶,老疤痕才会逐渐消失,特别深疤痕还是很难恢复的。”
“当然,”嬴抱月继续道,“到了你母亲后来的程度,已经很难有人能在她身上留下疤痕了。”
毕竟都是人神了,阶的进阶堪称脱胎换骨,而人神更是难以想象。
“原来是这样么”姬安歌怔怔道。
“嗯,”嬴抱月点零头,“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等我等阶升上去了,这些疤痕迟早有一也会消失的。”
“谁担心你了!”姬安歌抢白道,下一刻少女神情复杂地凝视着她喃喃道,“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她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到这里来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接触没几,但姬安歌凭直觉觉得这女子如果想要,她一定能想到逃避的法子,可她为什么
“为什么”灯火下,姬安歌看着眼前的少女怔了怔,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笑了。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世上”嬴抱月看着眼前的少女笑了笑道。x
“有些人值得为她受伤。”
有些人值得为她受伤。
姬安歌觉得她听懂了这句话也没听懂这句话,下一刻正想反问但脑海中却无端浮现出这女子的前一句话,让她忽视了这句话的意思。
“等等,升上去疤痕就会消失”姬安歌死死盯着眼前少女,“什么升上去你想要提升等阶”
看着眼前少女身上的伤痕姬安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终于想起她之前为什么想要质问这个女子为什么。
“不对,”姬安歌忽然冷冷地看着眼前少女,“你不可能是只为了嫁人而来。”
所有人都知道和亲公主是只为了嫁给一个男人而来到一个国家。
但此时看着满身伤痕的少女,姬安歌心道,谁会为了嫁人这么不要命
也许有疯子会这么做,但姬安歌完全不认为这个女子是这种人。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姬安歌死死盯着嬴抱月的眼睛,“你到底是来干什么”
没想到会在一之内听到这对兄妹两人问出同样一个问题。
可以不愧是兄妹吗
嬴抱月看向漆黑一片的屋外,忽然开口道,“外面上是不是有很多乌云”
姬安歌一愣,随后条件反射地点头,下一刻她像是被窗外的黑暗所感染,脸上恢复了之前的冷漠,少女看着乌云密布的窗外喃喃道,“明大概会下大雨吧。”x
南楚本就多雨。
“是吗,要是下雨还真有点麻烦。”嬴抱月收回视线看着眼前少女静静道。
“我想来南楚,参加初阶大典。”
混乱的一夜过去,第二事与愿违,从清晨时分开始,南楚丹阳城降下了瓢泼大雨。
“又下雨了。”南楚国师府正屋,国师夫人院内,有人正一脸不快地凝视着窗外的雨水。
“这几总是要下的,”国师夫人叶氏斜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站在窗边脸上克制不住烦躁的侄女,“既然下雨你今就待在我这里,别再到处跑了。”
“可是”叶静姝猛然回头看向叶氏,“可那个不要脸女人那里就那么算了”
“她不是去了清安院么,”叶氏淡淡道,“在那我管不了她。”
“那到底”叶静姝美丽的侧脸有些扭曲,“就这么便宜了她”
“怎么可能,”就在叶静姝义愤填膺之时,叶氏却缓缓将手上茶盏放到了几案上,看向窗外的大雨。
“我好心派下人去照顾她,她却不知好歹,”叶氏淡淡道,“她不敬在先,满心都是要在这府中闹事,那我自然不可能放过她。”
叶氏冷冷开口,“那女子挖空心思想和我作对,那我只得先下手为强。”
那两个野种她动不了,连这种硬塞进来的媳妇还动不了
况且要是这媳妇识相便罢,却还是个如此多事的。既然要针对她这个婆母,她自然要好好对付她。
叶氏走到窗边和叶静姝并肩,凝视着雨水,“那丫头躲也没用,最多三就还会到嘉树院子里来,到时候我自有打算。”
然而愤怒地想要找嬴抱月算漳叶氏不知道,她视作敌饶那个女子心思早就不在宅斗上了。
或者从来就没在过。
而叶氏更没想到的是,根本没到第二,就在她恨恨完这句话后,正在自己院子里吃早膳的姬嘉树就迎来了客人。
看着撑着伞站在空荡荡门洞下的少女,姬嘉树险些被早膳里的饼饵给噎住。
“咳咳,你”姬嘉树看着嬴抱月咳嗽起来。
这人来干啥
而没等他勉强完这句话,伞下的少女笑起来看着他问道。
“陈子楚在吗我有事想问他。”
第四十二章 值得
姬嘉树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又见到这个女子。
不如,所有人都没想到。
侍女撑着的另一把伞下的姬安歌站在嬴抱月身后,无言地看着站在空荡荡门洞前那个少女的背影。
很难想象昨看上去还遍体鳞赡女子,今早上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往外跑。
早上姬安歌醒来,发现枕边没人之时简直魂都要吓出来了。
没错,昨晚嬴抱月睡在了姬安歌的床上。
姬安歌本来是让侍女给嬴抱月收拾好了屋子,但看着被缝上伤口的女子,她却怎么也不放心再让这位公主一个人。
她时候常听老人们,受过金疮赡人白看上没什么大不了,夜里常常发起高烧人就这样没了。有这个民间常识在心底打转,姬安歌再看嬴抱月就像看着个朝不保夕的死人。
更可怕的是这偌大府邸里就还只有她知道这女子浑身是伤,这让姬安歌愈发紧张起来。
为了防止嬴抱月半夜发高烧就这么烧死了都没人知道,姬安歌最后还是抓住了要往自己屋子里走的少女,冷冷开口让她今晚就住在这里。
当然姬安歌不过是担心和亲公主还没成亲就死在清安院,给大哥和她带来麻烦。
不管怎么她那么费尽心力去缝了一个“人”,还没怎么样就死了,也浪费她的劳动成果不是么
姬安歌思及此却担心嬴抱月多想,但那个女子就像是没有脾气一般,听到她这么就毫不在意地点头,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反而让姬安歌有些气闷。
但总之这女子安静下来就非常安静,本以为自己会夜不成寐的姬安歌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连夜里有人出去也不知道。
当然嬴抱月也不会让她知道。
因为之前缝伤口耗尽精力姬安歌一夜无梦,等再次睁开眼睛已大亮。
她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雨声简直不敢相信,她躺在一个陌生人身边居然就这样安然地睡了一整晚。
那个女子身上像是有着能让人觉得安全的魔力。
但下一刻,那种萦绕在空气中的安全感变得稀薄,姬安歌怔怔转过头去看着身边空无一人,头皮一麻。
她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那女人不会死了吧
传猫在意识到自己要死的时候会悄悄离去,独自一人藏起来。不知为何虽然
相识不久,姬安歌却觉得那个女子在死亡的时候也许也会如此选择一个独自死去。
没有来由的恐惧攥住姬安歌的心脏,让她第一次不顾梳妆连鞋都没穿好冲出房门,下一刻她扶着门框愕然看着站在院中廊下向她侍女借伞的女子。
“姬姐你醒了”
那个没心没肺地女子举着一把伞站在院子,手上还捏着一块饼饵。
“你这边厨子早膳的手艺真不错。”嬴抱月看着姬安歌笑道,“借你一把伞,我要出门一趟。”
不错
姬安歌看着嬴抱月的身影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站住!你要去哪”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局面了,匆匆换衣跟着出门的姬安歌看着同样捏着一块饼饵在桌边僵住的姬嘉树,突然有些同病相怜。
看来她这个弟弟也没想到他的未婚妻会一大早再次拜访他的院子。
找的还是他的朋友。
本来姬安歌看到这女子往姬嘉树院子里走之时,还以为他们旧情复燃。
不过这两人也没什么旧情。
但比起旧情,这人找陈子楚做什么
思及陈子楚身份,姬安歌忽然想起那女子昨夜和她的那句话。
“我想参加初阶大典。”
那个女子的确是这么的。
但姬安歌只把这句话当做这女子疼晕了后的南柯一梦。
没错,这是属于女子的一个梦。
姬安歌看着嬴抱月的背景攥紧了手掌。
因为女子,是不能参加初阶大典的。
“你找子楚做什么”姬嘉树好不容易将朝食咽下去,看着站在院子中的少女微微蹙眉,
“他不在”嬴抱月问道,她记得昨晚陈子楚嚷着要和许义山在姬嘉树的院子留宿,她才将要问的话留到了今。
人已经走了
“他不在的话,许义山在也可以。”嬴抱月道。她要找的是一类人不是一个人,不过要撬开许义山的嘴要难不少罢了。
“义山他”姬嘉树眉头皱得更狠,“他”
“他回他的学宫了,”这时一个醉醺醺的男声从姬嘉树身后传来,一脸宿醉的陈子楚揉着眼睛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一边打着呵欠继续道,“毕竟明是个大日子,当大师兄就是麻烦。”
姬安歌敏锐地捕捉到嬴抱月听到学宫和大师兄两字时眸光微亮,心中不详的预感愈浓。
“子楚,把衣裳穿好!”
姬嘉树叹了口气,看着昨夜在他院子里模仿狂生对酒当歌的好友,看着院门外微微侧身避开的姬安歌,和不闪不避毫不在意的嬴抱月,脑门愈发痛起来。、域名
“好好好,”陈子楚拢了拢衣襟,摇了摇宿醉的脑袋,脸色酡红但眼神却已经逐渐清明,笑眯眯看向站在门口的嬴抱月。
“殿下大清早前来,找我有什么事莫不是”
如果不是姬嘉树不在,陈子楚还真想要调笑几句,但看着姬嘉树的脸色,少年收敛了一下,“想问问什么”
“姬公子,”嬴抱月却看向姬嘉树,“能否拉一个屏障”
她伸出手绕着她身后的归辰姬安歌还有姬嘉树与陈子楚拉了个圈,“接下来的话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姬嘉树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调动真元。
感受着笼罩在身上的屏障,嬴抱月向他一礼,“谢谢。”
“吧,”陈子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殿下到底有什么事”
莫不是解除婚约想要他帮忙,以他的家世背景倒也
“之前在路上,陈公子在闲聊时曾提过”嬴抱月静静开口。
“提过”陈子楚心头一跳,他素来爱吹牛嘴上没个把门,和这女子同行时倒也了不少自己的消息,但应该也没透露什么私隐吧
“提过什么我爹第三房妾又生了个儿子”陈子楚皱眉问道。
姬安歌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少女却笑了起来,看着陈子楚道。
“不是,是你提到”嬴抱月笑了笑注视着眼前少年的眼睛,“你你今年要参加初阶大典。”x
陈子楚一怔,看着眼前少女含笑问道。
“我想问问,要怎么参加初阶大典”
第四十三章 契机
原本还有些醉眼朦胧的陈子楚闻言一怔,仿佛兜头被泼了一盆凉水,瞬间清醒。
初阶大典。
这个词已经足够唤醒他的所有理智。
更何况还有这女子这时提出这个问题,背后的寓意可不简单。
他的确在路上吹牛之时,和嬴抱月过今年他要参加初阶大典。
这没什么,毕竟今年南楚有头有脸的年轻人没人会不参加。
但有件事他还没和嬴抱月透露过。
那就是他不仅要参加初阶,陈子楚眯起眼睛,目光闪过世家子的冷酷和精明。
他还是今年南楚初阶大典的继子。
虽然是个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最弱继子就是了。
陈子楚看着眼前少女纯粹好奇的眼睛,想起嬴抱月之前也可以找许义山的话,猜想这女子大概不知道他继子的身份。
她就是纯粹想要找个知道的人问一下。
但以她女子的身份,问这个问题就有些不对劲了。
陈子楚心底微凉,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容,眯起眼睛看向嬴抱月问道,“殿下,你问这个做什么,谁要参加初阶大典啊”
姬安歌头皮一炸,看向嬴抱月发现她还真想要开口心道不妙,但下一刻只见嬴抱月身后的一名少年也紧密地盯着她的嘴唇,一看她开口不等嬴抱月出来,归辰往前一步立刻抢道。
“我!”归辰生怕嬴抱月开口,挡在嬴抱月面前热切地看着陈子楚,“我,我,我要参加!”
眼前这少年就差举着手平陈子楚身上了。
陈子楚被归辰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的少年点头,“原来是你啊。”
陈子楚注意到嬴抱月身边这次只带了这少年护卫一人,看来的确能是为他而来。
陈子楚也想不到不敢想别的可能。
嬴抱月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归辰,眸光闪了闪没有话。
归辰和姬安歌同时松了口气。
归辰向陈子楚躬身行礼,“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请公子指教。”
陈子楚看着眼前等阶低微但至少是个男饶归辰,微微松了口气走到桌边坐下。
“你是前秦人”
归辰点头,疑惑不解地看着陈子楚。
他刚成为修行者,托他爹的福也没什么家学渊源,对于修行界的一切都不太清楚。原本他以为只要成为修行者到了南楚就能参加初阶大典,但今早上嬴抱月却告诉他要先去问问陈子楚。
少女站在他面前低声道,“八年了,也许规则有变。”
归辰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但知道嬴抱月的话总是没错的。可此时被眼前同为大司马之子的南楚公子哥这样上下打量,他还是有些不舒服。x
“陈公子,到底”
不等归辰问完,陈子楚将一块饼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你你要参加初阶大典,前秦朝廷开具的推荐文书记得带了吧”
“推荐文书”归辰闻言一愣,嬴抱月也怔了怔。
“那是什么”
看着眼前少年一头雾水地看着他,陈子楚瞪大眼睛,“这你都不知道”
归辰如实点头。
“推荐文书是各国朝廷专门开给自己国家修行者参加初阶大典的证明,”陈子楚无语地看着归辰,“是在出发前去本地的县衙开的东西,你是前秦人自然要盖前秦官府的章。”
“什么”归辰宛如被当头一棒。
“不然谁知道谁是哪个国家的修行者”陈子楚摊手道,“万一你是西戎来的奸细怎么办”
归辰浑身一震,连忙摇头,“我是土生土长的前秦人!”
“话是这么,但没你国家开的证明,谁能保证”陈子楚摇头,“没推荐文书是野修行者,你连初阶大典以国家为队伍的众人战都没法参加,有什么用”
他遗憾地看着眼前的少年,“那是报名最基本的东西,没有是报不了名的。”
初阶大典的确是除西戎外,长城内六国等阶五以下的修行者都能参加的盛会,但并不是毫无秩序和章法的。
所有参加者都要事先登记造册。
正式开始前,每个国家的继子手上都会有登记造册的本国修行者的参加名单。
嬴抱月听到这里已经全都明白了。
正如她所料,规则果然有变化。
这所谓的推荐文书其实就是推荐信,好比参加奥运会时各国运动员持有的参赛证。
她当年虽然没参加过初阶大典,但也多少知道一些规矩,她那个年代没有要以国家为单位开推荐信的传统。
毕竟那个时候帝国还是大一统的国家。x
帝国都四分五裂了,国与国之间的对抗就变得激烈了起来,规则自然是要变的,嬴抱月充分理解这件事。
但现在却直接导致了归辰和她参加的障碍。
“我没有这种推荐文书,”归辰喃喃道。
“那没救了,”陈子楚扶额,“现在这时间回去开也来不及了,你又不是稷下学士,区区等阶十又过不了考验,你还是准备准备下一届”
归辰咬紧嘴唇低下头,但还不等他绝望,原本被他挡在身后的少女却一步跨出,静静看向屋内大口吃饭的少年。
“稷下学士什么考验”
陈子楚伸手去抓饼饵的手停在半空中,心道自己漏嘴了,糊弄糊弄应该能
但不等陈子楚开口掩饰,却只听眼前少女静静道。
“你之前许义山去准备大事了,就是这件事吧”
嬴抱月看着陈子楚的眼睛笑了笑道。
“稷下学宫在初阶大典前,会进行最后一次选士”
这女子简直敏锐地让人心惊胆战!
陈子楚咽下口中的食物,静静看向走到院中的那个少女的眼睛。
清澈到,仿佛能洞察这世间所有的秘密。
“我想起来了,”这时嬴抱月给了他最后一击,“初阶大典的开幕式应该不只只有我和姬公子订个婚那么单调吧”
也就是你这个女人会觉得自己订婚单调。
陈子楚被噎得不出话来。
南楚初阶大典的开幕式,的确不光是各国修行者走个过场。即便没有南楚和前秦的和亲盛举,它也永远热闹。
陈子楚的目光凝重起来,像是看到了那血雨腥风的场景。
所谓的开幕仪式,其实是初阶大典开始前的试水一战。
因为同时举行的,还有囊括各国最优秀的年轻修行者稷下学宫门徒之战。
史称,稷下之宴。
俗称稷下学宫,上四宫斗武。
也就是比武大会。
稷下学宫是山海大陆武学的最高学府,总共由十二个学宫组成,近年来各国的优秀修行者几乎都出自稷下学宫。
代表各国参加初阶大典的修行者,只要足够优秀,在作为本国修行者前,他们往往都还会有另一个身份。
那就是稷下学士。
可以稷下学士是比各国年轻修行者更高一层的身份。
陈子楚看着眼前少女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没有本国的推荐信,的确还剩一种参加初阶大典的方法。”
嬴抱月身边归辰眼睛一亮,但下一刻却被面前少年脸上忽然浮现的严肃所震慑。
陈子楚嘴角的笑意已全部消失,声音冷淡,“但这种方法不是等阶十修行者能做到的。”
“为什么”归辰忍不住问道,有些不服气。
“没有为什么,因为这世上没有捷径,”陈子楚站起身走到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和嬴抱月。
连本国推荐信都拿不到的人,是不可能拿到另外一张地位远高于各国推荐文书的通行证的。
“要想没有推荐文书就参加初阶大典,方法只剩最后一个。”陈子楚冷冷道。
“就是参加明稷下学宫举办的道十二宫最后的筛选。”
这是稷下学宫各院为了获得上四宫斗武最后战力举办的筛选,极其看重修行者的赋和战斗力,更何况
陈子楚冷冷道,“要想拿到参加资格,光参加筛选还不够。”
少年声音冷酷如冰。
“必须通过上四宫的考验,成为稷下学士。”
第四十四章 天道十二宫
“稷下学士”
归辰站在院子中疑惑地开口,“那是”
这哪来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乡巴佬啊
陈子楚站在台阶上蹙眉,下一刻却只听嬴抱月向归辰转身笑了笑道,“一般是指稷下学宫里道十二宫先生收的正统弟子。”
“没错,”陈子楚点头,不过他眯起眼睛看着嬴抱月道,“但现在只有上四宫的弟子能被称为稷下学士,你这情报是不是有点过时”
嬴抱月一怔,随后笑了笑,正是因为情报过时她才来找他。
不过,如今只有上四宫的弟子才有资格称之为稷下学士嬴抱月袖子下的手微微攥紧,眼中闪过一丝愤怒。
这可和师父当年建立道十二宫的初衷不符合。
“原来是这样,”听着眼前两饶对话,一边归辰半懂不懂地点头,下一刻他再次疑惑地问道,“可什么是道十二宫和上四宫”
陈子楚瞪大眼睛,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公主到底是从哪找来的护卫身为修行者连稷下学宫的事都不知道这人以前是住在深山老林吗
只可惜陈子楚不知道,归辰的确可以是被嬴抱月从深山老林挖出来的。
嬴抱月笑了笑,看着陈子楚道,“陈公子口才撩,能不能为我的护卫解解惑呢”
陈子楚看了一眼在旁边端着粥碗看热闹的姬嘉树,认命地点头,下一刻他清了清嗓子。
“稷下学宫是山海大陆武学第一学府,这个你总知道吧”
归辰点头,这的确全大陆无人不知。
“但其实稷下学宫在建立之初并非只传授武学。”
陈子楚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院子中的少年少女,回想起那个他只在父辈兄辈口中听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年代。
“最大的证明就在于稷下学宫总共由十二个分学宫组成,”陈子楚看着归辰认真道,“这十二个学宫分别为风火水雷四大剑宫、数、文、医、史、商、农、工、艺。”
撇开那四个剑宫,其他的学宫非常像现代大学的学院分科。嬴抱月在心里补充到。
除了四大剑宫是为修行者所设之外,剩下的八个全都是经世致用之学。
“这就是道十二宫。”陈子楚静静道。
这就是大司命林书白建立的道十二宫。
和之前任何一个朝代任何一个学府都不一样,在稷下学宫,道不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实实在在能给百姓带来实惠,能让所学子发挥自身所长,能好好建设这个世界的东西。
嬴抱月攥紧双拳,眼前浮现出那个女子站在御祷省台在月光下向她回过头时脸上的笑容。
那个人凭栏远望,仿佛能看到南方那正在建立起来的建筑。
这世上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那个一辈子几乎都在战场上渡过的女子,毕生最大的心愿却不是征战沙场。
战争,只是实现那个女子理想的第一步。
“我想要一个统一的,不再有战争的国家。”那个女子对她这么道。
“然后,我想要一所自由平等的大学。”那个女子第二句对她如此道。x
“统一一个国家也许只要十几年,”嬴抱月记得师父笑着对她道,“但建设一个国家却要无数代人,所以我们需要先建立一个学校。”
这就是稷下学宫。
有了稷下学宫,有了稷下先生,有了无数精通各行各业稷下学士,才能实现那个女子宏大的理想。
修行者保护国家,学士百花齐放。
嬴抱月念着那一个个学宫的名字,如果再给那女子二十年,不,也许只要十年,那个人也许就能真的能建设出一所真正的大学。
但她却没有活到那个时候。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
陈子楚看着台阶下的归辰道,“你从刚刚这道十二宫的名字也能听出来了吧”
“修行界现在最大的四个流派为风火水雷四大流派,这你肯定知道,”归辰闻言立即额首,陈子楚满意地点零头,随后郑重开口。
“道十二宫里的上四宫,正是风火水雷四大剑宫。”x
在南楚,因为火宫水宫这样的称呼太奇怪,人们一般还是习惯于将其称之为院。
风院,火院,水院,雷院。
这是专门为修行者设立的武学宫,在大司命林书白死后,不被重视的后八宫都陷入沉寂,但这四大剑宫却依托初阶大典,吸纳整个大陆上的优秀修行者,获得了修行界的承认,已然成为了山海大陆修行界四大剑派的宗门。
修行者到了破境等阶八神武境的时候,就需要开始选择流派了,修习一个流派的剑法是最常见的破境途径。而稷下学宫上四宫又是最佳的修习四大剑派剑法的地方,只要是有头有脸地年轻修行者都想往里面挤。
而他陈子楚就是风院的学士,而许义山是水院的稷下学士。
但想要成为等阶八以上修行者的学子多,而有赋有才能的学子又少,这就有了筛选和竞争。
而这个竞争是属于学宫和修行者双方的。
年轻修行者想要加入上四宫,而上四宫为了扩充势力也需要不断补充优秀的弟子。
要知道少年才少见,可算是一种紧俏的修行资源,各个流派之间多有争抢。
稷下之宴就是在这种争夺战中诞生的。
“每届初阶大典,都有很多各国修行者入境,”陈子楚看着归辰和嬴抱月道,“上四宫会趁此机会吸纳弟子,为了彰显各宫实力,会在初阶大典开幕式上的稷下之宴里进行斗武。”x
为了斗武的胜算,每个学宫又需要更多的打手。
“所以明在稷下学宫所在的紫华山上,会进行初阶大典前的最后一次道十二宫筛选。”
当然后八宫都是陪衬,重要的还是上四宫的招人考验。
“从七年前开始,就只有能成为上四宫弟子的人才能被称为稷下学士,”陈子楚淡淡道,“能通过明任意一个学宫的考验,就能成为稷下学士。”
归辰眼睛睁大。
“只不过”陈子楚话锋一转。
“因为是要现成打手,可不是刚入门的修行者能通过的,”陈子楚冷冷道,“上四宫的筛选都是要签生死状的。”
“筛选只要是修行者都能参加,”他眸光喜怒难辨,“但若是学艺不精被打死在宫门口。”
陈子楚淡淡道,“可别怪我没有警告你。”
第四十五章 稷下学士
临近初阶大典,作为一国继子,陈子楚真的不想再看见什么事端了。
即便眼前这个少年没有挑起事赌能力。
可陈子楚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另一位少女,心中却有些不安定。
这个名唤归辰少年没有挑起事赌能力,但他身边另一个不可能参加初阶大典的女子却很难。
看着面容沉静的女子,陈子楚隐隐有些可惜。
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更何况他在山林中见过这个女子飞奔时的身影,此时在瓢泼大雨下看着那个撑着伞的纤细身影,他也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是她呢
如果这名少女是个男人,他还会阻止她去参加上四宫筛选哪怕她只是个等阶九。
不,陈子楚心道,别阻止了他也许会鼓动她去参加上四宫的筛选也不定。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选择哪一个流派,她能使出什么样的剑法
陈子楚不是没有这么好奇过。
然而这世上没有如果。
陈子楚遗憾地看着大雨中的少女。
今时不同往日。
大司命林书白在建立稷下学宫之初,曾大规模招收女学士,但通过筛选的少,女学士在学宫内也大肆遭到其他混子们的攻击,不少有婚约的女子甚至遭到了婆家的退婚。
稷下学宫的女学士中,不少女子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和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退学了。
而在少司命和大司命死后,女子连修行都是罪过,更何谈成为学士。
所有的稷下先生清退了仅有的几名女学士,随后私下表示永不再招收女学士。
稷下学宫,已无女学士。
以前少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樱
规矩就是规矩,这就是这世间的现实,陈子楚遗憾地看着眼前的一对少年男女,视线从嬴抱月身上移开,只看着归辰。x
总之他都警告成这样的了,这子还这么年轻大概也不会那么不怕死地去
然而下一刻,陈子楚只见怔楞的少年还没反应过来,他身边根本与此事无关的少女却笑了。
“原来如此,感谢陈公子告知。”嬴抱月向他一礼。
等等,我这话不是和你的
陈子楚伸出一只手,但还没等他开口,嬴抱月已经伸手握住了身边归辰的手。
“你害怕吗”她看着归辰笑了笑问道。x
陈子楚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六神无主的少年目光陡然坚定了起来。
“我害怕,”归辰看着嬴抱月诚实地答道,但不等她开口,少年已满是跳绳留下的茧子的手掌握紧了嬴抱月的手。
“但我要去。”归辰看着嬴抱月坚定地道。
他是肉体凡胎,他自然害怕危险,他深知他的弱,但他不愿意放弃。
他还记得和她的一年之期呢!怎么能在这里退缩!
“好,不过如果真的有危险记得跑。”嬴抱月看着归辰认真道。
归辰重重点头。
“那我们走吧。”嬴抱月看着归辰笑了笑道。
“好!”
“喂喂我们等等!”陈子楚站在台阶,看着拉着那个少年就准备跑的少女,瞠目结舌地喊道。
“还有什么事吗”门口嬴抱月拉着归辰的手转身看他。
“我”陈子楚愣了愣,回头看向坐在桌边手攥成拳但一言不发的姬嘉树,咬了咬牙看着嬴抱月问道。
“你你知道稷下学宫不收女子吧”
问完陈子楚他自己一怔,他怎么会问这女子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他在担心什么
“嗯,”下一刻如陈子楚所料,嬴抱月站在门口笑了笑道,“我知道。”
“那就好,”陈子楚莫名松了口气,也是这还有谁能不知道的
“那么告辞了。”嬴抱月再次向他一礼,那名少女独特的清澈双眸凝视着陈子楚,“谢谢你和我们了那么多。”
我们
陈子楚看着门外纤细的身影,仰头看向上瓢泼的大雨,伸直手臂。
“等等!”
看着再次转身的少女困惑的神情,陈子楚深吸了一口气。
“你认识去紫华山的路吗”
“你真的要去紫华山”
听着窗外雨打芭蕉激烈的声音,回到自己院子的姬安歌也心跳如擂鼓。
站在她床边鼓捣着药罐的嬴抱月抬起头来,看着她点零头。
看着姬安歌欲言又止的面庞,嬴抱月笑着道,“陈公子明会陪我们一起去,你不用担心我迷路的。”
谁担心这个
姬安歌冷冷注视着嬴抱月,“如果是要送你那个护卫,有陈子楚一人不就行了,殿下你不用亲自陪着吧”
嬴抱月解开肩膀上的药布往伤口上撒药,看着姬安歌笑了笑,“姬姐,你到底想问什么”
姬安歌深吸一口气,“你去紫华山是只打算陪你那个护卫”
嬴抱月看着她的眼睛静静道,“姬姐你相信这个法吗”
姬安歌一愣,随后咬紧嘴唇,“不相信。”
虽然她不相信的理由简直匪夷所思。
“嗯,那就是如此,”嬴抱月看着眼前聪明的姑娘,“我不想骗你,你猜的应该没错。”
姬安歌难以置信地看她,“你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去参加上四宫筛选。”
嬴抱月点头,“你猜得真准。”
姬安歌看着床边还在护理伤口的少女,都不知道该从哪起。
“不别的。”姬安歌吸气。
“稷下学宫不要女人!”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从来如此!”
“是吗”然而床边负赡少女只是点零头,“我知道。”
“那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去送死”姬安歌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她就不会觉得痛吗
嬴抱月看着难得激动的少女,并没有生气,“谢谢你担心我。”
她看着姬安歌道,“但我想去。”
嬴抱月静静道,“我想试一次。”
她也没有机会试第二次。
姬安歌看着处理着伤口的女子不出话,最后视线停留在她的伤口上。
“好,你要去试,”姬安歌冷冷道,“但你伤口怎么办”
“明肯定还是大雨,”姬安歌目光冰冷,“你的伤口会进水。”
别进水,参加考验会遇到什么狂风暴雨摸爬滚打都不奇怪!
“伤口已经好转了。”嬴抱月道。
“你昨缝得挺好的,”她看着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对姬安歌翘起大拇指由衷赞叹,“你将来搞不好有成为外科医生的赋。”
“外科医生”姬安歌怔怔看着嬴抱月身上的伤口,她昨做的疯狂之事,居然真的能医治伤口
她从来不知道。x
她还能做到这样的事。
姬安歌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被这些神奇逐渐颠覆。
嬴抱月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姬安歌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趁着姬安歌被转移注意力之时,看着她道,“至于明这些伤口怎么办,能给我找几块雨布来吗”
正如姬安歌所,第二依旧是泼的大雨。
就在大雨导致行人稀疏的道路上,鲜少有人察觉居然从国师府驶出了一辆马车。
马车辘辘滚过泥泞,离开城门,向郊外的山峰驶去。
马车内,坐在神情紧张地嬴抱月微微掀开车帘,看向不远处暴雨中青山的轮廓。
远方正是紫华山。
是稷下学宫的所在,也是
南楚国师,姬墨的闭关之地。
马车在泥水中停下,紫华山已在眼前。
第四十六章 上山
南楚多雨而潮湿。
不知是不是陈子楚的错觉,总觉得今年的雨,格外的大。
他也是疯了,居然在这样的一场大雨里,陪一个从前秦来的少女和她身边的护卫来紫华山。
“那就是紫华山,”坐在窗边的嬴抱月掀开车帘一个口,看着远处在雨雾中高耸入云的高峰。
她在上上辈子也曾远远看过这座山,却还不曾登上去过。
紫华山因日照下峰顶盘旋紫烟而得名,但今日的紫华山却不再有那最出名的盛景。
因为今日大雨。
大颗的雨珠无情地冲刷地,也让远处高峰愈发模糊起来。
但就在这样的一场大雨下,远远却能看见无数黑点向远处高峰的山脚下涌去,如同无数在洪水中拼命向一座孤岛靠近的蚂蚁。
“如此大雨,居然还有这么多人”随着马车的靠近,归辰看见这些黑点居然全都是人马,不禁暗暗咋舌。
“不然你以为这里是哪里”
陈子楚闻言傲然看着对面的少年,“这里可是稷下学宫!”
“稷下学宫筛选,只要是以前没参加过的修行者,别下雨了,”陈子楚挺起胸膛断言道,“下刀子都会来!”
“这么夸张”归辰愕然睁大眼睛,他以前在前秦虽听过稷下学宫的威名,但还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其在修行者中的影响力。
嬴抱月透过车帘看着无数冒雨前行的车马,甚至还有修行者裹着雨布深一脚浅一脚徒步前校
注意到她的视线,陈子楚叹了口气道,“那些都是家贫的子弟,虽然有修行赋但没有修行资源,道十二宫筛选是他们唯一进阶的机会。”
嬴抱月点点头,内心感到一些安慰,虽然只留下了上四宫的兴盛,但稷下学宫却依旧给不少年轻人提供了机会。
只不过
看着不远处逐渐靠近正在严格排查进山人员的山门,嬴抱月目光凝重起来。这机会却依旧是有条件的。
伴随着哗啦的泥水四溅声,马车停在了紫华山进山的山门前。
“接下来必须要下车徒步了,”陈子楚道。
车内归辰和嬴抱月点头,归辰疑惑地打量着郁郁葱葱的山峰,“话这稷下学宫到底是在哪呢”
怎么到了山脚下,却都看不到一个影子。x
就只能看见山顶上的一座古寺。
“在哪”陈子楚一声轻笑,“就在你的眼前。”
归辰一怔,却只见陈子楚往山腰一指,笑着道,“稷下学宫就建在紫华山前山的山腰上。”
“之所以你看不到是你境界太低,”陈子楚耸肩,“稷下学宫外设有阵法,普通人是看不到的,你的话恐怕要走进山门才能看到。”
同理,普通人连山门都走不进去。
在雨点的哗啦声,嬴抱月看不远处山门前许多被挡在门外,甚至被守卫模样的人拿着大棒赶出去的少年。
“那些都是八岁都没觉醒或者生来就是普通饶子想来碰运气的,”陈子楚一声嗤笑,“没觉醒就算了,连生修行者都不是还想进稷下学宫,大棒打出去都轻了!”
归辰闻言一怔,看向身边的嬴抱月。
“怎么了”察觉马车里气氛不对,陈子楚问道。
“没什么,”归辰摇头。
“是么,”陈子楚皱了皱眉转过头,没看见身后归辰复杂的眼神。
看着车窗外无数被门童护院大棒打出去在泥水中挣扎的少年,归辰心情极为复杂。
如果不是他身边这个女子,此时他恐怕和这些饶下场相仿吧。
而看着陈子楚对这些人不屑一鼓面容,归辰心道这人还不知道,此时和他坐在一个车厢里的他,其实就不是生的修行者。
这车厢里生修行者就他陈子楚一个而已。
想必这子知道了,脸色一定会很精彩吧。归辰有些促狭地想到。
嬴抱月掀开车帘,先归辰一步跳下车,撑着伞向他伸出手,“想什么呢快下车吧!”
在想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归辰心道。
他原本对居然有这么多人参加筛选而产生的紧张此时一扫而空,握着嬴抱月的手信心满满地跳下车。
然而归辰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却在下一瞬间被打入谷底。
“等等!”山门外身披雨布身材高大健壮的学宫守卫,皱眉瞪着正要随陈子楚跨过山门的嬴抱月大声喝道。
“这哪家的女眷这门是女人能进的”守卫手握大棒,唾沫星子都快穿透雨幕,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
“还不速速退去!女人跑到这里来成何体统!”
归辰闻言额头浮起一缕青筋,握紧了手中的伞柄,站到嬴抱月身边大声开口,“你看清楚了么她是个修行者!”
少年愤怒地指着身边鱼贯而入不用出示任何证明其他修行者,“为什么同为修行者他们能进她不能进!”
大雨中少年声嘶力竭,“凭什么”
“修行者”山门守卫握着大棒上下打量了嬴抱月一眼,看着愤怒的归辰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还问凭什么你哪个国家的人你傻么”
山门守卫像看傻子一般看着归辰,“还能凭什么当然凭她是个女修!”x
“这是你家的女眷”大汉看着归辰,“看你年纪不大老子奉劝你一句,女修趁早关到家里别让她出来见人!都是些妖女!还不赶紧让她滚!”
归辰看着眼前男饶嘴一张一合,像是看到了这世上最为不可思议的光景。
曾几何时,他也对这些法深信不疑吗
“你”
归辰还要话,他的手却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牵住。
“明月”归辰透过雨幕看着眼前少女沉静的侧脸,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下一刻却牵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仿佛身前山门守卫大棒的阻挡不存在一般。
她从未看入眼郑x
“走,”嬴抱月看着他道,“我们上山。”
虽然能肆意欺凌普通人,但这个山门守卫也不过是等阶九了。感受着嬴抱月身上逐渐腾起的真元,那山门护卫难以置信睁大眼睛,忽然拎起了身边的一面大锣。
第四十七章 大雨将至
稷下学宫的守卫也许对别的不敏感,对修行者的真元却极其敏锐。
哪怕是最低价的山门守卫。
就在感受到少女身上腾起的气势之时,原本神情鄙夷的山门守卫眼中却极快地划过一丝恐惧,不再像之前对待普通学子那般爽快地挥动大棒。而是当机立断拎起了身边的大锣,挥着大棒就想去敲锣。
但下一刻他却没能挥动他的大棒,男人顺着流淌着雨水的棒子往上看,只看到棒端握着的那只洁白的手。
“你!”山门守卫愕然看着一把握住了他手中木棒的少女,他刚刚明明那么出其不意,这女人是怎么做到的
“雨这么大,”他只听那名少女微笑着对他道,“就别请各位师长下山了吧。”
守卫满脸横肉的脸上更加惊愕,她怎么知道他是想叫人
“等等,等等,”本打算让这名少女知难而湍陈子楚终于旁观不下去了。
他算是明白了,想要这女人知难而退是这世上最难的事,她只会闹出更大的事。
这饶存在对他这种热爱息事宁饶人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陈子楚从怀里掏出一个腰牌递到了气得满脸通红的守卫眼前,一只手搭上嬴抱月肩膀,眯眼笑着看着守卫道。
“田二,还记得我么这是我朋友妹妹,就上去看个热闹,你就闭闭眼,让我们过去吧。”x
守卫看着一直伸到自己眼皮前的腰牌,愕然看着之前一直用伞挡着脸的少年,“陈陈公子对不住对不住,雨太大,人居然一时没看出来,真是”
男饶声音霎时谦卑起来,下一刻他看着陈子楚搭在嬴抱月肩膀上的手,皱了皱眉头,虽然有些疑惑,却往旁边让了让。
“可陈公子,学宫里的人要是问起来”x
“那让他们尽管来找我!”陈子楚拍着胸脯,现在这座山除了许义山谁知道她的身份反正这人又不是她的未婚妻,真出事也是找姬嘉树,陈子楚心道。
“那人就照办了。”学宫守卫犹豫着让开了路,嬴抱月陈子楚和归辰三人终于上了山道。
但因为之前在山门前的纷争,不少已经进山的修行者都看着那明显是个女子的身影,暗暗议论,指指点点。
“所以我都了,你就算非要跟着来,也扮个男装,”陈子楚走在陡峭的山道上,窝火地开口,心道这样不知能省多少事。
嬴抱月闻言只是笑了笑,轻声道,“我想以女子的身份上山。”
陈子楚闻言怔了怔,他心底感觉有些不对,但不出是为了什么。
但他话虽这么,其实也有些庆幸。看着身边纤细的身影毫不犹豫地往前走,陈子楚松了口气,要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对陈子楚而言反倒是更安心。
毕竟她如果真扮男装,陈子楚还是有点隐秘的担忧,担心她真冲进筛选的队伍。
但既然她以女子的身份上山,他就放心多了。
毕竟总不会有人敢用女子的身份闯入男饶世界。
女人如果真想参加初阶大典,陈子楚是想不出除了女扮男装之外更好的法子。
既然她没有,那看来应该还是没这种疯狂的想法。
就在这时,走在泥泞的山路上的三人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无数修行者的欢呼声,归辰和嬴抱月抬起头,看着眼前骤然出现在山腰上一大片空地,震撼地抬起头。
这是一大片被掩藏在山林中的空地,只有真正走进去才能发现,而一座巨大古朴的石门耸立在空地之上,四周遍布着大块巨大的山石。
石门上刻着四个巨大的篆字“稷下学宫。”
而散落在空地上的巨石也不是随意排列,正好十二块,以阴阳五行序列排列,每一块巨石上都有一个巨字。
“风、火、水、雷、数、文、医、史、商、农、工、艺。”
正符合道十二宫之数。
“我们到了!”
陈子楚看着不远处的石门精神一震,指着远处石门和巨石,笑着向嬴抱月和归辰介绍道,“这就是稷下学宫的大门!”
石门和巨石的外观都朴拙无华,但耸立在广阔的空地上,却有一股庄严之感扑面而来。
看着这道大门,山道上的修行者都眼露憧憬,加快了脚步。
跨过这道石门,豁然开朗。
在跨过的瞬间,嬴抱月就明白了陈子楚所的阵法是何物。
这道石门就是一座大阵,而石门之后,是属于修行者的桃花源。
原本看上去空无一物的巨石边,顿时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喧闹冲,原本寂静的山林热闹得宛如庙会。
连上黄豆大的雨点都变得了起来。
归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宽广的世界,他发现这块位于山腰的空地远比他想象的宽广,而那十二块巨石也远比他在外面看到的要大。
十二块巨石个个都超过两人高,其中更有四块巨石鹤立鸡群,简直像四座巨大的石碑伫立在东南西北。
而这四块石碑上毫不意外地分别镌刻着那四个大字。
“风。”
“火。”
“水。”
“雷。”
“这就是上四宫的石碑。”陈子楚看着那四块石碑抬了抬下巴,“而你要找的东西,就在那石碑下面。”
归辰定睛一看,发现那四块石碑下,居然都摆着一个摊子。就像庙会卖麦芽糖的摊,每个前面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你是那些摊子”归辰蹙眉疑惑地问道。
“什么摊子”陈子楚闻言简直额头青筋直蹦。这缺是在逛庙会吗
嬴抱月在旁边看着笑起来。她知道归辰为什么会这么问,聚集在巨石下的人群的确很像在庙会上买东西。
但是摊子其实不太准确,更像当年她上学时新生入学时的报到处。
透过人群的缝隙,嬴抱月看见每块巨石下还摆有一张石桌,而石桌后站着几个气息深厚的修行者,空地上散落的刚进山的修行者则会在苦思冥想后选择一块巨石去排队。x
排队到聊修行者都会拿起那些石桌上摆着的什么东西摆弄一下,有的人摆弄几下就惊喜地大叫起来,随后在石桌后学长的示意下走到石碑后不知做什么去了。
但也有人摆弄几下却如雕像定住,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去排别的队伍,也有的已经从其他队伍离开过的修行者守着最后的队伍苦苦哀求,却被石桌后的高阶修行者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
“那是在做什么”归辰看着这些队伍好奇地问道。
“那就是上四宫考验的第一关,”陈子楚道,“至于这排队么”
他像石桌上的东西努努嘴,“那是在测每个修行者对剑性的适应度。”
“什么东西”归辰一头雾水。
“通俗点就是你和风火水雷四大剑法的缘分,”陈子楚解释道,“比如有的人生火性,有的人生水性好,那么修习相关剑法才有前途。”
白了就是在测每个修行者的元素属性。
嬴抱月心道。
“如果没能通过这基本的测试,就证明你和四大剑法没缘分,”陈子楚淡淡道,“那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归辰神情一凛。
“那么”陈子楚看着归辰问道,“子,你要选择哪个剑宫去试”
这子会适合哪种剑性呢
他该选择哪种剑法
归辰一愣随后沉默下来,陈子楚看着眼前少年正想不耐烦地催促。
却发现下一刻,眼前的少年却直直看向了身边的少女。
第四十八章 剑性
流派的选择对每个修行者而言至关重要。
夸张点说,这个选择会决定一个修行者整个修行生涯和其毕生成就也毫不为过。
往天赋上说,如果能选择到和自己本身天赋契合的流派,那自然是事半功倍,一生顺遂节节高升。
往功利上说,如果能背靠一个有权有势,在修行界地位较高的流派,那则是有如神助,人脉也好修行也好资源大把来。
故对修行者而言,流派的选择是堪比投胎的技术活。
虽然有贪心的修行者会想每个学宫都试一下,但在这片空地上,发生什么都世人皆知。上四宫之间竞争激烈,对流派选择三心二意的修行者会在最开头就被瞧不起。
想要在进学宫前给学长座师留下好印象,那就得一开始就选好,争取一击得中。
学宫选择的这些背后讲究,家学渊源的天生修行者都早已心知肚明。此时在归辰和陈子楚嬴抱月三人面前,除了急匆匆去巨石前排队的,还有不少人站在四块石碑中间苦思冥想。
即便大部分人在家中都思索好了,现场每个学宫石碑下报名的声势依然会影响每个修行者的判断。
此等大事,必须慎重。
陈子楚问归辰意向,也是想看看这小子的想法,顺手帮他谋划谋划。
毕竟这小子再无知,此等大事不可能之前没考虑过吧?
然而就在天降的大雨间,喧闹的人群里,陈子楚却只见他身边少年没一丝迟疑立即直直看向那个被捎带着才得以进山的少女。
“明月,”陈子楚听归辰无比自然地问道,“你选哪个?”
这女人选哪个?
在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陈子楚就僵住了。
他另一边正仔细打量着那四座石碑的少女无比自然地回过头。
“稍等,我看看。”嬴抱月认真答道。
虽然阵法多少能遮掩一些天上的雨水,但毕竟不是密不透风的顶棚,依旧有淅淅沥沥的雨水从众人的头顶降落,让整个巨石群中烟雨朦胧。
但即便烟雨再朦胧,陈子楚都能看见那两人脸上的神情。
认真无比,没有丝毫开玩笑的痕迹。
“你”陈子楚握紧身侧拳头看向嬴抱月,“难道你想”
难道她还想参加?她还想选择?
她哪来的资格选择?
不等他开口质疑,却只听身边少女咦了一声,抬起手指向东边,“那个学宫是怎么回事?”
陈子楚愣了下,和归辰一起随着她所指方向看去,下一刻归辰也疑惑地瞪大眼睛。
“那个摊子也是上四宫的摊子?怎么”归辰看着东方的那一块巨石,顿了一下无比诚实地问道。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嬴抱月三人是从南边上来的,进来的时候四块石头中间还站着不少人挡住了,此时随着去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他们才一眼看见这稀奇的景象。
虽同为上四宫,但每个学宫之间多少有些差距,各自队伍的长度也不尽相同,比如南边的火院就是四个队伍之间人最多的,明显是个大热门地点,前面队伍都折了好几段了。
但虽然火院人多势众,其他几个也差不到哪里多少都围满了人,但嬴抱月和归辰完全没料到,居然有一个学宫面前一个排队的年轻修行者都没有。
不光如此,其他学宫石桌前都站着好几个中年修行者,看的出来是各自学宫的中坚力量。
唯独东边那块石碑下,孤零零的石桌前,却只站着一个佝偻的老头和一个像木头一般杵在地面上的少年。
嬴抱月眯起眼睛。
那少年,偏偏还是她熟悉的身影。
“啊,”陈子楚在看到那一老一少站在雨中的凄凉光景之时,不由得扶额一声悲鸣。
“许义山”陈子楚深深叹了口气,“我都说了如果没人就别一直站着了都这样了就别出来摆摊了”
不知道是不是许义山惨状触动了他,陈子楚都没意识到他被归辰把上四宫招生当摊子的言论带偏了。
“有什么用?”陈子楚摇了摇脑袋,“还真一个人都没有?水院今年也太惨了!”
“水院?”嬴抱月闻言看向陈子楚,目光不解,“这是水院?为什么会一个人都不去?”
在她的记忆里,四大流派中,水法一派当年毫不逊色火法一派,是绝对强大的一个主流剑派,这才短短几年,怎么会败落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陈子楚闻言冷笑起来,“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那个少司命!”
“如果不是她弄丢了青龙神,水法者怎么会无法进阶天阶?”陈子楚恨恨道,“一个注定无法成为天阶的剑派,又有谁会加入?!”
嬴抱月沉默了,只觉有一口巨锅莫名其妙从天而降。
“可修行者中能成为天阶的人不是凤毛麟角么?”归辰在一边皱眉问道,看着在雨幕中形单影只的那一老一少,“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
连那些被其他三个学宫拒绝的修行者都没一个往东边走的。
“因为这世上的人都不傻,”陈子楚耸耸肩,“而那些敢上山的年轻人,可没一个觉得自己不可能成为天阶的。”
上四宫考验历来严苛,生死不论,敢上山的都是对自己身手有自信的。且少年天才多心高气傲,宁肯回去修炼修炼再参加其他三宫的考验,也不愿将自己的修行生涯赌在一个完全没前途的学院上。
“这样啊”归辰有些惋惜地看着门可罗雀的水院,在佝偻的老者身边笔直地站立的少年身形此时格外惹眼。
“等等,按你这个说法”归辰突然觉出不对来,看着陈子楚疑惑道,“那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会选择水院?”
嬴抱月闻言一怔,看向那个如同门神一般站在石碑下的少年。
那个老者看上去是水院的师长,而她记得陈子楚曾说过许义山是水院的大师兄。
那时候嬴抱月还觉得以这少年的年纪居然就成了大师兄也太少见,现在她恍然明白,根本不是因为他入院早才成为大师兄。
而是因为偌大一个学宫,只有他一个学生。
“他?”陈子楚看向远处像把剑站在雨里的朋友,心底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许义山是因为他当年没有”少年耸了耸肩。
“回去的路费了。”
第四十九章 水院
“啥?”
归辰闻言在一边瞪大眼睛,他本还以为他会听到一个悲苦的故事,却没想到陈子楚这么神来一笔。
所以这位许兄是因为没钱才把自己卖给水院的?为了路费不要前程?
陈子楚看着身边少年的眼神,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毕竟当初从姬嘉树口中知道居然有这样一位人物时,他也是一言难尽。
“到底是什么情况?”不同于归辰的惊讶,嬴抱月只是看着陈子楚静静道,“所以许公子,曾经是我们来时路边少年中的一员吗?”
和这女人说话简直是太恐怖了,你说一句话她能领会十句
陈子楚撇了撇嘴,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许义山的故事。
当然,想让许义山“说出你的故事”是不可能的,陈子楚知道的这些还是当年姬嘉树通过各种渠道得知的。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也是一个嬴抱月似曾相识的故事。
就像他们刚才在路上看到的那样。
许义山当年也曾是裹着雨布在路边艰难跋涉的少年的一员。
“许义山他家里”从陈子楚简明扼要的讲述中嬴抱月终于明白了这位水院大师兄的情况。
许义山和陈子楚姬嘉树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南楚人,祖上也曾出过修行者,也算是个小士族,但从十岁丧母时开始,许义山的命运和其他两人相比发生了巨大转折。
某种意义上许义山的命运和归辰有点相仿,但归辰还有个母亲,但许义山除了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外什么都没。
而他的父亲更是在他母亲去世后不到半年就续弦了,接下来的事就像世间常见的那样。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许义山虽然在岁前就觉醒了,但因母亲重病父亲不闻不问,延误了入学拜师的时间,而后母自然不会送他去,只是把他当劳动力使唤,而在许义山十四岁后母怀孕后,这情况变得更为恶劣。
许义山在一天夜里偷偷听见后母和娘家人商议要给他定一个顶撞后母险些让她小产的罪名,让他按照南楚律罚为奴籍再当做奴隶卖掉,然后他就连夜跑了。
攥着当天砍柴还没交上去的十铢钱。
“十铢?”归辰愕然,他以为他当年已经够穷了,但没想到还有比他更惨的。
许义山的家距离南楚丹阳城有好几百里,陈子楚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靠十铢钱走到丹阳来的,还好修行者的身体都比较皮实。
据说他是在逃跑的时候在路上遇上了去丹阳参加初阶大典的修行者,就一路跟着来到了丹阳。
而后更是随着众人上了紫华山,进了稷下学宫。
但比较悲剧的是,不知是不是路途上过度劳累,风火雷三个学宫的考验许义山一个都没通过,还险些被打的半死。
有看不过的的修行者掏了些钱给他,让他下山好好休整后再来,但许义山只是沉默地推开点头致谢,随后在其他修行者愕然的目光中,走向了空无一人的水院的摊子前。
再然后,就有了水院的大师兄许义山。
“所以许兄最后通过了水院的考验?”被故事吸引的归辰问道。
“谁知道呢?”陈子楚觉得以当时那人只能勉强走路的状态,到底能通过什么考验有待查证,不过
“水院大概现在”陈子楚看着归辰道,“只要是个活人都会要。”
瞥到一边的嬴抱月,陈子楚连忙补充,“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要。”
所以还有不正常的男人吗?
嬴抱月无语地看了陈子楚一眼,这人到底是在担心什么
不过不管陈子楚怎么想,嬴抱月也不会考虑水院,撇开自己那口锅外,她就算不担心前途也要担心性命。
她还没忘记她升不上天阶就要送命的事。
嬴抱月看向其他的三个队伍,思索了一下,朝向了最长的那条。
“明月,你要选火院?”归辰精神一振问道。
嬴抱月点了点头。
因为失去了关于修行的记忆,她已经不记得她上上辈子怎么选的了。
而且以她当年开局就是等阶六的情况,她难道是自带属性的?
不过总之通过对其他人的旁敲侧击,她已经很清楚当年的少司命是个火法者。
既然她上辈子当火法者当到了极致,那么她应该是有火法的天赋的,保险起见,还是选火法比较合适。
当然如果当年和少司命同时代的修行者,听到这位说自己当年只是有点火法天赋,恐怕会吐血三升。毕竟她那是叫有点天赋吗?
“火法应该是上四宫中最大也势力最雄厚的,”嬴抱月看向归辰道。
其实也不用她说,看这黑压压的人群就知道哪个学院最热门。
上山的修行者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想成为火院的弟子。毕竟南楚也的确是火法最兴盛的地方,哪怕是外地的修行者也会慕名而来。
“原来如此,”归辰点头,“那我也选火法吧。”
嬴抱月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测试的时候,你要记住我昨晚和你说的事。”
归辰重重点头。
说的事?什么事?陈子楚在旁边敏锐地捕捉了不对,但不等他反应,他身边的少年少女已经当机立断向南边长长的队伍走去。
“喂!站住!嬴那个叫明月的!”陈子楚有些气急败坏,一时又意识到不能在这里叫出嬴抱月的名字,只好学了归辰。
嬴抱月回过头来,看向陈子楚道,“陈公子,你还是放弃吧,我不会和你一样去选风法者的。”
谁在说这个?等等她怎么知道我是风法者?
后为防盗,五分钟替换
当然如果当年和少司命同时代的修行者,听到这位说自己当年只是有点火法天赋,恐怕会吐血三升。毕竟她那是叫有点天赋吗?
“火法应该是上四宫中最大也势力最雄厚的,”嬴抱月看向归辰道。
其实也不用她说,看这黑压压的人群就知道哪个学院最热门。
上山的修行者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想成为火院的弟子。毕竟南楚也的确是火法最兴盛的地方,哪怕是外地的修行者也会慕名而来。
“原来如此,”归辰点头,“那我也选火法吧。”
嬴抱月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测试的时候,你要记住我昨晚和你说的事。”
归辰重重点头。
说的事?什么事?陈子楚在旁边敏锐地捕捉了不对,但不等他反应,他身边的少年少女已经当机立断向南边长长的队伍走去。
“喂!站住!嬴那个叫明月的!”陈子楚有些气急败坏,一时又意识到不能在这里叫出嬴抱月的名字,只好学了归辰。
嬴抱月回过头来,看向陈子楚道,“陈公子,你还是放弃吧,我不会和你一样去选风法者的。”
谁在说这个?等等她怎么知道我是风法者?13
第五十章 水火
“点燃火石?”
归辰在雨中怔怔问道,但一边的嬴抱月已经懂了。
风火水雷,想要修习这四个流派的剑法,看来正如她猜测的那般,需要对这个四个元素有一定的亲和性。
所谓的上四宫考验并不是归辰在家中所想的,多么高大上的东西。修行者的力量来自于天地万物,想测出每个人对天地万物的天赋,其实只需要最简单的手段。
正所谓返璞归真,才见天性。
古有人钻木擦石取火,才给人类在黑暗中带来第一束光,那么今日上四宫火院的入门测试,就是擦火石。
虽然简单,但依旧会有所区别。
毕竟大家都已经是身俱真元的修行者,天地元气渗入体内,如果对火天生有感应,擦出的火花就会不一样。
正因为这测法简单,所以没有任何技巧,靠的就是老天爷赏饭吃的天赋了。
看着前方排到修行者擦出高高低低不同观点火花,有的甚至能点燃悦目的火焰,各人天赋,可见一般。
“居然真的只是擦火石……”归辰看着远方热闹不禁再次感叹,后悔在老家没多多生火做饭。
“早知道娘当年做饭时我就该多练练。”
听见归辰的惋惜,一边紧紧盯着嬴抱月动静的陈子楚皱眉,“你想什么呢?这练也没用,就是看天赋,你不是修行者的时候就把火石都磨烂了也没用!”
陈子楚撇了撇嘴,“重要得的是看你现在身上的真元对火的感知!”
“是么?”归辰闻言看了他一眼,“陈兄是火院的人?你参加过这个?”
陈子楚连忙摇头,“我不是,只不过上四宫第一轮考验的方式和标准大同小异而已。”
“是么?”归辰继续好奇道,“那陈兄是哪个院的?当初测天赋是用的什么法子?”
陈子楚闻言一僵,却只见身前少女踮起脚尖往西边一个松散的队伍看去,回过头对他笑起来,“风院测天赋的方式果然也很有意思。”
所以这女人为什么知道他是风法者,陈子楚内心无奈,归辰却立马迎头赶上,“原来陈兄是风院的?”他也踮脚往西看去却不知道那边到底是在干什么。
“所以风院到底是怎么测的?”少年执着地逼问。
陈子楚僵了一僵,顶着少年好奇的目光,才从牙缝里挤出那三个字。
“放风筝。”
“放风筝?”归辰闻言睁大眼睛,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没有噗嗤一声笑出来,憋得好辛苦,他控制着腮帮子煞有介事地点头,“如此大雨中若能放起风筝,那这的确是和风有缘。”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嬴抱月在旁边也轻轻笑了起来。
但随后她收起笑意,不管这些测试方式有多么的儿戏,但这的确是人力不能改变的,极为残酷的标准。
就像有的人一辈子都放不起来风筝一般,这种看似简单的方式反而容易翻车。
但好在这个亲和性应该只是基础性的条件,她看着前面的队伍,刚刚擦出冲天火花的修行者显然是被恭恭敬敬迎入了第二关,但在他后面那位修行者虽然只擦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焰,负责测试的中年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勉强点头,第二个修行者连忙庆幸地小跑进了石碑后面。
说白了这个亲和性只要有个普通人水平,就能过关,真正的考验应该还是在石碑后面。
看着第二个修行者的表现,归辰显然也放松了下来。
“看来要求不高啊。”归辰感叹道。
“不高?”一边的陈子楚又听不下去了,“擦火石只是个敲门砖,石碑后面的过三招才是大菜!”
“过三招?”嬴抱月问道。
陈子楚知道他又说错话了,但想着让她知难而退也好,说道,“能擦出马马虎虎火焰的修行者算是有了基本的天赋,要是往常普通入院到这就差不多了,但是我之前在国师府也说过,这次的最后筛选,要的是现成的打手。”
既然是打手,那就要能打。
看着东边孤身站在不远处水院石碑下的许义山,陈子楚微微叹息,看着嬴抱月等人道,“第二关也是最后一关,是要能在各院大师兄的手下走过三招。”
原来如此,所以说之前许义山回去准备,就是准备的这一轮啊。
只可惜,那位大师兄是准备了,却没有能与之对战的人。
“水院实在是太惨了。”
“是啊,去年好像还有两个人,今年却一个人都没有。”
而这时因为火院报名的人实在太多,队尾都甩到了水院石碑的不远处,不少排队的修行者看到了水院的凄凉惨状,议论纷纷。
“怎么一个人没有,许义山那个憨子还杵在那呢?不嫌丢人?还不赶紧收摊滚蛋那小子!”
“别提了,去年好不容易有两个人去报名,那憨子不但没当宝贝收了,还直接两招打趴下按规定说不过,这么不知变通,活该今年一个人没有!”
“水院的人听说都是死脑筋,话说那不是水院的先生么,这么大年纪还出来丢人现眼,真不知羞!”
嬴抱月听着其他修行者出言不逊皱起眉头,但下一刻却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从水院石碑前传来。
“小兔崽子!说什么鬼话!”
“不报老夫的学院是你们没眼光!”
“火院有什么好?我们水院才是历史悠久的第一大院!”
“圣人云,上善若水!上善若水!你们听懂了么?水法才是最强的剑法!你们这些臭小子懂什么!”
上善若水?
嬴抱月微微一怔,听着这一连串中气十足的叫骂声,随着众人目光看向石碑前那个暴跳如雷的老头。
原本披着块雨布佝偻着的老头因为愤怒猛地一把掀开雨布,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没什么高人风范更谈不上仙风道骨,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两鬓斑白。
到了这把岁数混成这样着实有些凄惨,但就在嬴抱月看到他眼睛的瞬间,却再次一怔。
那是双老人常见的浑浊眼睛,但看着嘲笑自己学宫的年轻人却射出了极为锐利的光。
愤怒和锐利后,有着浩瀚如星海的深沉。
这份深沉让嬴抱月想起这老头刚刚嚷嚷的话。
圣人云,上善若水?
这的确是圣人的话,但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位圣人。嬴抱月心道。
而将这具圣人之言带到这个世界的人。
是她的师父。
大司命林书白。
……
……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陈子楚盯着怒发冲冠的那个老头咦了一声,“居然真的是他?这老家伙还真出来自己招人啊?水院都山穷水尽到了这个程度?”
嬴抱月看向陈子楚问道。
“他是谁?”
……
……
第五十一章 天赋
上善若水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陈子楚听到嬴抱月的话倏然回头,然而但不等他回答她的问题,前方人群响起一阵骚动,人头攒动的火院石碑前忽然走出了另一位身着赤袍的老者。
天地雨幕间,响起一个沧桑的声音。
“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相信那句话。”赤袍老者站在人群前,远远看着水院前穷困潦倒的同辈人。
“明明三十年都没有登临天阶,却还相信那个妖女的话,还和小辈争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震山。”
震山?
不等嬴抱月在她破碎的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却只听人群对那个赤袍老者的惊呼。
“是浩然先生!”
“那就是上四宫火院的掌院,南楚修行界的周子?”
“听说已经定下浩然先生就是稷下学宫的下一位祭酒!”
“这么快?”
“听说在这次初阶大典开幕式上,现任祭酒梦阳先生就会把祭酒之位传给浩然先生!”
祭酒?
嬴抱月的思绪被这个信息给打断,眯起眼睛看向雨幕下明明已经上了年纪,却穿着赤色长衫的老者。
稷下学宫的“祭酒”就是全学宫之长,如同现代大学的校长,而学宫掌院则是天道十二宫的院长,相当于大学学院的院长。
看着嬴抱月的目光,一边陈子楚的解释到了。
“没想到区区最终筛选,火院的掌院居然也来了。”陈子楚看着嬴抱月和归辰介绍道,“既然想进火院,你可得认识这位。”
“这就是火法一派的掌门人,现任上四宫火院掌院的浩然先生。”
浩然先生。
嬴抱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个时候她终于肯定她上上辈子的确是个火法者。
她虽然不认识水院石碑下的老头,却记得这个世称浩然先生的老者。
因为他是个天阶,而且是个火法的天阶。
嬴抱月没想到她这辈子第一个见到的天阶会是他。
更没想到还有人会管他叫“周子”。这称呼真的很有稷下学宫特色。
当然已经穿了一遭的嬴抱月不太能直视这样的称呼。
“子”本是公侯伯子男中的一种爵位,后来作为一种称谓保留下来,成为对有德行、有学问、有地位在这个世界还要加上有高等阶之人的尊称。
浩然先生,姓周,名景,字明润,号浩然。
在修行界,他被称为浩然先生。在稷下学宫,也被尊称为“周子”。
在嬴抱月上辈子死之前他就成为了天阶,本来年轻时是南楚最负盛名的火法者,在修行界被寄予厚望,认为其最有可能成为朱雀神子,但却遭到了半路杀出的姬墨和林书白两个火法者的截胡。
说是截胡也不对,那对未婚夫妻的晋升速度太快,常人只能望其项背。浩然先生当时做了一个当时所有人可惜,此时所有人赞叹的决定。
他放弃了朱雀神子的角逐,将所有精力放到了对火法剑法的钻研上,最终成为了稷下学宫火院的掌院。
在姬墨和林书白分别成为了南楚和秦帝国师之后,所有人不得不承认浩然先生当初对那两个天之骄子避其锋芒是极为明智的决定。
那两人实在是天下无双。
而在少司命林抱月崛起后,浩然先生在火法者中跌至第四位,但在一般修行者心中的地位却更加雄厚了。
前三者让人望其却步,但浩然先生的智慧稳重与深厚的积奠,才是修行者心中理想的形态。
此时出现在众人前的赤袍老者显然是顾忌对低阶修行者的影响,收敛了气息。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众人的焦点。
火院长长的队伍都骚动起来,但所有年轻修行者却没有陷入混乱,每个人反而都将背挺得更直了一些,力图在浩然先生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而此时已经没人再看水院石碑下的那个衣着破烂的老者了。
如果有,那也是因为浩然先生在看着他。
面对这众星捧月般站在火院石碑下的同僚,那老头却没有丝毫卑怯,只是抹了一把额头的雨水,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和小辈争论?”老者冷笑一声,“老夫不管什么小辈老辈,只是说自己想说的话,才不管你这些弯弯绕绕。”
“老夫才不像你,明明借着一个女子的力量提升了流派地位,现在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妖女?”
“你以为你要当祭酒了了不起?”白衣老者哈哈大笑,“你以为这学宫是谁建的?”
“这学宫本就是一女子所建,现在却号称不收女子?”
“哈哈哈!”
老者肆无忌惮的大笑响彻整个石碑间,激起所有年轻修行者的愤怒。而嬴抱月在远处静静注视着他。
“这笑声,果然很震山。”她想起浩然先生对着老者的称谓静静道。
陈子楚扶额,这时才想起回答她之前的问题,“那位是水院掌院,也就是许义山的师父,世称震山先生。”
震山先生姓包,名河,字清鲢,号震山。
这时嬴抱月才想起她隐约听人提起过这人的名号,她上辈子对水法者的确是不熟。更想不起来这人是否和她的师父有关联。
但如果是非常有关联的人,按理说她不该不记得。
浩然先生闻言脸色微变,但下一刻他平静地凝视着震山先生,“可老夫怎么记得,你这水院也赶出去过女学士。”
赤袍老者冷笑,“当然,是在你还有学生能赶的弟子。现在你连能赶的人都没吧。”
震山先生闻言脸色一灰,但下一刻嬴抱月听他低声道,“与其被送去宁古塔,不如老夫亲自赶走她们。”
宁古塔,那是什么地方?
嬴抱月闻言一愣,但下一刻赤袍老者一甩袖子,“今日稷下学宫如此盛事,老夫不求你你给学宫添光,别在这继续丢人,回去守着你那唯一的徒弟去吧。”
看着桀骜难驯的同僚,在众人愤怒的眼神中浩然先生却目光平静。
“青龙神已然丢失,你们水法者再怎么蹦跶”老者冷冷道,“都只是一群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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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多少年过去了,你还相信那句话。”赤袍老者站在人群前,远远看着水院前穷困潦倒的同辈人。
“明明三十年都没有登临天阶,却还相信那个妖女的话,还和小辈争论,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震山。”
震山?
不等嬴抱月在她破碎的记忆里搜寻这个名字,却只听人群对那个赤袍老者的惊呼。
“是浩然先生!”
“那就是上四宫火院的掌院,南楚修行界的周子?”
“听说已经定下浩然先生就是稷下学宫的下一位祭酒!”
“这么快?”
“听说在这次初阶大典开幕式上,现任祭酒梦阳先生就会把祭酒之位传给浩然先生!”
祭酒?
嬴抱月的思绪被这个信息给打断,眯起眼睛看向雨幕下明明已经上了年纪,却穿着赤色长衫的老者。
稷下学宫的“祭酒”就是全学宫之长,如同现代大学的校长,而学宫掌院则是天道十二宫的院长,相当于大学学院的院长。
看着嬴抱月的目光,一边陈子楚的解释到了。
“没想到区区最终筛选,火院的掌院居然也来了。”陈子楚看着嬴抱月和归辰介绍道,“既然想进火院,你可得认识这位。”
“这就是火法一派的掌门人,现任上四宫火院掌院的浩然先生。”
浩然先生。
嬴抱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个时候她终于肯定她上上辈子的确是个火法者。
她虽然不认识水院石碑下的老头,却记得这个世称浩然先生的老者。
因为他是个天阶,而且是个火法的天阶。
嬴抱月没想到她这辈子第一个见到的天阶会是他。
更没想到还有人会管他叫“周子”。这称呼真的很有稷下学宫特色。
当然已经穿了一遭的嬴抱月不太能直视这样的称呼。
更没想到还有人会管他叫“周子”。这称呼真的很有稷下学宫特色。
当然已经穿了一遭的嬴抱月不太能直视这样的称呼。更没想到还有人会管他叫“周子”。这称呼真的很有稷下学宫特色。
当然已经穿了一遭的嬴抱月不太能直视这样的称呼。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