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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 凛冬将至（十三）

    “根据希伯联合国宇航局在月球发回的最新研究证据表明，月球上的淡蓝色物质，被证实为液态氧气和冰固体的混合物，月球大气氧含量为地球的十分之一，气压为地球的六分之一，磁场强度为地球的二分之一，其气候环境与极冬节至暗时刻相似，但相较极冬节时期的地球还是更加恶劣。

    目前希伯联合国宇航局的三名宇航员和随行科学家们，尚未在月球上发现生命痕迹。就月球整体环境看来，存在生命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接下来宇航员们将在等待后援队伍和补给物资的同时，继续在月球表面完成数项重要的生物实验。

    希伯联合国宇航局表示，目前人类已经完全掌握了登月以及在月球上做进一步开发的技术。登月工程的成功，是人类迈向宇宙星海的一大步，但只是希伯联合国宇航局以及摩根实验室的一小步。超级大楼和脑波电技术，必将带领人类，征服目之所及的每一寸土地……”

    周四晚上，海狮城主产区一号楼的一号食堂里，播放着海狮城花钱买来的国外新闻节目。

    刘嘉烧包地戴着早上刚发下来的硕士帽，就是不肯摘掉。

    他仰着头看着电视，吃得满地都是饭粒，咩咩无语地帮他把地上的饭粒归拢到一起，方便环卫部的阿姨们待会儿打扫，一边听刘嘉立场性很强地点评道：“奶奶个熊，牛逼都吹到天上去了。乌坦城都穷成什么狗样了，他们还有脸打月球主意？”

    咩咩小声道：“师父不是说，这群人是去逃命的吗？”

    “他们逃什么命？”刘嘉冷冷一笑，看透世界的口吻道，“月球生活那么大的工程，最起码也要几十年才能搞定。就算真有那个技术，那么多建筑材料要送上去，那么多生活物资要送上去，还有伺候他们的人，不都得时间的啊？等这些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现在提出这个计划的人，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十三家族那群狗娘养的，还能有这么好心，自己前人栽树，别人后人乘凉？

    滚犊子吧！老子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他们能安这种好心就见鬼了。师父……师父就是个人性核武器，除了杀怪物和鼓捣发电机，他能懂个屁？”

    咩咩忍不住把脸一拉，生气道：“对，就你最懂，师父也没你厉害！”

    “那是……”刘嘉好赖话分不清，越说越来劲儿，“他们这个月球计划，说白了，就是转移国内注意力的。什么狗屁人类黄金年代，一开始那群穷逼没饭吃变成有饭吃，自己拿时间和精力给老板们白打工，能源成本降下来，人力成本降下来，各行业生产效率一上去，当然你妈的黄金啊。

    可现在呢，全世界该造的大楼都造得差不多了，也不缺能源了。那些原本有点钱的人，愣是被搞进大楼里住，之前还能有点消费能力的，现在买不起东西了。那些老板生产出来的东西卖不动，赚不来钱，政府收不上税，还得养活那么多人肉电池。他们这个社会结构，明显崩了啊！”

    咩咩看刘嘉说得意气风发的样子，越看越皱眉，问道：“那你水平这么高，有什么办法解决啊？”

    “解决个屁！这特么就是个死结，一起死吧，一起死吧，活不了了。等他们死光光，就只剩下海狮城，那以后咱俩最起码也能分个小岛。以后我就是国王，你就是王后，咱们孩子就是王子和公主，从此以后过上快乐幸福的生活……”刘嘉口沫横飞地给咩咩描绘着未来的蓝图。

    可就在这时，后脑勺却突然就挨了一巴掌。

    “操！哪个狗……见了都喜欢的哥哥？”

    愤怒转过头的刘嘉，一看扇他的人是徐帅逼，立马就熄火了。

    总理院端木翔总理的合法面首，惹不起惹不起。

    “别高兴得太早了，没这么容易的。”徐震端着餐盘坐下来，对咩咩微微一笑。咩咩对四十多岁快五十的老男人没兴趣，再帅也看不上，客气地咧咧嘴。

    徐震接着对刘嘉道：“外面这些国家，体量这么大，要崩也不是一下子就会彻底崩掉。而且现在可是技术突破了，底层老百姓也许得不到什么好处，但对上层，肯定是有好处的。

    往小了说，希伯联合国很大可能，能靠这个技术再发点财，往大了说，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不能让个别大家族顺势掐住其他家族的脖子？前几个月提灵丹降价又涨价，然后赵世凯家族突然跟十三家族合作，这个斗争信号还不明显？

    要是西方和东华国统治阶层内部洗牌，出局的家族，光是尸体都够上面的人消化几十年的。上面吃人肉大餐，随便漏点人血出来，就够底下嗷嗷待哺的老百姓活上很久。

    到时候如果再能形成新的中产阶层，那就相当于韭菜地里的韭菜又长熟了，原本的经济结构又自动复原，一切回到正轨，搞不好又是第二个黄金年代。

    想死，哪儿那么容易？”

    刘嘉被徐帅逼的话说得一愣一愣，过了半天，突然喊道：“我日！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昨天和今天的想法不一样嘛，人是会进步的……”徐帅逼很是臭不要脸地辩解道，“我们学金融的人，最讲究与时俱进。什么叫与时俱进啊，就是今天股价跌了，那是今天的事情，明天股价涨了，那是明天的事情。但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所以我只负责解释今天的情况，不负责预测明天的结果，预测那是耿总理他媳妇儿的事情。命理研究局的简报，天天都是疑似、可能、请注意，他们专业算命的都不敢说自己算得准，我是讲科学的，我会那么蠢说自己什么都知道吗？只有笨蛋，才会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

    刘嘉立马忍不住瞪眼珠子问道：“你说谁笨蛋？”

    徐震笑道：“不是说你。”

    刘嘉还不肯罢休，继续问：“那我是什么？”

    徐震咧嘴道：“你是中产阶级嘛……”

    刘嘉一听这词儿，顿时心情好了很多，拔枪的动作也收了回去。

    不想咩咩却幽幽说了句：“中产阶级，不就是韭菜吗……？”

    “对啊。”徐震望向咩咩，“中产阶级，就是韭菜群。穷逼连屁都买不起，哪有资格当韭菜，但怕就怕中产阶级拿自己当统治者，被割成穷逼还觉得自己能翻身。

    这几年聪明的中产，早就都搬到海星城和贝隆城了，现在贝马城外的超级大楼里，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是以前外人眼里风风光光的大老板，现在妈的连吃饭都愁。

    所以年轻人啊……我们社科学院的课呢，你还是少听一点，对你没什么用处，你要是听个半懂不懂就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了的，听得越多，死得越快。

    还是少做你国王的梦，你师父也不喜欢。抱紧你师父的大腿，比什么都强啊。”

    刘嘉皱眉不语。

    咩咩看着他的侧脸，总算知道这小白痴刚才的那套东西是哪里学来的。

    师父说得对啊，现在海狮大学的社科学院里，就是养了一群鸡贼的嘴炮。指望他们解决什么具体问题，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说的话，自己都不一定会信。

    而谁要是信了他们的鬼话，还当作真理的，基本也就告别正常人的智商了。

    咩咩默默想着耿江岳的嘱咐，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换个男朋友……

    嘉嘉这条不靠谱贼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沉……

    整个七月份，像刘嘉这样对希伯联合国登月新闻振振有词瞎哔哔场景，在全世界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而这项必定载入人类历史史册的宏伟工程，也确实很大程度上，如刘嘉和徐震他们这些局外人所预测的，极其有效地转移了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内部的经济矛盾。

    在这项工程的刺激下，希伯联合国的大量登月配套计划启动，国家对能源的需求大幅增加。不少原本已经有停滞苗头的超级大楼工程，火速恢复。随即因为能源供应超量，多余的能源全都被用在了生产粮食上，全球速生食材产能飞涨。从七月份到八月份，西方国家的粮食、蔬菜、水果价格纷纷下降到仅有原先的50%，占人口总数将九成的底层人们，立竿见影地就尝到了幸福的感觉。

    无数西方媒体为此高呼，希伯联合国超级大楼城市群万岁，希伯联合国国家脑波电集团万岁，希伯联合国登月工程万岁。人类的黄金时代，才刚刚拉开帷幕！就连希伯联合国底层最穷苦的百姓，在谈及登月工程时，都会不由自主地挺起他们骄傲的腰杆。

    ……

    希伯联合国登月工程的信息，以燎原之势，扫荡着全世界的所有媒体平台。在这种环境下，只有极少数站得够高的人，才不至于被这些信息影响到自己的判断。当海狮城的暑假结束，八月到来，全球的气温达到理论上的最高值时，耿江岳的注意力，全都在几个他认为关键的数据上。

    八月初，希伯联合国的全球超级大楼人口覆盖率，超过了80%，全国七成左右的国土被放弃，四十多亿人，挤在并不大的几片人类聚集地中，脑波电的总发电量，比年初增加了25%左右，已经朝着作死的方向，飞奔得刹不住车。

    而比较令他感到欣慰的是，由于阿三的工作效率始终低下，中南次大陆联盟的脑波电超级大楼覆盖率，目前才刚刚突破60%。

    当然，这口锅必须是耿江岳来背。中南次大陆的媒体，似乎已经放弃了大脑，反正什么工作不顺都是耿江岳的错。他们的超级大楼建设进度条之所以走不动，主要就是因为看了太多的耿江岳《调查日记》，所以影响到了工人们的心情。

    除了这俩地方，东华国的移民工作，也进展得很快，虽然民众抵触情绪很强，但东华国全国合并成120座城市，已经是大势所趋。距离极冬节只剩不到三个月，东华国被迫转移的老百姓们再不高兴，也不至于拿生命开玩笑。

    只是耿江岳比较没料到的是，就在这个移民工程的过程中，由于东华国从上到下，都已经非常厌恶这么频繁的搬迁转移工作，东华国全国全民事务委员会，居然干脆提出，今后将尊重人民的居住权利，保护神圣的私人财产。所有超级大楼的房间和所有国土，将按照个人目前使用及认购情况，将所有权和使用权，一起分配到个人手中。

    消息一出，东华国国内沉寂多年的多能派，立马集体暴走。

    退休三年的荀继新公开发表讲话，指责刘洲成是王八蛋，背叛先辈，背叛宪法，背叛信仰，降职调任乌木兰市市政厅任主任顾问的窦建华，也同样指名道姓，对刘洲成破口大骂。然而他们的这点反对声音，已经对局势起不到任何作用。八月初，东华国全国全民事务委员会，发起最高级别的投票，刘洲成、方白羽、黄凤忠、赵世凯、唐威、赵兴仁这几个最高权力人物，均投下了赞成票。大会以高票通过，东华国的土地所有权转为私有……

    这个结果一出来，傻逼媒体们纷纷像是过节一样，用调侃的语气说什么梁光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荀继新则是直接一口老血把自己崩进了急救室，差点一命呜呼。

    而以李太虎为首的东华国高手们，则集体失声。陈振东、王天鹏、刘升龙，这些曾经跺跺脚就能让世界抖三抖的“东华五绝”们，在大势面前，毫无办法。甚至除了李太虎外，其余三人连站队的勇气都没有，只有李太虎淡淡说了句，老百姓要遭殃了。

    这话还是他的老丈人窦建华教给他的。

    不然以李太虎的文化水平，根本说不出这么微言大义的话来。

    全世界能和窦建华一样，看到这点的，恐怕也只有耿江岳这个级别和水平并存的人了。

    耿江岳在看到东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后，第一反应，是茅塞顿开。

    全球的城市为什么要这么极速合并，东华国为什么也要干这种事，在这场暴露他们意图的会议前，终于露出了真容。真正的答案，原来只有两个字：土地。

    不管科技发展到什么地步，不管社会文明发展到什么高度，承载人类的，永远是脚下的土地。

    中南次大陆联盟的国土上，有九成土地目前并不掌握在人类的手中，但名义上，这些土地却仍然归国家所有。而暗中掌握掌着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的赫鲁尼家族，他们很容易就能在混乱的局势下，以国家的名义，将那些目前没人住的土地，以极低的价格收入囊中，让大片的国土，成为他们的私人财产。长此以往，中南次大陆联盟的国土，将被赫鲁尼家族逐步蚕食殆尽，而那些生活在沿海城市里的人肉电池们，有朝一日，势必要完全依赖赫鲁尼家族生活。

    过程就算死掉一些，赫鲁尼家族也完全不会介意，或许还会很高兴。而那些活下来的人肉电池们，如果对赫鲁尼家族能起到什么作用，就将成为他们家族永远的附庸。

    中南次大陆联盟如此，希伯联合国也一样，所有的资源，早晚都将汇聚到极少数人的手里，那些无产者最后所能出卖的，便只有自己的身体。

    超级大楼城市群的覆盖率越高，这件事的进度就会越快。到时候，就不存在什么经济危机了。因为死不死人，都不会影响到资源所有者的利益。

    哪怕政府破产了，土地的所有者们也还能再扶持一个，吸干净他们国内的最后一口人血。

    超级大楼计划，根本就不是奔着能源去的，或者说，能源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个理由，却是很大很大的一个借口。打着为所有人利益考虑的旗号，目的却是将所有人全都置于死地。

    等到那个时候，脑波电势必也将成为历史。

    因为那时候的资源所有者们，必然会更倾向于使用可控核聚变。

    ——事实上，圣约翰彼得堡和贝马城中心区内，早已经有大量的富人们，拆掉了脑波电发电系统，转而使用可控核聚变，只是被操控在他们手中的媒体，从来都不会报道这些而已。

    哪怕耿江岳出来揭秘，也只会被他们妖魔化。

    而现在，东华国也走上了这一步。

    甚至刘洲成家族，比东华国还走得更早了一步。

    这个充满野心的家族，甚至早早地，就将手伸向了高原大陆……如果将来有一天，人类的世界中不再有怪物，那么这些最后活下来的大家族，会为了争夺土地而大打出手吗？

    耿江岳有这个疑问，答案中，很有可能。

    “这场战争，必将只有两个结局。第一个结局，全世界的土地，聚集到一个人手里，全世界只有一个老板。第二个结局……这些人，他们自己得站起来反抗，不然谁也帮不了他们。”

    乌坦城外，耿江岳和迷茫中的李太虎，并肩站在海狮城熊波军团总部大楼的楼顶上。

    两人眼前，是数不清的高高低低的超级大楼。

    每一幢大楼，都是养活这些大楼内老老少少的巨型脑波电发电机。

    李太虎目光茫然，轻声问道：“他们……舍得吗？”

    “不知道。”耿江岳轻轻摇头，又说，“但我觉得，只有纯傻逼，才会坐着等死吧。这个世界上的纯傻逼，其实不多的，大家其实都挺聪明的……”

    说话间，一片薄薄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八月底，正中午，气候炎热的高原大陆……居然在大白天，下起了雪。

    耿江岳抬起腕表，看看室外气温。

    零下两度……

    而正常情况下，现在的温度，应该在45度左右……

    “好诡异的天气……”李太虎仰头看天。

    天上明明挂着大太阳，却驱不散雪云。

    万里之外的乌木兰市，市政厅的大堂里，荀继新的灵堂，已经摆好。

    一心为了人民的荀主任，没能看到任何转机，在东华国最黑暗的时刻，永远闭上了眼睛。

    窦建华站在灵堂中，红着眼睛致辞：“多能派从来都不是反脑波电派，单能派，也绝不是支持脑波电技术的集团。多能派和单能派的区别，不在于对能源的价值态度，而在于对人的价值态度。多能派是为了更多人的利益，努力让更多人获得更好的生活，而实事求是地采取更客观妥当的政策，但单能派的某些人，他们想要的，只是属于他们自己的利益。

    刘主任生前最后说的一番话，他说，他们不应该叫多能派，我们应该叫多数派。单能派，也不该叫单能派，他们甚至没资格叫少数派，因为他们贪婪到，眼中只有自己。他们应该叫毁灭派，毁掉全世界，成全他们个人。”

    话没说完，灵堂外就冲进来一大群军警。

    老鹰沉着脸，走到窦建华他们面前。

    灵堂里头，乌贼、肘子、夏一夫、诸葛思齐，还有国家队的另外几名队员，东华国多能派曾经的一大群骨干，付文杰的弟子豆包他们，所有人全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谁都没想到，做这件事的人，竟会是老鹰。

    窦建华看着老鹰，淡淡问道：“是你来抓我？”

    肩上俨然已经挂上中校军衔，站队后级别直接跟乌贼持平的老鹰，面带为难，却又目光坚决地轻声回答：“窦主任，都是为国效力，请不要让我难做。”

    窦建华豁达一笑，问道：“要带手铐吗？”

    “不至于，只是配合调查而已。”老鹰做了个请的动作。

    窦大小姐和豆包姐妹俩，立马冲上前去，一左一右挽住窦建华的手，愤怒地看着老鹰。

    窦建华却平静地把她们的手拿开，小声叮嘱道：“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们两个，就跟小虎走，他去哪里，你们就去哪里。有他在，这世上没人敢动你们？”

    窦大小姐激动道：“我现在就把他叫回来！”

    “现在不用。”窦建华微笑道，“配合国家工作，是我的义务。”

    “爸……”豆包红着眼睛，又拉住窦建华的手。

    窦建华抬手柔柔她的脑袋，只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便转过头，径直朝大堂外走去。

    老鹰带着东华国国家情报局的人，列队跟上。

    豆包看着他们的背影，瞳孔的纹路，血脉力量，失控地浮现出来。

    窦建华的背影，越走越远。

    一颗颗从未见过的黑色粒子，成片成片，出现在了视线中。

    她伸手轻轻一碰。

    那触感，那么寒冷，那么绝望，直直地，浸润进了灵魂。

    豆包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失去意识前，只听到耳边有人在惊慌地喊：

    “感染了！豆包被感染了！”

第七百四十章 正反派联手欺负全世界

    嘎吱，嘎吱，嘎吱……

    凌晨时分，铺满厚厚积雪的乌坦城外鳞次栉比的超级大楼间，沉重的脚步声，在雪地中缓慢行来。漆黑而深长的巷弄里，只有一盏小头灯，发出微弱的光。

    看那亮度，显然是点亮马上就要见底。

    格林微微喘了喘，在寒冷的夜色中，哈出温热的白烟，又忙加快了几分脚步。

    这个时间点的乌坦城外城明显不安全，要不是为了跑去隔壁楼拿药给老婆治病，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超级大楼里出来的。深夜中暗中出没的怪物倒还是其次——怎么说他现在勉强也能算得上身怀绝技，寻常嘤嘤怪根本干不掉他，可关键是这鬼天气，已经将近零下三十度，乌坦城又沿江靠海，湿冷湿冷的，冷气直往人衣服里钻，换作谁来，都根本顶不住。

    但林格也不怨别人，说到底，眼下的种种，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

    八年前，耿江岳刚上台那会儿，海狮城遭到全球经济封锁，连蔬菜都吃不上。

    可他当时就是那么短视，就为了那几口菜，那口几水果，就觉得海狮城不行了。好端端的海狮城命理研究所副所长说不干就不干，把钥匙往当时刚怀孕的安安手里一放，放弃了国籍，就傻乎乎地跟着一大群白痴欢天喜地从海狮城移民去了希伯联合国，还以为自己是赚到了。

    结果跟他一起出去的人，包括他的父母在内，一路上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他的父母在那个夜里被怪物袭击的时候，希伯联合国的警卫人员们，甚至跑得比他们这些受保护的民众都快，林格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亲，被怪物活生生撕成碎片。从那天晚上起，他就开始后悔。

    历经两个月的龟爬行程，最终只有不多的几个家庭，艰难进入圣约翰彼得堡。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更糟糕的生活，还在后面。

    几个安全到达的梦想中的“西方文明中心”的家庭，后来一个也没能过上想象中的好日子。

    当地政府从他们入境的那一刻开始，就没他们当人看。

    原地撕毁协议不说，还连一份正经工作都没给安排。

    只是给了他们几个脑波电发电头盔，所有人全都傻眼地成了人肉电池。

    抗议的，没几天就失踪了。

    至今也不知道下落。

    只有配合认栽的，才勉强活了下来。

    幸好之后靠着天京大学命理专业硕士研究生学历，他才总算在圣约翰彼得堡大学的餐馆里找到了一份洗碗工的工作，让全家人勉强能过得好一些。只是孩子想继续读书，是不可能了，妻子也在这样的生活中，快速衰老下去，眼里全然没了往昔的光。

    这种艰苦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五年多，他才终于攒够了一点回家的路费。

    但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号称自由灯塔的希伯联合国，对人肉电池的圈禁程度，甚至远高于当初的李家治下的海狮城。海狮城原先的北城，只要人肉电池真的够有种说老子不干了，市政厅立马就会过来收屋子赶人，你丫爱滚哪儿就滚哪儿去。可希伯联合国那边不同，所有进入超级大楼用爱发电的人，基本上只有死了，才会被允许离开。

    林格为了带全家人逃出大楼，最后是靠在大学实验室里偷了一些假死药剂的原料，自己制作了一些粗糙的药物，然后再以大学医学院需要解剖用的尸体为由，两头骗着，才把他老婆孩子和岳父岳母给带了出来。过程中，他的岳父因为没能扛过劣质药的副作用，假死变成了真死。但也正因如此，才帮他们一家瞒过了两边的机构，奇迹般逃出生天。

    但随即在逃亡的路上，他的岳母又没能熬过野外的环境，一命呜呼，撒手而去。

    从圣约翰彼得堡到贝隆城，他们一家人，一路上走走停停，靠着他一口还算流利的希伯语给人摆摊算命，花了足足两年时间，穿越崇山峻岭，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险，才九死一生走过来。

    可就在贝隆城近在眼前的时候，他孩子却死在了希伯联合国边境巡逻队布下的抓捕野生怪物的陷阱中，孩子临死前的哭声，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折磨他和妻子到现在。林格永远会记住，他和妻子在成功偷渡进入贝隆城后，他老婆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样子。

    原本在那一刻，他都已经打算自杀了事了，可却又恰巧碰上了在贝隆城血拼购物、一掷千金的前曾经海狮城南城的同事。在他们的热心帮助下，他和老婆被送进了贝隆城的医院，被心理医生们监视居住了很久，想死都做不到，最后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才被那些已经是海星城高级官员的前同事们，好心转进海星城，拿到海星城的临时居住权。

    兜兜转转，从一个海狮城的正规干部，变成海星城的难民。

    一家人死的死，疯的疯，好好的日子，就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直到现如今，哪怕重新移民回海狮城的机会就在眼前了，可似乎也还是不那么容易……

    谁也说不准，他们这十几万难民在乌坦城的任务，要执行这次任务到什么时候。

    按理说这次所谓的驻守任务，本该不存在什么难度。但他们这才刚来不到半年，就遇上了乌坦城几千年来从未有过的极端气候。这种异常情况，让林格总觉得可能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唉……”黑暗中，林格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已经被这轮番的苦难，折磨得快要麻木了。要不是他老婆还需要他来照顾，或许他早就已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哪怕海狮城现在也没亏待他，可这个想法，已经跟生活质量没有直接关系。

    纯粹就是有点心死了，放弃抵抗了。

    觉得人间不值得了。

    “差不多就行了啊，这么没完没了的，我操……”林格嘴里下意识地絮语着。

    小巷子前方出口外面的路灯，这时也突然熄灭掉。

    “妈逼的。”觉得自己衰神附体的林格，很应景地地骂了一句。

    但他心里其实清楚，这纯粹就是城市的能源供应出了问题。

    八月中旬那几天，当高原大陆突然迎来历史性的异常降温时，他和大多数的人一样，都还天真地以为这破天气过几天应该也就正常了。

    但结果谁也没料到，这股超级寒潮来了之后，天气就完全没有要回暖的意思。

    本该是盛夏环境的高原大陆，冷不丁地提前两个多月进入寒冬。

    骤降的气温，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乌坦城里里外外，每幢超级大楼都陡然迎来用电高峰。大量为越冬而准备的大楼生产线，在远没有准备好物资的情况下就被迫停止了生产，将能量让出来，用来保障大楼的取暖。

    只是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做法，显然无法真的解决问题。

    由于粮食储备不足，哪怕个幢大楼停了几条生产线，但耗电量最大的种植区的生产用电，却根本没法停。不然粮食供应不上，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被活活饿死。

    而为了不被饿死，不少超级大楼从一周前开始，就已经启用了每天几小时间歇供暖的办法。

    可这样一来，便又导致了另外一个更大的问题——间歇性供暖，会造成大楼的余热留不住，在极寒环境下，大楼取暖的整体取暖效果反而会被削弱，能耗反而增加。

    短期内或许还能顶一顶，但日子稍微一长，后果必然是大楼和楼里的人一起凉凉。

    看似是科学调配，实则是饮鸩止渴。

    纯属找死。

    而这，却还仅仅只是乌坦城糟糕情况的冰山一角。

    反季节的寒冷，最开始带来的问题，其实不是缺电，而是疾病。

    在这个诡异天气到来的前几天，乌坦城里大概就有几千万人得了感冒。但由于一开始根本没人重视，这场感冒才在随后的一周内，在缺乏医疗资源和供暖的双重打击下，迅速发展成了大规模的传染性肺部和呼吸道疾病。乌坦城外的各幢大楼里，每天都有人咳嗽发热病倒，每天都有人因为缺少药品，病情变得更加严重。而封闭的室内环境加上换气系统因为能源限额而降低工作效率，又导致病情扩散得更加厉害。接着病倒的人越多，脑波电的发电量就越不足，供暖就越跟不上。恶性循环之下，短短半个月内，听说乌坦城外，已经有十几幢廉价超级大楼撑不下去。

    大量的半怪部落，被迫将大楼和自由同时卖给住在防护罩内的乌坦城有钱人们。

    为了生存，这些人不得不放弃一切，自愿成为奴隶。

    进入九月份后，每一天都有数不清的半怪和贫穷部落，被送进乌坦城内。

    而且随着进入乌坦城的人数增加，乌坦城内的“客户”们要求也越来越高，从最初的老的不要，病太重的不要，发展到最近几天的太丑的不要，扔骰子决定到底要不要……

    大量失去城外大楼又无法进入城内的人，被抛弃在冰天雪地中。

    通常一个晚上就会死去。

    尸体也没人处理，有些被积雪覆盖，有些一夜之后，就被啃咬得面目全非。

    可能是野生动物干的，但更可能，还是食尸鬼的杰作。

    只有海狮城下辖的熊波部落，依托海狮城，总算物资不缺。能源供应充足，海狮城的脑波电电池多得用不完，支援他们这边区区三幢大楼，完全绰绰有余。

    如果哪幢楼临时缺了点什么，直接去隔壁拿就行。就像此时三更半夜的，他跑去隔壁大楼找退烧药和抗生素，看似挺危险，但其实路上来回也就十几分钟，非常方便。

    只是因为出门匆忙，他也没注意头灯的电量。明明出来的时候，还亮堂堂的，头灯上的驱魔阵法都还能用。结果刚从隔壁大楼的药房里拿到药，才刚走进这条小巷子，这破头灯就开始造反。

    脑袋上的光，连续闪烁了几下，突然熄灭。

    天地间，突然一片漆黑。

    连路灯都被关掉的乌坦城外，看不到半点光源。

    “操！”眼见着最多离家也就五分钟的路了，林格烦躁地骂了一声。

    身后，一阵冷风穿堂而过，吹得林格汗毛竖起、咬牙切齿。他紧紧地攥起拳头，在沉默了三五秒后，却也只能毫无办法地，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几步，就突然被一只从雪堆里伸出的手，抓住了脚踝。

    “操！”小巷子里，格林发出一声惨叫。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巷子口跑过来。

    一大群人海狮城的驻守士兵们，打着手电筒，冲到巷子里面，把整条巷子照得灯火通明。

    林格一身冷，手里拿着枪，已经打开了保险。

    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一个靠坐在墙边，半个身体已经被埋进雪里的老年半怪。

    头上长一对短短的角，看样子是被人为割去了大半。

    如果没有灯光，还真有点怪物的样子……

    “你干嘛……？”林格惊魂未定地看着老年半怪。

    巷子口，熊波也带着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了？”熊波沉声询问。

    那老半怪张着嘴，用虚弱的声音，说着高原大陆上的土话。

    熊波蹲下来，认真听着。

    过了一会儿，老半怪说完话，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熊波眉头微皱着站起来。

    林格问道：“司令，他……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熊波摇了摇头，吩咐道，“把他带回楼里，让焚化处烧了吧。”

    跟着熊波的几个人，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裹尸袋，跑到了半怪跟前。

    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回干了。

    轻车熟路得很。

    熊波打着手电，照了照四周，见没什么问题，就在队伍的最后，一路送这群返回了大楼。

    在耿江岳手底下干活，就这点麻烦。

    每条命，耿江岳都要跟他算账。

    林格大半夜自己跑出来，还得他这个总负责人操心，真心心都操碎了。

    半个小时后，一封邮件从乌坦城发出，发到了耿江岳的私人邮件里。

    没一会儿，耿江岳今天的《调查日记》便新鲜出炉。

    日记的内容又冷门又劲爆，直指乌坦城公开大搞人口贩卖，不但明着卖，还明着抢，大量半怪被乌坦城武装力量强行从超级大楼内掳走，乌坦城外二十亿人饱受压迫。然后写到这里，日记又话锋一转说，如果乌坦城外使用的是可控核聚变能源，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超级大楼和可控核聚变能源技术并不矛盾，谁反对，谁傻逼，乌坦城的寒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日记发布到海狮城官网后，照例先来一堆破口大骂的各国收费水军。

    但半个小时后，风向却突然转变。

    支持耿江岳的舆论开始爆发式增长，数不清的人跳出来，历数乌坦城当权者的恶行。

    掳掠人口这种事，都还算轻的。

    最令人发指的是，不少乌坦城里的权贵们，居然活生生拿半怪当原材料，用他们的血和身上的怪物化器官，构建各种稀奇古怪的魔法阵，妄图强行让自己开启血脉力量。

    理由是半怪的血脉力量更纯，更有可能激发人体的潜在力量。

    即便这种说法，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被驳斥——无数的科学实验证明，人类的血脉力量觉醒，九成九依赖自身基因，只有极少数人，需要外部刺激。

    凡是那些妄图靠外部刺激让自己获得强大力量的，大概率全都要出大问题。

    像耿江岳亲眼所见的，李诚诚的那俩傻逼儿子，当年为了激发出自己的血脉力量，残忍杀害婉婉，结局却是直接把自己变成了半人半怪的玩意儿。

    而这想通的一幕，今天又在乌坦城里，耿江岳肆无忌惮地发生。

    甚至在某些人的眼里，他们这么做，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崇阿境界的力量，都能靠嗑药获得的今天，他们这些自命不凡的权贵，怎么能容忍自己和贱民们保持相同水平？只有继续开启血脉力量，才能彰显出他们作为权贵的与众不同。

    而半怪们，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他们祭天用的高级祭品。

    比起婉婉那种庸脂俗粉，长相漂亮的半怪小女孩，才是乌坦城内年轻人们的心头最爱。

    汹涌的民意，在海狮城的官网上滚滚奔腾。

    一大堆不知道出处的照片和视频，被成吨成吨地上传到海狮城的官网上，清楚地将那些半怪小女孩被杀害的场面和过程，公布于世。

    这刺激的一幕，引发全世界无数猎奇的目光，在这个夜晚汇聚到海狮城的市政厅官网上。

    要不是海狮城最近有专用的通讯卫星了，网站直接就能被挤爆掉。

    “操！禽兽不如！”

    耿江岳万没料到，自己的《调查日记》，居然还会引出这种猛料来。

    一张张血腥的照片，看得他目瞪口呆。

    他从来没低估过人性的黑暗，但作恶的手段能恶毒残忍到这种地步，他却是头一次见。

    哪怕是面对怪物，他从来也都是一拳弄死。

    可是剥皮、放血、活生生将一个人的内脏挖出来……

    这样的事，哪怕在面对最恨的人的时候，耿江岳也从来都没想过。

    坏人的底线，果真能低到没有下限吗？

    耿江岳连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直接关掉了电脑。

    可网络上，舆论的狂欢，却才刚刚开始。

    全世界所有的媒体，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跟进，强烈谴责乌坦城毫无人性的行为。高原大陆联合联盟政府急忙回应，一定尽快调查，严肃惩处。但话虽然说得好听，却压根儿没有什么具体措施。只是在第二天宣布，严禁半怪卖身进城，堵死了不少部落最后的生路。

    九月份中旬，整个北半球的天气，都像高原大陆一样变成寒冷起来。

    乌坦城外的气候越来越恶劣，每天都有数以十万计的人在饥寒交迫中痛苦死去。然后随着耿江岳的一声令下，大量的脑波电电池和可控核聚变装置，通过熊波部落，被分发到乌坦城外各幢大楼的手里，但乌坦城外的超级大楼实在太多，人口数量实在太大，光凭海狮城送的这点东西，完全是杯水车薪。而网络上关于海狮城送温暖举动的评论，也大多偏向阴谋论。

    声势汹汹，照例无脑。

    而在全球一片对海狮城的恶意评论中，人们还一边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可控核聚变的主张，只要有人冒头，就会立马被人肉到社死。维护脑波电和穷人的政治正确，已然绑架了全世界傻逼的道德感和正义感。仿佛谁支持可控核聚变，谁就是残害穷人。哪怕只要不是眼瞎，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可控核聚变技术，现在已经是对乌坦城更有利的选择。

    全球还有空上网却丝毫不知自己可能也要遭殃的中产们，在这种又想当救世主又不愿意为乌坦城提供实际帮助的心情中，每天睁开眼就是上网喷，很快就淡忘了希伯联合国登月的事情，更不用提窦建华被东华国政府软禁的这种小事情。

    而与此同时，国际和平组织也在九月底发布了一条很短的简讯。一支三千人的维和部队，毫无理由地开进了乌坦城，也不知道是要干嘛。

    耿江岳像全世界一样，每天花半个小时左右，关注着乌坦城似乎越来越糟糕的局势。

    这些事件背后，似乎隐隐约约，有那么一只手，在推波助澜。

    别的不说，那些半怪被残杀的照片和视频，根本不是普通人有办法弄出来的。

    那么海狮城没做这件事，要坑乌坦城的，又会是什么势力呢？又或者是十三家族和赫鲁尼家族，还是刘洲成家族和赵世凯家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瓜分掉整个高原大陆了？

    高原大陆上的阿鲁组家族，这算是被当作肥肉了吗？

    他这是终于要见证全球各大幕后黑手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耿江岳略显期待地看着，等着……

    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没让他就等，就在10月1日这天，在荷尔蒙再三确认乌坦城外没有任何平民组织者和武装组织的情况下，大约二十万乌坦城外的武装力量，突然疯狂冲击乌坦城城墙。

    各种炮火、机枪都不知道是谁提供的，就出现在了这群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乌坦城平民手中。

    乌坦城外火光冲天，流弹漫天飞舞。

    国际和平组织恰到好处增援过来的维和部队和大批乌坦城权贵们豢养的驱魔师们，在第一时间加入战斗，大规模杀伤性技能像大片一样，通过全球的直播镜头，放送到各国百姓眼前。

    二十万乌坦城反政府武装军，和乌坦城守卫力量激战一整天。

    从早上十点左右，打到晚上八点出头。

    城外的尸体堆积如山，乌坦城的防护罩，也差点被击碎……

    残酷而惨烈的战争画面，看得全球观众直呼过瘾。

    相比之下，即将到来的第八届真人玄秘职业联赛，那就完全是个渣渣。海狮城和东华国都提前宣布退赛，已经完全没有看头。而且还换了新赛场，更特么感觉没意思了……

    硝烟弥漫的乌坦城，成了全世界共同的谈资。

    每一个在网上谴责乌坦城政府不是人的人，都恨不能开胸验心，让所有人知道自己的道德情操有多高尚，有多么在乎乌坦城穷人的死活。每一个妄图把这件事跟海狮城联系起来的人，都一口咬定这件事必定是海狮城策划组织的，目的就是为了能逼迫乌坦城政府就范，使用可控核聚变技术，然后达到间接控制高原大陆的企图。至于控制了高原大陆对海狮城能有什么好处，那特么好处简直太多了，比方说，卖点幻灵产品给他们。什么？你说海狮城的货，现在本来就有价无市，根本不用开炮，乌坦城的人也照样愿意买单？我草！你懂不懂经济！你懂不懂经济？！死文盲！别来跟老子级别的高考300分的高级人才说话，你不配！不配懂吗？

    围绕乌坦城的话题，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就处处都变得充满戾气。而就在这一片喧嚣之中，某个话题，却悄然间从众多声音下面，浮了出来。

    等人们注意它的时候，这个话题，已然已经占据了全球各大主要媒体平台的前三名。

    话题也很简单。

    就是有个人看似无心地问了句：既然脑波电技术对安置穷人这么有效，乌坦城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搞得半怪需要卖身的？半怪不是穷人吗？

    在这个问题下面，全球各路经济学家和野路子精神经济学家们，纷纷给出各种或弱智或故作高深的解答，目标也出奇的一致，就是为脑波电技术背书。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被顶到最高的答案，却是这么说的：你们不知道吗？全世界九成九以上的富人社区，早就全都基本改用可控核聚变能源了。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在全球各大媒体的平台上停留了足足12个小时才被撤下。

    后背支持这个答案的力量有多强大，可谓不言而喻。

    而就在这个答案被撤下后不久，东华国方面，突然又发布了一个震惊全球的消息。

    东华国第二十六届全国全民事务委员会高级主任委员，东华国国防委员会副主任，东华国驻雨林大陆守备军总司令唐威上将个人办公室致函全球：“考虑到全球能源技术问题对世界已造成的影响和将造成的影响，雨林大陆决定调整能源政策，走出一条更科学合理的发展道路。为冲破改革路上的阻碍，雨林大陆将不日重新选举新一届政府。唐威将军决定以个人身份竞选雨林大陆政府总理，并已获得东华国政府特批，可保留东华国国籍。”

    消息一出，全球舆论炸裂。

    关于脑波电技术和可控核聚变技术的争论，一夜之间口碑反转。为可控核聚变技术翻案的人，像藏在地毯下繁殖了几十代的臭虫一样铺天盖地跳出来。

    可这一夜之间的舆论变化，似乎又完全无法对世界局势，造成任何影响。

    全世界的超级大楼，该造的都造得差不多了。

    不管现在改用什么能源，全世界的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都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东华国的120城计划，就那么实实在在地矗立在那儿。

    而且政府的宣传重点，在不经意间，也已经从能源技术安全，转变成了国家防御安全。

    就问你人口多的城市，是不是能容易防御怪物的攻击？

    答案是肯定的，对不对？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都是为你们好……

    脑波电爱用就用，不用也行，自己想办法挣钱吃饭吧……

    由东华国到希伯联合国，全球政府突然全都提起了裤子，不再谈论感情。全球一百多亿人，尤其是在过去七八年间疯狂支持脑波电技术的中国们，茫然间，产生一种被严重欺骗的感觉。

    可这还没完。

    10月3日，就在唐威宣布参选雨林大陆的消息后，海狮大学又公布了一个极其震撼的消息。

    幻灵粒子被发现了。

    幻想现实假说得到实证，简而言之，脑波电用多了，真的会搞出怪物来。

    消息一出，全球上下在脑子还嗡嗡嗡的状态下，直接二次炸裂。

    所有人面对这一波接一波的打击，尚有思考能力的人，脑子里普遍就都只剩三个字。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各国政府突然不要脸了，大魔王还在他们伤口上撒盐！

    正反派联手欺负全世界，统治阶级们……

    太坏了啊！

第七百四十一章 凛冬已至

    3042年的巴特弗莱大陆，整体形势可谓高开低走到了极点。

    从年初时的全球一片经济过热，各种物资多到消费不完，食物、药品、防护物资齐刷刷降价，甚至某段时间里，连提灵丹的价格都掉到连底层穷逼都敢对它起心思的程度。

    一直到七月份，希伯联合国摩根实验室登月计划成功，更是有种几乎要将“人类的黄金时代”拉到“人类的钻石时代”的意味。

    全世界每一个角落，到处都充斥着人们对未来的乐观预期，媒体上天天就只有两种新闻，一种是希伯联合国将要终结人类历史，全人类已经迎来最美好的时刻，另一种就是任何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国家和个人势力，都必将在这股历史洪流面前被碾成碎末，并在报道结尾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注明，本报道并不针对某不可直呼其名之人。严格意义上，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报道。

    但偏偏从底层到上层，大家都对这种含沙射影喷耿江岳的行为感到非常受用。

    然而，这种上下同欲、全球一心的关系，却在七月过后，就以断崖式的表现，开始飞快破裂，直至土崩瓦解。八月份的全球性异常降温，就像一根导火索，轻易点燃了原本就暗藏暗藏在繁华表面下的火药桶。全球明显过剩的生产力和各国因为城市合并而导致的中产阶级消费能力迅速萎缩之间的矛盾，在严寒中，犹如陨石撞地球般轰然爆发。

    高原大陆的乌坦城，因为资源供需矛盾最大，政府的调整意愿最小，成为了这场矛盾爆发的天然首选之地。二十万武装人员冲击乌坦城城墙的画面，让全球为之哗然的同时，也终于掀开了某些人们一直以来都假装无视的真相。当乌坦城那场仿佛提前准备好的犹如表演般的大戏落下帷幕，全世界的一百多亿的平头老百姓们，才恍然间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并不是看客。

    悬在乌坦城外上万平方公里超级大楼群头上的那颗陨石，竟也同样要落在他们头上的！

    随着东华国、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的接连表态，承认可控核聚变装置或许才是更优的解法，十月初的全世界，倏然间陷入一片混乱。

    什么情况？！到底是什么情况？！

    在过去将近十年间，一直被各国政府所严厉抵触和排斥的技术，一下子就这样翻了身？

    全世界一百六十多亿身在局中的人，没人能想明白，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绝大多数人，在得知这些情况后，更多的还是震惊、愤怒，以及恐慌。

    尤其是那些尚未住进超级大楼，赶上这最后一班车的底层穷人们，对于政府的突然背叛，更是愤恨到了难以言明的地步。占全球总人口百分之十左右，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境内将近十五亿欲做人肉电池而不得的人们急于想要搞清楚，按理说那些本该属于他们超级大楼，还会不会继续扩建，他们这些人，到底还有没有翻身的可能。

    甚至，这都已经不是翻身的问题了。

    而是实实在在的生存问题。

    当全世界的城市都合并到了极小的这一片地区，跟随城市搬迁而去的底层市民们，除了进入超级大楼当人肉电池，已经完全不存在第二条活路。而今年的异常降温，又进一步加剧了这种矛盾。

    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十月份了！

    极冬节近在眼前，更加艰难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

    如果是平常的极冬节，筒子楼或许还能勉强撑住。可是今年的极冬节，到底环境会恶劣到什么程度，真的谁也无法预测。

    还有就是，因为全球下半年能源短缺，现在全球各国过冬物资也已经明显缺乏。

    上半年卖不动的货，到了下半年，突然就像消失了一样。不但物资缺乏，而且市场价格也重新攀升，反倒比原先还更加贵了不少。明显有一种想要把老百姓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也掏出来的感觉。种种的一切，令全世界最底层民怨沸腾，只是媒体上，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全球舆论场上最大的声音，是由比最底层稍好一点的人群发出的。

    占全球总人口将近八成的人肉电池们——包括原先就是的、最近由底层上车的，以及不幸从中产跌落的，所有人全都下意识地恐慌，如果各国政府承认了可控核聚变能源的法理性，那么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往后所将面临的，又将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国家如果真的削减脑波电份额，那么他们这些以发电维生的人，到底谁能留下，谁又会被淘汰？如果是按照发电质量来决定去留，那么如果他们哪天老了、病了，干不动了，岂非就要坐着等死了？

    上百亿人，一夜之间惶惶不安起来。

    甚至哪怕他们其中还有一小部分内心真正淡定和无所谓的人存在，可就在各国政府表态的第二天，随着海狮大学关于幻灵粒子研究结果的公布，这些人，终于也坐不住了。

    脑波电技术的副作用，竟真真正正，是导致怪物出现的主因？

    脑波电用多了，真的会影响人类安全？

    那这么说来，脑波电份额的削减，岂不是完全无法避免了？怪不得唐威要去雨林大陆竞选总理……原来上面的意思，是要拿雨林大陆开刀！但那雨林大陆上，可是有四十多亿人呐！

    这哪是什么要重新调整方案，分明是要杀鸡给猴看，拿雨林大陆的低等公民们，给巴特弗莱大陆上的人们上眼药，让他们老老实实配合，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刀！

    王八蛋！全球政府没一个好东西！

    全世界上上下下，所有后知后觉或者故意装死多年的人们，在自以为理清头绪后，终于略微意识到了自己曾经的愚蠢。大量的平日里有事没事就打着道德旗号给脑波电技术呐喊助威的人们，不禁无比后悔，自己这些年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也有少数死鸭子嘴硬的，就是打死都不承认自己有什么错——大部分是那些眼下还勉强能维持住自己中产地位的傻逼们，居然还能站在上层的立场上，不断强调哪怕脑波电份额下降，各国政府也一定会有兜底措施。大声高呼不要乱，要理性，贱民就是没文化，老子高考250分的文化人不想跟你们交流；却丝毫没意识到，他们自己，或许早晚也会有跌落成为人肉电池的一天。

    全世界从中高端层面到最底层，一股头脑核爆，在这年头强大的通讯技术的推波助澜下，不到三天，就席卷全球，引发了可怕到仿佛社会马上就要就此崩溃的思想混乱。

    圣约翰彼得堡、贝马城、德尔斯基里迪纳摩、新约克郡，“受灾”程度最严重的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各地，三天内爆发了至少二十起大规模打砸抢事件，和上百起小型极端的自杀式事件。上万个对生活感到绝望的穷逼，冲进同样住在筒子楼里的隔壁邻居家里，杀害了同样是穷逼的底层们，互联网上的蜡烛从天黑点到天亮，点到后来，所有人都开始感到麻木……

    凶杀、抢劫，由凶杀和抢劫引发的群体性感染事件，在中南次大陆联盟内部频频出现。

    于是为了确保安全起见，10月5日，贝马城率先宣布提前封城，庆祝极冬节到来。然后全球各国全都有样学样，大城市纷纷关闭城门，与城外瞎捣乱的穷逼们进行物理隔断。

    如此冷漠的反应，自然又引来全世界底层的又一次暴动。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某个自我感觉帅的一笔的货，再次用自己独一无二的方式，拯救了这个世界……

    这个拯救方式，简直堪称史上最贱。

    就在全世界底层已然焦躁得六神无主之际，耿江岳的反应居然是，又再次揭开了他们的伤疤，往他们的伤口里头，撒上了小米辣拌椒盐。连续三天，耿江岳每天都在海狮城时间晚上八点，准时上传一段关于幻灵粒子的最新研究视频，生动形象地将脑波电副作用导致幻灵界空间出现的原理，展现在全世界面前。没有文案，没有旁白，没有配音。就那么原汁原味地，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在全世界人的脸上，仿佛是在嘲讽他们：“看吧傻逼！这下傻眼了吧？！”

    如此拉仇恨的做法，效果自然立竿见影。

    那些思维混乱得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的人们，分分钟团结起来，再次将满腔的怒火，全都撒在了耿江岳头上。网络上一片谩骂，根本不管耿江岳到底对不对，反正他就是必须要当这个出气筒。

    无数的无良媒体也在这时候趁机跳出来，指责耿江岳预警太晚，不负责任，并抹黑耿江岳故意隐瞒实验成果，置全人类安危于水火之中，各国政府见状，纷纷跳出来点赞，帮助人民共同讨伐耿江岳，甩黑锅甩出宇宙级水平。

    “唉……麻辣隔壁的的，什么玩意儿嘛……”

    十月份的第一个周日，耿江岳大清早的，来到海狮大学幻灵科技实验室。站在全封闭的二号实验室外，透过窗户，看着正在实验室内操作的豆包，满心无语地叹道。

    前些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感染的豆包，非常幸运地在变异之前，就被乌贼用随身携带的珍贵无比的全效抵抗药剂给救了回来。耿江岳和李太虎不久后赶到乌木兰市，便把豆包带回了海狮城。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是带着使命的。

    像豆包这个千金大小姐，啥牛逼本事都没从她爹妈身上遗传到，但就是血脉力量觉醒得早，而且觉醒的技能无比冷门，可又刚刚好，对这个世界起到了关键作用。

    ——她的眼睛，能看清微观粒子。

    往前，付文杰的可控核聚变理论，就是靠着豆包的直接观察取得的突破。而眼下，这辈子没受过气的豆包，生平第一次感到委屈，就立马观察到了“幻灵粒子”。

    说到底，幻灵粒子，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实体形式。

    这种实体形式，被脑波电技术放大，形成聚集效应，便造就了幻灵界。

    幻灵界和人类之间出现破口，怪物也就随之出现。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靠着豆包的能力，耿江岳带着刘嘉和咩咩，三天时间就发了三篇核心期刊。

    对幻灵界的研究，基本也达到了全球第一人的理论水平。

    此时此刻，豆包正在实验室里，完成最后一项试验工作。

    她戴着特质的手套，用耿江岳灌顶给她的念动力，将一颗颗幻灵颗粒汇聚到一起，在一套高能粒子合成工具的帮助下，直接人工合成怪物。

    但在耿江岳的观察角度中，他所见到的画面，以及摄影机拍下的画面，仅仅是这样的——

    豆包手里冒着光，在光团中慢慢揪出一个实体。

    一只嘤嘤怪，缓缓成型，然后继续加入某些黑色的颗粒，嘤嘤怪开始变异，身体变黑，长出尾巴，犹如实质的恶意，从封闭的操作台内，向外传播……

    “差不多了。”耿江岳身边，窦建华忍不住提醒道。

    耿江岳淡淡嗯了一声，手指轻轻一戳，一颗灵丸穿过两层玻璃墙，透入那只超灵体体内。

    那只新生的超灵体，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化作冰晶，碎得噼里啪啦。豆包疑惑地转过头来，见到站在耿江岳身旁的老窦，原本愁眉不展的小脸，眼里瞬间泛起光来。

    围绕在她身旁的黑色幻灵粒子，刹那间，全部湮灭殆尽……

    ……

    “唉，其实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公布这个研究成果的，怕影响国外社会稳定。但是没想到豆包的工作效率这么高，刘洲成那群王八蛋承认错误又那么干脆，我一看反正这事儿早晚都得公布，晚痛不如早痛，还是趁现在全世界已经不太平，干脆让那些人死前也死个明白……”

    海狮城军管区的大楼里，耿江岳站在朝北的窗户前，看着远处北城防护罩下的大牧场。

    玄秘职业联赛的赛场没怎么拆，海狮城的工程部直接在赛场的地面上，根据地势盖起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或室内或露天的养殖场。

    数十万只牛羊，懒散地在温暖的防护罩下走动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哞哞叫。

    窦建华站在耿江岳身旁，看着海狮城现如今的样子，略感后悔地说道：“我们当初如果让海狮城加入东华国，或许今天的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耿江岳淡淡道：“现在的局面，很糟糕吗？”

    “不能再更糟糕了……”窦建华轻轻摇着头，“你现在能不能看明白，这几年来……或者更应该说，是这几十年来，这个世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吗？”

    耿江岳不浪费时间道：“你说。”

    窦建华缓缓道：“刘洲成把我抓进东华国情报局，关了两天，道个歉，又放出来，说明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多能单能，他们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是超出他们预期的达到。”

    耿江岳好奇地问：“这话怎么说？”

    窦建华沉默了一下，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解释道：“你年纪太小，没看到以前的东西，但是最近这十年左右的事情，你是看在眼里的。全世界最近这十年，有件事情，所有人的意见一直都很统一，就是关于对你的评价。特别是最近这七八年，海狮城以外的地方，从上到下，大家都觉得你是王八蛋，你阻拦脑波电技术的发展，说你在断穷人的活路，这些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嗯……”耿江岳淡淡点头。

    窦建华又问道：“那么你觉得，这背后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呢？”

    耿江岳看着窦建华，不吭声。

    窦建华自然而然，往下说道：“其实一切的意图，都是有迹可循的。对刘洲成和赵世凯家族来说也好，对于十三家族和赫鲁尼家族来说也好，事实上到底要不要缩减脑波电份额，一直以来都只是个伪命题。他们的落脚点，根本就不在脑波电和超级大楼上面，而是要利用这个话题制造借口，利用借口，来实现他们的真实目的。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

    “土地。”耿江岳说了出来。

    窦建华看看耿江岳，不由笑道：“你看明白了？”

    “你这么一说，我就基本明白了。”耿江岳淡然说道，“先利用我不断把话题炒大，炒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以安全和民生为借口，把人口从各个城市里转移出去，空出来的那些山川河流矿产土地，就归了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妈的，老子这是不明不白给他们当了十来年的工具人吗……”

    “不光是你，全世界都一样，我们也一样。”窦建华补充道，“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前几次，都没有像你这样能干的工具人，把局面搞成这么夸张的样子。往前三百年，他们搞玄术和秘术之争，撕裂社会，浑水摸鱼，最后全世界互相妥协，搞出了个玄秘职业联赛和全球猎魔师工会的副产品，但是盘子实在太小，他们不满足。

    再往前六百多年，他们搞玄医和秘医之争，结果老百姓不上当，医科从玄科和秘科中独立出来，他们什么都没捞到，东西两边的东华皇族和希伯皇族还被伤了根基，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只有这次，你啊……实在太特殊了。

    一个人就让全世界都既团结又对立起来，我恐怕刘洲成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事情能闹到现在这么大的规模。不然的话，刘洲成也没那个胆子，通过东华国的土地私有化决议。

    可是现在，那份利益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根本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背后的人，他身边的人，数不清的人，都指着他做这件事。

    不然的话，他也活不了。”

    耿江岳报数道：“赵世凯，方白羽，黄凤忠……”

    “还有唐威。”窦建华道，“一块个雨林大陆，裂土称王啊……”

    耿江岳沉默了几秒，不禁问道：“会不会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唐威利用了？”

    “不知道，不过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吧……”窦建华居然笑了，“野心家的想法，谁能琢磨得清呢。不过如果真是这样，唐威这个人，我还真是不得不佩服他一下。”

    耿江岳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以后每隔几天就去弄死他一次好了。”

    窦建华却道：“没机会了。局面到了这一步，他们这些人，基本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现在除了缺个替死鬼，什么都不缺了。我要是没猜错，他们肯定马上就要开始安抚社会，老百姓马上就要对他们感恩戴德。在你看来，唐威是个王八蛋，但是在全世界看来，接下来他马上就是拯救世界的英雄，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你杀了拯救世界的英雄，老百姓就要不干。

    没了大义，贝隆城里的人如果要独立，要分裂，你能杀光他们吗？不行吧？海星城呢？也不行吧？你只要对唐威下手，世界就会反噬你，海狮城这次，就一定会变成孤岛。”

    耿江岳不反驳，默默思考着窦建华的话，只是问道：“老百姓有那么容易哄吗？”

    “当然没那么容易。”窦建华道，“不过……现在的形势，对刘洲成他们有利啊。现在这大冬天的，这种气候环境，这种生存条件，老百姓想活命，就只能乖乖听话配合。刘洲成他们抓一把金子，手里头漏点金沙出来，就够最底层的人活下去了。

    那么只要老百姓不闹事，他们也就没理由再赶尽杀绝，毕竟将来他们也还需要别人来服务他们，来帮他们做事。这世上的利益关系，都是这么妥协出来的。

    唐威去雨林大陆当土皇帝，不也是这样吗？双方谁也离不开谁，只能互相开个彼此都觉得合适的价。不死不休这种事，只会发生在一方对另一方已经毫无用处的前提下。

    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有妥协的空间。”

    耿江岳道：“都是韭菜。”

    “对。”窦建华道，“在他们的世界模型中，世界上只有三种人，第一种，他们自己。任务是创造机会，把世界变成属于他们私人的财产。第二种，为他们创造机会的人，包括你我，包括中南次大陆联盟的迪莫，包括现在那些住在海狮城是大使馆区里的所谓政要权贵，我们这些人，就是他们实现目标的工具。因为很多事情，他们不能明着来，直接来，只能通过一点点的计划，引导我们来改变这个世界的局面，他们才能把不属于的他们的东西，合情合理地变成他们的东西。

    以前呢，东华皇族和希伯皇族，名义也有这样的权力，但只是名义上的。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你真的能把大臣家里的东西，搬到你自己家里去吗？不行的，对不对？你敢这么做，你这个皇帝就没法干了，全家都得死。但是现在，通过现代的法律和私有化规则，他们就有办法做到以前连皇帝都做不到的事情。在地图上画个圈圈，让政府以国家的名义卖给他们，他们在政府内部培养的人，又刚好很配合地通过了这件事，那个圈圈里面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地上的地下的，甚至是空气，就全都明明白白地归了他们私人。

    这个局，往近了说，他们布了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往远了说，自从人类社会形成文明，从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刘洲成家族，这几天疯狂扫货，搞不好把家里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换土地了。三十分之一高原大陆的土地，现在全都是他们家族的私产。你猜猜看，十三家族和赫鲁尼家族，现在又拿下了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境内，多少无主的土地？

    你信不信，他们每个家族里面，一定有一面巨大的世界地图，地图上的边界，是按他们的家族势力范围划分的。地图上的每块土地，是用他们的家族族徽来标记的？”

    耿江岳脱口而出：“我信。”

    “是啊，我也信，荀主任也信，梁光斗也信……但是，我们都失败了。”窦建华轻轻抓紧了手里的茶杯。玻璃做的茶杯发出啪啪的轻响，裂开了几道细纹。

    这老小子，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高手。

    可惜，猎魔师这行当，已经被耿江岳和现代高科技联手毁了。

    练了半辈子的能耐，么得用了。

    两人一同沉默，良久，耿江岳才缓缓说道：“还是要相信大家。”

    “大家？”窦建华不解发问。

    耿江岳很平静地道：“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还是聪明人多、纯傻逼少。只有纯傻逼，才会坐着等死。我相信所有人，一定早晚都会认识到，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人想要他们的命，什么人又真心实意地在帮助他们。到底选择跟谁走，这是每个人的自由，谁都不能阻拦他们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果谁非要阻拦他们做出选择，那我就一定弄死那些坏人。

    我相信世界一定会变好，至少，现在已经有几百万人愿意跟我走了。只要有我们在，最糟糕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也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胆子。”

    窦建华看着耿江岳，从他脸上，看不到任何装逼的意思，也没有太过强烈的情绪。他的眼神，谈不上什么坚定，但那份自信，却又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么的令人信服。

    过了片刻，窦建华才缓缓说道：“但他们现在，也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这次到嘴的肉，已经足够多，至少够他们再个消化几百年的。在彻底消化完之前，他们完全没理由再得罪你。

    为了活得安全点，巴结你还来不及。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肯定是让全世界都满意的事。他们要忙着跟以前自己树立起来的对手和解，要让老百姓获得生活的幸福感，还要让导致这次大风波的元凶付出代价。

    那么多的事情要做，做事要花的钱，也得想办法赶紧先捞出来。

    脑波电那么危险，他们这些人，早就怕死了，连月球基地都弄出来了，肯定份额也要往下降。留着干嘛呢？有了可控核聚变，他们已经不用这点能源生活了啊……

    孩子，你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只要他们动动嘴，就能一下子就美好起来。说不定就连一些我们自己的同志，也会上当受骗，以为这群人是真心改过了，以为他们真的有那么善良。

    就算有个别人在这个过程中死掉，那也是为了全人类的利益而牺牲的，还能立个碑，敲个钟，纪念一下他们。多尾事件，一次性搞死全球十来亿人都没人在乎，如果这次能饿死十亿人就救活一百六十亿人，谁又会吃饱了没事，为死掉的人出头呢？

    从东华国土地私有化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中了。”

    耿江岳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是啊……”窦建华道，“确实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耿江岳却突然道：“可是你漏掉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窦建华问：“什么？”

    耿江岳转过头，盯着窦建华的双眼，正色道：“人民。”

    窦建华摇摇头，表示听不懂。

    耿江岳道：“让十亿人活活饿死，可能吗？让十亿人自愿为一百亿人牺牲，可能吗？谁来牺牲？标准是什么？凭什么？为什么？窦主任，人不是木头，人会反抗的。

    我敢跟你打个赌，脑波电的份额，休想降下来！

    这个世界的局势，从来都不掌握在刘洲成和十三家族那些人的手里，而是掌握在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手里。不是十三家族引导老百姓选择了现在的生活，而是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主动和自愿选择了这样的生活。但假如有一天，有些人觉得自己能掌握这一切，要毁掉这千千万万人的生活，那这千千万万的人，就一定会反扑。没有任何家族，能阻挡得住这样的洪流。

    脑波电的发电份额，只会继续增长，现在谁敢动脑波电的份额，谁就是人民真正的敌人。

    他就做不成任何事情。

    如果他敢杀人，那人民就敢杀他。一百多亿人，连两次幻灵界生物入侵都挡住了，还会怕区区一群野心家和阴谋家，那些人，他们想都别想。”

    窦建华愣愣地看着耿江岳，仿佛像是看到了年轻时的梁光斗，仿佛像是看到了曾经在天京大学教书的那个马仲颖。他突然露出微笑，说道：“人民万岁。”

    耿江岳点点头：“嗯，人民万岁。”

    窦建华又问：“然后呢？”

    耿江岳沉声道：“脑波电份额降不下来，我们真正的敌人，就不是刘洲成和十三家族了。有些大灾难，大概率已经避免不了。我打算等过完年，就让海狮城进入收缩防御状态，全国备战。”

    窦建华不由也跟着严肃起来：“你觉得，形势有这么严峻了吗？”

    “不是觉不觉得的问题。”耿江岳淡淡回答，“是该来的一定会来，有备无患。你们啊……也要小心了。”

    窦建华放下杯子，满脸凝重。

    两小时后，窦建华返回乌木兰市，找诸葛思齐卜了一卦。

    卦象大凶。

    两天后，希伯联合国果然如窦建华所料，宣布将启动大规模现金和食物补助计划，帮助全国人民度过寒冬。东华国、中南次大陆联盟和雨林大陆联盟，也纷纷发声，补贴数额一个比一个夸张。

    全球上下，底层民众们一片欢庆，媒体也争相跳出来，粉饰太平。

    十月中旬，极冬节还没到，极夜却提前了半个月出现。

    海狮城的大使馆区内，大量的权贵们，突然间集体从海狮城出境，荷尔蒙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打听到这群人居然买了所谓的“月球船票”，打算去更加安全的月球定居。

    当漫天的雪花，从早上就开始飘落，耿江岳看着这些仓皇逃离的权贵们，嘴角扬起了呵呵的微笑。什么中产，什么权贵，只要不是那极少极少极少数人中的一员，那就都逃不过韭菜的命运。

    所谓权贵，不过就是那些人扶植起来的备用韭菜罢了……

    无非是身上肉更多，死了之后，尸体更大块而已。

    耿江岳飞出防护罩外，海狮城四周，天地一片漆黑。

    天上蓝色的月亮，被若隐若现的云雾遮盖。

    室外气温，零下五十六度。

    几万里外的北极点冰盖下，蓝色的幽火，不讲道理地在这个时候就微微燃起。一缕缕黑色的雾气，像是在努力挣脱某种东西的束缚，一点点地泄露出来。

    漆黑的冰雪中，响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极冬节，极冬节，怪物过节，人类死绝……”

    咯吱一声。

    一只脚踏上冰原，踩出深深的脚印。

    莉莉丝看着北极点上的蓝光，身后站着几百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露出一抹愉快的微笑。

    凛冬已至。

第七百四十二章 锅热倒油（上）

    “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总理办公室今日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诺将在今后一周之内，为全国九点五亿尚未搬入超级大楼的民众，就地提供集体供暖住宅。

    贝马城、摩尔堡及德尔斯基里迪纳摩三座城市，将于三天内，保证完成对各自周边地区最后约五千万贫困民众的收容和安置工作，国家应急粮食、药品及能源供应小组，将保证将今后两个月每户家庭所需的口粮、电池和常备家用药品，发放到每户有需要的家庭成员手中。

    对年龄较大的民众，各城市目前均以完成排摸和登记工作，将于极冬节来临前，妥善安排好部分家庭困难的老年人的越冬生活计划。

    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将尽一切努力，让每一个国民都安全、舒适、顺利地度过极冬节。本次中南次大陆联盟过冬计划的财政总支出，总计为两万亿联盟币，全国二十五亿国民，人均越能获得价值八百联盟币补助物资。为帮助到更多有需要的人，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包括迪莫总理在内的全体官员，已集体放弃本次补助所得。各地市政厅，也纷纷响应，将补助款让与贫困市民……”

    傍晚的海狮城南区商业街，巨大的写字楼外立面大屏幕上，播放着海狮城电视台转播自中南次大陆联盟国家电视台的时政新闻。

    商业街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一半都不止。

    但仍然还是显得熙熙攘攘的。

    晚饭过后，海狮城夜店之王、光明神的私生子、大魔王的好兄弟、狗运之神在凡间的代言人、海狮城宗教事务办公室主任、光明神教驻海狮城大教宗云舒上将，带着全家人出门散步。

    左手挽着媳妇儿，右手拉着小屁孩，小屁孩自己，又拉着另一个更小的小屁孩；加上七宝一根绳子套着七八条狗绳，牵着七八条大狗，一家子近乎霸占了半条人行道。

    但是看在云舒肩膀上三颗星的上将军衔的份上，大家全都很给面子地没上去抽他大嘴巴子。

    堵在人行道的正中间，云舒仰着头，看着大屏幕上的新闻，露出不屑的笑容：“操，算下来一个人才八十块钱海狮币，这点钱更干个鸡毛啊，吃两个月泡面都不够。”

    “就是，中南联盟的政府也太抠了，希伯联合国每个人还发两千联盟币呢……”养尊处优了好些年，已经基本忘了人间疾苦的七宝姑娘，也跟着附和道。

    就在这时，两个人身后响起了一个听着就很嚣张的声音。

    “两位神童，你们放过中南联盟政府好吧，迪莫政府都穷成那逼样了，钱都让赫鲁尼家族刮走了，每个穷逼能拿到八十块钱就算不错了。”

    海狮城夜店并肩王的壮壮，忽然出现在了云舒一家子身后。

    云舒转过头一看，见壮壮刚好站在某夜店窄小的入口外，壮壮家的小红阿姨又不在，不由下意识道：“狗日的，你喜欢的小姐姐都回家过年了，你出来找鸭子玩吗？”

    “滚！老子是来买玄秘联赛彩票的！”壮壮掏出一大把票卷，在云舒跟前晃了晃。

    七宝立马好奇地问道：“哇！这个有搞头吗？”

    壮壮大声回答：“当然有搞头啊！我特么这几天一直在算中奖概率，根据我的计算，就算庄家再怎么暗箱操作，凭我这个排列组合，中奖率最低也有百分之六十三点二五。玄秘职业联赛委员会这次太特么下血本了，要是去现场看比赛，还送VIP全套服务，人均收费才三万东元，十万个名额，昨天刚放出来就被秒抢干净。要不是我们封了城，奶奶的老子就是离婚也要去爽一爽啊！”

    这么渣到极点的话，令四周行人纷纷翻起白眼。

    然后再一看这混蛋的军衔章，大家又默契地再次保持了沉默。

    大过年的，这么喜庆的日子，打人破坏气氛。

    跟壮壮是不是肩上三颗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转眼又是一周，离极冬节越来越近。

    因为全球各国政府对底层百姓的及时安抚，十月初还差点看似要崩溃的局面，一下子就扭转的过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收到各国政府承诺的援助物资和现金，各地的社会治安问题很顺利地就得到了解决，媒体上关于各国政府的好评也越发朝着肉麻的方向发展。

    哪怕因为个别地区的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很多人还是一直处于等待救济的状态，可全球的整体氛围，依然在极冬节前开始慢慢变得轻松，乃至是喜庆起来。

    海狮城在十月下旬到来的时候，提前十天就结束了今年的所有工作。

    学校放假，非必要的玩具、箱包、鞋服之类的流水线停工，各超级大楼和市政厅的总部大楼办事窗口基本全都停止服务，军管区内的幻梦界空间也暂时关闭，海狮城所有武装人员全部停止训练和外出任务，返回国内休整。就连外派到乌坦城没几个月的那十几万新加入的逃难移民，也被允许回到海星城过冬。唯一没能回来的，就只有乌坦城外的那四千多名曾经的海狮城市民。

    在某些事情上，耿江岳的原则，简直比铁打的还硬。

    整座海狮城，就像耿江岳对窦建华说的，开启了全面收缩的状态，只保留了连接天京市幻灵通道中转总站的幻灵界入口，作为和外界仅有的联系。

    但中转总站外的柜台，却也撤掉了，进出全靠一台自动售票机和过闸闸口。

    这台闸口，还是专门为在海狮大学读书的国外留学生准备的。

    学校放假后，不少国外学生都选择在海狮城里玩上几天再回去，让南区商业街的酒店和娱乐场所又在年前挣了不少钱；再加上许多同样已经打定主意离开，却又在临走前疯狂找乐子的权贵们加入进来，实际上已经有不少店铺关门打烊的南区商业街，便又在极冬节前的最后这段时光，像回光返照似的重新火热了一把。几间原本已经在搬迁的夜店，甚至特地为了这些主顾，又把搬走的东西搬回来，推迟了离开的日子。于是进入十月下旬，整片南区依然显得十分喧闹。

    配合上各国新闻里的世界，俨然就是一副盛世光景。

    不论是谁，身处这样的环境中，都会不自觉地忘掉前不久发生的那些事情。

    ——当然，很多人原本也就不会记住那些事情太久。

    毕竟事情又不是轮到他们身上，热闹过去了，心态上可以接受一些崭新的现实了，那么，对他们来说，这事儿也就算彻底过去了。

    除了，还有人故意在提。

    壮壮和云舒一大家子一起，找了个小酒屋坐下来，直接包了场。

    喝着小酒，两个人高屋建瓴、居高临下地吐槽着全球各国政府的傻逼操作，小酒屋电视里的新闻内容，这时又从“我们做了很多好事”，变成了“强烈谴责那些不干人事的国家”。

    中南次大陆联盟国家电视台那名前凸后翘不输婉婉的女主播，用悲愤的口吻怒斥高原联盟政府和乌坦城政府，说到激动处，重重一拍桌，拍得连胸都抖起来。

    明显是故意穿了容易搞出这种效果的衣服。

    壮壮和云舒两个人出于对国际事务的关心，双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主播，听得格外认真。

    “高原大陆联盟政府和乌坦城市政厅，至今未对乌坦城外的暴力事件做出任何解释。有关乌坦城内居民购买、劫掠、虐待、杀害乌坦城外高原大陆原住民等令人发指的行为，有关乌坦城内居民拿高原大陆原住民做活体实验等人神共愤的行径，高原大陆联盟政府和乌坦城市政厅也至今没有对犯罪嫌疑人采取任何法律行为，任由这些屠夫和恶棍逍遥法外。

    高原大陆和乌坦城政府机构包庇和纵容这些犯罪的态度，不仅践踏了高原大陆人民的生命和尊严，更是泯灭了良知，丢掉了节操。中南次大陆联盟顺应全球人民的呼声，责成高原大陆联盟和乌坦城联盟政府，尽快交出凶手，让造成本次全球动乱的元凶尽快伏法。给高原大陆人民一个交代，也给全世界人民一个交代。

    我们奉劝高原大陆联盟政府和乌坦城市政厅，切莫在错误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和中南军协，将保留所有为高原大陆人民讨回公道的权利。希望高原大陆联盟政府及乌坦城市政厅相关领导人，都能好自为之。惟愿光明神能拯救你们。”

    “没错！光明神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云舒满脸正气地盯着女主播抖啊抖的部位。

    七宝把孩子抱在腿上，用脚撸狗，全当什么都没看见。

    壮壮没有小红在身边，也同样非常肆无忌惮，盯着电视机里的女主播过着干瘾，一边装作很深入思考的样子道：“中南联盟很嚣张啊，这么喊打喊杀的。三哥有这个战斗力吗？”

    云舒笑道：“妈的吹牛逼嘛！虚张声势谁不会啊？幻灵粒子一出来，现在全世界政府都特么在甩锅，谁让乌坦城特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不背锅谁来背？”

    “嗯……”壮壮不由摸着下巴道，“平时这种锅，都不是咱们海狮城来背的吗？”

    云舒道：“西方政府都把持在十三家族手里，十三家族没这个胆子的，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小兄弟。谁让阿鲁组家族最弱呢，十三家族那群欺软怕硬的狗逼，不欺负他们还能欺负谁？

    我特么都怀疑乌坦城外面的那场暴乱，根本就是十三家族策划的，他们说不定早就有想法把锅往乌坦城头上扣了。”

    这话听起来虽然很阴谋论，不过壮壮还是不禁点头赞同道：“有道理，云老板高见……”

    云舒说得来了兴致，又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十三家族也真是特么无耻得够可以的。骂了脑波电多少年啊，前前后后加起来，几百年都有了吧？结果尼玛可控核聚变技术一出来……嚯！他们这些狗东西，用得比谁都快，一边用还一边骂，脸都不要了！

    骂到现在幻灵粒子研究成果来了，没办法抵赖了，又特么立马改口说我错，以后大家一起用，以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草！一群狗东西，做人的下限特么比地狱深渊还深！”

    壮壮道：“肯定要骂的嘛，不骂我们，他们怎么团结国内啊。脑波电这个东西有危险，说实话傻逼都能看出来，只是大部分傻逼没得选择而已。十三家族的人，那肯定还是自己活命最重要，命都保不住了，脸算什么东西。

    我猜这次脑波电事件的暴雷，搞不好就是十三家族自己策划的。铁定是超级大楼城市群工程推进得太快，副作用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想，再不刹车就扛不住了。刚好登月技术又突破了，有了可以转移视线的理由。那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拿乌坦城来点炮，先让雷炸了再说。”

    云舒和壮壮你一言我一语，虽然没想到太核心的东西，可也基本将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

    两家人在小酒馆里喝了大半个钟头，云舒家的两个小朋友实在待不住了，云舒才起身出门。花钱报了场的壮壮舍不得这么早走，目送云舒出去后，一个人坐在吧台前自斟自饮。

    喝到第三杯，突然想到了一个登月计划的BUG，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不对啊，特么那么多东西要运上月球，来来回回得多少成本？难不成他们在月球上建幻灵通道了？”

    想到这里，有马上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幻灵通道的建立，是需要一定体量的脑波电发电量支持的。登月的人口必然有限，希伯联合国根本没有这个前置条件去做这件事。

    “极冬之夜，摩根实验室带您一起解密登月工程！”

    小酒馆的电视里，不知什么时候，播起了登月节目的预告。

    壮壮喝得迷迷糊糊地仰头看着，呵呵一笑。

    骗局，根本就是骗局。

    登月船票那种东西，谁买谁傻逼……

    这一夜，壮壮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后抱着小红嗷嗷哭了半天，说自己好渴望大胸，然后挨了小红一顿揍，就睡了过去。第二天起床，他完全回想不起昨晚都做了什么，只是觉得脸有点肿。听小红告诉他说是昨晚拍蚊子自己把自己抽肿的，也就天真烂漫地信了小红的鬼话。然后带着放假的孩子出门吃饭，顺便去健身房逛逛，好像这辈子余下的日子，也就如此平淡如水，狗混于世了。

    十月份的日子，就在这种平静的气氛中，一天天慢慢过去。

    随着极冬节的临近，海狮城主产区里节日的气氛逐渐变浓，南区商业街，却日益冷清。那些放假的大学生们全都陆陆续续回家，权贵们玩够了之后，大量的酒店也跟着暂停营业。

    极冬节前倒数第三天，海狮城总部大楼，向全市发出了封城的例行通知。

    这个通知，历年来都有。可是今年的，却显得格外不同。

    有种很明显的，离别的气氛。

    原本七月份的时候，海狮城大使馆区里就走了大概三分之一的，然后到了十月中旬，剩下的人当中，又有一半逃似的紧急离开了南城，返回从小就任由他们作威作福的家乡——也就是壮壮口中那群买了“登月船票”的傻逼。然后到了这会儿，大使馆区里的最后一群表现得最淡定，并且确实也是最有权势的权贵们，也终于领着他们的奴仆们离场。

    海狮城时间10月29日早上8点过后，数十万海狮城大使馆区的“工作人员”们扎堆通过海狮城的幻灵界通道，行李箱更是比人都多，大有举家搬迁的意思。随后48小时内，原本喧闹的海狮城南区几乎被掏空人口，只留下大约十来万的各国大使馆工作人员。基本都是帮佣、司机、厨师之类的，过年也不让回去，还得留下来照顾各国大使馆里真正的官员们。

    但说实话，就工作角度而言，明显人还是过多。高原大陆各国政府合并成联合政府后，全球国家和地区的总数，除了海狮城只剩下124个，相当于每个国家的外交人员，依然多达千余人。

    而这些人平日里大多也只待在使馆大楼内等候差遣，鲜少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所以就算大量的老爷们都离开了，他们也一样没办法上街溜达。于是等到10月30日，海狮城内的各国权贵们尽数离去，只剩下各国真正的外交使节们，海狮城的南区商业街，骤然间，一片萧瑟。

    这条繁华了数年的长街，因为玄秘职业联赛赛场的搬离，以及海狮港被抛弃，八成以上的娱乐场所的业主，也跟着那些权贵一起，在极冬节之前离开了海狮城。

    当然，很多物业，本就是那群权贵的私人财产。

    而剩下为数不多的两成左右的商铺——许是老爷们赏给留在这里辛勤工作的高级打工仔们的，也有一些是海星城的富人们投资的，基本上，也都已经关了门。

    因为耿江岳治下的海狮城，过年没有狂欢的传统。贝隆城和海星城有自己的娱乐场所，犯不着那么老远跑到这里来，海狮城主产区旁也有第二商业区，同样没必要。南区这片本就是为各国权贵和外国有钱游客服务的地方，眼见着，是没价值了。

    极冬节前一天的早上，海狮城工程部将南区大使馆区里的几幢已经无人使用的使馆大楼拆掉，耿江岳自己去收了建筑垃圾，然后等到中午时分，就在那些大楼的原址上，种上了果树。等到晚些时候，南区商业街的某间过年不打烊的酒店里，上千桌酒席，又匆匆忙忙地摆了起来。

    海狮城过年不狂欢，却有个团拜的传统。

    前些年大家一直是在第二商业区吃火锅，连吃了七年，终于连耿江岳都吃得觉得需要换换了，今年就从各国的大使馆里，请了所有的厨师来做饭。海狮城中校以上的人员和家属全部到场，连带着，数百名逗留在海狮城里的各国使节，今年也被允许上了桌。

    端木翔在下午的时候，就和篮子、柿子、熊猫、幸福星他们到了酒店。稍晚两小时后，刚卸下老二还没完全出月子的栗子，也跟着徐帅逼一起登场。最后到的，是壮壮和小红。

    今年理论上已经四十六岁的徐帅逼，脸上仍然看不出太多岁月的痕迹，但两鬓不少的白发，却也很能说明问题。一群人坐下来，各自都带着妻儿家小，互相看看彼此，眼里满是对生活和时光的无奈。奔六的端木翔，喝着枸杞茶，感慨自己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事，除了带队拿了几次世界冠军，当了几年政府首脑，最大的成就，就是活了下来。

    这似凡非凡的装逼之语，却让在座的所有人，全都简直不能更加赞同。

    海狮城幻灵界生物入侵、海狮城感染变异危机、两次全球经济封锁、多尾灵力泄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死十次都够了。

    可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一个个全都身居高位，衣食无忧，开枝散叶，儿孙满堂……

    “简直特么的不科学……”柿子吐了个槽。

    熊猫大咧咧道：“有屁的不科学，跟我师父那种挂逼谈科学有什么意义？”

    “就是。”栗子已经全然不是曾经的那个小替补，气场之强，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抵不上她一个，已然习惯性拉着脸道，“现在我们只往前看，将来别再出事就好。”

    “不会出事了，现在还能出什么事？”端木翔很乐观地说道，“等过段日子，全世界脑波电的份额降下来，今后就世界太平了。”

    栗子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耿江岳昨天跟我说过，要小心出事。”

    熊猫奇怪道：“还能出什么事？”

    栗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满屋子人面面相觑。

    熊猫的儿子，突然拿起遥控，打开了包厢里的电视机。电视机里正播放着的，是被屏蔽了许久信号的东华国家电视台的节目。

    而那节目画面，则令所有人全都瞬间大吃一惊。

    一望无际的漆黑世界中，一个穿着宇航服的人，在地面上轻松地翻越着。

    在他身后，一幢巨大的超级大楼，笔直地矗立着。

    地面上到处都是淡蓝色的冰晶，几台钻探机，架在上面，正在砰砰作响地打着洞。

    三四架简易的小车，从镜头后漂浮般驶过。

    画面中的地方，不是地球，也不是幻灵界，赫然是……月球！

    “各位观众大家好，欢迎收看东华国跨年特别节目，带您走进月球。”电视里面，传出东华国主持人兴奋的声音。包厢里所有人屏气凝神，听那声音飞快说道，“大家现在看到的，就是月球表面的实况直播影像，我国右前额电力集团，作为摩根实验室的主要投资者，集团董事长赵兴仁先生，已于今天上午，也就是东华国时间三零四二年，十月三十日，早上十点，进入了人类月球基地。据悉，本次登月工程，实际上早在比今年七月一日更早的时候，便已经圆满成功。

    七月一日后的这三个月来，东华国右前额集团、希伯联合国摩根实验室以及两国的建设集团，他们的主要工作，其实是建设登月前哨营地。

    目前，这个前哨营地如大家所见，已经完全建成。

    我们看画面中的这幢超级大楼，地面上的部分只有三十层，但地面以下，却有足足七十层之多。楼内各项内循环技术非常成熟，已经能满足至少三万人在这里的日常生活……”

    “不可能吧……”壮壮都看蒙了，“这些建筑材料，怎么送上去的？”

    熊猫道：“这还用说，只能是幻灵界通道。”

    壮壮怒道：“脑波电发电体量不够，幻灵界破口根本开不出来的！”

    熊猫道：“这只能说明你的知识体系已经落后了。”

    壮壮更愤怒道：“我草！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新体系？！”

    熊猫理直气壮道：“老子都不是科学家，凭什么要知道细节？”

    “熊猫你特么……！？”

    壮壮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当场就差点心梗。

    ……

    同一时间，酒店的另一个房间里，耿江岳同样在看着电视。

    整整三个月几乎没露过面的荷尔蒙，像黑影一样，从耿江岳身后的墙壁里走出来，看了眼电视里的画面，沉声道：“总理，查到了，月球基地的建材，确实是从幻灵界通道运过去的。”

    耿江岳沉声问道：“和海星城发现的那个信号连接器有关系吗？”

    “还没联系起来，但是确实可能性极大。”荷尔蒙解释道，“在地月之间来回走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非他们已经做出了便携式的幻灵界开洞设备。

    据我们所查到的，全世界一直在研究超远程回程卷轴这项技术的，只有右前额电力集团、摩根实验室和剌勒布安科技公司。赵世凯家族前不久，刚刚收购了剌勒布安科技公司的所有股份，不然的话，赵兴仁根本没资格代表这项技术说话。

    很有可能，赵家就是靠着这笔操作，才终于能跟十三家族以及刘洲成家族平起平坐，剌勒布安科技公司，应该是掌握了超远程传送的关键核心技术。”

    耿江岳道：“那反正你的意思就是，这件事情，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也肯定跟他们有关系？那刘洲成家族和十三家族，凭什么坐视赵世凯家族跟他们平起平坐，直接灭了不好吗？”

    荷尔蒙道：“根据东华国那边的情报，唐威去雨林大陆当土皇帝这件事，东华国内部投票的时候，是赵世凯家族先投了赞成票。”

    耿江岳瞬间就听明白了。唐威给赵世凯家族当打手，赵世凯家族投桃报李帮唐威，两个次一级的势力互相抬轿，又没人敢碰，抬着抬着，就到了世界之巅……

    这操作，漂亮。

    “看来我又得出门杀人了。”耿江岳说着，拿起遥控就关了电视。

    荷尔蒙忙道：“总理，他们现在人在月球，通道坐标也没有，您去了也是白去。”

    耿江岳脚步一停，然后又继续往外走。

    “还是要去。”

    “为什么？”

    “今天月圆之夜，我还欠蒲鞋市三十六条命……”

    耿江岳一步踏出，就没了踪影。

    荷尔蒙没话可说。

    下一秒，天京市幻灵界中转总站海狮城出口，耿江岳从通道里走出来。

    站台的墙壁上，每块屏幕上，都在播放登月的新闻。

    画面中，一个主持人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使劲一扯，电视机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转送阵入口，主持人精神十足地京东说道：“这就是这次登月计划最重要的一项技术，超远程传送卷轴。

    这个困扰了人们上千年难题的答案，在今天，帮助我们征服了星辰大海！”

    ……

    海狮城南区商业街的海狮大酒店厨房里，数千人忙得不可开交。

    上百个灶台上，猛火热锅一起滚动。

    油烟满屋，污水满地。

    数不清的托盘盛放着数不清的菜，流水般被端出厨房。

    食材在锅里翻滚的呲呲声不绝于耳。

    各种香料的气味，填充着整个厨房。

    人群中，一个头戴高帽的中年男人，焦急地对着自己的学徒，连声大吼：“快点！快点！锅热倒油！”

第七百四十三章 锅热倒油（中）

    海狮城傍晚五点出头的时候，东华国已是天京市时间晚上七点。但不管是几点，总归这个时节的巴特弗莱大陆，所有地方都是一样的漆黑。绵延千里的东华山脉上，瑟瑟寒风呜呜咽咽吹个不停，风声中似乎还隐约藏着几声森森的哭泣，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所发出的。

    在这个片方圆超过三百万平方公里的漆黑天地之间，曾经荒芜却富有生机的东华国西部地区，仅存南方一个亮点。灯火辉煌的乌木兰市犹如荒漠中的最后一片绿洲，在这片只剩下恐惧的土地上，为人们留下了最后的希望——日格桑市和乌木兰市也合并了。

    东华国政府放弃了西部地区两座城市互为犄角的战略格局，转而走向一种殊死一搏、背水一战的局面。但好在，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镇守东华国西部的李太虎，终于不用再两头跑那么麻烦。

    三个月内，乌木兰市十分高效而平稳地接收了日格桑市的所有人口和资源，在窦建华这种级别的大佬亲自下场后，城内一切工作全都变得井然有序。如果哪里敢无序，李太虎也有办法，让它立刻有序起来。耿江岳的提醒，让这座城市已然进入了半军管状态。李太虎事急从权，弄死个把在大局面前脑子不灵清的傻逼，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所有被接收的移民，到今天为止，每个人至少都住进了防护罩内带暖气的屋子。运气好的，还住进了这三个月内临时赶工出来的，崭新的超级大楼。

    城市的防护罩，七年内加固了三次。不仅升级成了三层防护罩，还是和海狮城一模一样的，双重三层防护罩。不过体量比海狮城大了不知多少个级别，甚至比天京市的防护罩都要夸张。巨大的穹顶，将每面长达九十公里，四四方方的高耸城墙，完完全全地笼罩住。穹顶最高处，离地面将近六百米，不论从任何参数看，都破掉了人类防护罩建设的世界纪录。

    当然，这么大的工程，单凭乌木兰市自己肯定干不成。每次遇上技术难关，还得是花钱求耿江岳过来摆平。但耿江岳通常不收熟人的钱，最多只是从东华山脉上挖个几百万吨的矿，并顺手帮他们解决掉潜伏在山里头的几个集团军规模的怪物，做好事从来不张扬。

    “所以我们还得谢谢你咯？”晚饭时分，李太虎家里聚了一大堆人。

    除了他老丈人全家，乌贼和诸葛思齐也搬来了。就住在李太虎他们家的同一幢楼里，被调换去天京市住的那几户人家，还感觉占了天大的便宜，全都搬得兴高采烈的。

    李太虎听耿江岳自我表扬了一通，感觉脸上略微有点挂不住。

    连日来的疲劳工作，让他整个人都处于暴躁的情绪边缘，听什么话都觉得不是好话。

    耿江岳还不停地撩拨他，一摊手，贱贱地回答：“不用客气。”

    过来蹭饭的乌贼连忙转移话题，问耿江岳道：“小红最近怎么样？”

    “还好，隔三差五揍老公一顿，爽得不得了。壮壮堂堂一国上将，现在全靠他们小区的办公室主任每周上楼调解一次活着……”耿江岳这个槽简直吐到天际。

    乌贼当场就没脸再问了。

    谁能想到小红婚后会变得如此暴力，而他的妹夫又如此怂逼。

    老婆都不敢打，那还叫男人吗？！

    乌贼转头看看黄青青，黄青青直接瞪眼道：“干嘛，我打你了吗？”

    全球玄秘职业联赛总决赛三连MVP夏野同学，很配合地摇了摇头……

    耿江岳看着这和谐的一幕，随手抓起一把花生，剥了壳随手没素质地往地上一扔，咯吱咯吱咬着倍儿香，又听窦建华问道：“蒲鞋市还欠多少债？”

    “三十五个。”耿江岳道，“三年搞完。”

    窦建华叹气道：“三年过去又三年，三年又三年，人都死了快十年了……”

    “那有什么办法呢……”耿江岳无奈道，“我也有难处啊。”

    诸葛思齐插嘴问道：“你说的剌勒布安的那个技术，确定能随处打开幻灵界通道吗？”

    “不确定。”耿江岳道，“不过人肯定是要杀的。到时候赵世凯必死全家，你们不要拦我啊，先跟你们交个底，有点心理准备。”

    满屋子人，全都安静了。

    厨房里油锅炸菜的哗哗声，变得异常清楚。

    过了片刻，李太虎先开了口，道：“我只管自己这片地方。”

    诸葛思齐跟着道：“我是退休人员。”

    乌贼想了想，也跟着说：“我不好说，东华国国家队解散了，新任命还没下来，不然我现在都在新巴特弗莱深水港等着晚上比赛了。”

    今年的第八届全球真人实战玄秘职业联赛，开幕赛时间改在了极冬节开始的时刻。

    凌晨12点，很是符合全球夜猫子的口味。

    耿江岳笑了笑，伸手一拍乌贼的肩膀。

    “放心，你尽管来，朕体谅你上班应付领导不容易，饶你不死。”

    乌贼听了这话，顿时长舒一口气。

    “吃饭了！”这个时候，家里的老板娘们，端着几个热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耿江岳见状，立马就打算要走。

    海狮城那边还有几千桌的人等着他回去讲话。

    可他脑子里刚有这个念头，客厅的电视里，却冷不丁蹦出一个画面。

    漆黑的海面上，一艘潜艇在海浪中漂浮。

    海水拍打在画面的镜头上，海浪声听得一清二楚。

    随即画面一切，就跳出东华国国家电视台主播的那张脸，主持人表情异常严肃地播报道：“刚刚本台收到一条特急消息。高原联盟联合政府发言人称，高原大陆和乌坦城，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突发事件的准备。连日来，有关国家和地区政府针对高原大陆和乌坦城的抹黑言论，高原大陆不会做任何无用的解释。高原大陆政府明确地知道，个别国家和地区政府只是以乌坦城事件为借口，以人权之名，行讹诈之实。高原大陆政府不会妥协，更不会坐以待毙。

    刚才全世界所看到的画面，就是高原大陆联军无人核潜艇浮出海面的画面。

    高原大陆多年来，已经在全球各片海域，布置了至少三百艘利维坦级无人核潜艇，另外高原大陆国内的发射井也目前也都已经填装完毕。

    如果有关国家执意要对高原大陆动手，高原大陆政府比将倾尽全力反击。希望有关国家地区和政府收敛野心，不要拉全世界下水。高原大陆政府，已经做好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的最坏准备！”

    一直低头念稿的主持人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抬起头来继续道：“各位观众，根据本台驻新巴特弗莱深水港的记者所发回的消息，高原大陆乌坦城队已经宣布退出本届玄秘职业联赛，目前……”

    呜——！

    呜——！

    呜——！

    主持人的声音，被乌木兰市突然响起的防空警报声盖住。

    李太虎的腕表滴滴作响。

    他抬手一看，皱眉道：“妈的，全国紧急状态！希伯联合国和中南联盟也动手了！”

    说完直接就地消失，麻利地抢了耿江岳的日常专属镜头。

    耿江岳转头看看窦建华。

    窦建华指了指电视屏幕，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乌坦城就是西方世界要找的那个替死鬼，干掉乌坦城，他们才能把锅完全甩到别人头上，然后坐下来慢慢消化最近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接下来两三百年，西方世界的意识形态，就是责怪乌坦城不顾老百姓死活，世界的糟烂事儿都是乌坦城干的，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是消灭罪恶的英雄。

    反正只要把乌坦城从地图上抹掉，他们以后想怎么说都行。”

    耿江岳顿时反应过来，惊声问道：“妈的，要打核战争了吗？”

    “放心，打不起来的。”窦建华淡淡说着站起来，视线却仍停在电视屏幕上。

    电视里正转播的，是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的实况画面。

    只见某个位置不明的荒漠中，成百上千个导弹井打开盖子，从漆黑的地下伸出来。

    画面有点模糊，像是受到某些不明信号的干扰。

    希伯洋的海面上，一支数量比乌坦城夸张得多的核潜艇编队，从海面下浮起。圣约翰彼得堡和贝马城，密密麻麻载着核弹的导弹车，从防空洞中连绵不绝地开出……

    全世界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满脸惊愕。

    窦建华继续向耿江岳解释道：“高原大陆把所有人全都集中到一座城市，本身就是找死。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只需要一轮攻击，乌坦城就完蛋了。”

    耿江岳马上道：“不过要等乌坦城先动手。”

    “对。”窦建华道，“乌坦城外面的几十亿平民，是乌坦城里面那群人唯一的护身符了。除非乌坦城先动手，不然希伯联合国也不会动手。

    那些核弹其实都是摆设，真打起来，还是两边拼谁的手下多。

    最多三天，谁的家底先打完，谁就输了。乌坦城输定了。”

    耿江岳问：“乌坦城里那些人，命还保得住吗？”

    窦建华道：“看阿鲁组跪地磕头的姿势好不好看吧，磕得漂亮，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

    耿江岳不禁摇了摇头道：“垂死挣扎。”

    “不然呢……？”窦建华轻叹道，“谁弱谁先死，世界的法则，从来都是这样的。只是再弱的人遇上危险，也不会引颈就戮的。乌坦城里的人，养了那么多的人，买了那么多的武器，不拼一把，他们这么多年的准备就毫无意义了。但就是不知道这一仗打完，高原大陆上的几十亿人该怎么办，几十亿难民啊，现在马上又是极冬节……”

    窦建华眼中满是怜悯和担忧。

    “走了。”耿江岳淡淡两个字，身影不见。

    李太虎家门外，有人敲响了房门。窦大小姐快步走过去开了门，就听外面站着一大群人，各个神色紧张，带头的人急切道：“各位首长，地下避难所的门已经开了，大家快下去避避吧！”

    屋子里头，乌贼和诸葛思齐对视一眼。

    诸葛思齐轻声叹道：“大凶……”

    ……

    海狮城内，南区商业街正在等饭的好几万人，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核战架势，搞得相当手足无措。高原大陆联盟政府大使馆的特命全权大使，一脸懵逼地被全世界的外交官围住，显然打死也想不到，自己的主家居然会在极冬节前夜玩儿这种套路。

    这尼玛怎么看都像是自取灭亡的节奏……

    就好比一个傻逼跑到耿江岳面前朝他脸上吐口痰，再挑衅说：“来啊，打我呀，笨蛋！”

    这种货色如果不死，那耿江岳都对不起他大魔王的名号。

    相同的，乌坦城主动先亮出核武器，还放出同归于尽的狠话，简直就是上面那个比方中，那个傻逼的现实翻版。

    你就一座城市了，你特么就这点资源了，还跟希伯联合国和中南联盟犟什么犟呢？

    人家说你没人性，你就承认你没人性嘛！又不会掉块肉！

    人家说你残害百姓，要让抓几个王八蛋，你抓不就好了！又不是只有你阿鲁组一家在干这种事，抓个替罪羊有那么难吗？什么非得要死牙关不松口？

    试问全世界谁不知道高原大陆的阿鲁组男儿是什么货色？！

    祖上连怪物都下得去屌的货，这会儿倒拿乔起来了？

    还有人家说你挑起全球争端，引发全球混乱，让你赔礼道歉……

    我草！这特么有什么难的呀？

    钱是了王八蛋，花完还能赚！为什么不给？为什么非要作死？！

    高原大陆的特派大使很不理解，感觉自己主家的行为，槽点已经多到吐不干净。

    但这事儿确实也不能怪他。

    站在他的角度上，他自然一时半会儿很容易陷入思维误区，想不明白希伯联合国和中南次大陆联盟原本就是打定主意，要让阿鲁组家族退出世界舞台。

    什么人权不人权的，和你今天戴没戴帽子，本质是一个意思。

    所以不管他到底是否意识到这点，反正，乌坦城都是已经注定要完蛋了。

    眼下唯一的悬念，就是那第一枪，到底会以什么方式打响。

    自导自演，还是擦枪走火，又或者憋不住了。

    很难说……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海狮城楼上，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趁着还没上菜，直接就开起了盘口。熊猫这货社团习性不改，现场便说干就干。

    其他人也跟逗逼似的，跟着乐乐呵呵。

    反正不管世界怎么打，核弹都不可能落到海狮城头上。

    只要有耿江岳在，谁也没这个胆子。

    海狮城所号称的世界第一强国，可不是靠吹牛逼吹出来的。

    熙熙攘攘的宴会大厅里，安安领着孩子，匆忙走到栗子跟前，跟她小声说了几句话。

    栗子看看四周，反问道：“有必要吗？”

    安安正色道：“没必要冒险。”

    栗子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半小时后，就在这几千桌的前菜马上要做好的时候，海狮城、海星城和贝隆城三座城市内，突然响起悠长的警报声。全市每个角落里，循环播放起耿江岳很多年前就事先录好的一段录音。

    “各位市民请注意，各位市民请注意，妈逼的要出大事了，都给老子躲到地下避难所去！避难所里什么都有！吃住一条龙，接生抢救都没问题！世界末日要来了！不过不要慌，不要踩踏！不排队入场的，排骨你去给老子毙了他！通知再播送一次……”

    正是晚饭时间，全市几百万人吃着火锅唱着歌儿，紧急避难的情况说来就来。在南区酒店里等着开席的几万人，先是傻眼，然后立马就从酒店里蜂拥而出。

    南二岛上，常年守岛的王曜京和普祥闻言，连忙给徐帅逼发信息询问情况，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王曜京当机立断，大喊道：“断开所有幻灵界通道！撤！全都撤！”

    不到五分钟，已经没有游客占用资源的南二岛码头上，各种摩托艇、渡轮、汽艇全都动员起来。同样驻守在海狮港内的海狮城海军，也都纷纷从船上跑下来，急忙朝城内奔去。

    南三岛上，穿着一身晚礼服正打算出门的朱星峰和徐星上，惊讶地相视一眼，匆忙抱起孩子，就朝家的方向跑去。不超过五分钟就换上了作战服，背着应急包，火速朝海狮城总部大楼赶去。

    海狮城城内，莫尼带着戍卫军团，匆匆奔向国库。

    巨大的国库仓门一开，戍卫军团和同样赶来支援的野战军、保安部，纷纷冲入楼内，紧急搬运储存在国库内的大量物资。

    在警报声的催促下，每个人都顾不上家里那半碗还没吃完的饭。

    人们向蚂蚁一样，在海狮城储量巨大的国库内，焦急地转移物资，一辆又一辆货车，往返将足够全市人吃上十来年的食品、药品送进主产区。

    同样的，海星城和贝隆城虽然没这么夸张的储备量，可全市上下，也都在各自城市管理者的指挥下，不情愿但也谈不上不配合地做着该做的事情。

    毕竟，希伯联合国、中南次大陆联盟和乌坦城的核弹，是真的亮出来了。

    谁也说不准，肯定就不会发生什么极端情况。

    主产区一号楼前，一辆出租车停下来，安安领着家里的三个孩子快步走出来，迎面就遇上了老耿和楚楚。楚楚忙从安安怀里接过振宇，对她说道：“放心，人都在这儿了。”

    安安朝不远处看了看，见症整座大楼的人，都正有条不紊地朝地下避难所的通道走去，人群中，安德烈和安安的母亲朝她挥了挥手，安安轻轻点了下头，又瞥见萍姐正跪在一个角落里，低着头、闭着眼，双手握拳，嘴里很快地念着什么，状态很是虔诚。

    “诚诚、光耀，跟爷爷和楚楚阿姨走。”安安辈分很乱地吩咐着两个孩子。

    光耀点点头，拉起嘉诚的手道：“跟哥哥走，不要跑丢了。”

    嘉诚立马很不服道：“屁！我才不会跑丢！”

    “哎呀，这场活动场面不小嘛！”刘嘉拉着咩咩，从人堆里冒出来，对眼前的情况，表现出了相当程度上的期待和兴奋，嘴里就没什么好话道，“奶奶的，核弹时候下来？等不及了啊！”

    “别胡说！”安安对刘嘉翻了个白眼。

    刘嘉对师娘兼大师姐怕得很，立马收声闭嘴。

    咩咩则小声问道：“师娘，我师父呢？”

    “你师父啊……”安安抬起腕表，看了眼耿江岳的坐标，“在乌坦城。”

第七百四十四章 锅热倒油（下）

    乌坦城时间下午三点，寒风和暴雪笼罩大地。

    从八月中旬份到十月底，冰雪日夜堆积融化，再堆积再融化再堆积，短短不到三个月，这片大草原的地貌就被彻底改变。地表上形成厚厚的冰层，冰雪下的热带草木，不用想也知道，可定已经冻得死得不能再死。就算来年气候回暖，这片曾经植被繁茂的土地，也很难再恢复到之前生机勃勃的状态。更不用说，雪地里面，还埋着几十万具乌坦城政府来不及收拾也根本不想收拾的尸体。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些尸体如果不变异的话，瘟疫也绝对是个大麻烦。

    城池高耸的城墙外，数十万座高高低低的超级大楼，几乎全部被淹没在了积雪之中。只有少数大楼之间，还能依稀看出几分，应该是几天前被清扫过的大楼间过道的痕迹。

    耿江岳从乌坦城里出来，花了三五分钟，才在一片漆黑的城外找到了熊波部落的主楼。

    这幢乌坦城外的第一高楼，左右和后方的三面外墙，全都被积雪覆盖到了十米左右的高度，只剩下前门高高的平台前还露出半级台阶。再往下的台阶和楼前广场，则完全被盖在了雪地下面。

    悬挂在正门外的海狮城“三层通道旗”，迎风乱舞，成为了这幢大楼仅有的身份标记物。

    整座乌坦城地区，以乌坦城主城为中心，俨然已经是可以和以前的那座凛冬城，现在改名为冰原城的那座人类极北大军营相提并论的冰雪都市。

    在这片冰原之上，那些高楼不够的的简易超级大楼，甚至连楼顶都都已经找不着。

    整幢大楼湮没在积雪下，谁也说不清，里面到底还还没有活人。

    “今年这个极冬节，这里至少要死两三亿人。乌坦城从头到尾没管过住在外面的这些人，这些人不该搬来的……”熊波部落的总部大楼一楼前堂，一堆奢侈的篝火，发出暖暖的光。

    大楼的暖气已经关掉了。

    楼里的几千人，正从各个仓库和房间里将过冬的物资搬出来，集中运往海狮城总部大楼——托十三家族和阿鲁组家族的福，这群曾经的海狮城叛逃者，终于在这个冬天，获得了短暂踏上海狮城故土的机会。但不是以海狮城市民的身份，而是以无国籍难民的身份。

    所以这就得说，耿江岳确实是个好人。

    就算不肯原谅他们，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们面对未知的致命危险。他打算让这些人在海狮城待到这场风波过去后，再遣返他们回乌坦城。

    按窦建华的判断，无非也就是半个月到一个月之内的事情。

    半个极冬节而已，也算不上原则。

    耿江岳看着那四五千人排着长队，忙碌地从转运术的通道两头之间来回走动，也不提醒他们用不着拿那么多，甚至连半个字都不想对他们说。毕竟多年前这群人在海狮城瞎闹的那会儿，如果不是自己的处理能力强大，加上又有草药堂的主体群体撑着，当年的海狮城，说不定直接被闹崩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些人不管过得怎么样，实际上，都是不值得被可怜的。

    人群中，有些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好奇地看着坐在熊波身边的耿江岳，脸上满是懵懂。这么多年，这些被流放的海狮城前住民了，也陆陆续续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可孩子们根本不懂也基本不会知道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熊波部落连幼儿园都没有，更谈不上什么学前教育。这些孩子将来想读书，唯一的办法，要么他们自己出钱办学，要么就是想法子混进乌坦城，让孩子在乌坦城读书。可是这两条路，都不怎么容易。

    前者，他们的收入其实不高。熊波部落的收益和利润，五成需要交给海狮城市政厅，因为大楼的所有权，是归海狮城市政厅所有。海狮城市政厅受伤这笔钱后，再拿出一部分来购买这些人所需要的生活必须物资，以维持住这边的日常运转。剩下五成，则直接归熊波分配。

    这些年来，熊波拿了其中的大头，在乌坦城投资了数量不少的矿场、养殖场和种植园，海狮城的生活物资，从来都不是无中生有。除了耿江岳的供应，贝隆城和乌坦城的总物资产出量，其实远超各国政府想象。但海狮城从来不公布具体数据，其他国家也就没办法搞清楚，耿江岳这群只爱攒钱不爱花的穷逼，这几年到底屯了多少东西。

    “别看，快走！”一名耿江岳看着有点眼熟，曾经或许也算是精致少女的妇女，凶悍地拉住孩子的胳膊，不敢和耿江岳对视，忙低头朝通道入口走去。

    耿江岳收回目光，缓缓对熊波道：“都是自己选的，人的从众心理，很可怕的。遇上傻逼跳了坑，上了贼船就没有回头路。不过乌坦城外的这些人，他们还是被骗的成分比较大。身边的有钱人全都搬走了，穷人没有自己的产业，连油盐酱醋都买不到，可不只能跟着一起搬。可能他们当中有些人，还盼着乌坦城能像别的地方一样，也给他们盖个防护罩吧……”

    熊波道：“这么大的防护罩，没有几万亿东元，下不来。乌坦城也没这个技术。”

    “是啊，可是乌坦城的外面的这些老百姓他们不知道啊。”耿江岳道，“这个世界，太特么残酷了，大家都是人，有些人不过就是想有个瓦片遮头，有口饱饭吃，连这点要求，都特么满足不了，海狮城里养的牛都比他们过得舒服。还有些人呢，吃饱穿暖还不知足，搞不清形势非要跳，总以为普天之下皆是他妈，可谁会让着他们？”

    耿江岳低着头，看着篝火里飘出的红灰。

    熊波抬头看看满屋子搬家的人，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大怨气。”

    “不是怨气，是提醒自己。”耿江岳道，“没本事的时候，就老老实实蹲着，什么时候主动权在自己手里了，想怎么跳都行。这个道理，我以后要教给我儿子和徒弟的。”

    熊波微微点头：“虽然听起来是废话，不过确实挺有道理。”

    耿江岳叹道：“能明明白白地把这些废话执行好，也不容易啊。真本事都是训练出来的。得有人帮他们开眼界，得自己去体验，去感受，输输赢赢地参与过，才能把废话学成道理。不然光是坐在家里听人说，自己胡思想乱，当然只能把道理学成废话。”

    熊波笑道：“嗯……这下有点意思了，你比飞哥有文化。”

    “废话，老子贝马大学医学学士、海狮大学哲学和工学双博士学位，《幻灵》核心期刊发了八十六篇第一署名的文章，被引用总次数超过二十万次，全世界幻灵科学研究领域的人都得管我叫爷爷，老子没文化谁有文化？”耿江岳一通得瑟，对自己的牛逼学历感到相当光荣。

    熊波听得不禁叹气道：“我真佩服你，屌丝习气这么多年都改不了。”

    耿江岳道：“一个人童年是什么样的人，长大了就是什么样的人，改不了的。我是屌丝这件事早就是既定事实，不过我媳妇儿和孩子不是啊，将来肯定做人比我有气质。不过我也不差，气质不够，英俊来凑……”说着话，指了指自己肩上的军衔章。

    熊波看了眼耿江岳肩上那“英俊”两个字，哑然失笑：“操，臭不要脸！”

    耿江岳道：“你特么这是嫉妒我英俊的容颜。”

    熊波道：“老子今年六十几岁了，我嫉妒你个毛，老子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抢着要跟老子睡，老子睡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都多。”

    “吹牛逼。”

    “这特么有什么好吹的，基本操作而已。”

    “那怎么连个孩子都没有？”

    “……”熊波沉默了片刻，眼神有点飘忽起来，轻声道，“可能有吧，就是不知道现在在哪儿。我年轻的时候，总以为能潇洒走天涯一辈子的，四十几岁遇上李俊飞那小子，当时也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老了，看到马依依那样的女人，兴趣也非常浓厚。

    那时候就觉得，孩子都是累赘，女人嘛，睡个几次，也就没意思了……”

    耿江岳道：“波波，你这个思想滑坡得很厉害啊。”

    “环境就是那样的。”熊波道，“我们那个年代的猎魔师，都是隐形的贵族，只要上到钻石级别，女人就自己往你身上扑了，拦都拦不住。

    像我们这种王者级猎魔师，不管去到哪里，待遇上最差都是大员级别，相当于东华国大城市的市长，在海狮城这种小地方，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像莫尼那样，大家嘴上都说他给李俊国当狗，可当时海狮城敢在莫尼面前大声说话的，总共也就几个啊。一般的校级军官，看到莫尼都得叫爸爸。结果现在，妈的只要是个喘气的都敢跟莫尼瞪眼珠子，大楼里的扫地阿姨都敢骂他撒尿把厕所地板弄脏。操，我们这些顶尖猎魔师的好日子，全让你个狗日的给毁了……”

    “跟我有鸡毛的关系，这是时势使然。”耿江岳拿出两瓶酒，一瓶递给熊波，然后只是眼神一动，瓶盖就跳了起来。念动力开酒瓶的技术，俨然臻至化境。

    熊波拿过酒瓶子，仰头敦敦敦几口，擦了擦嘴，又问耿江岳：“你打算在这里阻拦希伯联合国吗打乌坦城吗？”

    “拦个屁。”耿江岳道，“现在希伯联合国正义的口号喊得那么响，我要是帮乌坦城，就是跟全世界做对，有什么必要呢？乌坦城里的人，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也没关系，希伯联合国想打就打吧。我还得省着点力气，提防更重要的事情。再说帮了乌坦城，乌坦城外面这二十亿人赖上我怎么弄？老子帮吧，没那个能力，不帮吧，我特么又做了好事反变王八蛋。

    我现在也学聪明了，不是自己的事情，尽量少插手。

    不过……这几天留在这里看看热闹还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熊波道：“听你这话，还挺幸灾乐祸的？”

    耿江岳道：“反正都是要打，晚打不如早打，打完了，大家全都安心过日子。我也想办法去月球上跑一趟，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熊波听得无语。

    登月杀人，大魔王果然是大魔王……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大楼里的几千人，已经越走越少。

    耿江岳抬手看看时间，见时候不早，海狮城那边也要开席了，想点开腕表问安安人都到齐了没，结果掉出来一个视窗，却见到安安身边人头攒动。

    看着也不是酒店的环境，分明是在超级大楼里头。

    耿江岳不由奇怪道：“媳妇儿，什么情况啊？”

    安安三言两语，把海狮城的紧急避难活动说了下，耿江岳听完愣了几秒，想想安安这事儿办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点点头道：“嗯……挺好。那今年冬天，就干脆躲地下过好了。有事避灾，没事就当实战演习，提升一点避难经验也挺好。”

    安安笑着问道：“你晚上还回来吗？”

    耿江岳也不说要看热闹的事了，立马道：“回啊，一会儿就回来。”

    把视窗一关，耿江岳收起酒瓶子，起身伸了个懒腰。

    熊波问道：“不看热闹了？”

    耿江岳道：“回家看儿子。”

    熊波淡淡笑了笑。

    耿江岳忽然道：“还是得有个孩子的，波波，你其实心里已经后悔了吧？”

    熊波嘴硬道：“你滚，独立自强的老年人不想跟孩奴说话。”

    耿江岳呵呵一笑，原地消失。

    熊波转过身来，看着那些携家带口往海狮城走的傻逼们，眼底里，隐隐浮现出几分羡慕。

    连傻逼都有孩子，他堂堂天之骄子，却特么的没有……

    确实不正常。

    ……

    海狮城时间晚上七点出头，海狮城主产区一号楼地下避难所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每层楼的拐角处和走道上，摆满了各种生活物资，吃喝拉撒用，什么玩意儿都有。

    因为东西实在太多，地下仓库已经堆放不下，只能先就地摆放。

    还有那些过来避难的人，也全都没半点避难的样子，各个都特么像是下来参观似的，对地下避难所的每个角落都充满好奇。轰轰闹闹的，毫无难民的自觉。

    刘嘉拉着咩咩，一头钻进了他俩的小房间。关上门来，把咩咩压在门板上，就先来个色情无比的长吻，亲完后表情相当猥琐，叹道：“我操……好刺激！”

    “刺激你个鬼啊！”咩咩害羞地把他推开，转身看看这狭小的房间，忍不住皱眉道：“这么小的地方，怎么住啊？”

    “不小了。”刘嘉揽住她的腰，在进门就是的上下铺坐下，忆苦思甜道，“以前我们住的地方，最小的格子铺就这么大，一张床，一个丁点大的卫生间。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退学了一段时间，每天就这么躺在床上打游戏……”

    刘嘉随手拿起床头的游戏头盔。

    头盔干干净净的，地下避难所七年没使用，头盔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房间里的空气也很新鲜。

    “我记不大住了……”咩咩把头靠在刘嘉的肩头，轻声道，“我就记得，师父把我从北城带出来，今天刚好是十周年……”

    “不对吧。”刘嘉道，“明天才是十周年，你是极冬节第一天早上被他救出来的。”

    “不是。”咩咩道，“是晚上，我记得的，大半夜的，我们那幢楼被炮弹打中了，一大堆怪物跑进来，还有暖气也没了，冷得要命。我爸爸和妈妈……”

    咩咩说着，突然停住。

    刘嘉难得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他们知道你现在过得好，一定会很替你高兴的。”

    咩咩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床对面墙上的内嵌式电视机，忽然亮了起来。

    画面上，栗子站在一号楼底下一层的总控室里，一脸认真道：“海狮城所有大楼避难所里的同志们注意了，请马上返回各自的房间，房间编号已经发到你们所有人的腕表里，两个人一间，三岁以下的孩子可以跟妈妈一起住。所有人，马上看起来自己房间里的电视信号和脑波电信号，以及其他通讯设备的信号是否正常，有信号不正常的，立刻报修。

    现在不是演习，现在是正式避难状态。各大楼管理人员，请马上让所有人返回自己的房间，减少不必要的活动。违反规定的，不配合管理的人员，我们将扣除他的避难时期工分……”

    “呀，工分系统都启动了？”刘嘉有点小意外道。

    咩咩道：“战时计划经济嘛，师父老喜欢了……”

    “师父经常脑子不正常……”刘嘉吐着槽，举起腕表，切换了一下屋子里几台设备的信号，见全都非常丝滑，便直接换掉了频道，不想看栗子那张臭脸。

    他把频道换到东华国的国家电视台，电视里，还是刚才播报乌坦城和希伯联合国互相亮核弹的那个主持人在说话，说的事情没刚才那么牛逼，可显然也是小事。

    “十五分钟前，雨林大陆圣灵城时间希伯历三零四二年十月三十日，晚上十点整，雨林大陆新联合政府首任总理选举计票结果公布。独立候选人唐威以二十五亿三千六百万票的支持数，成功当选雨林大陆新联合政府首任总理。东华民主共和国全国全民事务委员会主任、东华民主共和国国家政府总理刘洲成，第一时间向唐威总理表示了祝贺。

    请看我台驻圣灵城的记者，在圣灵城当地发回的报道……”

    节目画面一转，切到圣灵城当地。

    卡顿了大概两秒后，就见东华国的记者站在圣灵城的马路上，拿着话筒嘴里哔哔哔哔哔地净说废话。圣灵城里头，一大群圣灵城本地土著们，围在城市商业区中心的巨型屏幕前载歌载舞，那个说了半天废话的主持人，拿着话筒快步走上去，欣喜地从当地的土话问道：“请问你们是在庆祝唐威总理当选新一届的政府总理吗？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不料那名土著老哥却连连摆手，张嘴就打记者脸道：“不不不，我们是在等玄秘职业联赛开幕赛，圣灵城谁当家不一样？反正天天就是压榨我们老百姓……”

    画面突然花掉。

    切回到了东华国国家电视台的演播室，那名主播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道：“前方信号好像出了点问题，但是看得出来，当地的庆祝气氛还是很热烈的……”

    刘嘉立马喷道：“操！这逼真的不要脸！雨林大陆这是变成东华国的殖民地了吧？”

    咩咩丝毫不感兴趣，淡淡道：“跟我们又没关系……”

    这时门外砰砰两声，有人敲响了房门。楚楚在外面喊道：“嘉嘉，咩咩，刚才酒店的师父把店里的菜送过来了，地下十层公共活动室里在开席，下来吃啊！”

    “好啊！”咩咩连站了起来，打开了门。楚楚往里头探了一眼，见刘嘉穿得整整齐齐，露出坏笑道：“妈妈没打扰到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刘嘉拉长脸道：“知道还问，真的烦……”

    ……

    栗子的号令，似乎进入战时状态就没什么威慑力了。说好的让大家全都回各自房间，结果一号楼的所有人，却全都挤到了地下十层的公共活动区。

    避难所的空间其实不小，因为每层楼的面积，和地面的楼层面积是一样的。

    只是原本分别住在80层之多的大楼里的六万人，现在一下子被压缩进住宿面积只有8层的空间里，人均住房面积缩水到只有原先的10%都不到，才会给人造成一直逼仄局促的感觉。

    但在地下十层的空旷空间里，这种憋屈感，一下子就不见了。

    刘嘉和咩咩跟着楚楚跑下来，一走进地下的大礼堂，就好像回到了地面。

    礼堂大厅里，挤满了海狮城的核心人员。

    海狮城市政厅各部门的头头，海狮城人民护卫军的大佬们，放眼望去，梦梦、梦标、小白、七宝，甚至还有七宝养的七只大狗，全都是熟面孔。

    刚才在酒店里忙活的大厨们，乐呵呵地把装在保温设备的里的菜肴端上满屋子大佬们的餐桌。

    从南区的酒店里这么一路送过来，也怪不容易的。

    地下一层的总控室里，栗子看着地下十层这番庆祝极冬节之心不死的状态，也实在没办法再说什么。大领导的话，说过一次没人听，那就基本意味着没办法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眼，靠在椅子上。

    这时身后伸过来两只手，轻轻在她的肩膀上，很专业地按了起来。

    徐震轻声道：“轻松点，不会有事的。”

    “嗯……”栗子小声道，“没事当然最好……”

    总控室的监控屏幕中，楼底下大礼堂里的屏幕，也被人打了开来。

    画面中，是新巴特弗莱深水港的歌舞表演。

    一群这两年刚出道，连名字都叫不上的“国际巨星”，在海边的舞台上蹦蹦跳跳。

    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反正栗子很确定自己肯定是没听过。

    一转眼，十年了。少女变大妈，孩子都有了两个，每天的生活就是忙忙忙。还是自己家的帅老头悠闲，天天在办公室里喝茶混日子，也不知道政府干嘛给他开那么高的工资……

    栗子疲惫地想着，不知不觉，就熟睡了过去。

    甚至打起了鼻鼾。

    全球各地，在希伯联合国、中南次大陆联盟和乌坦城三方核弹对峙的当口，一座座城市，在晚上八点过后，居然陆续燃起烟花爆竹。

    海狮城的马路上，野战军、戍卫军团和保安部的人，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把所有的物资，全都分发到了主产区的各幢大楼内部，车辆归位，人员返回。

    只是大楼的大门，却始终没有关闭。

    一号楼内的不少食堂工作人员，甚至闲得蛋疼地回到工作岗位，去洗刚才紧急撤离时没来得及洗干净的碗碟，环卫部的人员，也都陆陆续续背着栗子回到地上一层，要把今天的活儿干完。

    在每个人的眼里，今晚过后，明天肯定又是正常的一天。

    事情不做完，明天起来更麻烦。

    大楼里的小孩子们，在楼里面憋不住，拉着大人们，纷纷跑出大楼，放起绚烂的烟火。鹤鸣和方文甚至头头从一号楼的内部马厩里，牵出了一匹银飞马，带着儿子在海狮城里飞了一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极冬节越来越近。

    海狮城时间十点出头，栗子突然被从总控室音箱里发出的欢呼声惊醒，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忙问徐震道：“怎么了？”

    徐震笑道：“耿江岳刚才跟安安说，今晚的那群厨师都是人才，让他们入籍了。”

    栗子听得目瞪口呆：“他想干嘛呀？”

    徐震道：“可能是嘴刁了吧，领导当久了，开始贪图物质享受了。”

    栗子直摇头道：“扯蛋，他要享受，也不用一次性让一千多人入籍吧？他人呢？回来了吗？”

    徐震耸耸肩，摇头道：“不知道。”

    ……

    海狮城军管区的校场高台后方，耿江岳随意地坐在一个空位上，仰头看着天上的乌云。

    极冬节还没到，乌云却已经遮住了月光。

    他敦敦喝着酸枣酒，怎么看都觉得这天象不正常。

    主产区的方向，一道道烟火biubiu升空，在天上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全世界各地的人，在临近极冬节即将来临的这一刻，似乎已经把几个小时前三国核对峙的事情，彻底忘在了脑后。

    耿江岳抬起腕表，给安安发了条信息：“让大家都回屋吧，我一会儿要去北极点看一下。”

    安安回了个好的。

    没过几分钟，海狮城的街面上，就接连安静下去。

    各幢超级大楼的大门，缓缓合拢。

    大楼内，所有人陆陆续续退入地下，一道又一道一道地下大闸门，缓缓落下。

    海狮城内的54座超级大楼，地面以上的空间，陡然间变得安安静静。

    主产区一号楼一楼，刚刚被拖过的地面上，还留着没蒸发掉的水分。

    各个食堂里，桌椅摆得整整齐齐，厨房里，锅碗瓢盆、油盐酱醋，都放在平时的位置上。

    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连烟油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一个灶台上，放着某个学徒的吉祥物玩偶。

    总灶台上的点起表数值，全都指在零刻度上，所有的开关，全都关闭着。

    学校的教室里，空无一人。

    只有某个角落里，有个很小的声音，在碎碎念着。

    “全知全能的神啊，感谢感谢赞美赞美你。求你饶恕他们的无知和愚昧，求你让他们将心归于你的灵，求你带他们脱离苦海，求你……”

    吧嗒一声，大楼唯一的一间礼拜堂内，几十盏明亮的日光灯，同时熄灭。

    偷溜出来做了好几个小时祷告的凭借茫然地抬起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想了想，又重新跪了回去。

    一片漆黑中，她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感谢感谢、赞美赞美你……”

    ……

    咚……

    咚……

    咚……

    几千里外的新约克郡，长达六百年历史的希伯古堡钟楼，在新约克郡时间晚上10点敲响了钟声。古堡地下的老旧议事厅里，一群人手牵着手，低头默念，用纯正的希伯语做着祷告。

    片刻，祷告的声音停下。

    屋里的灯光一亮，屋子里居然人还不少。

    卡琳娜希伯牵着奥古斯丁的手，环顾四周，沉声问道：“谁没来？”

    “约瑟家族、布鲁伯格家族、道森家族、布奇家族，全都上月球去了，月球上的通讯信号，好像还无法接到这里来。”卡尔梅迪奇解释着，完全看不出希伯联合国轮值主席的架子。

    在这里，十三家族，人人平等。

    “那就当他们弃权了吧。”卡琳娜淡淡说着，转头看了眼时间，“不早了，投票吧。我反对对乌坦城进行核轰炸，那片地方的土地很肥沃，就这么污染掉，毫无意义。”

    卡尔梅迪奇点点头，也举起了手：“我也反对。”

    米高佐敦转头看了眼睁开卡琳娜的手，走到议事厅墙壁巨大地图前的奥古斯丁。

    那张地图上，标着全世界的所有土地。

    土地上，却画着各大家族的族徽。

    世界，不是天下人的世界，而是他们的世界。

    “我也反对。”米高佐敦举起了手。

    “卡戴珊家族反对。”

    “柴尔德家族反对。”

    “摩根家族反对……”

    在座的人，逐一举手，谈笑间，仿佛就决定了世界的命运。

    可就在所有人都达成共识的时候，一个年幼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同意。”奥古斯丁转过头，嘴角挂着微笑，看着满屋的叔叔伯伯们。

    所有人纷纷奇怪地望向卡琳娜。

    卡琳娜不解地问奥古斯丁道：“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奥古斯丁转过身来，微笑反问，“为什么不同意呢，你们这群虚伪的垃圾？”

第七百四十五章 极冬往事（上）

    嗒，嗒，嗒……

    墙上的挂钟，钟摆来回摆动，每秒一个周期，精准得犹如天上星辰的轨迹。

    议事厅里头，一片寂静。

    在瞬间的小惊讶后，在座的每一个人，全都又变得非常镇定。

    没有人要抢着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奥古斯丁，默然不语。

    他们这些人当中，哪怕是成就最低的米高佐敦，都经历过太多太多寻常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大风大浪。他们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人和事，已经多到大无法计数。如果全都写出来，每一段都会是普通人眼中的传奇。而他们不仅经历过那些，还一直活到现在，乃至战胜对手，获得好处。

    对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太多事情值得大惊小怪了。眼前这个希伯家族未来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他们面前口出狂言的无礼举动，比起往昔的那些情况，实在算不了什么。

    只有米高佐敦，心里略微有点打鼓。右手的食指，无声地在桌面上无声敲打着，半张被野兽划伤的脸上，那只尚还能用的眼睛里，透着些许不安的光。

    奥古斯丁面向米高佐敦，笑了笑。然后忽然打了个响指，屋里的人就听砰的一声轻响，挂在议事厅墙壁上的那些从未燃烧过的装饰火炬，忽然蹿出火苗。

    砰！砰！砰！砰！

    108个火把，飞快地依次点亮，在议事厅的四面墙上转了个圈，将整个房间团团包住。

    火苗变成摇曳的火舌，照亮每一把火炬底下，形态各不相同的雕刻。三头的擘内，榔头人身的洛克，浑身长最的别西卜，牛头人托伦，魅魔莉莉丝……

    以及，鼻子上面，只长了一只大眼珠子的奥古斯丁……

    “这间议事厅，建于六百年前希伯家族分家的时候，光明神教创立之初。但是这座城堡的历史，却能追溯到两千二百年前。”奥古斯丁的声音，在屋子里再次响起。房间里的每一个听众，在晃动的火光下，全都显得脸色阴晴不定。

    “那个时候，全世界的人口数量是八十亿，脑波电技术刚刚诞生，地球有一年四季，大地上没有怪物，人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幻灵界。

    所有活得安宁而悠闲，世界那么美好。

    但为什么呢？因为有我们……”

    奥古斯丁围着长长的圆桌，慢慢从每一个人身后走过。

    虽然只有十岁，可他的身高和体型，却已经和普通成年人没什么区别。他的手，从每个人身后的椅背上，轻轻拍过，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印记。

    嘴上也就继续往下说：“大多数的人，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就是注定了要一辈子吃苦的。所有人都需要付出极大极大的努力，才能勉强长大成人，勉强活下来，并在我们这些人的祖先们的恩赐下，获得一点微薄的报酬。这才好生下下一代，继续世世代代为我们服务。

    我们的祖先，是光荣的，是善良的，我们允许那些远不如我们的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用他们微不足道的力量，为我们提供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帮助。我们让他们在属于我们的田间耕作，让他们在属于我们的土地上搭建房屋，在他们在属于我们的矿坑里挖出宝藏，甚至为了能让他们做点更复杂的事情，还给他们提供了学习先知文字的机会。

    可那些人啊，非但不感谢我们，还认为我们剥夺了他们的自由。

    一代又一代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取代我们，霸占我们的财富，夺走我们的地位。

    哪怕我们运用自己无上的智慧，让他们住进了温暖的超级大楼。

    让他们躺着就能生活，让他们免于饥饿和寒冷的威胁，他们还是那么地不听话。

    所以，我们的祖先迫不得已，最终创造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一个发明。

    这个发明的名字，那个时候时候的人，管它叫寒冬极夜制造机。

    我们现在的人，称为这个发明所造成的效果叫——极冬节。”

    ……

    寒夜中的北极点，万米厚的冰盖下，黑色的雾气，以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强度，从地面下喷薄出来。地面上的冰盖突然猛烈摇晃起来，冰盖咔咔作响，裂开一道道深不可见的裂缝。裂缝下面，伴随着那些黑雾，人类痛苦的嘶吼声也穿透万米深渊，传到了地面。

    耿江岳从传送阵里走出，迎面而来就是一根要命的冰柱，被他一巴掌惊险拍飞。

    他身后的炽天之翼，瞬间打开，轻轻一扇，在黑雾中腾空而起。

    四周浓郁到几乎无法形容的黑雾，让他目瞪口呆。

    “呜呜呜……”

    “妈妈，妈妈……”

    孩童无助的哭喊声，从底下源源不绝传出。

    耿江岳将照明外挂的功率无限开启，光线穿透黑雾，朝着冰盖的最下面延伸过去。

    一个浑身惨白的小女孩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耿江岳吓了一跳，差点喊出声来。

    可紧随着，随着光线无限下探，那样的身影，却越来越多。数不清的孩子，伸直了手，想抓住耿江岳投下的亮光。每个人都瞳孔发白，眼里看不出表情。

    耿江岳能分明地感觉到他们内心的害怕和对生命的渴望，却完全感觉不出，他们身上哪怕一丁点的生机。是超灵体，一群有意识的超灵体。

    这个世界上的那些嘤嘤怪，难道就是这么来的……？

    耿江岳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探照灯外挂，持续往下走，过了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突然间，冰盖的最下方，一片幽蓝色的光，进入了他的视线。

    终于见底了。

    耿江岳瞬间移动到冰盖下面，可就在他落地的刹那，眼前的画面，却让他顿时毛骨悚然。

    冰盖底下，是一个天然冰洞。

    那冰洞地面上，列着一个巨大的魔法阵，魔法阵绵延数公里，足有一个小镇的面积那么大。走近看，魔法阵的各个供能点位上，躺着无数孩童的尸体。

    这些尸体，不知已经被冰封在这里多长时间。

    不少孩子临死前都还一直瞪大着眼睛，脸上写满恐惧。

    耿江岳在这片骇人的尸堆中走动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不住地泛起。

    那一具具普通人类和半怪孩童的尸体，让他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又到底……是谁干的？！

第七百四十六章 极冬往事（中）

    “脑波电能源技术，是人类世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技术，没有任何一项其他技术，能媲美这项技术为人类带来的利益。在遥远的希伯历一零二四年，希伯公国科学家基色斯克里斯特，开创性地打通了精神力量与物质力量的边界，完完全全地将全人类从能源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从脑波电发电机诞生的那一天起，只要有人，就有希望，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无条件地实现他们的社会价值，为人类社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我们伟大的先人，为每一个失去家园的人，提供了温暖而舒适的工作环境和生活环境，供养他们从生到死，而他们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不过就是每日上机，打打游戏而已。而正是这样的善举，我们又从造物主手中，获得了另外一件礼物。

    在脑波电技术诞生短短几十年后，我们的先人，欣喜发现了一个此前从为有过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着全新的动物、植物和矿石材料。这些材料，帮助我们创造出了更多美好的东西。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舒适和轻松，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有序和安全。

    在这种新环境下，为了不打扰到那些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愚昧游戏玩家的生活，我们的祖先，向他们隐瞒了一些事实的真相，希望他们能免于未知世界的伤害。

    可也正是因为我们的仁慈，结果却造成了后来的悲剧。

    那些愚昧的人们，在吃饱喝足后，要求越来越多。他们越来越贪婪，甚至认为他们应该无偿地从我们身上获得一些东西。他们不愿意再日日上机，他们要求休息，要求每天上机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二小时，他们要求能走出超级大楼，参与别的工作。

    他们要求加入到我们中间，跟我们一起分配由我们的先祖通过先知赐予的智慧而创造出来的一切物品。他们甚至提出要取代我们，要坐到我们的议事厅里，和我们一起掌管世界的土地，掌握全球的能源、矿产、粮食、机械、技术、货币……

    这些卑劣的贱民……太过分了！”

    新约克古堡的议事厅里，奥古斯丁越说越大声，声情并茂，激情澎湃。

    在场的十三家族的长老们，不禁微微露出笑容。

    卡琳娜希伯和米高佐敦，也稍稍松了口气。

    议事厅里的紧张气氛，慢慢缓和下来。所有人饶有兴致，听奥古斯丁继续说着那段早已被彻底抹去，却又留有些许痕迹的陈年历史。

    “两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面对那些越来越过分、越来越恬不知耻的贱民时，因为仁慈，而拿他们毫无办法。那些贱民们因为长期在精神的世界里工作，越来越多的他们，突破了精神与物质的壁垒，从精神的世界中，获得了各种各样特殊的能力和神奇的武器。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掌握暴力后，就企图以暴力来毁掉我们创造的美好世界。他们自称异能者，以残酷的手段，强占我们祖先辛勤建造出来的大楼。

    他们杀害我们祖先们的仆人，杀害我们的祖先。越来越多的超级大楼和土地，落入那些强盗的手中，我们的祖先们，一度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感谢我们的公平的神，就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祖先当中，终于出现了英雄。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斯蒂芬希伯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通过发动大量的族人进入那片神奇的世界，很快获得了远超那些贱民的能力。我们利用那片世界中的动物和植物，制造出能提升我们身体机能的物质，这些物质，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提炼，现在每颗的价格，是五万联盟币。

    我们今天的人，管它叫提灵丹。

    我们还有其他的英雄，为了家族，甚至献出了自己的身体。

    他们与那片空间里的生物**，生下又像人又像怪物的后代。

    从这些后代身上，我们获得了更多的东西。

    为了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我们狠心将自己的后代献祭给神明，从实验室里拿出一件又一件比贱民们的原始幻灵武器更厉害的装备。

    就连试验失败的副产品，都为我们提供了今天雨林烟和红糖水。

    我们一点点地，努力从贱民们手里，重新又夺回了自己的土地和大楼。

    可是历史总是反复拉锯的。

    后来没多久，那些贱民也发现了那片神奇的土地。

    他们闯入了神明赐给我们的世界，并善做主张地将那片土地，命名为幻灵界。

    他们野蛮地吃下那片土地上的生物，靠着这种粗鄙的办法，野蛮地提升自己的力量，再一次与我们的先祖，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

    他们甚至生得比我们的祖先还快，那群卑劣的贱民，他们拿怪物当他们的妻子，短短几十年时间，这个世界上，就多了数不清的贱民与怪物的杂种。

    战况越来越焦灼，我们的先祖越来越被动。

    而这个时候，又是斯蒂芬希伯，找到了拯救世界的办法。他学会了以精神的力量，构建能源装置的原理。只要原料足够多，那样的装置，甚至能持续运转数千年。

    为了世界的安宁，我们狠心在北极的无人之地，设下了那些贱民所不知道的装置。

    我们将这个装置，设定为每年最后两个月开始运行，使北极的气温降低数十度，并将寒冷向全世界扩散，同时排放出一些副产物，在全世界范围内吸收人类的精神能量余热，再带回到装置内，周而复始。在寒冷的逼迫下，那些不懂技术又愿意从事生产活动的贱民们，终于在我们的智慧面前，投降了。他们主动地回到超级大楼里头，努力地为了生存而发电，一切终于回到正轨。”

    奥古斯丁说到这里，抬手一指议事厅里的那台挂钟。

    “就是这台挂钟，当它在十一点敲响的时候，世界就会迎来最美丽的黑暗和寒冷。它不是一台挂钟，而是人类世界的秩序矫正机。它让强者获得应有的地位，让弱者找回他们的本心。所有的无能者，因为这台挂钟，再也不敢觊觎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议事厅里，响起了几个轻轻的掌声。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战胜者的荣光。

    然而就在这时候，奥古斯丁却来了句：“可是，这些话，都只是我们祖先的一面之词。你们想听听，那些贱民们，是怎么说的吗？”

    满屋子的人，笑容顿时僵住，面面相觑。

    奥古斯丁却露出了笑脸：“你们知道，寒冬极夜制造机使用的能源，是从哪里来的吗？不知道吧，让我告诉你们，是孩子的恐惧。孩子的恐惧，所制造的精神力量，是最强最强的。

    我们的祖先为了能使这台装置充分运行，将八百万平民的孩子，活埋在了北极的冰盖下面。这些孩子在死前所散发出的精神能量，驱动着这台装置，运行足足两千年，直到今天。

    而我，就是曾经被活埋地下的，那八百万孩子中的一个。”

    说话间，奥古斯丁的面孔，逐渐开始扭曲。

    他的身体，也迅速变得透明起来。

    在全场一片惊愕的目光中，奥古斯丁的脸上，两只眼睛，竟合并成了一只大眼珠子！

    “奥古斯丁！”卡琳娜希伯一声惊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的孩子，怎么会是一只怪物？！

    ……

    北极点的冰盖下，耿江岳走在那一望无尽的地下墓园中。

    在经过一具孩童尸体的身边时，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弯下腰，挪开脚，从地上捡起一块老旧的怀表。

    打开怀表，里面放着一张半怪孩童和他父母的照片。

    照片上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四五岁的年纪。

    下面还写着他的名字：奥古斯丁。

第七百四十七章 极冬往事（下）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卡琳娜惊恐地想要从椅子上站起来，却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离开座位。她的身体，像是被牢牢固定住，完全动弹不得。不仅是她，其他在场的人，也全都一样。

    只是面对危险，这些见多识广的大佬们，却仍然保持着克制。

    米高佐敦浑身散发着强劲电光，死死盯着奥古斯丁，咬着牙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吗……”奥古斯丁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我应该是一股能量吧。承载了几千年仇恨和恐惧的能量，在你们的帮助下，化成了实体。”

    “是吗？”坐在末座的辛普森卡戴珊，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整了下领结，脸上写满老子能走的高逼格表情，沉声问道，“那么请问，我们到底是怎么帮助你的？”

    “我正打算说呢……”奥古斯丁笑笑，似乎完全也没把辛普森卡戴珊的挣脱当回事，“不过在我说完之前，麻烦各位，都先别急着反抗可以吗？”

    他又打了打响指。

    房间里火炬前的空间一阵扭曲，一个个希伯联合国国家队的成员，还有一大群这些大佬们连见都没见过的面孔，从扭曲的空间中走了出来。

    莉莉丝、托伦、尤因、奥拉朱旺、罗宾逊……

    原本就不算十分宽敞的秘密议事厅，这一下子，就真的被填得满满当当。

    奥拉朱旺庞大的身躯，站在辛普森卡戴珊身后，将他轻轻按了回去。

    卡尔梅迪奇沉着脸，看看四周，说道：“看样子，我们今天，是必须死在这里了？”

    “大概率是的。”奥古斯丁回答道，“不过我可以为你们对争取一点时间。各位先生和女士，我要继续说了，你们还有谁，打算继续打岔吗？”

    各大家族的大佬们，全都没有说话。

    奥古斯丁微笑道：“很好，那就继续吧。那么，贱民的话，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还是从脑波电诞生之后开始说吧，反正跟脑波电技术诞生前，日子其实也差不多。

    我记得两千多年前，那时候我才四五岁，我那时候的父母，他们就是各位口中的贱民。

    你们的祖先，将他们从田间地头赶进了超级大楼，让他们躲过了酷暑和寒冷，也免于遭受蛇鼠害虫的叮咬。他们有了属于自己半私密空间，生活环境也确实得到了改善。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真的对你们的祖先感恩戴德。

    可是后来，很快很快的，他们就发现，其实生活还是和过去一样的。

    只不过从以前的在地里干活，变成了在楼里干活。

    甚至劳动的强度，还更加的厉害了。

    你们的祖先要求所有住进大楼里的人，每天必须工作十四个小时以上。因为你们说这是一想很简单的工作，十四个小时根本算不上什么。所有不听你们话的人，都会被你们赶出大楼，可大楼外面，已经没有生存的空间，因为你们把种植园也搬进了大楼内部。

    绝大多数被你们祖先赶出去的人，只能流浪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因为你们说，凡是你们视线中的土地，都归你们所有。可那些被你们赶出大楼的人，本来就是身患疾病的人，他们原本就连最简单的工作都已经无法从事了，离开大楼之后，绝大多数人，连一天时间都活不过。

    只有一些勇敢的人，他们从一开始就反对住进大楼里。

    但你们不愿意，因为超级大楼需要人口。

    人口越多，发电量才越大，才能帮你们生产出足够多的物资，供你们的祖先们享用。

    你们的祖先为了保证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带着他们的走狗，到处捕猎那些逃走的人，从巴特弗莱大陆一直追到高原大陆。那些逃走的人们，最终躲进高原大陆的密林深处，才能获得自由。

    而那些选择妥协的人们，就只能忍受你们祖先对他们无穷无尽的压榨。

    每一个被你们抓进大楼里的人，日夜劳作，几乎没有一个能活过五十岁。而你们祖先的寿命，却一天比一天长，活过百岁，活过一百二十岁，甚至有些老怪物，能活到一百三、一百四。

    生活在超级大楼里的人，也并非万事无忧。

    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食物，每天吃的东西，并不比进入超级大楼之前要好多少，如果生病了，那就更糟糕，因为超级大楼里的医院，也需要收费看病。

    可是我的父母们，他们根本没有钱。

    我四五岁的时候，我父母就全都死了。我的父亲因为过度疲劳，死在了游戏里，我的母亲，他是被你们杀死的。因为她是半怪，你们祖上的那些老怪物，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就喜欢拿半怪开刀。你们活生生地切下我母亲她们的器官，从那些器官里提炼出一种名叫幻灵血红素的东西。

    后来因为杀的半怪太多，幻灵血红素产量过剩，你们又拿这个东西做成了红糖水，再拿红糖水浇灌烟草，在雨林大陆种出了雨林烟。然后拿这些迷幻产品取乐。

    市场大了，你们对半怪的需求就越来越大，杀的人就越来越多。

    直到后来半怪都躲起来了，你们发现原来这玩意儿从普通人类身上也能提取，就自诩文明，开始骗傻子无偿献血、捐献器官，当然，光靠这点捐赠，还是不够的。

    所以你们又把手伸进超级大楼里，把那些老弱病残也都当成了原料。

    你们需要的红糖水和雨林烟越多，对我的父亲和母亲们的压榨就越厉害，既能增加大楼的产量，又能加速他们的死去，让他们变成新的原料，何乐不为呢？

    你们为了增加人口，在食物中投放大量的催情药物，大楼里的年轻女人，几乎全都不到成年就会怀孕。一部分甚至是你们自己的祖先自己做的，你们这些畜生，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不放过。

    就算躲过这一劫的女性们，在结婚的头天晚上，也会被送到你们的房间里，受尽凌辱。

    没有人能够反抗这样的命运。

    尤其当你们的祖先们，先一步发现了幻灵界，从幻灵界中获得超越常人的能力后，你们口中的贱民们，就更加无法反抗你们。一直到后来，托你们的福，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终于也从游戏的世界里，获得了同样的力量。

    你们的祖先，痛恨贱民们居然敢反抗他们。

    贱民们为了活命而暴动，他们杀死了你们祖先的走狗，杀死了你们的祖先，占领了超级大楼。

    一幢楼，接着一幢楼。

    但他们不想杀人，甚至一开始根本不想复仇。

    他们只是希望能活得像个人，能每天少工作几个小时，能吃饱饭，生病了可以有人管，老了能有人照顾，有一个虽然不富裕，但却安稳的家。

    不用每天担惊受怕，哪天突然被你们的祖先抓走，然后再也回不来。

    可是，就连这些小小的要求，你们的祖先都不愿意答应。

    你们急于要重新掌握对这个世界的控制，你们搞出了极冬节，利用技术上的优势，让我的父亲和母亲们向你们臣服。你们假装善良地为他们开设课程，教育他们，但目的却是为了将那些有天赋的孩子从人群中筛选出来，找个借口处死他们，或者培养他们当你们下一代走狗。

    你们利用谎言和所以可以利用的无耻手段，重新掌握的这个世界。

    你们用光鲜亮丽的包装，为你们的恶行披上了愚弄世人的外衣。

    可是，你们的祖先不知道，人作恶，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超级大楼越多，人们的痛苦就越大。

    幻灵界里曾经很容易对付的怪物，在吸收了这些能量后，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你们无法控制，第一次幻灵界生物入侵，你们的祖先，死得七七八八。

    你们终于怕了，收敛了，一千多年，没敢再用脑波电技术作恶。

    这项技术，一度跟着过去的那段历史，一起被人遗忘。

    可是，极冬节，却没人收拾。

    所有人逐渐都忘记了它是怎么来的，就算有人知道，也无法关闭掉它。

    而且包括斯蒂芬希伯在内，你们所有人不知道的是，寒冬极夜制造机，这台设备本身，也有一个问题。它在制造寒冷的同时，还会排出大量的幻灵粒子。这些幻灵粒子，每年在设备内部运行两个月，就会对设备造成一定程度的磨损。虽然很轻微，但也架不住年复一年。

    而这些幻灵粒子，在设备的增幅下，又会变异成另外一个更可怕的物质。

    这种物质，能产生更加强大，更加不讲道理的怪物。

    你们的好朋友耿江岳，将这种怪物命名为超玄体，各位，已经见识过不少了吧？那么你们想没想过，如果全世界同时出现八百万只超玄体，以各位的手段，你们还能活多久？”

    满屋子的人，这下终于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辛普森卡戴珊忙道：“你杀了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奥古斯丁转过头，大大的眼胡子里，带着几分笑意，“不，我不需要好处，我只是一只怪物、一团能量、一种情绪而已，我不管做什么事，都不需要理由的。”

    辛普森脸色惨白。

    奥古斯丁又继续道：“但是你们也不用害怕，我知道，你们早就想拖着全世界一起死了，其实我本性也是很善良的，所以我打算帮你们一把，让你们下定这个决心。

    我今天来，按你们人类的说法，既是报仇，也是报恩。

    让我们一起毁灭这个世界吧，这人间……不值得啊！”

    “不！不！它值得！人间很美好，这个世界也很美好！”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隆美尔摩根，终于憋不住了，惊慌喊出声来，“而且你也杀不掉所有人的，这个世界是毁不掉的！总有人能活下来的！那个……耿江岳！耿江岳！他一定能活下来！”

    “诶，这种事，不先试试，怎么知道呢？我们如果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自己能把世界搞得多么乱七八糟？”奥古斯丁很认真地跟隆美尔摩根探讨着。

    莉莉丝突然提醒道：“奥古斯丁，时间差不多了。”

    奥古斯丁转回头，看了眼那架两千年历史的挂钟。

    不知不觉，快10点40分了。

    距离新约克郡时间11点整，也就是极冬节到来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

    它直起腰来，果断道：“各位，请如实地把你们掌握的核弹密码，全都告诉我吧。让我们一起努力，完成你们祖先未竟的宏愿。

    让你们一起让所有人都没好日子过，让所有人都活在痛苦中，让所有人全都一起完蛋。

    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吗？

    现在机会来了，整个世界，最糟糕的一切要素，都已经和你们站在一起，快拿出诚意啊！”

    议事厅内，每个人的心跳，都快到了极点。

    突然，议事厅的大门外，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开了大门。

    一个长着三角眼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隆美尔摩根面露狂喜，高声喊道：“唐威！拦住他们，你想要什么，我们都给！”

    “对！我们可以支持你恢复东华皇族！马上！”

    “今后你就是我们的皇帝陛下！”

    辛普森卡戴珊、约什克林顿、乔纳森柴尔德，所有人纷纷高喊。

    房间外面，十三家族的护卫们，也终于登场。

    奥古斯丁看着眼前强悍的阵容，望向唐威，淡淡问道：“听说你很强？”

    唐威冷笑道：“你可以自己试试。”

    奥古斯丁盯着唐威，突然，房间里的108魔星骤然起来。

    无数道光芒在议事厅里交织成能量的乱流。

    下一瞬间，以新约克郡古堡为中心，一股能量悍然朝着地球的四周扩散开去。

    议事厅内，十三家族至少归真境界以上的护卫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化作灰尘，魂归宇宙。房间里的能量平息下来，屋子里一片狼藉。

    奥古斯丁抱着卡琳娜希伯，莉莉丝的防护罩下，包裹着卡尔梅迪奇。

    米高佐敦趴在地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已经没了声息。

    其他人，不知所踪。

    “跑了七个。”别西卜的脸颊上，开出了一张嘴，吐槽道，“你们这群垃圾。”

    一边说着，走到米高佐敦跟前，将他的尸体捡起来，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吞了下去。

    “啊！”卡琳娜惊恐地尖叫着。

    奥古斯丁温柔地抱着她，摸着她的头，柔声细语地安抚道：“不怕，不怕，马上就没事了。”

    卡琳娜浑身颤抖着，眼泪止不住地滑落下来：“不，不要杀我，奥古斯丁，不要杀我……”

    奥古斯丁却没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妈妈，感谢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这辈子能当你的孩子，我感到很幸福。但是，我不是人，我没有人性啊……”他捧起卡琳娜的脸，在她害怕到极点的目光中，轻轻吻上了她的嘴唇。

    卡琳娜的眼睛，瞬间惊恐睁大。

    奥古斯丁抬起头来，将一团透明的物体从卡琳娜的口中吸出。

    然后很平静地，把卡琳娜仍然温暖，却已经僵硬掉的身体，推到了地上。

    别西卜见状，忙兴奋地跑上前。

    奥古斯丁愤怒阻止道：“滚！她是我母亲！”

    别西卜瘪瘪嘴，吐槽道：“你这句话，让我恶心得至少三天都不想吃东西了。”

    莉莉丝的防护罩下，莉莉丝问奥古斯丁道：“找到有用的东西了吗？”

    奥古斯丁道：“希伯家族的密码有了。”

    “那我这边，应该也有了。”莉莉丝跨坐在卡尔梅迪奇身上，双臂环着他的脖子。

    这种姿势，老卡尔平时其实是很喜欢的。

    可是现在，他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软得使不上半分力气。

    他浑身哆嗦着，几次想要拿出本命灵能武器，却都使不上力气。

    莉莉丝轻飘飘地抓住他的手，笑容魅惑如花。

    看得托伦在一旁不住地生气，鼻子里哼哼不停，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在找什么呢？”莉莉丝盯着卡尔梅迪奇，凑近他的脸，在他耳边吐着冷气。

    一只手，轻轻摸上他的后脑勺。

    然后冷不丁地，一下子就插了进去。

    卡尔梅迪奇瞬间浑身僵硬。

    莉莉丝在老卡尔的脑子里搅动了几下，忽然眼睛一亮，惊喜道：“收获不小！”

    奥古斯丁问道：“不小是多不小？”

    莉莉丝站起来，将卡尔梅迪奇的尸体推到一旁。

    托伦一个飞跃过来，一脚就踩下，直接跺碎了卡尔梅迪奇的脑袋。

    别西卜看得眼皮子直跳道：“傻逼牛头人，浪费食物。”

    莉莉丝全当没看见，拉起托伦的手，对奥古斯丁道：“今天口令是，火树银花。”

    “火树银花？好美的名字……刚好还赶得及吧？”

    奥古斯丁转头看了看那台挂钟。

    可惜两千年的老古董，却已经支离破碎。

    “以后再也用不着它了。”莉莉丝道，“北极点的设备，已经坏掉了，从今天开始，今后这个世界，天天都是极冬节。”

    “啊……可惜了，我还挺喜欢夏天的。”奥古斯丁摇摇头，消失不见。

    议事厅里，怪物们一只接着一只离去，很快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两具僵硬的尸体。

    十三家族各自的总部里，警报的响声，一个接着一个响起。

    圣约翰彼得堡哈布斯怀特宫门前，恢复成原本样貌的奥古斯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宫殿全球战略指挥中心总部的屋内。

    屋子里的人们，看着希伯家族的小少爷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全都有点发蒙。

    奥古斯丁恍若无人般，走到操作台前。

    操作台上，显示着希伯联合国的所有核弹位置，对准的目标，正是乌坦城。

    “奥古斯丁先生，您怎么来了……”操作控制台的少将，下意识捂住了操作台上的钥匙。

    奥古斯丁微笑着，指了指控制到，说道：“错了。”

    “什么？”少将有点不明白。

    “目标错了。”奥古斯丁抬起手，一道光柱，从那少将的额头上穿透过去，然后推开他，直接一拧钥匙，莉莉丝瞬间出现在他身边，飞快输入了一串符号。

    奥古斯丁对着话筒说了句：“火树银花。”

    控制室里的军官们大惊失色，可还没站起来，就已经被屋内的一大群怪物，像点心一样撕碎。

    希伯联合国分布在全世界的核弹，接连调整了射击位置。

    操作台旁，奥古斯丁淡淡道：“海狮城才对嘛……”

    说完，轻轻按下了操控台上，那个空色的按钮。

    ……

    砰！

    新巴特弗莱深水港，无数的烟火升空。

    玄秘职业联赛赛场旁，主持人兴奋地带着带领众人倒计时：“三！二！一！”

    “极冬节快乐！”

    那主持人激动地喊着，望向那些烟火，望向防护罩外。

    远处的天空，几十、上百道火光，越飞越远，似乎飞出了防护罩的高度，朝着越来越高的高度飞去。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慢慢地，转为惊恐。

    ……

    北极点地下，整座魔法阵，忽然天塌地陷般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的孩童尸体，跟着魔法阵落入更深的深渊。冰洞上方，万米后的冰盖簌簌掉落，全世界的地面，都好像震动起来。

    “地震了吗？”海狮城地下避难所里，所有正看着电视直播的人们，纷纷紧张地站起来。

    北极点地下，耿江岳眉头微皱，消失不见。

    幻狱界魔王殿中，枯坐了十年的石像，慢慢剥脱，砰然裂开。

    马仲颖睁开眼，环顾四周。

    四周的石像，全都不见了影子。

    只有大魔王，还端坐在高高的王位上，瓮声说道：“它们都出门了。”

    “好像是的……”马仲颖站起来，对大魔王笑了笑，“话说，我一直有个疑问。”

    大魔王问道：“什么？”

    马仲颖问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魔王安静了几秒，说道：“我是人类塑造的，一个象征，你可以叫我大魔王，也可以叫我大菠萝，或许，也可以叫我……光明神。”

第七百四十八章 极冬节快乐

    “看！天上！”

    “什么东西呀，流星雨吗……”

    天京市第八区凯旋大道，数百万拥堵在马路上庆祝极冬节的游客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仰望漆黑的夜空。当月亮的光芒都被乌云和黑雾联手遮挡住，位于北半球的巴特弗莱大陆上空，却出现了几千、几万条光焰。火焰拉出长长的尾巴，在夜空中点起一个个微小却不容忽视的亮点。但突然就在这时，整个天京市，却冷不丁响起了防空警报。

    人群中有人惊声高喊：“核弹！是核弹！打起来了！”

    这一嗓子，立马让早上才刚看完新闻的人们，瞬间反应过来。凯旋大道上顿时一片混乱，惊慌的尖叫声从人群的各个角落响起。所有人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无数人朝着马路两旁的店铺内跑去，各酒店和大楼里，又有数不清的人想跑出来。随即在某个角落，又传出一声意味不同的惊叫。

    一名男子捂住脖子的伤口，踉跄着朝人群中央跑去。在他身后，一名瞳孔浑浊的妙龄女子，伸直双臂，对他紧追不舍。情绪失控，导致感染变异了。而且这一次，来得如此之快。

    前后不过半分钟时间而已。

    凯旋大道上的的这一幕，仿佛是几年前的历史重演，却又不完全是几年前的样子。

    大道中段，装修一新的半步解衣酒吧门口，韩明明经验丰富地飞快从楼上的窗户一跃而下，忍不住骂骂咧咧道：“马拉个币！七年之痒吗？！还是老子跟这地方犯冲？”

    话音刚落下，前方的天京市第一区，就轰的一声，隔断墙开始关闭。

    吸取了曾经的教训后，天京市的第一区和其他几个区之间，早早地就建起了防护墙。平时开启的时候看着像个艺术品，一到要命的时候，那玩意儿就真的能让很多人完蛋。

    凯旋大道尽头的凯旋门一边落下，防护墙上的值守人员，一边飞快地就架起了重机枪和元素炮，对准那些妄图冲入第一区寻求帮助的游客们。韩明明远远看到，有继续破口大骂：“草你奶奶！倒是给留条活路啊！狗日的，搞自己人比搞怪物都狠！”

    他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手枪，朝着隔壁那家唐威经常光顾的酒店跑去，同时台起腕表紧急呼叫道：“我是天京市空军指挥部上校参谋韩明明，凯旋大道爆发感染，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几十米的路，韩明明飞身而过，赶在那酒店的千斤大闸门关闭之前，一个翻滚就滚了进去。

    腕表那头，也传出了一个女孩子紧张的声音：“韩明明上校，这里是天京市空军总台，我们这边也出事情了，目前没有人手可以帮你，你……你自求多福吧！”

    “我靠！”韩明明骂骂咧咧站起来，抬头一看，就发现酒店大堂里头，有几十个人晃晃悠悠走了出来。眼珠子浑浊，集体面瘫。分明就是一群，刚刚变异的货。

    韩明明当场就懵逼了。

    什么情况？

    这感染效率，有点高啊……

    “不要过来！我警告你们！我真的会动手的！”

    韩明明有点慌张地喊着。

    身后是千斤重的大门，前面是一大群，一旦被它们咬到，就要从此姑跟他们一起快乐生活的变异者。他只不过想趁着今晚出门浪一把而已，为什么每次想做坏事都不成功？

    老子……老子就想破个处，为什么会这个困难？！

    砰！砰！砰！

    酒店大堂里，枪声阵阵。

    酒店外面，无数人在尖叫中被变异者扑倒。

    凯旋大道上，重机枪无差别地扫射着，枪林弹雨的声音，掩盖住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天空中，甚至有空军的飞机飞过。

    在凯旋大道的中央投下一颗榴弹，轰的一声，炸断了天京市标志性的自动人行桥。

    整座城市，一片火光。

    ……

    几公里外的平安阁内，刘洲成脸色阴沉，看着卫星传送回的高空画面。

    几百、几千甚至上万枚导弹，从希伯联合国的各个角落升空，划过整个希伯联合国的上空，却朝着并非是乌坦城的方向射去。

    刘洲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本不该发生的战争，居然真的发生了。

    而且还是发生在极冬节之夜这种节骨眼上。

    狗东西，故意的吗？！

    旁边另一块平屏幕上，第八区凯旋大道上突发的混乱场面，才刚开始，就已经控制不住。

    惨叫声和机枪扫射的声音，令刘洲成简直怒火中烧。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刘主任……”方白羽惊慌地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开门见山地问道，“我们怎么做？”

    刘洲成双拳紧握，几乎咆哮道：“开启全国紧急状态！国防军做好准备拦截敌人攻击，平安阁所有人转入地下，马上！”

    他说完就站起来，快步朝着办公室外走去。

    平安阁内每个办公室里的电话不断响起，大楼内，到处都是乱忙奔跑的身影。

    ……

    “总理！总理！希伯联合国动手了！”

    贝马城的中南次大陆联盟中央政府大楼里头，无头苍蝇的数量，完全不比其他地方要少。便秘多日的迪莫只是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惊愕听到希伯联合国动手的消息。

    然后不等他传召军情情报部门的人员过来问清楚，赫鲁尼就直接一个电话通到了他的办公室里，劈头盖脸咆哮道：“你是傻逼吗？为什么这种事情不先跟希伯联合国通好气？！”

    本身其实只是赫鲁尼家族的高级打工仔的迪莫，被骂得屁都不敢放，只是连忙问道：“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一起做啊！乌坦城的好处，绝不能让十三家族独吞了！他们射！你也射啊！趁核弹飞过去也得半个小时！我们的发射井，离乌坦城更近！”

    赫鲁尼在电话那头咆哮着。

    迪莫急忙道：“是！是！我马上给中南军协下命令！那个谁……！”

    一旁的秘书急忙探头过去。

    迪莫连忙喊道：“给中南军协发总理特令，现在马上！把核弹给老子射出去！”

    “是！”秘书急急忙忙，飞奔出去。

    迪莫还想跟赫鲁尼再说点什么，那头却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迪莫颓然地坐到了自己的老板椅上。

    他脑子放空地看着天花板，人生的一幕幕，飞快从眼前闪过。

    他出身贫寒，幼年丧父，靠着母亲给人当情人好不容易活下来，千辛万苦考进贝马大学。

    后来他努力读书，考上了圣约翰彼得堡大学的研究生。

    半工半读坚持两年，又考上了天京大学的博士。

    毕业后靠着在东华国攒下的奖学金贿赂他母亲曾经的情人，得以进入中南次大陆联盟政府工作。从最底层做起，兢兢业业，发奋图强，干好业务，跪舔上峰。

    花了足足四十年时间，他撒谎、耍赖、暗杀、诈骗，无恶不作，将一个又一个对手拉下马，最终终于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可是，现实却仍是如此的冰冷。

    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也依然只是赫鲁尼家族养的一条狗。

    一条有名字的狗而已。

    好郁闷啊……

    迪莫想着，忽然觉得有点晕，意识逐渐模糊。最多不过十几秒钟，就在他彻底失去直觉的那一刻，仿佛所有活在世上的压力，都瞬间不见了。

    “总理！中南军协说希伯联合国的导弹不是射向乌坦城的！”秘书手脚并用，匆忙地爬了进来，高喊道，“他们需要解除发射的口令，今天的口令是什么？”

    “嗷……”坐在老板椅上的迪莫，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眼珠浑浊。

    “总……总理？！”秘书惊骇万分，说话都哆嗦了。

    几秒钟后，仓皇的声音，传遍中南次大陆联盟中央政府大楼。

    “总理变异了！迪莫总理变异了！变异了啊！”

    与此同时，数千枚无法撤回程序的导弹，则载着核弹头，直奔乌坦城的方向而去。

    原本明亮的夜空中，又添了好些志同道不合的世界末日小伙伴。

    ……

    “陛下！是朝我们来的！十三家族和赫鲁尼家族，不打算让我们活了！”

    乌坦城内，高原大陆联盟联合政府大楼中，一名头上长角的武官，惊慌失措跑进办公室内。

    阿鲁组家族的组长呜呜阿鲁组沉着脸，咬牙切齿。

    “好！很好！这是他们逼我的！下令，把所有的核弹头全都发射出去，一枚都不要剩！给我把圣约翰彼得堡夷为平地！顺便……叫上我全家，马上去天京市紧急避难！”

    “是！”头上长角的武官，匆忙离去。

    三分钟后，中南大洋的海面上，上千枚导弹从潜艇内冲天而起。

    高原大陆的各个角落，山体中、沼泽旁、密林中，数不清的导弹发射井，打开了井盖。

    一颗颗新装备不装的归真多元素核弹头，在漆黑中，露出了它们平平无奇的真容。

    ……

    北半球的另一处海面上，一个黑影，蜻蜓点水般，从水面上掠过。

    马仲颖抬头看看漫天星光，目光澄澈。

    随即便身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而那处海面之下，却有一个红色的洞口突然打开，并以肉眼可不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海水与洞口相连，洞口内，探出了一颗巨大而丑陋的脑袋。

    水中的巨兽，浑身披甲，体型宛如冰山。

    在它身后，看起来很可爱的深海食人猴滚滚而出，成千上万，成万上亿……

    海洋中，想起叽叽喳喳的，呼唤杀戮的声音。

    然后是天空、旷野、洞窟、荒漠、戈壁、丛林、冰原、乃至，城市里面。

    随着马仲颖在全球各地每一次出现和消失，越来越多巨大的幻灵界破口，凭空出现。

    每一个破口的大小，都前所未见。

    极冬节的夜色中，数不清的怪物从破口中走出来。

    充满现实世界的幻灵粒子，让它们就像回到了另一个家。

    “舒服。”

    德尔斯基里迪纳摩城外，一只普普通通的阵恶，竟口吐人言。

    ……

    海狮城一号楼底下，当地震的余波散去，所有人才刚站稳脚跟，海狮城的卫星，就拍到了无数根钢铁烧火棒飞来的画面。潘旭华抱住刚显怀的梦梦，死死盯着电视上的直播画面。眼里写满了不甘心。海狮城防护罩外，导弹呼啸着，调整位置，冲破乌云，笔直地朝着海狮城的位置自由落下。

    电视直播画面中，那核弹头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一号楼地下避难所的大礼堂内，篮子和柿子、云舒和七宝、老耿和楚楚、熊猫和玛丽莲、朱星峰和徐星上……人们紧张地紧紧拥抱在一起，总控室里，栗子也握紧了徐震的手。

    然后就在核弹头看似无限接近防护罩的那一瞬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爆炸刹那间所产生的能亮瞎人眼的光，还没来得及照亮整个会场，整栋大楼的店里，就突然熄灭掉。

    巨大到不可名状的能量，在防护罩外彭拜而磅礴地出现。

    热量荡开了天地间的黑雾。

    明亮如白昼的光，照亮的海狮城的四周的海面。

    蘑菇状的云团，冲天而起。

    黑暗中，无数躲在防护罩外的怪物，化作飞灰。

    防护罩的外层，却能源充沛地，硬生生荡开了那毁天灭地的攻击。

    穹顶之下，一只手，贴在防护的内壁上。

    耿江岳戴着一副墨镜，忍不住自夸道：“操，老子真是帅呆了。”

    军衔章上的英俊两个字，在核爆的强光下熠熠生辉。

    地下避难所里，全城各幢大楼的电力瞬间恢复，安安带着三个孩子，躲在房间里头。

    电视画面恢复的瞬间，嘉诚指着电视，兴奋大喊：“爸爸！是爸爸！”

    “耿总理！”

    “耿江岳！”

    整座海狮城，整座海星城，整座贝隆城，全世界每一个收到海狮城信号的城市里，几十亿人目睹耿江岳这孤身扛核弹的一幕，无不沸腾尖叫起来。

    圣约翰彼得堡的大街上，欢呼声直冲天际。

    而天际之上，数千颗核弹，却正以无可阻挡之势，俯冲而下。

    不等人们反应过来，便轰然爆炸。

    轰！

    乌坦城，圣约翰彼得堡，海狮城的防护罩上，同时开出了炫目到无法直视的毁灭之花，就像一件送给全人类的礼物，并附赠一句：“极冬节快乐。”

第七百四十九章 神罚（一）

    “感谢全能的主，赞美赞美赞美赞美祢！感谢感谢感谢感谢祢！感谢赞美祢赐我儿子力量，让他行于这地上，如祢行在天上。祢是万王之王，万神之神！祢是这个世界的救主！

    感谢祢来拯救我这个罪人，感谢祢降下天罚，来结束这个轮回。

    求祢惩罚这个世界，清洗这个世界，让那些愚昧无知的恶人，不再玷污祢神圣的国！

    求祢让那些不信祢的恶徒永坠地狱的硫磺火中，不得饶恕！

    求祢让那些污祢之名的人，灵魂永不得解救！求祢带我到祢的面前，享那永生的福！求祢带我到祢的身旁，去享那无尽的喜乐！

    主使我喜乐，嘿~！主使我喜乐，嘿嘿~~！”

    海狮城主产区1号楼，一楼公共区深处的礼拜堂内，电源又重新启动。

    数十盏明亮的吊灯重新亮起，照亮这个平日里最多只剩三十五人来的小房间，房间的墙壁上，内置的电视机自动开启，将海星城视角下的海狮城外围景象，实况转播回来。

    几乎每秒一发的核弹爆炸频率，让海狮城周遭数公里的地面，一直在不住地摇晃。

    防护罩外结了冰海水，在巨大的热量照射下，尽数融化，汽化蒸腾。

    猛烈的冲击波，搅动着海狮岛四周的海浪不断翻滚。

    整片海狮城区域，仿佛热锅煮水，天上的烈焰滂沱，宛若末日的神罚。

    整整半个小时，核弹的攻击，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发增强。

    海狮城外层防护罩上外，核爆所产生的辐射，竟生生在防护罩外形成一层厚厚的辐射电离层，将大量的爆炸光线挡住，让人们可以隔着屏幕直视它。

    这五彩绚烂的颜色，落在耿江岳老妈的眼中，俨然就是《大光明经》中所写的“通往天国的阶梯”。凭借跪在大太阳木雕前，念着念着，开始唱，唱着唱着，就开始哭，痛哭流涕。

    梦标带着五六个人，穿着特战防护服，无语地守在这个教堂的角落边缘。

    为了把萍姐带回去，原本已经紧紧关闭的大楼避难所大门，又再次为她一个人打开，应急机动队的人可谓是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接应，然而令他们蛋疼的是，萍姐此时一心只想跟光明神走，面对他们的喊话，完全置若罔闻，根本不鸟他们……

    “操！”已经升任市政厅应急机动队副队长的白小白忍不住破口大骂，很是无语地对梦标吐槽道，“妈的要不直接打晕带走吧！老娘没法忍了！我真的好想一枪毙了她！”

    “别胡说！”梦标训斥了小白一句，可心里其实也挺同意小白的意见。

    只是，这件事操作起来，其实没那么容易。

    萍姐这些年来，浸泡在海狮城的福利中，非常幸运地学会了十分罕见的被动分身术——如果她不愿意走，一旦身体认定受到攻击，就一直分裂，越抓越多。

    而仅凭他们这几个人，想抓住所有的萍姐分身，根本不可能。

    但要是不抓到所有的萍姐分身，她又能随随便便指认，其中没被抓到的一个就是她的真身，梦标他们也就不可能把她带回避难所里。

    另外除此之外，谁也不能保证，在强行绑萍姐回去的路上，她会不会突然情绪失控，进而感染变异——就在刚刚十几分钟前，天京市那边已经有人通过私人渠道发出警报，今晚的幻灵病毒似乎也发生了变异，变得毒性更烈，传染性更强，就连全效抵抗药剂都无法完全解除，灵力值越低的人感染起来越要命。而恰恰萍姐的灵力值，不算意外地刚好就低得可怜，九转后也仅有三百多点。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是不错了，都能够得上曾经的白银级猎魔师的水平了，但在海城市这个世界最强国内，萍姐这种灵力值水平，就属于倒数中的佼佼者。

    如果今晚非得有谁要变异掉，那萍姐哪怕不是第一个，保证也是第一序列。

    生怕动粗会刺激到萍姐的梦标，此时真心纠结得要命。

    脚下的地面，整幢大楼一直在核弹的冲击下不断震动。

    这还是在两个防护罩，双重三层甲的保护下！

    就算是傻逼，也该知道核弹的威力到底有多夸张。

    耿江岳到底还能撑多久，谁也没有答案。

    但天上的核弹雨，却好像还能下很久很久……

    西方世界，这是把所有的家底全都打出来了吧？

    草特么的！

    梦标咬牙切齿，边上的一个小战士，也跟着骂道：“草特么的！祢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尊称。”几个人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安安穿着防护服，从礼拜堂后的门外走了进来，她平静地走到梦标和小白身边，淡淡道：“光明神教的一部分东华族人为了体现他们对神的尊重，把所有关于光明神的称谓用词，都换成了带祖先偏旁的字。然后一边说《大光明经》一个字都不能改，一边自己改得一塌糊涂。没读过书，没文化就是这样的，只准自己放火，不许别人点灯。”

    “哦……”那个提问的小战士和小白同时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正在痛哭流涕的萍姐，却突然止住哭声，冲着安安厉声喝道：“你还敢污蔑神？你这个悖逆的人，祂今天就要让你下地狱！”

    萍姐语气凶狠，在她眼里，安安这种叛徒，比耿江岳可恶多了。

    耿江岳顶多是“还没有感受到神的灵”，还没有开窍而已，她相信在最后一刻，耿江岳一定会跟她上天堂的。但是安安这个死女人，嫁人后就尼玛背叛了神背叛了教会。礼拜堂也不来了，教育家里的孩子，也绝口不提光明神了。这是故意要把她的孙子往地狱带啊！还有这些年来，礼拜堂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少，耿江岳娶了她之后，两个人对神的不敬越来越严重。

    都是安安！都是这个女人！

    就是因为她的存在，才让耿江岳迟迟感受不到“神的灵”，这个女人，分明就是魔鬼派来，潜伏在他们的队伍中的！亏她还曾经以为，耿江岳娶她都是神的安排。

    现在看来，这就是陷阱啊！

    萍姐双眼通红地看着安安，眼中满是夺子之恨。

    安安连反驳的心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对梦标和小白道：“你们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

    小白急道：“别啊，你们要是出事，我怎么跟耿江岳交代？”

    “大姐，你交代不了的，你也没这个能力啊。”安安很直白地说着，转头对梦标道，“梦队长带你的人回去，这是命令。”

    梦标看着安安，一阵犹豫。

    轰！

    这时整座大楼，突然比刚才更加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房间的灯光连续眨动起来。

    电视里的信号，也不那么稳定了。

    萍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神要来了！祂已经来了！”

    安安不再跟梦标多话，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萍姐身前，蹲下来，轻声道：“妈，你不走，我也不走。”她拉开了防护服的拉链，把头探了出来。

    二十四岁的安安，虽然生了三个孩子，可脸上依然还有胶原蛋白。

    算不上让人一看就难以忘怀的美女，但素面朝天，也依然还是很漂亮。

    头发梳成简单的马尾，光洁的额头整个儿露出来。

    气色很好，不过关键是精气神，特别棒。

    萍姐看着依然年轻的安安，居然要留下来跟她一起死，一时间，不禁有点错愕。

    两个人身后，梦标拉着固执的小白，还是强行带走了她。

    大楼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安安抬起腕表，将信号不稳的电视，切换到了一个权限较高的频道，画面终于稳定下来。海狮城的外层防护罩，已经不见了。

    耿江岳正守在海狮城的内侧防护罩下。

    整座海狮城，还有边上的海星城，已经几乎暴露在了核弹面前。

    再没有多余的缓冲余地。

    安安抬起手，指向从海狮城内部角度拍下的画面，对萍姐道：“妈，你看，拯救世界的，从来都不是神，是我们自己。是小岳这样，愿意牺牲自己的人。”

    萍姐黑着脸，立马就要反驳。

    安安却直接打断，用【禁言术】封住了萍姐的声音，缓缓道：“我知道，你又想说，小岳的力量是神赐予的，但是他的意志呢？也是神赐予的吗？如果你非要说是，那今天我们的这个神，它到底是要毁灭人类，还是要拯救人类？如果它要毁灭人类，它为什么又要让小岳出现？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如果它要拯救人类，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跟神对着干吗？妈，到底是神想要这个世界毁灭，还是你想这个世界跟你一起毁灭，你能想清楚这个问题吗？到底是小岳在豁出自己拯救世界，还是你觉得自己念几句经，问题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你能想清楚吗？”

    萍姐被安安问得炸毛，气急败坏地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想走，却又被安安用【五行山】定住。

    安安不给她机会地持续输出道：“没关系，你想不清楚也没关系，只要我们自己想清楚就可以的。毕竟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围着你转的。你怎么想，跟我们其实没什么关系。

    我只知道，如果小岳现在就死了，那就是到死都没信，按你的道理，他应该下地狱，可是在我们这些人的眼里呢，所有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你说这个时候，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更信神，还是更信小岳呢？”

    安安把频道又一换，切换到海狮城的每一幢超级大楼的底下避难所。

    她指着画面中扫到的一个个人，一个个指着说道：“你看，老宋、幺筒、唐恩波，这些都是以前从北城就跟着小岳的老伙计，他们相信小岳。排骨、梦梦、大妖精、普祥，这些好不容易从北城爬进南城的人，他们相信小岳。篮子、壮壮、阿福，海狮城的国家队，这些南城的有钱人后代们，他们相信小岳。云舒，我爸我妈，海狮城曾经的这些人上人，他们相信小岳。

    还有，海星城这些从全世界各地跑来的大富翁，那些千辛万苦跑来投奔我们的难民，他们是因为相信小岳，所以才来到这里。

    还有张泰恒，这些在猎鹰城看见无数世面的人，你也可以问问，他们来到海狮城后觉得内心安宁，是因为小岳，还是因为别的？还有东华国移民过来的那些高知教师们，你也可以问问，好好问问每一个人，我们的生活，到底是自己奋斗出来的，是自己守护住的，还是谁赐予的？

    你甚至可以去问问朱星峰和李太虎，为什么他们愿意交小岳这个朋友。”

    轰！海狮城外，几颗核弹，在半空中撞在一起，产生更加剧烈的震动。

    被近距离波及到的海星城防护罩，最外层裂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整座礼拜堂的灯，瞬间又再度熄灭掉。

    电视信号，却完全消失。

    安安坐在黑暗中，声音还是那么的冷静：“妈，我知道，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也听不进去。而且我越说，你越要反驳，越要跟我对着干。

    但你听不进去，今天我也要把这些话说完的。

    不然有个万一，以后就没机会了。

    我要告诉你，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哪怕它今天真的要弄死我们所有人，我们下了地狱，也只会跟着小岳走。因为只有他，才是真的在为我们每个人着想。

    但是你的神，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它只存在在你自己的脑子里。

    你怎么想，当然是你的自由。

    但过了今天，我们的神，他就实实在在地站在我们眼前。

    可他又不是神，因为我们都知道他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他自己也不会承认。但这个礼拜堂，以后一定会被挂上小岳的头像——你又要说我们拜偶像是不是？

    那我告诉你，是的。”

    安安盯着萍姐的眼睛，一字一顿：“在我们所有人的眼里，小岳就是我们的神。他没有创造地球，也没有创造宇宙，但他在地球上，创造了全世界的世界。

    带领人民改变世界，获得幸福的过程，这才叫创世。

    靠吓唬、吹牛、欺骗、耍把戏，让人民跪在地上磕头，编故事说靠搓泥吧就搓出一个世界的，那叫神化。只有纯傻逼，才会拿神化当信仰。

    这个世界，从来只有人才能造出神。

    如果没人认领，这个神、那个神的，无非就是一堆烂木头。”

    安安抬起手，轻轻对着礼拜堂上的太阳木雕一弹。

    木雕应声而倒。

    安安顺手解开萍姐身上的技能。礼拜堂里，立马响起萍姐疯狂的吼叫：“悖逆！你这个悖逆又愚昧无知的人！神今天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我草……！”海狮城的穹顶下，耿江岳在核爆的间隙，听到从腕表里传出的老妈的怒吼，内心简直充满蛋蛋的忧伤。

    他曾经以为只要是个人，就一定有可以教育的空间。

    可世界的真相，却总是那么残酷。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或那样，改也改不了，甚至拒绝去改。

    危害性小的，就想萍姐这样，既折磨自己，也折磨身边的亲人，她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什么，却不知道这么做根本没用。嘴里喊着求神恩赐的萍姐，本质上就是个满地打滚要糖吃的小孩，你能满足她一时，却满足不了她一辈子。因为总有一天，她的要求会超过你的能力。到那个时候，她却只会怪你，而不会去责怪她的神。老耿跟楚楚跑路，不是没原因的。

    还有危害大的，就像乌坦城里的那群有钱少爷，像李诚诚的儿子们，同样是满地打滚要糖吃的孩子，但却因为他们掌握了支配他人的资源，就能为了一颗糖果，让无辜的人失去生命。

    不仅是他们，整个希伯皇族、整个东华皇族，都是一样的货色。

    在他们的世界中，世界就该只有他们一个人。

    剩下的，全都是应该围绕他们的工具。

    每一个人活在世界上的任务，就是为他们服务。

    他们就是宇宙的中心，就是人间的太阳。

    所有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

    为了让他们高兴，每个人可以连生命都放弃。

    但问题是……这特么可能吗？

    所以希伯皇族被推翻了，东华皇族也覆灭了。

    这个世界，本就不该掌握在一群心里只有自己的幼稚鬼手中。

    也只有幼稚鬼们，才会发明出光明神教这么幼稚的东西。

    说到底……

    “都是没文化闹的啊……”耿江岳在防护罩下抵挡着核弹，瞬间消失，又瞬间移动回来。

    海星城外的核爆，绚烂炸开。

    海狮城的外围防护罩被炸掉后，他不得不在两头之间来回忙碌。但这也没办法。原先的海狮城外围防护罩，体积实在太大。维持那样的一个防护罩，消耗远比同时保护两个防护罩还厉害。

    在这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耿江岳估算自己起码已经挡住了一千次以上的核弹攻击，可他堪称巨量的储备灵能，也同样被消耗掉了将近百分之十。但天上的核弹雨，却不知还要下多久，也没人知道，还有多少颗核弹，会在海狮城的上空爆炸。

    再这么下去，海星城的部分区域，或许已经不可避免，要被核弹正面击中。

    那些躲在超级大楼地下几十米深处的人们，也不知道会受到多大的影响。

    此时此刻，无论耿江岳再怎么努力，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完全顾及到每一个人。

    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将损失降到最低。

    轰！轰！轰！

    海狮城接连不停地遭受着犹如陨石雨般连续不断的撞击。

    天京市时间11月1日凌晨3点半，天京市市区内的感染危机，已经在军队的无差别扫射下，迅速平定。韩明明一身血污，坐在半步解衣酒吧旁的石柱上抽着烟，空气中满是鲜血的味道。

    一大群生化兵，正在紧张地处理着现场的上百万具来自全球各地的尸体。

    韩明明神色麻木而疲惫地仰头，看着前方广场巨大屏幕上的冲天火光，轻轻叹了口气。

    圣约翰彼得堡，已经挂了。

    乌坦城的防护罩，倒还是屹立不倒。

    中南军衔的上千发核弹，有打歪的，又被狂风吹偏的，有半途就爆炸的，还有被乌坦城空军击落的，真正飞到目标地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不足百发的核弹，单靠着乌坦城二十多亿人这些日子攒下来的能源，就被防护罩拦了下来。

    画面中，曾经号称坐拥全球最强防空力量的圣约翰彼得堡，已经是一片废墟火海。

    乌坦城外，因为核弹的热量而融化的雪水，在城外形成的汪洋，冲刷着尸体，向四周奔腾而去。城市里面，上万名乌坦城的市民们，举着枪朝天空扫射，热烈欢庆希伯联合国首都完蛋。

    东华国驻乌坦城大使馆外，韩克用的面孔在电视画面里一闪而过。

    韩明明看到他家老爷子，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刚才乌坦城要是被炸了，老爷子也就跟着一起挂了。

    可就在这时，乌坦城的黑暗处，忽然响起怪兽连声咆哮的声音。

    东华国强大无比的卫星，直接将画面一切。只见在乌坦城外的汪洋之中，一大群深水食人猴，密集得就像蛙卵一般，千百万只，从水里探出头来。更远的地方，数以亿计的沉沦魔，手举着火把，骑着半人马，在积雪较浅的草原上，万马奔腾。数亿条强而有力的大腿，踩在高原大陆松软的土地上，使得方圆百里的地面，全都震动起来。

    “怪物！幻灵界生物入侵！幻灵界生物入侵！”

    全世界，每一个收到东华国信号的地方，人们脸上全都露出了比看到核爆炸还要恐惧的表情。

    德尔斯基里迪纳摩城外，无数的阵恶，在人类重机枪和火炮的火力下，凭着血肉之躯，撞破城市的防护罩，源源不断冲进城内。

    城市最高处，阿德市长端着酒杯，身后是已经变异死去的妻子和孩子。

    看着城中无处不在的火光，听到从各个角落里传出的惨叫声，阿德市长喝口酒，将酒杯往地上一扔，掏出手枪，顶住了自己的脑袋。

    砰！

    天空中，一片灰红色的雪花落下。

    一个成功半辈子的王八蛋，果断地离开了世界。

    ……

    全世界每一个地方，不断地有怪物涌现出来。

    幻灵界破口位置不明，怪物数量不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类引以为傲的归真弹和双层甲，在这犹如潮水般的怪物大潮面前，几乎谈不上有多大的意义。

    乌木兰市市中心位置，开启了最强状态的李太虎，守在一个直径起码三百米大的幻灵界破口前，来回扫荡着从洞中源源不断冒出来的怪物。诸葛思齐和乌贼师徒俩联手干掉一只漏网之鱼，诸葛思齐当机立断道：“分头，垃圾归你，小王归我！”

    “好！”乌贼当机立断，又拿出呼叫器，高喊道，“肘子！青青！大炮！阿斌！出来扫垃圾！其他人，守好大楼！”

    “是！”正巧赶来乌木兰市过冬的国家队们，纷纷从各自的大楼里跑出来。

    破口前的李太虎，转头看了眼身后，正微微一笑，忽然间，一道凌厉的风声，迎面而至。

    他匆忙往后退开一步，最外层的防护盾，却竟被直接击碎。

    抬起头来，只见一个手提长枪的人形怪物站在前面，很是有点装逼犯地对他说到：“吾乃战争狂魔，阿斯莫德。”

    李太虎想了想，很没素质地回答道：“我乃你大爷。”

    ……

    天京市外，刘升龙和王天鹏被狼人王洛克和血族王爵德古拉拦住了去路；圣灵城中，迪丽热尔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莉莉丝，身后出现了几根黑线，看得莉莉丝瞬间懵逼。新基亚尔市内，奉命镇守贝隆城的尼古拉特拉夫斯基，追着托伦，陷入了怪物的团团包围圈中。

    北极点的冰层下，一只只惨白的手，从冰雪中伸了出来。

    全世界所有人地方，每个人全都自顾不暇。

    而唯一能解救他们的人，却仍被困在海狮城中。

    轰！轰！轰！轰！

    核弹仍然如雨点般倾泄，便是全世界最大的暴雨，无非也就这个程度。

    海狮城地下，再次勉强恢复信号的大礼堂里，所有人抱着拳，揪心地看着画面中的耿江岳。

    安安独自坐下来。

    小嘉诚好像是在看电影似的，问她道：“奶奶呢？怎么还不来啊？”

    “奶奶……她不想来了。”安安摸了摸小嘉诚的头。

    一号楼外，萍姐走出了大楼，跪在地上，继续虔诚地祷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耿江岳背对着她，只看到自己的储备灵能，在不停歇地减少。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

    耿江岳飞在空中，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接下来的多少核弹，看到了多少次爆炸。海狮城的近地面上空，不断爆炸的核弹，仿佛在地球上，形成了一个暂时的小太阳。

    以海狮城为中心，附近至少方圆一百公里的，全都接受着几千度高温的炙烤。

    海水沸腾，生物灭绝。

    “储备灵能即将耗尽……”

    似乎从创建之日起，就没怎么主动吭声过的【我的宇宙】，突然发出了警报。

    耿江岳的脸色，陡然难看起来。

    储备灵能，只剩0.2%了……

    几百万而已。

    应该还能挡住……三五十发核弹？

    轰！轰！轰！轰！

    核弹并不给耿江岳思考的时间，平均每秒钟一发，接连落下。

    “妈的！”

    许多年没紧张过的耿江岳，突然间心跳加速起来。

    眼看着自己的储备灵能越来越少，就在立刻就要见底的之际，他狠一咬牙，意识中只听砰的一声脆响，【我的宇宙】中储备灵能的血条，瞬间又拉满了将近一半。

    而代价则是，技能栏中的【神罚】，已然消失不见。

第七百五十章 神罚（二）

    【神罚】：瞬间释放十段斩击，每段斩击依次提升30%附魔伤害，最后一斩提升300%附魔伤害，无条件秒杀灵力值3300点以下幻灵界生物。攻击距离：20照明单位。消耗灵力1800点。

    耿江岳看着这玩意儿流逝掉的时候，居然半点都没觉得心疼。

    仅就输出来说，他现在已经完全用不着什么特定的技能了。

    在进入第八重【天门】境界后，拍死怪物，就好像已经成了本能，只要认真打出一拳，威力绝不比300%的附魔伤害要小；消耗方面，就更不用担心，数以十亿计算的储备灵能，把整个幻灵界打个对穿都有富余。所以失去【神罚】这个技能，对他所造成的最大影响也只不过就是，远距离搞死人的特效没了。但也不要紧，反正以他现在的移动速度，那20个照明单位，眨眼就能抹平距离。

    有没有这个远距离攻击效果，在实战中已经区别不大。

    【神罚】这个技能，在它有限的存在时间里，发出了最后的光和热，不仅恢复了耿江岳将近半管的蓝条，也让他始终紧绷的神经，稍稍得以放松下来些许。只是在全人类生死危亡的困境面前，这点放松感觉，仍然远谈不上能掏出一瓶汽水，插上吸管开始嘬的水平。

    耿江岳仍然需要在海狮城的北城、南城外加上海星城三地之间来回切换，要不是【转运术】和【我的宇宙】的空间移动效果，能保证他瞬间在三个地点之间移动，此时的海狮城，最起码也该有将近一半的国土已经沦陷。至少海星城是铁定保不住了。然而在耿江岳的努力下，挨了三个小时核弹攻击的海星城，却依然顽强地矗立着，连防护罩都保存得完整无恙。

    只有海星城的边远地区，那些耿江岳力有未逮的地方，几幢新建的超级大楼，外立面已经明显化开，熔化的金属像一团粘稠的巧克力，缓缓从墙壁上滑下。

    但堪称奇迹的是，这些大楼的地下部分，却依然能收到信号。

    海狮城的控制室里，栗子紧张地跟海星城已经失去防护罩保护的市民们，保持着通讯。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真的感到庆幸。希伯联合国的导弹精度如此之高，99%以上的核弹头，都是在海狮城的南城上空爆炸，对位于海狮城最北面的海星城的影响，直接降到最低。

    而如果换成是对面中南次大陆联盟射来的导弹，那可真的就不好说了……

    指东打西的，天晓得那些核弹会落在海狮城周边的什么位置上。

    那样的话，耿江岳今天保护海狮城的难度，最起码也要再提高十倍以上。

    海狮城的场面，仍然焦灼。

    希伯联合国的核弹储备数量，简直就像是故意故意为毁灭地球而存在的。

    一轮又一轮，全世界似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的核弹发射井。

    这个宣称人权至上的垃圾国家，没有能力去清除那些无人区内的怪物，却有本事将核弹部署到那么偏僻的荒野。仿佛对他们来说，杀死人类，要比杀死怪物更重要得多。

    栗子看着屏幕中，来来回回以残影的速度在三座城市之间移动的耿江岳，想起自己十七八岁那会儿，只恨不能跪舔圣约翰彼得堡的那些话，简直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奶奶的……

    她当年是有多脑残，才会信了希伯联合国的那些鬼话。

    这种国家，不管从哪个人嘴里说出的话，别话好话、坏话，别管听起来有多特么的理客中，真的都连半个字都不能信。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这群狗东西的肚子里到底装着多么脏的想法，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真的敢也真的会，拉上全世界给他们垫背。

    轰！轰！轰！轰！

    海狮城时间，凌晨将近四点，核爆在海狮城的三个防护罩上，持续没完没了地输出着。

    而且威力似乎也越来越大。

    北城养殖场里的牛羊们，焦躁地哞哞咩咩地叫唤着，南城偌大的空地上，满地的鸡鸭鹅不断扑腾，俨然已经无法忍受天上绵连不断的强光和噪音刺激。

    “咯咯咯！”

    主产区一号楼的大门前，一群公鸡从大楼高高的台阶前蹿过。萍姐跪在台阶前，闭着眼睛，默念着《大光明经》，念了将近四个钟头，声音变得很轻，明显已经续不上力。

    “妈，差不多了，你怎么念，这个世界也不是你说了算啊。”安安在她身边坐下来，递给她一块面包，“吃点吧。”

    萍姐却理都不理，强打起精神，念经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安安见她不吃，自己拆开包装，边吃边说道：“妈，你到底在坚持什么呢，你到底是要神保佑小岳拯救世界，还是想让神毁掉世界？出来哪个结果，你就说哪句话是吧？反正都是你的功劳，都是你祷告了，这个世界才会如何如何？”

    “对！”萍姐突然一停，抬起头来，怒声回答道，“就是我祷告的功劳！”

    安安看着萍姐，笑了笑，又拿出另一个没拆的面包，递了上去。

    萍姐愤愤接过面包，拆开来恶狠狠地咬着，一边说道：“跟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没法说，你们懂个屁啊，你们什么都不懂！神的旨意，也是你们这些人可以猜到的？！”

    安安也不反驳，只是淡淡地说道：“六百年前，希伯皇族的罗恩希伯创建光明神教，《大光明经》上管他叫罗恩大先知，说他是受神旨意，来人间传播信仰。后来他们靠着这套说辞，收拢教徒，壮大势力。所到之处，凡是不听他们话的，就全部杀死，凡是不想死的，就只能听他们的话。白天杀了人，晚上向神忏悔，灵魂就得救了。每天杀人，每天忏悔，每天得救。

    一直到今天，你看……”

    安安指着已经被炸得变色的天空，淡淡道：“他们造出了这个东西，不是为了宣扬神的话，也不是要送您去天堂，他们只是纯粹的，想要弄死我们所有人。

    一会儿咱们要是都被炸死了，希伯联合国那群也跟您一样，信仰光明神的人，就会说海狮城的人是死有余辜，也包括你在内。然后他们在您现在这样，做个祷告，灵魂就得救了。

    可在他们嘴里，您却是要下地狱的。

    不是因为您不听神的话，而是因为您不听他们的话。”

    萍姐顿时气道：“放屁！我才不会下地狱！那些人才该下地狱！”

    “是啊。”安安微笑道，“所以，这跟您信不信光明神有什么关系呢？”

    萍姐道：“当然有关系！信了神才能上天堂！”

    安安道：“可您刚才还说，那群人要下地狱……”

    萍姐尖叫起来：“他们懂什么！神的脸都让他们丢光了！”

    安安道：“但那群人，他们也信神啊。连海狮城的总教宗，我爸，大祭司，云舒，都是他们任命的。前些年，他们还给您发了修女证，您拿到那个证，不是还挺高兴……”

    “那是……那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他们也觉得不一样。三百年前，他们自己也觉得别人都是错的，只有自己懂，内乱得一塌糊涂。后来一群人去了中南次大陆，搞了个中南次大陆联盟，一群人去了北方，搞了个北方冰原联盟。现在还有迪丽热尔和唐威，又把光明神教搞到了东面去，搞到了雨林大陆去，再过段时间，等我们都死了，他们又要打来打去，互相之间都说自己才是代表了神的旨意。

    妈，要不您看这样，您今天努努力，先活下来，等这场战争过去了，您再去跟希伯联合国、跟中南次大陆联盟、跟北方冰原、跟高原大陆上的人说，你们都不懂，就您懂，大家都听您一个人的，以后全世界就您一个人说了算，这样好不好？”

    萍姐顿时拉下脸道：“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这些事情，神都会安排的。轮不到你来说话！你不是回去了吗，现在又跑出来干什么？”

    “刚才走掉的是分身，我要是扔下你自己走了，以后怎么面对小岳？做人啊，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里也要有别人的。那些只顾着自己的，只觉得自己对的人，您看……早晚都要干出这样的事情来。还没做的，不是不想做，是没有那个能力。一旦这些人掌握了这样的权力和力量，什么神不神的，他们自己就是神，他们说的话，就是神说的话，谁得罪他们，就是得罪神。

    妈，这个感觉，您应该体验得比较深刻了吧？”

    安安看着天上的核爆，屁股底下的大楼，抖得越发厉害，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不留情面，“您每天说这个得罪神，那个得罪神的，到底是得罪神还是得罪您，您心里真的就不点都不清楚吗？您每天说这个是神默示的，那个是神默示的，到底是神默示的还是您自己想说那些话，您心里难道没数吗？就算您再怎么否认，再怎么自欺欺人，您觉得别人心里难道会没数吗？

    妈，这些话，原本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跟您说的。

    毕竟我也挺忙的，要管全市那么多的食堂，那么多的仓库，那么多副食品店，那么多酒店餐馆，每天那么多鸡鸭鱼肉、油盐酱醋进进出出，食品安全、仓储安全，粮食储备够不够，每天的账目清楚不清楚，饮食部几十万人的工作安排，制度管理，人事安排。哪里出点事就得去现场指挥，哪个人出了问题就得及时了解情况。全市几百万人的吃喝，直接跟我有关系，前些年挺个大肚子，还得去贝隆城跟生肉协会下面的商户谈判，因为熊猫脾气差，跟人闹翻了，幸福星又没权限拍板。逢年过节，还得想办法让职工们高高兴兴，思想建设还不能落下……

    妈，我们这些人呐，真的很忙的。

    如果冷落了您，也是没有办法，工作总得有人去做。

    但是今天，倒是难得有机会了。就算是为了小岳，我也觉得我必须跟您讲一讲。

    如果今天，如果大家都死了。我死了，小岳死了，光耀、嘉诚和振宇都死了，但只剩您一个人还活着，那您一定要知道，您能活下来，不是神的恩赐，而是一定有其他人牺牲了自己，才保护着您活了下来。但将来我们不在了之后，生活中就不会再有人惯着您了。

    海狮城也好，世界上的其他地方也罢，信教的人，都是为了生活。

    为了生活，就是为了今生，不是为了来世。

    那些让大家住在超级大楼鸽子铺里的人，为了从穷人身上捞好处，才会跟你们讲这些鬼话。让穷人一辈子穷下去，以为来生能过上好日子，那些向我们扔核弹的人，才能在这辈子就过上好日子。但你以为穷人不懂这个道理吗？穷人懂的。可是穷人别无选择，他们只能选择相信，只能选择将生活的希望寄托给来世，才能减少他们今生的痛苦。

    他们信的不是神，是药。默念十分钟，都是神的安排，白天吃的苦，也就没那么苦了。晚上做梦梦见天堂，做梦梦见有好日子，第二天早上才能起得来，才能继续为有钱人做工，才能继续活下去。《大光明经》说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堂，你以为是神说的吗？

    那是罗恩希伯说的。穷人要是全都自杀了去天堂，谁给他们干活？

    但是，妈，我们早就不是没有选择的人了。

    我们早就已经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这几年，全市信教的人，一共只剩下三百来个，有些跟您一样，认死理，没文化，还死鸭子嘴硬，还有些是信着玩玩，有事没事拿礼拜堂当个聚会场所。真要让他们不信，只要好处给够，人家也是愿意放弃的。还有您老说那些教授怎么样，博士怎么样，您看现在，海狮大学里还有人搞这些吗？忙都忙疯了，谁在乎光明神怎么想、怎么说？

    为什么别人都能明白的道理，您非要装作自己不明白？

    只有越无能、越懒惰的人，才会把生活交给光明神，但凡有手有脚有脑子，谁会真觉得跪在地上磕头就能有饭吃？真要磕来了，那也是人家心善给你的……”

    萍姐打断道：“你错了，那是神的旨意，是神安排他们这么做的。就是因为你们越来越不信神，神才会让那些坏人来打我们，你看，神的安排，就是这么神奇。”

    “那如果打不掉我们呢？”

    “打不掉，就是神的仁慈，还有，因为这里有我这么个信神的人。”

    “打掉了呢？”

    “打掉了，就是你们活该，你们下地狱，我上天堂。”

    安安一阵沉默。

    萍姐得意道：“看，神的安排，是不是很神奇？”

    安安停顿了几秒，说道：“是，是挺神奇的。希伯皇族以前就是这么干的，跪下来向他们磕头的，就是神的仁慈，不肯向他们下跪的，就是亵渎神，他们就以神之名，处死他们。只不过后来他们觉得自己文明了，穷人也都开窍了。他们才不再以神的名义了，换成了人权、自由、民主，不过本质上，也是差不多的。唉……妈，得亏您没有小岳的本事，不然这个世界，早就全都信神了。您要是成了神，好歹还能让穷人有点心理慰藉，好歹不会太欺负穷人，可惜了。”

    萍姐把安安的这些话，直接整段自动过掉，像是只听到最后几个字，板着脸不高兴道：“没什么可惜的，这也同样是神的安排。”

    安安看着她，沉默许久，终于死心了。

    装睡的人，永远都叫不醒。安安站起来，叹口气，对萍姐道：“妈，我想通了，我要回去了。跟您死在一起，一点意义都没有。您今天要是出点什么事，我希望也是神的安排。

    小岳也会理解我的。”

    “走走走！神都不想看到你！”萍姐烦躁地挥着手。

    安安抬起头，望向远方穹顶下来回瞬移的耿江岳，转身就朝大楼内走去。

    半分钟后，一号楼的大楼大门，开始重新关闭。

    萍姐听到声音，转头看着那缓缓关上的大门，心里头突然空落落的。但仍然她失落而倔强地嘀咕：“你们都去地狱吧！就我一个人上天堂，一个人……”

    说话间，瞳孔开始浑浊，可就在这时，一只仿佛透明的手，忽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大眼珠子同志，摇晃着长长的尾巴，将一颗小药丸，及时塞进了萍姐嘴里。正要消散意识的萍姐，陡然恢复神志，随即见到眼前不人不鬼的玩意儿，立马吓得张嘴就要尖叫。

    “啊……！”

    奥古斯丁迅速伸手，一根手指，比在了她的嘴唇上：“嘘……”

    萍姐吓得急忙闭嘴，满脸充满恐惧的泪水，害怕地看着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嘴角一咧，露出满口尖牙：“别怕，我亲爱的圣修女。我叫奥古斯丁，奥古斯丁希伯，我是大先知罗恩希伯的子孙，我是神的子孙，我来带你们……上天堂！”

    ……

第七百五十一章 神罚（三）

    “啊——！救命啊——！”

    空旷无人的海狮城南城马路上，惊恐的呼救声，在城中回荡。

    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萍姐的身影。

    奥古斯丁非在半空中，看着眼前的奇观，表情相当懵逼。

    它死活都料想不到，耿江岳的妈居然也是个挂逼。

    这十年来，奥古斯丁自问也见过各种各样诡异的人类技能了，但像萍姐这种抓不死，甚至根本是抓不住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头一回。这仿佛能无限分裂的技能，简直挑战他身为怪物的三观。

    只能用能量波一次性打死吗？

    奥古斯丁指尖，凝聚起一颗灵丸，但又无奈地收了回去。

    它明明是想抓住耿江岳的妈当人质，让耿江岳放弃守塔啊……

    杀了她，那计划不就直接失败了？

    本以为可以让耿江岳在救妈和拯救世界之间稍微挣扎一下的奥古斯丁，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崩了大半，眼中写满了蛋疼。

    而在海狮城地下，所有人在各自的房间里看到这一幕，也是同样的目瞪口呆。

    “诶，这招跟你挺像的啊……”胡广琛的房间里，卢佳佳看了看他。

    海狮城环卫部中将部长粪坑战神胡大人，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相当深以为然。身为一个能化作几百万只水熊虫逃命的苟命达人，胡广琛甚至觉得，还是萍姐这招更加先进。

    至少理论上，她的身份还是比较受控制的。

    不像他，经常苟着苟着，就从各种脏不拉几的下水道里钻出来。

    所以一个人的名字可能会取错，但外号绝不会错。

    他粪坑战神胡广琛，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

    海狮城的穹顶下，耿江岳隐隐看到底下有一大群人在跑路，可又抽不出手去帮忙。

    而就在这时，穹顶下来，忽然飞来一个小点。

    奥古斯丁忍无可忍，冲耿江岳怒吼道：“耿江岳！你看你妈！”

    耿江岳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底下发生了什么，可远处又正有一颗核弹朝着海星城飞去，耿江岳没有时间管这个，当机立断脱口而出：“不看！”

    话音留在人间，身影却消失不见。

    轰！

    远处海星城外，巨大的爆炸声再度响起。

    奥古斯丁飞在半空，脑子里嗡嗡的。

    不看？！

    这狗逼……什么素质啊？我奥古斯丁大人，顶多也就是杀了自己的老娘，你耿江岳这个混蛋，却眼睁睁看着老娘被老子追杀却袖手旁观、视而不见？！

    不孝啊！

    奥古斯丁脑子都瓦特了，飞到穹顶高处，特地等着耿江岳又飞回来，愤怒问道：“你特么人性呢？你妈都要挂了，你居然不救？！”

    “操！老子哪儿有那时间？”耿江岳繁忙地在三座城市之间来回奔波，一边不拿奥古斯丁当人似的，随口问道，“狗东西，你怎么又活了？老子没弄死你吗？”

    “啊，转世投胎重生了，可好玩了。”奥古斯丁道，“这次主要是想毁掉全世界，棒不棒？这个核弹的发射命令是我下达的，你气不气？”

    “还行吧。”耿江岳道，“就算生气又能怎么样呢？顶多就是把这些导弹全都拦截下来后，再抽空把你送回地狱母亲的怀抱，你们的导弹，总不会用不完吧？”

    “用不完不至于。”奥古斯丁抬手看看时间道，“问题是，三万六千发导弹，还得射好一会儿才能射完，我就是挺担心你灵力值还够不够用。”

    “我草泥马！”耿江岳一听这个数字，当场就发飙了。

    到底是什么狗逼国家会缺德地攒这么多核弹？

    把全球地面犁上一遍的意义到底何在啊？

    而且如果奥古斯丁这狗东西没说谎，那他的灵力值，好像真的还有点不够用……

    至少现在这半管儿蓝条，那是绝逼没戏的。

    “你操不到了……”奥古斯丁一脸惋惜，“我把我妈杀了，就是卡琳娜希伯，你认识的。你杀我外公的时候，我刚从她肚子里出来。人类真是好脆弱，我长大三岁才能开始修炼。

    对了，我记得你好像能吸收物质的嘛，为什么不在核弹掉落的时候就提前吸收走呢？”

    “呵，做人这么久，没来得及读书吧？”耿江岳道，“海狮城的防护罩，是一个以十六公里边长正方形的四个顶点为交点的半外接圆，最高高度是四百八十米，你知道这么大一个半圆，它的表面积有多大，人类在观察它的全貌时，视野盲区又有多大？

    更不用说，老子还要一次性照顾三个。你觉得我是满世界飞来飞去拦截导弹更能守住这座城市，还是敌动我不动，来回给这些防护罩输入能源更加稳妥？”

    “哦……原来如此。”奥古斯丁点点头，“所以这些防护罩，应该也是有储能上限的吧？不然你也不用这么飞来飞去了。那么，一个防护罩的储能上限，能挨多少下核弹的攻击呢？乌坦城那边，好像是挨了四十几下都没裂掉。我看你这个防护罩，跟他们那个应该是同款吧？

    我猜猜？五十发？六十发？

    按每秒一发，也就是满能源的状态下，这个防护罩，能扛住一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我只要能让你离开这里一分钟，海狮城的防护罩，应该就塌了吧？”

    耿江岳眉头微皱，不再吭声。

    奥古斯丁忽然叉腰大笑：“哈哈哈哈！耿江岳你个傻逼！你完了！老子带了几百万人马来拆家，我看你到底是保塔还是保基地！”

    耿江岳来回漂移的残影，突然冷不丁在奥古斯丁面前停住。

    “靠！吓死老子！”奥古斯丁连忙飞出去几百米。

    耿江岳望着地面上，海狮城南城九宫格的正中央，一个红色的破口，缓缓打开。

    马仲颖一身黑色的战甲，站在那破口旁，微笑着朝耿江岳挥了挥手。

    耿江岳突然道：“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奥古斯丁飞回耿江岳面前，贱嗖嗖道：“该来的，总会来的。”

    “不是，你误会我了，以你的智力，怎么可能猜透我这种高考失误也能拿四百八十分的天才心里是怎么想的。”耿江岳一边说着，凭空掏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小本本，用鄙夷连小学都没毕业的目光看着奥古斯丁，无比得意地笑道，“傻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奥古斯丁：“这是……”

    “不错！”耿江岳的调门陡然一高，“这就是传说中海狮城三废礼品组合套装之一，人称鸡肋中的鸡肋，肋中之王的技能书！技能书，随机获得一个与使用者灵力主属性相关的技能，每人仅限使用一次，兑换价格，十点储备灵能！你没有听错，不是一万点，也不是一百点，它只要区区十点！十点你买不了吃亏，十点你买不了上当，只有东华国的傻逼，才会花几个亿东元来买我这个东西！我耿江岳，今天要向世界证明，我其实是个商业奇才！”

    “操……这是重点吗……”地下避难所里，朱星峰无语地吐槽道。

    但话说回来，耿江岳这么一搞，整座城市的紧张气氛，立马消散不少。

    那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当场就不存在了。

    好像只要有耿江岳在，什么破事儿都不算事儿。

    海狮城的正中间，无数的阵恶、沉沦怪、血尸、毒尸、地狱恶魔虫汹涌而出……

    萍姐在底下的处境越发刺激。

    奥古斯丁忍不住提醒道：“你特么到底想干嘛？再逼逼，防护罩和你妈都要撑不住了。”

    “所以说你这种文盲懂个屁……”

    耿江岳冷笑道，“老子从十年前拿到这本技能书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等有哪一天，我会迫不得已需要现场学习一门技能，来解决眼前的问题。

    技能书这个东西，就像盲盒，打开来找到不喜欢的东西，你可以留着，也可以送人，甚至是扔掉。虽然抽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概率很低，可是架不住老子不但是世界最强，还是世界首富。

    十点抽一次奖，以老子的财力，我现在兜里的钱，能特么抽到自己寿终正寝……”

    奥古斯丁问：“那等你抽到那玩意儿，这个世界不就没了吗？”

    耿江岳继续冷笑：“所以我才会说，你们这群死文盲，你们懂个逼啊？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儿来的脸一直跟老子逼逼？”

    “我草，你特么适可而止啊！”奥古斯丁被耿江岳一口一个文盲，骂得都炸毛了。

    耿江岳却全然不管，变本加厉道：“傻逼，朕今天就要教会你一个道理，在你掌握所有的情况之前，你最好永远闭住你的嘴，因为在结果出来之前，你特么永远都不会知道，别人的真实意图和底牌是什么。说出去的话，泼出去出的水，想要不被打脸，沉默和忍耐，才是唯一的办法。

    那么傻逼，你想知道，朕的底牌是什么吗？”

    奥古斯丁茫然问道：“什么？”

    “哈！白痴！老子才不告诉你！略略略略……”耿江岳耍了奥古斯丁一通，瞬间在三个防护罩间跑了个来回，给三个防护罩充满能源。

    然后就在这一瞬间，这整个世界的速度，在耿江岳眼中，突然无限无限无限地慢了下来。

    天上数百枚核弹，像是停滞在了半空。

    地面上，所有从幻灵界破口中钻出的怪物，都像是停住了动作。

    奥古斯丁保持着愤怒的表情，悬停在防护罩下。

    一只正要抓住萍姐某个分身的阵恶，向前蹿的姿势，违反物理规则地保持不动。

    底下避难所里，一双双眼睛，盯着海狮城内部摄像头传回的直播画面。

    全世界，都停住了。

    只有马仲颖，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耿江岳消失的位置，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的宇宙】空间里，耿江岳飞速地抽出技能书，又随手变回储备灵能。

    他头上的太阳和月亮，不停地交替再交替。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也不知道【我的宇宙】内的时间过了多久，可对于外面世界的所有人来说，都只是一瞬间而已。耿江岳忽然出现在奥古斯丁面前，将一本技能书撕开。

    技能书化作点点金光，飞入他的身体。

    在全城数百万人的注视下，耿江岳大喝一声：“超级！多重！影分身术！”

    话音落下，耿江岳瞬间化身千千万万。

    数不清的挂逼，从天空中蜂拥而下。

    一个耿江岳冲进怪物群中，万剑归宗一开，当场带走一个营。正要抓住萍姐的那只阵恶，被一个耿江岳一脚踹爆。正从天上飞下来的核弹，直接被一个耿江岳抱住吸收。

    奥古斯丁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脸上突然就挨了比核弹还核弹的一巴掌，瞬间飞出去几百米远。眼见着就要撞上防护罩的内壁，又一个耿江岳蹿出来，直接把它踩到地上。

    奥古斯丁狠狠坠落，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一个耿江岳飞到深坑前，低头一看，骂道：“操！土遁跑了！”一大群耿江岳追着嗷嗷叫的怪物们冲到幻灵界破口旁，一个耿江岳喊道：“兄弟们！杀呀！踏平幻灵界！活捉大菠萝！”天上的耿江岳，手贴着防护罩，打开一瓶猕猴桃汽水，插上吸管，咕噜噜吸着：“这里交给我了！”

    地面上，一只阵恶突然坐倒，嗷嗷痛哭起来。

    妈逼的，生活真的太绝望了……

    海狮城地下避难所里，所有人看着这惊世骇俗的一幕，已然无话可说。

    只有安安，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似乎想到了什么更了不得的事情……

    “怎么样？牛逼吗？”耿江岳的真身，走到马仲颖跟前，微笑问道。

    马仲颖咧咧嘴，回答道：“任何好事情，都必须得付出代价，虚张声势，也要成本的。”

    耿江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

    马仲颖抬手看了眼时间，道：“还有两个小时，还会有更多的核弹下来，你这么多分身，每一个都在消耗你的储备灵能，你还有多少资源可以用呢？”

    耿江岳反问道：“那你们的准备，就是无限的吗？”

    “倒也不是。”马仲颖指了指地上越来越大的幻灵界破口，“全世界，各个角落，共计一百零八个，北极点那边，还有八百万超玄体破土而出，外加幻灵界一百零八魔星，三千万灵力值三千点以上的怪物大军，你有把握在这些东西搞死全世界之前，把它们全部消灭掉吗？”

    耿江岳看着马仲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还有你。”

    “对，还有我，小伙子，我在那边，等你最后的答案。不要让我久等啊。”

    马仲颖转过身，一步跨进了幻灵界破口。

    耿江岳没有追过去，只是眉头紧皱。

    想了片刻，他抬手打开腕表，群发消息道：“喂，谁会封印幻灵界破口的？出来帮个忙。”

    他身后，从幻灵界破口里跑出来的怪物们，尽数灰飞烟灭。

    萍姐的分身，也早灵力值透支后，一个跟着一个消失。

    海狮城最高海拔的一座小山丘上，萍姐望着远处巨大的幻灵界破口，大口喘着气。她遥遥看着耿江岳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神啊，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她伸着手，无意识指向耿江岳的方向，瞳孔逐渐浑浊。

    慢慢失去了意识。

第七百五十二章 神罚（四）

    “喂，谁会封印幻灵界破口的，出来帮个忙。”天京市郊外，巨大的幻灵界破口远处几百米的前方战事指挥中心内，王神机一边远远看着那个大到离谱的洞口，以及洞口内汹涌而出，绞肉机般冲击着阵地的怪物大军，一边扫了眼耿江岳发来的短信，眼里满是苦涩。

    如果没有这里的事情，他倒是很想去还在挨核弹炸的海狮城帮个忙。

    可是眼下天京市局面已经堪称危急，要不是有归真弹武器撑着，以这群怪物的数量和实力，他们或许早就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撑不住了。而且即便有新式武器的帮助，天京市的沦陷，似乎也已经只是时间问题。眼前的这群数量庞大的怪物，战斗力甚至超过了十年前海狮城遭受怪物时，他在幻灵界内遇到的那些。如果说当时的那群怪物，保底都是伯爵级魔灵，那么现在的这些，至少至少，都应该是公爵级了。哪怕每只小怪，都已经能跟魏关山级别的猎魔师过上几招。正常的个人武力，在这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的“低配版魏关山大军”面前，已经完全起不到什么作用。

    十年前，东华国的精锐力量在幻灵界内一夜覆灭，上万精英死伤殆尽，只活下来一个韩明明，最近十年间，只能靠着“东华五绝”以斩首战术逼得西方不敢乱来。

    直到今天，经过十年的休养生息，东华凭着海狮城提供的大量小药丸，已经培养出了数十倍于十年前的年轻精英。他们原本以为，哪怕再遇上那样的情况，东华国也绝不会再被动挨打，可哪知道，怪物发展的速度，竟早已经远远超过人类世界。

    东华国花钱堆出来的数万崇阿境界的年轻人，在数百万同样级别且悍不畏死的怪物大军面前，王神机眼看着他们就是被摁在地上摩擦。

    在天京市前线战场，整个东华国最有希望获得战略胜利的这片地方，冲入战场的那些优秀的年轻人们，每个人都像是跳进火坑里的干柴，最多撑不过两三分钟，就壮烈地燃烧掉自己，但却换不来任何结果。王神机看着眼前枪林弹雨，娃娃兵们拿命去填窟窿的场面，整个心头都在发紧。

    那幻灵界破口，明明就在眼前。

    二十年前，以今天这样的火力，就算这个洞口再大几倍，他都有信心把这个窟窿补好。

    可今天，他却连接近目标都做不到了。

    而反观海狮城那个变态，全世界人眼见着他们已经挨了足足四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核弹攻击，那个家伙，居然还有余力抽空打短信，问谁会补洞？

    咋滴？你一边抗核弹一边发短信还一边把几百万怪物大军摁回去了？

    王神机想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抽。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海狮城和东华国的多能派，明明是一脉相承的思路，如果当年他稍微对耿江岳上点心，把他带在身边，再撺掇荀继新把海狮城收入东华国囊中。那现在耿江岳就是东华国的人，坐在东华国第一把交椅上的就该是窦建华。唐威上面有数不清的人和规矩压制着他，他也就不会野心勃勃跑去雨林大陆。如果一切都能重来，今天天京市的局面，还不就是耿江岳几巴掌的事情？

    “我草……”王神机紧紧攥住拳头，眼里写满因无能和后悔的愤怒。

    就在这时，天上突然掠过一架战机，一枚对地导弹，无差别杀伤地落下来。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幻灵界破口前，被扫出一个大洞。

    强烈的冲击波从王神机面前吹过，将王神机头上的帐篷吹得哗哗作响。

    天空中，一架又一架的首都战区空军战斗机出现。

    韩明明戴着头盔，只露出一双眼睛。

    坚毅的眼神中，不再有半点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首都战区空军一大队，跟我走！报效国家的时候到了！”

    韩明明大喝一声，带头朝着幻灵界破口疾驰而去，一头扎进幻灵界破口的边界。后面数十架、上百架飞机，紧跟着韩明明的战机，视死如归冲进幻灵界内！

    王神机当机立断，指挥道：“不要管外面的怪物了！配合空军，进幻灵界！”

    战场四周，冲锋号随即响起。

    数十万守在战场前线的将士，怒吼着向怪物大军冲去。

    “杀！”

    阵地上弹如雨下，人类和怪物的吼声交织成一片。

    城市后方，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狂奔而至。

    巨大化的王天鹏，手臂上挂着一只半人半狼的玩意儿，咬在他的胳膊上不放。

    王天鹏猛一发狠，拽下狼人王洛克，连带着撕下自己胳膊上一大块肉，狠狠甩在地上，用脚重重一踩。然后高高跃起，跳入阵中，一拳一脚，将阻拦王神机部队进入幻灵界的巨大阵恶，各个拍飞，浑身上下，已然千疮百孔，血流得满地都是。

    城市的另一边，刘升龙喘着粗气，眼圈发黑，借着地形跟德古拉兜着圈子。

    突然，一只利爪从刘升龙肚子里探了出来。

    刘升龙还没来得及反应，德古拉就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眼中满是心理变态者的满足情绪。

    “傻逼。”刘升龙不但丝毫没有紧张，反倒露出了冷笑，“老子……血里有毒。”

    德古拉闻言，突然感觉哪里不对。

    刚想要跑，却被刘升龙紧紧抓住了抓住。

    刘升龙浑身的血液，迅速地从体内流淌出来，涓涓滴滴，凝聚成一条血龙。

    “死！”

    血龙咆哮着，完全不给德古拉跑路的机会，从它的眼耳口鼻，贴脸钻进它的身体。钻进德古拉身体的血龙，在它的体内疯狂扭动着。古德拉的身体开始融化，惊声大喊。

    “疯子！你特么有病！”

    刘升龙却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要没了，他拿出一颗市面上已经停产很久的【殉职先锋散】，将海狮城这件做工精良的沙雕产品，含进嘴里。

    感觉自己还能抢救一下的德古拉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惊叫道：“别！别！你妈逼！”

    砰！巨大的灵能波动，朝着整座城市的四面八方荡漾而去。

    城市里的每一个强者，全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谁自爆了？！

    天京市第三区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阵血雨冲天而起，漫天洒下。

    刘升龙的身体，化作飞灰。

    地上只残留着一件军服，看军衔，是东华国国防军准将。

    街面上，德古拉的一颗脑袋，砰然落在地上。

    它睁大着眼睛，伸出舌头，舔舐着地面的血液，努力地想要自救。

    就在这时，边上的小屋子里，却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付文杰的小孙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它。

    德古拉的舌头，停止了舔血的动作。

    它惊恐地看着那个小朋友，连声道：“你要干嘛？你想对我做什么？讲规矩啊！有种等我伤好了，一对一单挑啊！你个王八蛋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爸爸！爷爷！你不要过来啊！”

    小付同学一声不吭，默默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小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它。

    “我爷爷说了，吃人的怪物，就算追到天边，也一定要弄死。”

    幼嫩的手指，按下扳机。

    砰！

    一颗昂贵的归真附魔死亡暴击弹，从德古拉眉头穿透过去。

    德古拉的喊声戛然而止。

    整颗脑袋，炸成了渣。

    幻狱界魔王殿内，属于德古拉的石窟，轰隆隆碎裂崩塌。

    小付吹了下枪口，很得意道：“我爷爷还说了，有钱，就是牛逼。”

第七百五十三章 神罚（五）

    哒哒哒哒……！乌木兰市市中心，城市内到处都是枪声，街上的路灯几乎全部熄灭，只剩下寥寥不多的几盏，还在挣扎地闪烁着。城市的公共发电厂，已经全部沦陷。

    一轮巨大的幻灵界破口前，李太虎手执长剑，眼神狠厉地盯着眼前的怪物。

    阿斯莫德浑身上百处伤口，左臂只剩下短短一截，握在右手上的长枪，已经没了枪头。可它脸上的表情，却仍然云淡风轻，甚至挂着微笑。在他身后，无数的怪物仍然源源不断地涌出，阿斯莫德露出胜利的笑容，用夸赞的语气说道：“你是我见过的，真正意义上最强的人类。

    不像某两个挂逼，只会靠开挂平推。不过可惜啊，就算你杀了我，这座城市，你也守不住了。而且，我看你好像也快没力气了吧？为了一群庸庸碌碌的废物，值得吗？”

    “值不值得，你特么连人都不是，没爹生没娘养的，老子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李太虎一步一步，朝着阿斯莫德走去，手中长剑，猛然扫出一道剑芒。

    阿斯莫德急忙侧身一躲，在他身后，几十只怪物被这道剑芒扫中，瞬间被劈成两半，左右裂开。一大群怪物嗷嗷叫着，慌张向四周散开，避过眼前这个危险的人类。

    躲过这致命一击的阿斯莫德，眼见着李太虎越走越近，仰头哈哈大笑：“你就真的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技能吗？你这也返璞归真得太过头了吧？”

    李太虎走到阿斯莫德前四五米的地方站住，正好站在两人能直接短兵相接的位置上，淡淡说道：“你非要看的话，倒也不是不行，当在你临死之前，让你开开眼界。”

    “哦？”阿斯莫德眼中露出的光芒，“这么牛逼？那用完这招，你差不多也该油尽灯枯，跟我一起完蛋了吧？”

    “呵，你懂个瘠薄。”李太虎冷笑着，瞳孔中浮现出血脉之力的纹路，身体骤然间化作点点光芒，既像一个整体，又仿佛分散出无数个光点，磅礴的灵力，甚至将整个街区照亮。

    阿斯莫德睁大了眼睛，被这刹那间明亮如白昼的强光覆盖住。

    躲不开，逃不了，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湮没在了李太虎的领域之力中。

    乌木兰市的各个角落，诸葛思齐、乌贼、肘子、黄青青、张大炮、李兴贵，所有人在城市中浴血奋战的人们，无不下意识地转头朝着那强光发出的位置看去。

    短短几秒后，那团光迅速消散掉。

    李太虎四周，几千只怪物倒在地上，死得透透的。

    阿斯莫德吐着血，指着李太虎道：“操，本座错了，你特么也是挂逼……”

    “老子早说了，你特么懂个瘠薄。”

    李太虎从他宝贵的储物空间，掏出一颗【回灵丹】，放进嘴里。

    下一秒，立刻原地红蓝条回满。

    阿斯德莫愤怒道：“王八蛋，你作弊……”

    “你话太多了。”李太虎随手一挥，斩落阿斯莫德的头颅。

    阿斯莫德瞪大从身体上分离开的双眼，眼神不甘地盯着李太虎。

    随即就看见一道玄光直冲面门而来。

    轰！

    阿斯莫德偌大的脑袋，轰然炸裂。

    那些粘乎乎的脑浆，噼噼啪啪溅到李太虎崭新的护盾上，在他身前掉了一圈。

    李太虎站在原地，沉默片刻，抬起了腕表。

    “喂，谁会封印破口啊，出来帮个忙。”

    天京市的幻灵界破口前，补洞专家王神机，在看到这条消息后，眼神微微复杂起来……

    ……

    “靠，牛逼啊！”乌木兰市城中，正在无脑乱窜的肘子，在某个街角突然碰上李兴贵同学，满脸疲惫而兴奋地喊道，“李太虎好像把那个大老王给弄死了。”

    李兴贵却没有说话，而是突然一手刺向肘子的腹部。

    右手瞬间变形成一把乌黑的枪头形状的肢体，身体也露出怪物的原貌。

    变形术！？

    肘子猝不及防，心里咯噔一声，正要被击中的那一瞬间，边上却忽然闪出一个身形，将那只怪物扑倒，一刀割下了那只变形怪的脑袋。

    李兴贵口鼻流血，勉强地从怪物身上站起来。

    肘子急忙飞奔上去，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李兴贵，惊呼道：“我草！怎么搞的？”

    “别操了，老子……快不行了……”

    李兴贵捂着肚子上的伤口，喘气道，“教练，你也该长点本事了，逗逼也要有个限度。我……”

    “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肘子急忙扛起他，焦急万分道，“我马上带你找医生，不会有事的，我是专业的，这点伤算个屁啊，逢两针就活蹦乱跳了……”

    “没用了，老子肯定主动脉都被扎破了……”李兴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放下我吧，越颠血流得越快，你特么好歹让老子把遗言说完啊……”

    “啊？是吗？”肘子六神无主地，急急忙忙又把阿贵放下来。

    阿贵拉住肘子的手，艰难道：“跟我儿子说，好好读书，数学要好好学，只有纯傻逼，才会一看到难题就跪了。还有，跟我老婆说，我的私房钱藏在垫床脚的那本书的卡里，密码是三三……”

    李兴贵握着肘子的手，忽然滑落。

    眼中的生机，迅速消散。

    “阿贵！阿贵啊！”肘子失声哭喊道。

    阿贵却只是倒在他的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两个身影，飞快落在肘子跟前。

    乌贼和诸葛思齐，几乎同时赶到。诸葛思齐走到肘子身旁，弯下腰来，将阿贵的眼睛合上，拉住肘子道：“走，去跟李太虎汇合！”

    肘子仰起头，满脸泪水。远处，李太虎烦躁地刷着铺天盖地的怪物，在腕表里直骂人道：“妈的人呢？还不来？关门打狗不懂吗？”

    “走！”乌贼当机立断，拉起肘子的另一只手，三个人直奔幻灵界破口的方向而去。

    城中另外两个角落，张大炮和黄青青也匆忙从房顶上越过。

    乌木兰市的夜空中，越来越多的驱魔师汇聚起来……

    幻狱界魔王殿中，马仲颖站在一块石板前，石板上的数字，从108/108，变成了106/108。

    坐在他身后高高王座上的大魔王，沉声道：“这一次，可是永久消失了。”

    马仲颖淡淡笑道：“本来就是消耗战嘛，我们只用区区两个魔星，就换了人类世界将近两成的高阶战斗力，这不是赚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