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黑鸦森林（四）
（为当年我很纯洁盟主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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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乡》这款游戏的攻击判定标准，其实非常扯蛋。
白板屌丝们虽然打不死野怪，却能在互殴的时候对同为白板的人类朋友造成杀伤，哪怕不能造成灵力伤害，却照样能靠蚁多咬死象的战术把人打成死亡状态，并爆掉对方的装备和其他身家——要不是野狼谷和毒蛛洞都被系统认定为“新手村范围”，不能进行PK，像耿江岳这样的屌丝，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出村子半步。
这个“一辈子”，可是和“打码”一样，是真正意义上的一辈子。
这么一想，这个系统方案就非常可怕了。
显然相当于就是刻意地把人圈禁在某个范围内，逼迫他们用毕生的时间，做着重复低端的工作。而耿江岳也尝试过要穿越整片黑鸦森林，但是根本做不到。
因为黑鸦森林的后半程是埋骨之地，没有灵力伤害的人，几乎走不出十步就会被送回温泉。这两个月来，岳爷先后尝试过三次，最牛逼的记录，也仅仅只是一口气跑出五十多米……
“慢着！”分分钟被人堵住前路和后路的耿江岳大喝一声，喊停了这群拾荒人员的日常打劫活动，面对着眼前这群游戏生活质量绝不比自己好出多少的穷屌们，耿江岳苦口婆心道，“各位大哥大姐，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今天你们抢了我，明天说不定又要被别人抢，这么抢来抢去的，装备来回倒手，最后却不产生任何实际效益，那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我的钱变少了，你们的钱也不见得变多，这叫什么？这就叫无意义的内耗啊！
大家有这个时间，去挖矿不好吗？去采药不好吗？在游戏里躺下睡会儿不好吗？为什么要执着于装备和游戏币这些身外之物？再说了，劫了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抢到东西，大头还不是归你们老大。我身上只有6个游戏币，你们却一共有8个人，怎么分？
我就问你们！这钱怎么分？！你们老大拿多了，你们当中就有人分不到，你们老大要是不拿，那还叫什么老大？像这样毫无组织性和纪律性的打劫活动，怎么可能长久？
所以听我一句话，打劫是没有前途的，大家还是老老实实去当个矿工吧，不要学我，整天游手好闲地在森林里逛，学我是没有前途的，我是反面例子啊！”
耿江岳直接把这群劫道的给逼逼傻了。
拾荒中年们面面相觑，感觉耿江岳说得好有道理。
众人围着耿江岳，又纷纷望向小屁孩。小屁孩愣呆呆地眼珠子发直，过了半天，才满肚子窝火地怒吼起来：“俏丽吗！老子听不懂！反正今天又不止抢你一个！都愣着干嘛，给我上啊！”
众拾荒穷屌们闻言，终于反应过来，纷纷抡着王八拳向耿江岳挥去。
耿江岳下意识掏出腰间匕首，随手向前一划，也不知道划到了谁。他只是在混乱中听到嗷的一声惨叫，就看见有人化作白光，飞回了新手村的复活温泉报到。但岳爷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双拳难敌四爪，在干掉一个拾荒中年的同时，也被重重地抡到几下，傻逼系统直接就给判定了一个“轻伤”，要是再多挨几下，离“死亡”被爆装备也就不远了。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耿江岳和少年拾荒团的人，全都遭到了重创。
众人嗷嗷鬼叫着，急忙默契地分开两边，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被耿江岳干成白光而去的拾荒屌丝，在地上留下了十几个游戏币。
耿江岳和拾荒屌丝们盯着那几个游戏币，眼里全都散发着贪婪的光芒……
过了几秒，小屁孩的狗头军师突然弱弱道：“老大，他有灵能武器……”
小屁孩满脸紧张，握着手里的匕首，色厉内荏地颤声道：“怕什么！老子也有！”
“哦？”耿江岳输阵不输人，立马冷笑道，“可我这把武器是绑定的，不怕被爆，莫非你那把也不怕？”小屁孩闻言，直接吓得脸色大变，把小砍刀抱进怀里，慌张地高喊道：“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你要是敢动我，我爸是不会放过你的！我爸可是新手城里的人！”
新手城？
耿江岳听小屁孩这么一说，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
新手城和新手村里的玩家，绝对是天上地下两个概念。
难怪这小屁孩身边有这么多的追随者，难怪他昨天敢在乌鸦森林里晃荡……
感情是个啃老的货色。
呸，渣渣……
小屁孩见耿江岳突然不说话，还当他是怂了，不由胆气一壮，欺软怕硬地大声道：“知道老子的厉害了吧？你识相的就站着别动让我们爆，不然等我爸来了，我保证你连新手村都出不了。我爸是能控制野狼和毒蛛的，他不能在野狼谷和毒蛛洞里杀你，野怪可以！得罪了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别想赚到一个游戏币！”
小屁孩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多。
原来玩家还能操控野怪？这应该是个什么技能吧？不过话说回来，他爸真有时间盯着别人一辈子吗？就为了给儿子出气，自己的日子就不过了？
正常人岂能如此傻逼？
“呵！”耿江岳当即冷笑，出言拱火道，“吓你亲爹呢？你爸不来找我，他就是我孙子！”
撂下狠话，直接转头就跑。
小屁孩一群人集体懵逼了两秒。
眼见着耿江岳分分钟跑远，小屁孩才暴跳如雷怒吼起来：“愣着干嘛？追啊！”
众拾荒团中年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朝耿江岳追去。
小屁孩站在原地，翻着白眼看手下们跑远，嘴里鄙夷地嘀咕道：“妈的，一群傻逼……”
可过了一会儿，脸上却又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他赶紧蹲下来，把自家马仔散落一地的游戏币，全部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冷酷无情。
稍微一个不留神嗝儿屁掉，别人就会睡你的媳妇儿，花你的钱，打你的娃。
这样的生活简直是……
好特么刺激啊！
心里这么想着，小屁孩打开地图，跟着上面自家马仔红点的移动方向跑了过去。
挣到钱的脚步，那叫一个特么的欢快。
第十二章 埋骨之地（上）
时值旭日初升，一轮烈日洒下温热的光，唤醒了整个森林。
黑乌鸦成群结队地拍打着翅膀外出觅食，发出很特么难听的叫声。
今天的森林，仿佛格外的热闹。
不过才八点出头，就有至少上百号人在林子里拔足狂奔，卷起滚滚烟尘。一个少年玩命摆动着双臂，埋头跑在人群的最前方。在他身后，数不清的追兵，嘈杂而亢奋地喊叫着——
“弄死他！别让他跑了！他身上有两万个游戏币！”
“那小子身上有神器！”
耿江岳被拾荒团的人一路狂撵了将近半个小时，不但怎么甩都甩不开，身后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在各种以讹传讹下，林子里所有的劫匪都加入了进来。
声势之浩大，甚至把黑乌鸦都给吓跑了……
“妈的！你们全都是弱智吗？老子身上怎么可能有神器？！”
耿江岳头也不回地怒吼，朝着黑乌鸦森林的深处越跑越快。
游戏系统里虽然也有体力的设定，不过恰好在新手村范围内不适用，只有进入“战斗状态”，体力的限制才会显现。光跑步的话，至少足够连续跑上一个小时。毕竟游戏地图其实不小，如果连在游戏里赶个路都需要购买体力药剂，那游戏商就真的太不拿他们自己当个人了。
沿着黑鸦森林里唯一的路，穿过一片空地后，耿江岳面前陡然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界线。
一道浓雾构成的雾墙，将整个黑鸦森林一分为二。
雾墙之内，就是被新手村称作“埋骨之地”的黑鸦森林后半段。
耿江岳抬头见到那道雾墙，头皮微微发麻了一下。
埋骨之地的环境，其实一直都让耿江岳觉得很不适应。往远了说，那是童年阴影的后遗症，往近了说，昨晚上的心理阴影可都还在呢！好在之前为了生计，他总归咬着牙做过两次尝试，多少有点习惯了，而眼下身后跟着那么一大群牲口，自己也确实没有别的选择。
耿江岳心里一发狠，一头就扎进了雾墙。
身后追来的人纷纷在雾墙前停住脚步。
几百号人站在雾墙前，集体面面相觑。
“跑进去了……还追吗？”
“追个屁，等下他就死回新手村了，算了算了……”
“唉，难得一条肥鱼……”
劫匪军团们在雾墙前长吁短叹了几句，无奈地纷纷散开。至于神器什么的，大家心里其实也知道是不可能的，无非就是抢劫也需要一点原动力。
现在猎物跑了，就不必再自欺欺人了。
“那个狗逼跑进去了？”带头追杀耿江岳的小屁孩，这时姗姗来迟。看着前方灰蒙蒙的雾墙，小屁孩微微打了个小寒颤，拉住自己的狗头军师问道。
狗头军师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小屁孩先是发呆，过了几秒，却突然露出一个蔑笑：“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刚才要是直接往回跑，早就跑回新手村里了。非要跑这么远的路再死回去，纯傻逼嘛！”
狗头军师立马笑着附和：“对对，那傻逼比老大您差远了！”小屁孩得意一笑，又拿出他的小砍刀，招摇道：“走！杀乌鸦去！老子就不信今天打不出一根乌鸦羽毛来！”
狗头军师闻言，立马眼明手快地往不远处一指：“老大，你看那边就有只落单的！”
小屁孩顺着狗头军师指的方向望去，顿时面露欣喜，跃跃欲试地跑了上去。
半分钟后，伴随着一声惨叫，小屁孩化作一道白光。那只落单的黑乌鸦扑棱扑棱翅膀，眼中带着对愚蠢人类幼崽低下战斗力的嘲讽，奋力飞进了浓雾之中……
……
耿江岳一头冲进埋骨之地，浑身上下，就被一股阴冷的感觉笼罩住。
身上那件抗寒布甲的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虽说今天他在二楼食堂吃饭的时候，就设想过要来埋骨之地再尝试一下，但实际上他的心理建设并没有完全做好。只是考虑到纪晓克那个傻屌或许真的在温泉旁边等着他，自己能晚一分钟死回去，就能多保留一分面子，总之就是不能让他太过轻松地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这才只好在双重压迫下，先硬着头皮跑进这片鬼地方。
——以及还有另外一个更实际原因则是，虽然自己的戒指和小破匕首都是绑定的，可抗寒破布甲和游戏币，还有刚才弄到手的黑乌鸦羽毛，却是实打实会被爆出来的“贵重物资”。
尤其是在游戏币的问题上，耿江岳还说了谎话。
他身上的游戏币并非只有6个，而是足足600多个！
《幻乡》的新手村里有个隐士NPC，只要再存够3000个游戏币，就能学习一次技能。
学会的几率是5%。
在以“终生”为时限的游戏里，这个几率，已经不能算低了。
按每个月攒300个游戏币来算，一年左右就能攒出这样一个机会。因此眼下这600个游戏币，对耿江岳而言，绝对是非常重要的。
在昨晚上拿到小匕首之前，耿江岳做过的最坏人生打算就是先花若干年的时间，强行攒够6万个游戏币，一次性学20次技能。理论上，自己应该不至于脸黑到连学20次都学不会。
而那到个时候，他也不过才将将三十岁出头。
一个30岁的人，能在游戏里坐拥一个给人修补装备的铁匠摊位，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好歹每天只要坐在新手村里，不用东奔西跑，就能净赚几十个游戏币；等下了游戏，还有现实中的工分可以拿，有地方住，有东西吃，温饱问题轻松解决。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再多睁几次、闭几次，一辈子就过去了。
感觉人的生活方式，和家禽饲养大楼里的那些鸡鸭鹅好像啊！
耿江岳站在迷雾之中，大脑异常活跃地胡思乱想着。
脚下是通往新手城的路，四周是能见度不足两米的厚厚浓雾和数不清的奇形怪状的枯树。扑棱一声，一只黑乌鸦冷不丁地拍打着翅膀，从耿江岳身后掠过。
他吓得身子猛然一抖，心跳的频率一下子蹿到几乎要被系统强制断开的临界点。
年幼时刻在记忆最深处的恐惧，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克服掉。
哪怕他并不缺乏直面恐惧的勇气。
只是多数时候，勇气归勇气，害怕归害怕，这依然是两码事……
耿江岳继续吸冷气，站在原地，手脚有点发麻。
太荒凉了……
仿佛所有的人气都被吸光，就跟小时候那次一模一样……
不过幸好，这毕竟是游戏里的世界。
人气也并不是被那些东西吸光的。
一般来说，妄图穿过埋骨之地的人，要么是新手村的超级强者，要么就是穷疯了想要逃离新手村的新人。不过由于这款游戏的运营时间已经很久，现在服务器里真正意义上的新人，暂时耿江岳知道的，仅仅只有他一个。
比他更新的新人，还要等十几天后学校放假才会出现，而比他稍早一步到的新人，这会儿估计早就认了命，不是在野狼谷采药，就是在毒蛛洞挖矿。
所以说到底，耿江岳就是运气不好，才会遇上这种一个人承包一片地图的事情。
“好爽啊……”
明明毛骨悚然，浑身泛着鸡皮疙瘩的岳爷，却突然间脑回路跳跃地说出这么一句话。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悄然从浓雾穿出，朝他伸了过去……
第十三章 埋骨之地（下）
耿江岳头一回来埋骨之地的时候，以为自己是死于低温，就咬牙花了5个游戏币从游戏商店里买了现在身上所穿的抗寒布甲。直到死过三次后，他才终于搞明白自己真正死因。
埋骨之地中被称作“幽灵”的野怪，和现实中的超灵体几乎一模一样。
在对人发动攻击的时候，就会实体化——从体外进入，在体内破坏；但同时它们也和超灵体一样脆弱，只要被具备灵力伤害属性的物品碰到，就会当场狗带。
耿江岳之前来挑战命运的时候，由于实在太过弱渣，所以每次都是被幽灵轻轻一碰，连干死他的野怪的样子都来不及看清，就飞速死回了新手村的温泉。
不过这回，情况显然就不一样了。
幽灵从耿江岳身体中穿过的那一刻，耿江岳只是感觉身子微微一冷，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他浑身发凉、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子，正眼盯着那通体透明的野怪，心头说不出的发紧。事实上这个游戏场景，对耿江岳的精神压迫非常大。
小时候经历过一次，昨晚上又经历过一次……
没尝试过死亡恐惧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耿江岳屡次走入这片地方，到底需要鼓起多大的勇气。而这些尝试，只不过是为了能为生活找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然而此时此刻，当精神深处最恐惧的东西，再一次被近乎百分百地复刻到面前时，耿江岳却硬是死咬着牙，迅速冷静了下来。
游戏，这只是游戏。
游戏商再操蛋，也不可能会在服务器里玩儿真的……
老子可是要为游戏公司提供一辈子清洁高端能源的人肉电池啊！
耿江岳脸上露出混合着害怕和自嘲的狰狞冷笑，然后任由那只茫然的野怪，从他的身体中来回穿梭，微微发抖地发开了自己的游戏面板，再次看了眼上面的说明。
【白板戒指】，属性：1-2灵力伤害。特效：免疫精神伤害。
根据高中通识课上老师所讲的内容，超灵体虽然能实体化，但主要攻击手段依然是精神方式，绝大多数低端超灵力只能通过控制人的脑波，活活把人吓死。只有更加高端的“异变超灵体”，才可以通过物理手段，对人造成物理伤害。也就是俗称的掐死你没商量，或者让人自爆。
耿江岳眼下所遇到的幽灵，显然是低级的那种。
但就算是高级怪，他也不怕。
因为被野怪杀死，是不会爆装备的。
大不了死回新手村温泉后，被守在那里的纪晓克嘲笑一下。
但纪晓克的嘲笑，又算个屁呢？
“戒指的灵力伤害是1-2，小匕首的灵力伤害是1-3……”耿江岳嘴里念着，突然间一把攥住了那只来来回回不知道穿透了他多少次的幽灵。
被耿江岳抓住的野怪显然很懵逼，翻白的眼珠子盯着耿江岳，互相对视了整整两秒，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只手化作利爪，狠辣地抓向耿江岳的面庞。
可不等它碰到耿江岳，岳爷手里的匕首，就抢先捅进了它的肚子。
“嘤！嘤嘤嘤！”遭到灵力伤害的灵力瞬间扭曲起来，发出痛苦的哭声。
耿江岳却置若罔闻，一只手抓着幽灵，一只手死命地朝它身上一下接一下地捅，并且脸上逐渐浮现出电锯杀人狂的疯狂表情，嘴里一边不住地失控念叨：“艹你妈！艹你妈！爽不爽？爽不爽？爽不爽？吓你老子，吓你老子！我是你爸爸！我是你爸爸！”
耿江岳越捅越顺手，幽灵越哭越大声。
疯狂地连续输出了十几下后，那幽灵的身体越来越淡，最终化作一缕白烟，消散而去。
迷雾之中，一个晶莹剔透的小物件，从半空中掉落在了地上。
耿江岳站在原地，久久没有挪步。
左手仍紧紧地握着匕首，心率极高地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整个人的状态才逐渐平复下来。
“垃圾。”耿江岳唾骂了一句，然后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东西。
【幽灵之泪】属性：抗寒+1%。特效：可用于打造【青铜级】抗寒装备。
物品介绍：幽灵一般是不会哭的，除非被打哭。
耿江岳冷着脸，把【幽灵之泪】放进了游戏背包。
这种带属性的道具，绝对不便宜。像他刚才在黑鸦森林里薅到的那根黑乌鸦的羽毛，就没有类似的属性介绍，只有一个物品介绍：可以用来打造弓箭。
整理了一下情绪，耿江岳稍稍犹豫片刻，便继续沿着脚下的土路往前走去。
在游戏里干掉这么一只童年阴影，耿江岳内心积攒多年的负面情绪，着实疏解不少。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戒指和小匕首，可是游戏内外通用的！
如果今后再运气不好，在游戏外也碰上类似的玩意儿，自己就不会再是待宰的羔羊了。
再胆子大一点的话，反杀也是理所当然。
甚至……
主动出击，去找那些玩意儿报仇呢？
耿江岳这么想着，就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的那件事，眼神也随之狠辣了几分。如果当时自己不是那么年幼，如果当时自己手里也有这么一两件趁手的武器，那么老爸他……
“妈的！都得死！！”耿江岳忍不住骂了句。
一边猛地伸出手，从身边的雾气里狠狠拉出一只正要对他发起攻击的幽灵，一刀捅了过去。
“嘤嘤嘤！”
……
约莫半个小时后，耿江岳的背包里，已经装了16个【幽灵之泪】。
岳爷砍怪的动作越发娴熟，效率越发高涨，情绪也终于无限趋于稳定。
没有什么童年噩梦，是三刀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多补三刀。
心情越发轻松，耿江岳精神也不再那么紧张，注意力也终于可以转移到其他地方。
埋骨之地看样子很大，前方的迷雾仿佛无穷无尽，脚下的路，也似乎给人一种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感觉。但耿江岳看过《幻乡》的游戏介绍，新手村和新手城的距离本来就很远，事实上黑鸦森林，本就是新手村的主要场景。这个主要指的是，黑鸦森林并非是新手村的场景之一，而是新手村的地图，主要就是被包裹在黑鸦森林之内。
正中间的位置，是新手村、野狼谷和毒蛛洞，稍微外面，是一片黑鸦森林。最后在黑鸦森林之外，再围上至少数十倍面积于中间地图的埋骨之地。
这也就意味着，想要靠双脚从新手村走到新手城，最起码也要耗时24小时以上。
耿江岳这个念头一起，不禁就停下了脚步。
话说在这款游戏运营的256年里，真正认真探索过这片地方的人，应该不多吧？
灵力值高的人，出生地就直接在新手城，如果要来新手村，也是直接通过收费通道，所以根本就不会经过这片恐怖阴森又无聊的场景，更不用说来这里打怪搜集材料——他们如果需要【幽灵之泪】，直接向新手村的玩家购买就行了，完全没必要自己动手。
而灵力值低的人，但凡能有条件走出新手村的，应该极少会在这里浪费时间……
那么既然如此，自己干嘛非要去新手城不可？
去了新手城，也照样是1点灵力值，把时间浪费在赶路上——哪怕就是过去开开眼，那也没有实际意义啊！老子堂堂一个三代穷逼，要什么诗和远方？！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搞点【幽灵之泪】卖给杂货铺，一天下来能多挣多少钱？”耿江岳轻轻一拍脑袋，自言自语地兴奋自夸道，“老子果然是英俊和智慧并存，我要是女的我都爱上我自己……”
第十四章 滚
嘀嘀嘀！嘀嘀嘀！
中午12点半，在耿江岳进入游戏5个小时后，闹钟的声音，让他恋恋不舍地停止了对嘤嘤怪的屠杀，急忙断开了游戏连接。哪怕在游戏里无敌了，现实却依然是很折磨人的。
每天必须平均工作12个小时，意味着可供耿江岳磨蹭的时间其实很少。而且如果超过下午1点还不下楼吃饭，食堂里就基本上没什么菜了。
他匆忙摘下头盔，火速跑出了房间。
为了节省时间，他没选择坐电梯，而是从安全楼梯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到了二楼。
跑进食堂，吃饭的高峰期已经过去。耿江岳只排了十几分钟的队就到了窗口前，随随便便要了一碗米饭和一个蛋花汤，总共就花了五毛钱，然后就近找了个还有空位的桌子，跟陌生人拼个桌，米饭伴着汤呼呼呼不到五分钟搞定，就擦擦嘴巴，赶紧又往楼上走。
同桌的人并不觉得奇怪，事实上绝大多数生活在超级大楼里的人，日常的生活节奏就是这么快。中午是肯定耽误不起的，因为直接影响下午的活儿。只有晚饭的时候，人们才能稍微放松一下。吃饭的速度，也能放慢一些。
耿江岳风尘仆仆回到18楼自己的房间。
进屋后先放个水、洗把脸再补充一点大楼免费供应的水分，紧接着就又立马戴上连汗液都没蒸发干净，还原汁原味保留着摘下时的气息的头盔，赶紧继续投入了今天还未完成的工作。
【扫描确认身份中……】
【身份确认……】
【耿江岳，游戏编号HS301801014816……】
【状态：正常接入中……】
【状态：游戏使用权月费已缴纳……】
【状态：剩余未提取工分：50……】
【状态：近日工时计时开始，5：00：03……】
眼前的画面一转，耿江岳的意识，出现在了一个漆黑阴森的环境中。
这是一处墓室，是耿江岳早上在埋骨之地晃悠半天后，无意之间找到的。
原本他是想先找一只凶猛的野怪把自己拍回新手村，省得他再赶路。但是没料到这墓室里的野怪也全部都是渣渣，没一个经得起他三刀的。
“我日，感觉迷路了啊……”耿江岳嘀咕着，一边宰割无时无刻不自己送上门来的幽灵，一边捡起它们嘤嘤掉落的【幽灵之泪】塞进背包里。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已经捡了200多个【幽灵之泪】，还有一个【怨灵之心】，【怨灵之心】的属性比【幽灵之泪】稍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物品介绍是抵抗冰冻几率1%，减少冰冻时间0.1秒，一瞧就知道是为参加“玄秘职业联赛”的选手准备的东西，站在耿江岳纯外行的角度看这个数据，他觉得这玩意儿就是个鸡肋。敢问0.1秒这点时间能顶个球用？
但鄙视归鄙视，耿江岳还是很高兴自己在这片地方发现了新的掉落物品品种。
话说《幻乡》这款狗游戏，掉落率是相当低的。
不仅是怪物死后的物品爆率，甚至连挖矿和采药，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容易。
通常一个扑街挖矿一整天，不算被野怪摸死浪费掉的时间，一天能挖到十几个矿石就算不错了，采药也是差不多的掉落率。然后他们再把矿石或者药材卖给游戏里的商店，每块矿石或者每把药材只能换回1游戏币，一天下来，累死累活，也就攒个十几二十的游戏币。
一个月下来，也就堪堪300个游戏币出头。
然后到月底的时候，就会有一些有钱人，拿着现实中的货币，过来批量收购游戏币。汇率时高时低，但基本上波动不大，就是100游戏币兑换现实中的一块钱，相当于每个游戏币值1分，价格还算公道。因此很多在游戏里混了一辈子的人，基本就是靠这个手段在攒钱。
一个月攒三五块，一年就能攒三五十，顶得上一两个月的工分收入。
要不是这样，耿江岳估计新手村里每天就只有睡大觉的人。
再说那些收购游戏币的人，基本都是海狮城里真正意义上的有钱人雇佣的。
据高中通识课的老师所说，海狮城里的有钱人和一部分不算有钱但也勉强挤入管理阶层的人，日常生活其实都非常无聊。他们每天最多只用工作五六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需要靠各种娱乐活动来打发，其中就包括进入一些服务器与民同乐。
所以他们的玩，是真正意义上的玩乐。
不像耿江岳这些超级大楼里的住户群体，绝大多数纯粹是为了赚工分糊口，只有极少数灵力值相对较高，能在游戏里获得一点乐趣的人，才会对游戏产生些许的热爱。
只是再热爱，也还无法跟那些进入游戏的有钱人比。
有钱人们为了能玩得尽兴，对游戏的各方面体验都会有完美主义的追求。比方技能一定要学满，装备一定要高级再高级，战斗技术也要磨练到至少业余顶尖的水平。
而这些追求，全都离不开游戏币的消耗。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所有玩家进入游戏后，都可以花3000游戏币在新手村学习一个技能。
通常来讲，耿江岳他们只要随便学到一个生活技能，可以加快赚游戏币的速度，他们就非常满足了。但有钱人要学的，肯定必须得是战斗技能，而且还得是高级的战斗技能。
这是因为每个人的游戏技能栏的空格是有限的。
学会一个技能，就会占用一个格子——当然也有部分有钱人，有时候总有办法，当已经学会的技能再消失掉，不过这就不是耿江岳所能理解的范畴了。
但总而言之，不管你再有钱到什么程度，4个游戏技能空格，都不会因此增加或者减少。
这样一来，有钱人为了刷到自己想要的技能，光是在新手村，就不知道要花掉多少游戏币。
而游戏币的来源，又是有限的……
于是以这样的市场供需为前提，游戏币换联盟币，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生意。
——而游戏商为了讨好有钱人，居然没在这门生意上动抽成的脑筋。
在耿江岳看来，这简直就是人性的奇迹。
耿江岳在新手村的坟地下面转悠了一下午，砍了6个多小时的嘤嘤怪，晚上7点多，才终于收获满满地回到了新手村。这个时间段，还在游戏里奋斗的人已经不多了。
游戏世界中的月亮，也显现出了微蓝的色泽。
走进和白天相比略显空旷的村子，耿江岳径直朝着收购物品的游戏商店走去。
游戏商店的NPC只是个人型自动服务器，连对话功能都没有，只负责提供一个交易界面。
耿江岳点开界面，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幽灵之泪】放上去，交易界面上，立马显示出一个不低的价格：20游戏币。
耿江岳没急着卖，而是先花了10点游戏币，在服务器的商业频道上喊了句：“【幽灵之泪】25游戏币一个，需要的呼我！”
连续喊了三声，花了30个游戏币，耿江岳收到了一条消息。
“纪晓克：你有几个？”
耿江岳虽然不想搭理他，不过生意归生意，正犹豫要不要跟他说真话，身后就响起了纪晓克的声音：“耿江岳！我在温泉旁边等你一天了，你今天去哪儿啊？”
耿江岳转过身来，看着纪晓克好奇的样子，瞬间失去了跟他交易的心情。
同样身为穷逼，这货能收得了几个？
“埋骨之地，杀了一天的怪。”耿江岳淡淡回答。
纪晓克顿时瞪大了眼珠子。
耿江岳道：“脸上有没有肿痛的感觉？”
纪晓克却不服了，硬是非要再问道：“你靠什么打的怪？”
耿江岳随口道：“关你屌事？”
纪晓克终于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只好扯回话题：“那你弄到几个【幽灵之泪】啊？25点太贵了，量要是稍微大一点，有十来个的话，再便宜点我就收了。”
耿江岳一咧嘴，反问道：“那要不21点一个？”
纪晓克呵呵笑道：“2个41点，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耿江岳也呵呵了，和蔼友善道：“滚。”
第十五章 百年一遇
岳爷待人接物，就跟他解数学题一样总是直奔关键核心，能少说一个字的废话，就坚决不增加没用的步骤，绝不无故扯蛋——除非扯蛋这件事本身，就是他的目的。
只是纪晓克这厮的信息接收能力比NPC还不如，耿江岳让他滚，他非但不滚，竟还继续死皮赖脸地非要跟在耿江岳身边。他专注地看着耿江岳跟游戏商店里的NPC交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并逐渐变得像耿江岳这些年经常见到的所有二道贩子一样猥琐。
耿江岳见赶不走这货，也就听之任之地干脆无视了他。
从背包里十个一组地拿出【幽灵之泪】，每次交易拿回200个游戏币，一口气连续兑换了45次，然后又零散地交易掉最后6个，最终到手9120个游戏币。
穷逼乍富的耿江岳盯着自己游戏人物面板上的资金总量，流了半天的口水，眼珠子都有点发直。这么多游戏币要是拿去换联盟币，就是九十一块两毛，当然，收购游戏币的人通常只按100个游戏币为交易单位进行回收，那两毛钱只是耿江岳身为穷逼的习惯性计算方式，市场上是不认的。不过这两毛钱显然不是重点。重点是耿江岳此时突然很明确地意识到，自己一天下来的外快，居然快赶上他工作10天挣来的工分收入了！
好想马上跑回家去，跟老妈吹牛逼啊……
“喂！”耿江岳突然转过头，很直接地问纪晓克道，“你一个月在游戏里能挣多少？”
纪晓克先是微微一愣，接着就忍不住露出一个假装谦虚低调可明显又藏不住得瑟的笑容，装得很云淡风轻地轻声道：“一般吧，不多，大概也就每个月工分的一半。”
耿江岳憋不住了，呵呵一笑：“那确实挺一般。”
纪晓克顿时脸色一变，惊讶反问道：“那你一个月能挣多少？”
“一般吧，不多。”耿江岳淡淡然把话还了回去，可却只说了一半，没透露具体的信息。
纪晓克不由得急了，追问道：“不多是多少啊？那个【幽灵之泪】，你一天能弄到几个？”
耿江岳脸上挂着微笑，直接屏蔽了纪晓克的语音，然后一边看着纪晓克在身边哑巴似的跳脚，一边又拿出黑乌鸦的羽毛交易掉，又是15个游戏币，再接着，才把最后压箱底的【怨灵之心】放到了交易平台上。游戏商店里并不经常说话的NPC拿到【怨灵之心】，却突然露出讶异的神色，冷不丁开口道：“勇者，你完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成就！这颗【怨灵之心】我已经寻找了很多年，你是到目前为止第689个找到它的人，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奖励！”
“怨灵之心？”NPC的话，同样落在了纪晓克的耳朵里。
纪晓克惊愕看向耿江岳，满脸难以置信。
耿江岳则惊喜中带着半头雾水，反问道：“隐藏任务？”
那NPC却是个人工智障，只是自言自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上古血脉，但要觉醒血脉，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在此地隐居多年，为的就是寻找那些拥有非凡资质的少年，帮助他们挖掘出自身最大的潜力。少年，你一定是个非凡的战士吧？请告诉我，你的灵力值是多少，我将为你指引觉醒血脉的方向！”
话音落下，耿江岳面前就跳出了一个系统面板——请输入您的灵力值，系统将根据您的灵力值范围，免费赋予您一个新的技能。注意：请勿虚报，若灵力值与技能不相匹配，新获得的技能将在使用一次后自然消失。血脉技能将无法再次觉醒。
耿江岳眨了眨眼睛，懵逼片刻。
然后才慢慢地举起手，在面板上，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灵力值：1。
按下确定，耿江岳望向游戏商店里的NPC。
那NPC收到信息，先是跟死机了一样安静了足有七八秒，就在耿江岳以为他真的死机了的时候，NPC突然又开口说道：“年轻的勇士，你的天赋真是万中无一，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匹配。网络管理员将在今晚9点上线与你见面，并处理这件事情。请你准时在此地等候。”
说完，PNC就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怨灵之心】也显出了标价。
500个游戏币……
我日！一个【怨灵之心】在商店里就能卖5块钱联盟币？
那在玩家交易市场里还了得？？
耿江岳不做多想，直接拿回【怨灵之心】，立马打开交易频道，再次花了30个游戏币，在频道上高喊三声：“出手【怨灵之心】1个！要的喊我！”
刚喊完，耿江岳就收到了就站在一旁的纪晓克的回复。
“【怨灵之心】？你打到【怨灵之心】了？你到底有多少灵力值？”
耿江岳转头看着表情好像已经疯掉的纪晓克，随手解除了他的语音屏蔽，问道：“【怨灵之心】的市场价是多少？”
纪晓克摇摇头，满眼震惊地回答：“我不知道，反正听说超级贵。耿江岳，你的灵力值至少有100点以上吧？你是一个人把埋骨之地的老王给爆掉的吗？”
“老王？”耿江岳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下午砍嘤嘤怪的过程，好像也没觉得哪只嘤嘤怪嘤得特别销魂，不由摇头道，“忘了，反正随手就砍死了。”
纪晓克陷入了沉默。
耿江岳也没理他，因为这时已经有好几个人向他发来了交易请求。
其中最直接的一位土豪，直接问道：“5万游戏币，卖吗？”
耿江岳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发现比自己一个月的工分收入都高，深吸一口气，控制了一下情绪，然后认真地回答道：“卖，【怨灵之心】和我的心都一起卖给你。”
那头不开玩笑，直接加了耿江岳好友。对方很不奇怪地没用真名，而是使用了只有真正意义的有钱人才会使用的马甲，叫作“篮子”。耿江岳同意加好友后，那边又利索地发来一个交易页面，页面上50000游戏币已经躺好，耿江岳反复数了3次，确定是4个圈圈，这才颤抖着把【怨灵之心】放了上去，浑身抖动着点下了确定交易。
狗日的，百年一遇的横财啊！
与此同时，交易页面的另一头，“篮子”也发出了深深的感慨。
【怨灵之心】这种极品，居然5万游戏币就卖了……
卧尼玛，百年一遇的冤大头啊！
第十六章 要乐观
“谢谢老板！”
耿江岳恭恭敬敬地看着名叫“篮子”的土豪把他拉黑，却依然心怀感激。然后又翻了下交易请求，见没人像“篮子”那样直接开出高价，心想“篮子”果然真是个厚道人。那些不报价还要问来问去的渣渣，做人如此不光明磊落，还做个毛的生意？
卖掉【怨灵之心】拿了50000游戏币，卖掉一天的收获是9120游戏币，自己原本的存款是600游戏币，刚才在交易频道喊话用掉60币，耿江岳看了眼自己的游戏币账户，上面分毫不差，正好是59660个游戏币。折合联盟币，596块6毛，比他现在个人现金账户上的存款还要多一倍都不止。耿江岳看着那金光闪耀的数字，站在游戏商店门前久久没动。
过了足有三五分钟，他突然转头就走，飞快朝着新手村的某个角落走去。纪晓克一愣，又急忙跟了上去，不住地问道：“耿江岳，你那个【怨灵之心】卖了吗？卖了多少钱啊？”
耿江岳理都不理，在偌大的新手村里小跑了将近十五六分钟后，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纪晓克看着那小院子，当场就惊了，喊道：“一个【怨灵之心】能卖3000游戏币？”
纪晓克突然这么叫出来，自然是有原因的。
《幻乡》里的玩家要学习技能，只能通过隐士传授的方式。而在新手村里的第一次学习，费用恰好就是3000游戏币。这笔钱对于那些终生只能在新手村范围内活动的玩家来说，绝对不是一笔小钱，很多人为了能尽快提升自己赚钱的效率，一般都会在刚存够3000游戏币的时候，就匆匆跑来赌一把。纪晓克自己就是这么做的，所以以己度人，第一反应就是耿江岳的那件【怨灵之心】，卖了3000游戏币。在他看来，这也确实是足够夸张的一个数字了。
毕竟以他混迹新手村两年半的经历来判断，游戏里能卖到1000游戏币以上的物品就已经属于凤毛麟角的概念，所以哪怕【怨灵之心】再高级，自己猜测它的价值为3000游戏币，应该也算是非常给面子了。然而纪晓克没料到的是，耿江岳给他的反应居然是：呵呵。
耿江岳才懒得跟纪晓克多解释什么，抬腿便迈入了院子。
院子里站着一个女性PNC，外观设计得风骚无比。
很难想像，这货居然就是新手村里传授技能的隐士：风四娘。
风四娘也是个人工智障，只会一点简单的对话。
耿江岳走上前点开风四娘的对话面板，一通驾轻就熟却从未确定过的操作后，技能学习面板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那是一个轮盘。这里的技能与其说是靠“学”，更确切地讲，倒不如说是靠“赌”。因为3000游戏币一次学技能机会并不保证包教包会，学会几率只有5%。
多数时候，这个转盘开出的都是普通的生活技能，最常见的就是铁匠的【修补】或者药师的【初级制药术】，还有更垃圾的比如【照明】、【驱散浓雾】、【升火】，学了相当于没学，就算是耿江岳这样的玩家开出此类技能，都会直接拒绝学习，宁可让那3000游戏币打水漂。
因为每个人的技能栏空格虽然有4个，但考虑到学习技能也存在硬性门槛，因而对耿江岳他们这些先天“精神力残疾”的“残疾人”来说，他们此生，实际上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所以哪怕学费再贵，他们也总该学个能糊口的技能。最不济，像纪晓克这样学个“修理”，每天靠收购矿石给人补补装备，好歹一个月下来也能多百来块钱的收入。
哪怕少点，也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
耿江岳打开轮盘后，犹豫片刻，才掏出3000游戏币，让那轮盘飞速转动起来。轮盘的转速由快转慢，几秒钟后，在耿江岳期待的目光中，并不意外地停在了一个垃圾【除尘】技能上。
30块联盟币，滚动间灰飞烟灭。
“这种游戏商，值得拉出去枪毙十五分钟，真的，我一点都不开玩笑。”耿江岳直接点了拒绝学习，一边对着风四娘吐槽，一边本能地偷瞄她略微敞开的领口。
而神奇的是，系统这回居然没有提醒他要礼貌用语。因为在隐士这里，不管玩家说什么，系统都是要屏蔽你的。足可见那些狗日的游戏商，在这个地方收到过多少问候。
持续了256年的问候……
3000游戏币就这么打了水漂，这让耿江岳这个穷逼很是有点心疼。他干脆点开风四娘的另外一个交易界面，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便宜又靠谱的技能书。
说起技能书这个系统，正常玩家——也就是“精神力正常”的玩家，普遍是不会去用的。因为新手村里的隐士只卖非战斗系统的技能书，而且技能类型每天随机产生，今天出两套【清洁】和【辨识】技能，明天可能就会出七八套别的技能，其中或许有可能存在【镶嵌】之类的极品生活技能。所以如果某人打定主意，一定要买某个特定的技能，那就必须还要花时间去等它刷出来。运气差点的，等上好几个月甚至一两年都不算奇怪。
因为有些稀缺的非战斗技能，真的就是这么不容易刷出来。
比方说，耿江岳老爸的【打造】技能。
所以有时候耿江岳严重怀疑，技能书这个系统之所以存在，根本就是因为游戏商担心个别“精神力残疾”的玩家实在脸黑，N多年都学不到有用的技能，所以为避免这些人对人生失去希望，潦草结束自己的生命，游戏商才终于做了一回人，给这类玩家留下了一线生机。
毕竟游戏只是手段，利用游戏玩家在游戏过程中制造的“脑波电”才是游戏运营公司的最终目的。而恰恰，耿江岳这类玩家占所有玩家总数的比例，达到了惊人了36%。
正是“人肉电池”群体主力中的主力！
用更具体的数字来说，一个服务器满负荷能供6万人同时在线，也就是刚好一幢超级大楼的人口编制。耿江岳现在所处的新手村里，就足足有2万多名玩家。
之所以村子里显得不怎么拥挤，一来是因为游戏时间错峰，有些人喜欢清晨玩到中午，有些人喜欢中午玩到晚上，二来则是因为大家都忙着挖矿、采药、抢劫，所以大部分玩家都集中在野狼谷和毒蛛洞，没几个能像耿江岳这么逍遥自在的。
事实上耿江岳刚进游戏头几天，就是在矿洞中度过。也正是那密密麻麻数千人麻木地凿击岩壁的场景和十多个小时不间断的叮咚声，才让他下定了决心，绝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活着。
孤身去闯埋骨之地，是为了逃离这片地方。
在黑鸦森林里搞出“薅鸟毛”的损招，也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
以及此时此刻，站在这里学习技能，还是为了逃离这个地方。
想要逃离这个这方，就必须先改变自己！
耿江岳看着技能书的界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下上面的5个技能选项。
他这回运气不错，虽然出了三个垃圾技能，但剩下的还有一个【修理】，一个【初级治疗术】。
【修理】技能书的价格是9000游戏币，相当于3次赌博的成本，灵力值要求：1。
【初级治疗术】技能书的价格是45000游戏币，成本相当于赌15次，灵力值要求：2。
耿江岳瞥了眼【修理】，直接跳过，却盯着【初级治疗术】，有点犹豫。
这本技能书，就算买下来，他也学不了。
但如果是赌博的话，就有5%的几率学会……
可问题是，如果要赌博，自己得多白的脸，才能赌到这玩意儿？
“妈的，烦躁，这些游戏商应该拉出去车裂的。”耿江岳嘴里说着，一咬牙，在【初级治疗术】上点下了购买。
他虽然只有1点的灵力值，但戒指的【商店功能】里，还有【懦夫救星】啊！
虽然不知道人品值去哪儿弄，不过人生还这么漫长，总会找到办法的……
生而为穷逼，一定要乐观！
第十七章 噩梦
耿江岳下游戏之前，花了3000游戏币从游戏商店里买了一个储物箱。
储物箱是所有玩家必须置办的终生道具，相当于玩家在游戏里的唯一私人空间。由于数额不匪，普通人进入游戏时，都得靠啃老才能入手。耿江岳由于跟老妈关系不好，抹不开脸管她要钱，就一直咬着牙死憋。憋到今天，还差点让人把家当都给爆了。把身上剩下的11660个游戏币存入储物箱，耿江岳稍微松了口气，总算不用再担心游戏币被人抢走的风险。
做完这些，他终于退出游戏界面，返回到游戏和现实的中间意识缓冲区。
那是一个纯金属的小空间，空间的四面墙都是触屏。
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7点半出头了，下午1点进入游戏，转眼就过了6个半小时。
今天的工时，也积攒到了11小时32分钟。
不过这是常态，耿江岳并没有觉得有多累。
他伸出手，点在墙壁触屏的工时记录仪上，想了一想，又把手缩了回去。
工时只能整点提取，1小时就是10个工分，折合一块钱联盟币。
多出的毛票，市政厅貌似是看不上，并不愿意为市民提供那么精细的服务。
“退出游戏。”耿江岳淡淡说了句，便眼前一黑，意识和游戏断开了连接。
摘下头盔，房间里的灯已经自动点亮了。
卫生间里的自动外墙，也已经按时关上。
其实耿江岳很想在安全的环境下，多看几眼真实的月亮，而不是只在游戏里看。
感觉意境完全不一样。
但是没法子，像他这样的情况，很多事情根本没得选择。
谁又愿意整天让人肉电池给游戏商发电，不都是为了填饱肚子，没办法嘛……
“嗯……”耿江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把头盔放好，拍打了一下坐得僵硬的四肢，活动了一下跟生了锈一样的关节。以前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他还以为当“职业玩家”对身体没什么要求，现在自己亲身体验了两个多月，他才晓得这工作对身体的摧残才是最厉害的。
微微喘着气走进卫生间，耿江岳先洗了把脸，擦干净满头大汗，才带着市民卡走出了房间。
今天的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待会儿再上线一次，跟那个莫名其妙的游戏管理员说一下【血脉觉醒】的事情，就能休息了。一整天收获颇丰的耿江岳，俨然已经彻底把昨晚上遇险的事情忘在了脑后，想起自己一天就挣了那么多钱，脚步都愉快得发飘。
嫌弃电梯太慢，耿江岳走楼梯下到2楼。
片刻之后，走进18号食堂，没多久就排队到了打菜的窗口。这会儿已经过了正常晚饭的点，窗口只剩下比较贵和比较难吃的东西。耿江岳腰包鼓了，点菜的胆气也跟着壮了不少，一脸轻松地要了两荤两素四个菜、一大盘炒河粉和一瓶啤酒，打菜的老阿姨看耿江岳一副要把一天下来挣的钱全部吃进肚子的样子，拉着脸不高兴地报了个数字：“八块。”
“多少？！”耿江岳听得一怔，还当自己听觉出了问题。
老阿姨给耿江岳算细账道：“大份炒河粉八毛，啤酒六毛，一斤卤牛肉三块五，半只烤鸭两块二，毛豆三毛钱，沙拉三毛钱，梨子三毛钱，刚好八块。”
耿江岳沉默两秒，温柔道：“把牛肉给我放回去！”
老阿姨于是改用看精神病的眼神看他，冷冷道：“四块五。”
四块五这个价位的晚饭，耿江岳倒是能接受。
干了一整天，要是到晚饭时间都不犒劳一下自己，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利索地拿出市民卡刷了钱，耿江岳端着餐盘，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在楼上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可这时候晚饭摆在跟前，肚子就咕咕叫个不停。
拿起筷子，耿江岳埋头就吃。
呼呼吸溜几口干炒河粉，又抓起半只没切的烤鸭往嘴里塞。
整个食堂里，很少有人每天都吃得想耿江岳这么好。
大家普遍都是把一天的伙食费控制在三块钱之内，不比耿江岳，每天起码要吃掉五块钱。
耿江岳是纯粹觉得没必要每月为了省下几十块钱，就一直委屈自己的嘴巴。
本来活着就已经只是为了图一口饭了，再这么刻意让自己吃得不好，那才叫对不起生命。
来人间走一遭容易吗？一个月挣三百花两百又怎么了？
谁规定每个月一定要攒够一百五的？
老子就乐意只攒一百块怎么了？最多晚几年娶媳妇儿！
对！就是宁可晚几年娶媳妇儿也一定要吃好！
做人就是这么有追求！
耿江岳呼哧呼哧吃得高兴，正满嘴油的时候，面前却走来了一个让他倒胃口的人。纪晓克嘿嘿笑着坐下来，完全不跟耿江岳客气地直接伸手从耿江岳的盘子里抓过一把毛豆，边吃边呵呵笑道：“我从17号食堂找到这里，终于找到你了。吃得这么好，你今天果然发财了吧？什么都别说了，请客吧。请我喝瓶啤酒怎么样？”说着话，就要伸手去拿。
“放下！”耿江岳喝了一声，眼神不善地瞪着纪晓克。
“开玩笑的！这么认真干嘛？”纪晓克半点不尴尬，笑着把手拿开，又吐槽道，“你做人也太小气了，一瓶啤酒才几毛钱都舍不得请我喝。你这样做人，以后没朋友的。”
耿江岳咬了口烤鸭，伸手拿过啤酒，打开瓶子，敦敦敦先灌几口，然后才慢悠悠说道：“跟你有关系吗？我又不打算拿你当朋友。”
这话如此直白，饶是纪晓克脸皮极厚，也有点坐不住了，强行笑道：“别这样嘛，咱们都是一栋楼里出来的，在这种地方应该互相照应啊。”
“嗝……”耿江岳打了个酒嗝，微微点头道，“你这句话，倒是有点道理。”
“本来就是嘛！”纪晓克飞快剥完手里的毛豆，又从耿江岳的盘子里抓了一把，咧嘴笑道，“其实要不是为了我女朋友，我也不会搬过来，每个月的住房成本凭空增加百分之十！”
“嗯，一个月房租全市统一价是三十块，百分之十就是三块钱。卧尼玛你特么说话的时候能不装逼吗？三块钱非要说出三百块的感觉是不是？”耿江岳无情地又给纪晓克来了个暴击，又喝口啤酒继续道，“还有，你再吃一颗我的毛豆试试，老子一叠毛豆三毛钱，你这两把抓下去，已经有两毛钱进你肚子了！”
纪晓克脸上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他微微皱着眉头，自讨没趣地站起身来，摇头道：“算了算了，你这个人太小气，这点东西还要跟我计较。我本来还想跟你合伙做点生意的……”嘀嘀咕咕着，背影萧瑟地走出了食堂，一点都不像是能找到女朋友的人。
耿江岳严重怀疑他是在吹牛逼。
干脆利落地赶走不想看见的人，耿江岳继续低头吃他的豪华晚饭。
呼噜噜地吃完河粉，大口啃光分量不轻的烤鸭，光盘行动正有滋有味地执行到最后一个阶段，食堂里的灯，却突然眨了两下。紧接着就在耿江岳疑惑地抬头望去，顺便一只手拿起酒瓶，仰头朝嘴里灌酒的时候，整个食堂，冷不丁地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不但是食堂，就连外头，也全部断了电。
耿江岳愣住了。
甚至忘了喝酒，大半瓶啤酒直接冲到他脸上，把身上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全场齐刷刷地静默了两秒。
整个世界像是被关掉了声音。
直到两秒钟后，食堂外头，有人发了疯似的尖叫起来。
“停电了！停电了！停电了！”叫得就跟死了人一样。
但没人觉得这么叫有什么不对。
因为在这个世界，晚上停电，确实约等于死人。
这一刻，耿江岳梦回八年之前。
噩梦。
第十八章 惊魂夜（一）
当第一声惨叫响起，整个食堂里里外外，就迅速陷入了一片恐慌。
食堂里不断地发出餐盘被打翻的声音和凌乱的脚步声，不少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跑，撞到其他的人身上，立马双双发出能把对方吓死的尖叫，顿时让场面显得更加混乱。
漆黑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地吼叫着：“不要乱跑！不要乱跑！乱跑会死人的！大家先聚到一起！那些东西也怕人！人气越旺越安全！不要乱跑啊！”
只可惜，根本劝服不住食堂里的客人。
人在面临未知恐惧的时候，显然并不比动物聪明多少……
没有理智，大脑这个器官，基本也就成了摆设。
几百万年的进化成果，派不上半点用场。
耿江岳一直坐着没动，倒不是冷静，他只是浑身僵硬得完全动不了。
他艰难地喘着气，脑海中混乱无比地想，没理由点子这么背的！
凭什么总是他遇上这种事情？
这绝对不是他的错，肯定是世界的错！
肯定是中南电力集团内部出了问题！
开玩笑，自打他出生到现在，足足14年，再算上他爸那26年，四十年来，就从未听说过海狮城有过停电的事情！没理由偏偏这么巧，就让他给赶上了。
那么海狮城为什么会突然停电呢？
还有昨晚上，那个玩意儿有什么理由就出现得那么凑巧？
只能说它绝对是一早就已经藏在那个地方。
北城偏僻的小巷子，白天没人管，晚上更没人路过，所以才让它有了栖身之处。
它只能是从某个地方跑出来的！
幻灵界……
耿江岳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飘出这个专业词汇。
这是通识课老师给他上的最后一堂课的内容。
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的交汇之地……
人类1800年“脑波电”技术所带来的直接副作用……
电力公司总是说幻灵界出现的概率极低，甚至低于小行星撞击，可它毕竟曾经出现过吧？死了那么多的人，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人们才终于解决了问题。
但电力公司的解释，听起来就仿佛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似的。
可既然这件事不会再发生，人们这么多年来，害怕和担心的又是什么？
耿江岳的脑子越来越乱，忽然间，一只冰冷的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我草！”岳爷吓得二话不说就召唤出小匕首，一刀捅了过去。
“啊！”漆黑之中，有人发出了被捅伤的惨叫，紧接着耿江岳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愤怒、委屈和痛苦，高声喊道：“是我！是我啊！”
纪晓克？
耿江岳忙把小匕首拔出来。
“嗷！”纪晓克又是一声想死的痛呼，听声音都快崩溃了，哭腔道，“妈的，耿江岳你做人也太狠了，老子不就是吃了你两把毛豆嘛……都流血了！”
“误伤，误伤。”耿江岳跟纪晓克说着话，不知觉间，身体也不僵硬，脑子也逐渐冷静下来。
这时漆黑中忽然出现了几道红色的亮光。
食堂内内外外，成百上千的应急灯亮了起来。
耿江岳眯起眼，借着应急灯微弱的光，心脏陡然猛跳了一下。
混乱的漆黑空间中，几十只不知何时出现的超灵体，已然遍布整个食堂。
“啊——！”不远处一个女人惊慌失措地被几只超灵体团团围住，只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被它们拉进了一片黑如墨滴的角落，消失不见。
“幻灵界！幻灵界的门开了！”耿江岳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纪晓克痛苦地抓着自己被耿江岳扎伤的手，紧张问道：“什么幻灵界？”
耿江岳飞快解释道：“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重合的地方，只有附近存在幻灵界的通道，超灵体才能把人拉进幻灵界的空间，食堂不能再待了，快跑！”
一边说着，飞快抓起餐盘上的梨子塞进嘴里，快步就往食堂大门口走去。
纪晓克忍着痛，战战兢兢地跟在耿江岳身边。
两个人一路小跑，刚没跑几步，一只透明的超灵体就冷不丁从一旁冲出来，耿江岳吓得大喊一声我草，嘴里的梨子掉落在地，顺便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小匕首朝着那玩意儿投掷了过去。小匕首穿过超灵体的躯干，瞬间呲的一声，令那只超灵体痛苦地扭曲了一下，身上冒出一股白烟，转而下一秒，小匕首就又回到了耿江岳的手里。
我靠！
不可掉落？！终生绑定？！这不就是弹药无限的飞刀吗？！
耿江岳兴奋了。
“阿达~！！”他一声怪叫，连续不断地把小匕首扔出又收回。拦截耿江岳的那只超灵体肉没吃着，反倒被扎得浑身冒烟，甚至开始发出耿江岳今天听了一整天的声音。
“嘤嘤嘤……”
见点子扎手，那只超灵体边哭边退，然而，还是晚了……
耿江岳的右手食指，又像昨天晚上那样滚烫起来。
戴在食指上的白板戒指，吸住了溃逃的超灵体，转眼直接，把它拖入了未知的空间。
“妈的，吸人者人必吸之，现世报啊！”有装备傍身的耿江岳，底气足了不少，莫名其妙灭掉一只小怪，还有心思先吐个槽，然后才拔腿往食堂外跑去。
虽然感觉自己现在棒棒哒，不过幻灵界入口可不是只有超灵体能进出而已。万一遇上更狠的玩意儿，仅靠小匕首和白板戒指这身“弱鸡套装”，耿江岳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还能这么轻轻松松地躲过一劫。他觉得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返回自己的住处。
虽说房间里面的玄符只是一次性的，但已经足够对绝大多数幻灵界生物起到震慑作用。幻灵界生物也会怕疼的，没理由头那么铁，非要自损八百就为了吃口新鲜人肉。
耿江岳胡思乱想着埋头狂奔，可跟在他身后，手上滴血不止的纪晓克，就走不了那么快了。纪晓克的脸色越来越差，忍不住喊道：“耿江岳！你等我一下啊！你是故意把我捅伤，让我替你垫背的吧！我看到你身上有【灵能武器】了！”
耿江岳顿时脚步一停，转过头来，惊讶问道：“你能看到？”
纪晓克脸都肿了十八次了还要装逼，跑到耿江岳更前，明显是在得瑟地笑道：“我的灵力值比你高，当然能看到，你们学校的通识课没教过吗？”
耿江岳没心思怼他，很实在地摇了摇头。通识课这个科目没有教材，学生能学到什么，全凭老师一张嘴。所以这年头，几乎每个人都有通识方面的知识点盲区。只是耿江岳实在没想到，【灵能武器】这么重要的知识点，他们班的通识课老师，居然也能给跳过去？
原来灵力值高的人能看到灵力值低的人的【灵能武器】……
可话说老子的灵力值只有1点啊！那岂不是全世界每个人都能看到了？
那我还当个屁的天下第一杀手？天下第一个被人剁手还差不多！
在这个所有人都急着逃命的当口，耿江岳却差点陷入了深思，这时又听纪晓克喘着气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举报你的，你只要听我的话，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耿江岳茫然道：“什么秘密？”
纪晓克一愣，反问道：“你不知道？”
耿江岳更茫然道：“知道什么？”
纪晓克盯着耿江岳，见耿江岳的表情不似作假，不由摇摇头道：“【灵能武器】只有武装人员才能配，你连大楼合同工都不是，拿着【灵能武器】是犯法的啊。”
耿江岳很不解道：“我草？老子身上带把刀防身还犯法了？”
纪晓克正要回答，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海狮城的武装人员终于出现，耿江岳视力极好，这种微光环境下，居然能看清带队的不是大楼的保安，而是正儿八经的海狮城城卫队。
领队的少尉打了个响指，一道亮光从他手中飞出，照亮了身边至少十几二十米左右范围的空间，一边大声说道：“我是海狮城城卫队北城第四区保全处少尉队长王曜京，现在正式接管31号大楼安全工作。这里住在10楼和10楼以下的市民现在去最近的澡堂门口集合，我们一组队员会带你们回家！住在10楼以上的人留在这里原地集合，我们二组的人会马上带你们去楼下的临时避难所！第三组跟我去清理垃圾！行动！”
第十九章 惊魂夜（二）
王曜京话音落下，身后三组人便马上四散开来。
耿江岳眼瞅着十几个人变身人肉电灯，照明术耍得飞起，明明前一刻还漆黑的二楼大堂，一下子就光线夺目起来。他实在没料想到，在游戏里弱渣到连他这种残疾人都不稀罕学的技能，到了现实中居然能展现出如此拉风的效果。难怪这个社会把灵力值作为衡量一个人是否对社会有用的最重要标准，这玩意儿的作用，确实是忒立竿见影了。
身为一枚灵力之渣，耿江岳突然觉得在这些人面前很抬不起头来。于是他就很干脆把头低下去，默默地朝着第二组队员的方向走去，跟鹌鹑一样老实地听前方不远处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高声指挥：“住在10楼以上的人都到我这边来！抓紧抓紧！马上就要封锁通道了！”
可才刚没走几步，身旁的纪晓克突然就冲了出去。
“长官！我受伤了！”他捂着被耿江岳刺伤的手，满头大汗地喊道。
正在指挥作战的王曜京闻言，立马快步走了过来。
脑袋上盯着一颗小太阳似的光球，一把抓过纪晓克的手，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看了几眼，表情很严肃地沉声问道：“不是被什么东西咬伤的吧？”
“不是！不是！”纪晓克急忙摇了摇头，简直不是人地直接伸手一指耿江岳，现场给岳爷表演了一下什么叫二五仔的风采，大声道，“是他弄的！他……他有灵能武器！是他用灵能武器把我弄伤的！”
“灵能武器？”王曜京放开纪晓克，大步走到耿江岳面前，低头问道，“小朋友，你的灵能武器哪儿来的？”
小朋友？我堂堂一个14周岁的翩翩美少年，你管我叫小朋友？
耿江岳很愤怒，感觉尊严受到了伤害，张口就道：“叔叔！我没有！他胡说！不要听他乱讲！”
王曜京眯起眼，意念一动，开启了【辨识术】，上下仔细打量了耿江岳一番。
确实如耿江岳所说，不存在任何灵能武器的踪影。
那个举报的二货，估计是没看过什么叫灵能武器，就瞎指认了一番。
“他的手是你弄伤的？”王曜京又问道。
“呃……是！”耿江岳随口胡扯道，“刚才停电的时候我正好在吃晚饭，那个傻逼突然蹿出来吓我一跳，我一顺手就不知道从身边抄了个什么东西扎了过去！”
“操，耽误老子时间。”王曜京搞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不住骂了句，然后又冲负责二组指挥的马尾辫姑娘大喊道，“梦梦！给那个傻逼治疗一下，是误伤，不是垃圾污染！”
“好！”马尾辫姑娘大声回答。
王曜京都懒得多看耿江岳和纪晓克一眼，转头就走。
耿江岳这会儿脑子很清醒，立马就朝着马尾辫姑娘的方向走去，快步路过纪晓克身边时，朝这二五仔呵呵笑了笑。纪晓克装瞎没敢吭声，赶紧先跑到马尾辫姑娘身旁，可怜兮兮地喊道：“长官，快救命啊，我都快流血流死了。”
马尾辫姑娘微微皱眉，嘴里嘀咕着灵力本来就不多，还要浪费在这种地方，脸上明显很抗拒，但实在也没办法违抗军令，就只能嫌弃地拉起纪晓克的手，随即一道柔光从她的手心发出，众目睽睽之下，白光透入纪晓克手上的伤口，流血不止的创面，很快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血，原本哼哼唧唧个不停的纪晓克，眼中也露出了异常震撼的光芒。
可就在纪晓克感觉无比舒爽的关头，那道亮光却飞快黯淡了下去。
“你自己包扎吧！”
马尾辫姑娘干活只干到一半，从随身带的医疗包里拿出一个绷带扔给纪晓克。
纪晓克着急跳脚道：“诶！还没治好啊！”
“差不多就得了！我们梦姐的医疗术就这水平了，再给你治下去，她灵力耗光了待会儿遇上麻烦你去顶啊？”一个肩上挂着二等兵军衔的新兵蛋子，走出来没好气地教训道。
纪晓克这才哼哼唧唧，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耿江岳全程保持小透明状态，从刚才那个二等兵的嘴里，多少听出点意思。
灵力原来是会耗光的……
还有看样子，不同的人使用相同的技能，效果也会不一样。
这么看来，灵力值这个属性，内涵应该不少啊。至少施法强度和施法频次这两点，哪怕不是跟灵力值直接挂钩，也应该是强正相关的关系。心里默默这么分析着，不等耿江岳走神太久，这附近一片的10楼以上的住户，便已经集合完毕。
“下楼！跟紧了！别走散了！”马尾辫姑娘大喊着，拉着耿江岳他们快步朝楼梯口走去。
耿江岳缩在人堆里一路小跑，在隆隆的脚步声中绕了三层楼高度的楼梯，很快下到一楼的一扇大门口。一楼的功能很杂，平日里主要是大楼保安人员的驻地，超级大楼的警察局、看守所、数控间、监控室和紧急能源中心都安排在这里，还有最重要的能源储存间也在一楼的中心位置，这一点，全市136座超级大楼都是一模一样。不过从未遇上过停电这种紧急状况的耿江岳，倒是直到今天才头一回晓得，原来一楼还有个紧急避难所。
“快！快！快！跟上前面的人！不要停！”
马尾辫姑娘站在队伍的侧面，催促着耿江岳他们继续往前跑。耿江岳向来遵纪守法，读书的时候连迟到记录都没有，一楼这种地方只是跟着老爸去过寥寥几次。眼下这黑咕隆咚的环境，他连周围的通道路径都看不清，只能跟着队伍瞎跑。超级大楼面积极大，耿江岳随着队伍七拐八拐走了足足有将近20分钟，从大楼其他通道下来的倒霉蛋们，也渐渐汇合到一起。
足足两三千人，浩浩荡荡，人一多，大家的胆子就大了。
黑暗中开始各种嘀嘀咕咕起来。
“妈个批！老子在澡堂洗澡洗到一半，裤头都来不及穿，围了条浴巾就跑出来了。”
“诶！暖气好像停了。”
“没穿裤子那个，你下面凉吗？”
耿江岳听这群心态如此良好地苦中作乐着，见队伍行进的速度好像停滞了，闲着没事就手欠地在意识中打开了【白板戒指】的界面。界面刚开一打开，他就“读”到了一条信息。
“【零级戒指】提醒您：您的人品值已恢复，【商店功能】已经启动。”
耿江岳愣了愣，连忙惊喜地看了眼【商店功能】面板上的人品值。
人品值的余额清楚地显示为1点。
随即脑子稍微一转，瞬间恍然大悟！
老子明白了！
人品值原来是这么来了！
昨晚上这戒指吸了只超灵体，他就多了1点人品值。
今晚也是搞死了一只超灵体，现在同样是多出1点人品值。
而且【商店功能】本身就是戒指的特效之一……
另外虽然这戒指是从游戏里挖出来的，但他今天白天在游戏里杀了足足11个小时的幽灵人品值都没有增加，可见人品值应该只能从现实中获得。
捋一下！捋一下！
【亲爹戒指】使用说明第一条：在现实中杀怪，能转换成人品值。
【亲爹戒指】使用说明第二条：人品值可以从戒指中兑换技能和装备。
【亲爹戒指】使用说明第三条：从戒指中兑换的技能和装备，已知装备可以同时在游戏和现实中使用，技能明显可以在游戏中使用，但在现实中的效果暂时不明……
耿江岳正头脑风暴着，原本还说说笑笑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愤怒地喊叫起来。
“妈的！扯老子的浴巾干嘛？啊……咬我？！”
耿江岳微微一怔。
随即就又听那声音，骤然变了腔调。
“血……血尸！！”
惊恐的嘶吼，带着死亡的颤抖，从距离耿江岳不远处的某个漆黑角落发出。
耿江岳心里头重重咯噔一声。
下一秒，整个一楼避难所大门前，数千人瞬间如沸水般翻涌起来。
第二十章 惊魂夜（三）
“救命啊！城卫队！城卫队！”
伸手不见五指的拥挤空间中，数千人鬼哭狼嚎地四处乱撞，间或又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响起。各种呼喊声淹没了所有的有效信息，即便是城卫队的调度，也完全失去了应有的作用。混乱中，耿江岳分明听到重重的通道大门被合拢的声音，整栋超级大楼，显然已经开始封锁路口，进入隔离模式。隔离，就是遇到这种紧急突发事件后，应急预案的第一步。只要封锁住路口，把一整幢超级大楼分割成数不清多少块的独立空间，问题就早晚可以得到解决。
这是1600年前，某个天才定下的应急思路。
1600年来，一直有效，从未失手。
唯一的弊端就是，楼里的平民百姓能不能活下来，得看运气。
因为被分割成若干块的空间里，只有个别空间是绝对安全的。
耿江岳听到气阀喷气的声音，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被完全隔离开。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这几千人已经被抛弃的时候，黑暗中突然升起了十几道亮光。
城卫队的人还在！
而且不止一两个！
耿江岳心中稍微生出一点活下去的希望，而且转念间想想也是——
整个海狮城，总共也就900万出头的人口。
分成若干个行政区后，每个区域的财政都相对独立，而人口，就是财政收入的前提。
可能对于市政厅而言，数千人的死亡，只不过是一个“较为惨痛的损失”，但对区域管理者而言，数千人的死亡就不是小问题了。超级大楼里的那些工作间要是一下子空出几千个，他们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找到足够的人手补充进去，整个大楼的消费市场也会因此萎靡不振，各种问题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链条式塌方出现……
基于以上这些耿江岳随便动一动脑子就能想清楚的后果，海狮城第四区管委会绝不会容许耿江岳这几千条命，太过轻易地变成事后统计表格上的一个数字。
毕竟这每一个数字，都特么的是能生钱的优质劳动力啊！
“队长！避难所的门打不开了！我们被困住了！”
“队长！三点钟方向！有个幻灵界的破口！”
耿江岳听到声音望去，就见到自己左手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在强光之下，那个会治疗术的马尾辫姑娘，满脸的惊慌失措。
她手里拿着对讲机，也不知道在这种哄闹的环境下，她的队长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不过这些念头，并不是耿江岳此时脑子里思考的重点，真正的重点在于——
幻灵界的破口？！
在这里？！！！！
这和火山口就在床底下有什么区别啊？！
“卧尼玛！”强装镇定老半天的耿江岳这下也不由得慌了，跟着其他人一起大喊起来，“救命啊！城卫队！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
他挤开人群，在十几个照明术同时发挥作用的情况下，终于看清四周的通道，奋不顾身地朝着来路跑去。就在这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突然从人群中伸出来，一把抓住了耿江岳的胳膊，耿江岳顿时三魂七魄差点被吓跑一半，二话不说一记右勾拳就挥了过去。
纪晓克一声惨叫，鼻孔里汩汩流出两道血，眼里泛着泪花抓狂怒吼：“妈的！耿江岳，老子跟你有仇是吧？不就吃了你两把毛豆吗？至于吗？至于吗？！”
“我草！老子还以为是血尸！”耿江岳随口解释了一句。
纪晓克泪流满面：“你妈隔壁，跟你在一起，老子不被血尸弄死，也先被你弄死了。”
耿江岳怒道：“放屁！什么死不死的？老子今天才不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远处就有人喊了句和耿江岳差不多的话。
“老子是不会死在这里的！”一个城卫队下士挥舞着武器，显然是脑子发热地朝着一个身后长了对造型相当恶心的肉翅膀血尸冲了过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的王曜京见状，急忙惊声喊道：“不要去送死！”
然而，还是晚了。
血尸以一种耿江岳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转过身来，一爪捏住那个心态已崩的下士的脖子，随即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的尖牙，一口就咬下了猎物的半个脑袋。
人的颅骨，是很坚硬的。
可在血尸嘴里，完全没比纸皮核桃好多少……
耿江岳目瞪口呆，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凝固。
“远程攻击！”王曜京高声呼和着，手里瞬间多出一把流光溢彩的长弓，他拉动弓弦，向着那只血尸射出了一发空气。耿江岳像根木头一样站着，隐隐的，看到那发空气在运动的过程中凝聚成实体，带着清晨照样的微红色光芒，一箭刺入了血尸的肚子。
“嗷！”血尸怒吼一声，转过身来，望向王曜京。
拉弓射箭姿势很帅的王队长破口大骂：“妈的！射偏了！”
耿江岳闻言，骂得比他还凶：“射偏了喊个瘠薄！骄傲个鬼啊！姿势摆那么帅有鸡毛用！继续射他妈的啊！”
王曜京没料到这种情况下还会有人吐槽他，先是懵逼片刻，随即就怒瞪耿江岳吼道：“老子没灵力了！那是大招！”
耿江岳抓狂地喊：“阿西吧，这点水平还混城卫队！我们楼里的保安老伯都比你牛逼！”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正越骂越起劲，就听那只血尸呜呜作响发出类似于犬类发起攻击前的那种警告声，声音低沉却，莫名地有穿透力，让房间里的所有其他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耿江岳和王曜京二脸懵逼地深情对视。
所有的城卫队队员，纷纷紧张地握紧手里的武器，手心满是汗水。
他们的视线，不停地在鲜血流了一地、只剩半个脑袋的前队友和王曜京之间来回打量，王曜京的嘴里发干，背后却明显感到有点湿了。
他明明马上就要升职了，怎么会这么点背！
十年都不见得能碰上一回的血尸啊，怎么就让他给碰上了？
以往就算有幻灵界的破口出现，顶多也就是来点超灵体、食尸鬼之类的货色，怎么今天就运气这么差，中了这种大奖？而且看这只血尸的形态，绝对已经是发育成熟的个体，以他的本事，碰上这玩意儿，自保就已经够勉强了，想干掉它，那不是想屁吃？
看来今天这几千人，是注定要死在这儿了……
为今之计，只剩一个办法！王曜京当机立断，拿起对讲机就喊：“呼叫团部！呼叫团部！第四区31号楼一楼请求支援！请求支援！有血尸！顶不住了！救命啊！”
这货这么一吼，全场老百姓当场就集体崩溃。
上千人呼啦啦地全部朝着被关闭的大门冲去，耿江岳好像迎面看到一堵墙朝着自己冲过来，脑子里竟瞬间想到一个非常贴切的形容词：人潮人海……
他被人群裹挟着，就像被海浪推着往后走去。
万幸没一个不小心摔倒，不然铁定不被血尸弄死，也要让人活生生踩死。
可耿江岳平衡能力够强，纪晓克就没耿江岳那副身板了。他惊呼一声卧槽，顷刻间被淹没在人群里带倒，随即就被不知道多少只脚踩在了地板上。
“妈的！”耿江岳见状骂了一句，赶忙逆着人群，艰难挤到纪晓克身旁，冲着后来疯狂跑来的人高声骂道，“挤你们妈啊！人快让你们踩死了！”
一边伸出手，使出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纪晓克从地上拉起来。然而不知挨了多少脚的纪晓克，俨然已经进气少、出气多，眼见着就基本快不行了。
“城卫队那个……梦梦！过来抢救一下！”耿江岳满头大汗地朝着不远处的马尾辫姑娘大喊。
马尾辫姑娘闻言望向耿江岳，满脸的慌张和焦躁。
与此同时，她头顶上的照明术小太阳，也迅速地暗淡了下去。
“队长！灵力不够了！”马尾辫姑娘着急地喊道。
不等王曜京说什么，避难所门前空间里的那十几个唯一能给人们带来些许安全感的照明术光源，就一个接一个地飞快熄灭。
黑暗再次笼罩这片区域，已经冲到大门前的人们，越发绝望地嘶吼哭号起来。
“开门啊！救命啊！”
“求求你们！快开门啊！”
哭喊声此起彼伏。
紧接着，便是一声痛苦且惊恐的惨叫。
幻灵界的生物，从来不讲什么同情心。
血尸就像饿狼进了羊圈，疯狂地屠杀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平民。王曜京冷汗直流地站在原地，除了高呼着让队员们集中起来摆出防守的阵势，对此没有哪怕任何一点的办法。
太突然了，早知道不该这么草率地冲进来。
他们原本只是在外面做日常巡逻，连装备都没带齐……
如果装备齐全的话，集合这么多人，或许还能拼上一把。
可现在……
确实无能为力了。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空气中的血腥味混杂着屎尿味，越发地浓烈起来。耿江岳艰难地拖着纪晓克，摸黑找到一处远离人群的空荡角落，让已经濒死的纪晓克，勉强靠在墙上。
“唉，你有什么遗言，就跟我说说吧。”死到临头，耿江岳倒是看开了，叹着气对纪晓克说道。谁能料到，昨晚上他才躲过一劫，今天就又碰到个更狠的。
果然是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
狗日的，这特么根本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有剧本、有预谋的追杀啊！
纪晓克已经说不出什么声音了，咳嗽了两下，吐口一口鲜血，喘着气用很微弱的气息道：“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我草，求生欲这么强？”耿江岳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惨叫，情绪已经麻木，脸上居然露出视死如归的洒脱笑容，淡淡然道，“可惜我不会治疗术，不然……诶！你身上戴便携机了吗？”
听到耿江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纪晓克不由鼻子吸了吸。
两行热泪，一下子就从他眼眶里滑落下来。
纪晓克愤怒地控诉道：“死前还想看那些片子？是老子的命重要？”
“什么片子？说什么胡话呢？”耿江岳满脸纯洁。纪晓克说的话，他确实听不懂，但也没时间多问，只是赶紧伸手搜了下纪晓克的上衣口袋。
然后果然摸着黑，找出了一副眼镜似的东西。
第二十一章 惊魂夜（四）
耿江岳从纪晓克上衣口袋里拿出的眼镜，是《幻乡》游戏的接入设备之一。每个市民在拿到市民卡的时候，市政厅会一起附赠这个设备。
按照设备附带说明书上的解释，这东西主要是用于“提升市民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幸福感和快乐感，以及提高工作的便捷性”，翻译成具体的人话，就是只要戴上这个便携机，就能随时登录《幻乡》，随时进入游戏。
相比于游戏头盔，便携机的不同点在于，它内置了超导石墨烯电池，一次充电可以用上2年之久，所以没有电源的束缚，还有另一点就是，使用便携机玩游戏的时候，玩家自然无法生产“脑波电”。这也就意味着，普通人戴着便携机，是无法赚到工分的。
所以只要是脑子正常的普通人，就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便携机上。最多就是刚拿到手的试用一下，再往后肯定会束之高阁，就算不小心把它弄丢了，也不会去市政厅补办。
因为真的没必要。
但如果有人因此就觉得便携机是个没用的傻逼设计，那他显然同样是大错特错。
因为便携机的存在，本质上其实是为有钱人服务的。
穷人玩游戏，是为了生产脑波电换工分，是为了活命。
但富人显然不会有这个需求。
拆掉脑波电转换的单元件，减轻游戏设备的重量，让无聊的有钱人随时随地就能掏出操作一下，以及不用担心充电这些破问题，这些才是便携机的精髓所在。
至于普通人为什么也能拿到一副——话说社会公平这种事，总不能完全只停留在喊口号的阶段啊！起码的诚意还是得拿点出来的吧？至于能否对普通人派上用场，那就看造化了。而且这件事要是再辩证地去看，普通底层如果走狗屎运翻了身，这便携机不就能用了？
市政厅在干这件事的时候，早就想好了所有的说辞。
一群老阴逼，干活慢得要死，甩锅却迅捷如飞，耿江岳其实打心底里很佩服他们。讲真，要不是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岳爷其实很想对他们高歌一曲：“长大后，我就成了你~”
只是耿江岳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天，在这种阴错阳差的环境下，这副便携机，居然派上了用场！说起来，也不得不感谢纪晓克这个烧包，明明穷得一逼，却时刻怀着一颗暴富的心，竟还随身带着这个设备。耿江岳自己那副，直接就扔在老妈家里，搬家的时候都没带来。
“如果这货能得救，他这回应该属于变相的自救吧？机会果然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谁特么能想到他时刻准备着装逼，却能装回一条命来？”耿江岳心底里嘀嘀咕咕，急忙把便携机戴好。
【扫描确认身份中……】
【使用者异常，更改为耿江岳，是否确认？……】
【确认登录……耿江岳，游戏编号HS301801014816……】
【状态：便携机正常接入中……】
【状态：游戏月费已缴纳……】
耿江岳面前的画面一变，进入了意识缓冲区。
再次手动确认后，终于出现在了新手村里。新手村里一片静谧，要不是耿江岳还能清楚地听到耳边传来各种惨叫，他几乎要怀疑，今晚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耿江岳之所以这会儿还能登上游戏，和海狮城的城市设计有直接关系。
和全世界所有的标准化城市一样，海狮城的能源系统，也是独立地分成两部分。分别是“输入系统”和“输出系统”。简单来说就是，脑波电的生产和使用，是完全分开的——因为脑波电这块大蛋糕的切法，在全世界的每个地区都不大一样，世界各地的游戏商和电力公司之间都存在着利益再分配的关系，所以这便导致了“电力输入系统”和“电力输出系统”，必须有一套技术上的硬核制衡手段，这个制衡手段，就是“储用分离”。
当然了，名义上，各国都宣称这么做主要是为了“能源安全”。耿江岳长期以来都内心阴暗地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不过就今晚的情况看来，这套说辞貌似也不完全是瞎扯。因为就在他戴上眼镜那一刻，他至少可以确定，这次确实只是“输出系统”出了问题，和游戏世界并没有直接关联。游戏还能登得上去！万幸啊！
估计楼上的那些人肉电池，现在都没察觉到楼里出了什么事吧？
耿江岳站在新手村中，心里犯着嘀咕。
但事实上他猜错了。
新手村的人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更高级的场景内，早就翻了天。
这一回，停电的可不止是第四区，而是整个海狮城的北城区！
“妈，你还好吧？”耿江岳虽然自顾不暇，可上线后还是随手先给老妈发了条信息，只是根本没工夫等她回信，就一边赶紧点开了【零级戒指】的面板。
耳边的惨叫声越发惨烈，王曜京他们，貌似已经跟血尸交上了手，并且出现了伤亡。
耿江岳咬着牙，抓紧进入到戒指的【商店功能】内。
二话不说，飞快确认了购买事项。
购买【懦夫救星】……确定！
漆黑且混乱的空间里，一道白光转瞬即逝，融入耿江岳的身体。
正在和血尸拼杀的王曜京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但根本腾不出手去查明到底那道光是哪里来的，就又和血尸缠斗在了一块儿。戴着眼镜的耿江岳，虽然没有像王曜京那样直观地看到亮光，但白光入体的刹那，他还是略有点感觉，于是调出个人人物面板，只见面板上的自己的人物情况，真的已经发生了变化——
用户：耿江岳。
灵力值：2。
装备：零级戒指，小匕首，高度破损的防寒布甲。
技能：无。
“我日！数据即时传导，牛逼啊！狗逼还欠老子1点灵力值，等有命活下来再跟你计较！”
耿江岳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但好在一旁的纪晓克早就听不见，他已经晕死过去了……
灵力值达到了2点，剩下的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虽然不确定有了挂逼戒指之后，游戏里的技能是否可以带出来，但至少得尝试一下。
耿江岳麻利地收起了戒指的面板和人物面板。
戒指系统慢半拍地在他的意识中响起“您的人品已耗尽”的提示语时，耿江岳已经从自己的游戏储物箱里，拿出了【初级治疗术】的秘籍。
他微微喘口气，满怀期望地说了声：“学习【初级治疗术】。”
话音落下，秘籍从他手上飞上，化作点点白光，直冲进他的身体。
四周路过的新手村苦逼们纷纷驻足。
他们痴痴地看着飞升的耿江岳，眼里满是无尽的羡慕嫉妒恨……
人群中，一个拿着小砍刀的小屁孩见状，惊恐地尖叫一声，吓得转头就跑。
白天那个被自己追杀的傻屌学技能了！
怕是要回来寻仇的啊！
但耿江岳根本没功夫去关注游戏里的的细节，一学完技能，立马就断开了和游戏的连接，随即意识刚回到现实，还来不及摘下眼镜，他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悲呼。
“梦梦！”
耿江岳循着声音抬眼望去，一瞬间，心跳仿佛骤停。
第二十二章 惊魂夜（五）
黑暗中也不知是谁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打起了手电筒，虽然亮度完全没办法和照明术相比，但总算能给人提供一点必要的视线。
耿江岳倒吸着冷气，看到拥挤的避难所门前铺满了肢体残缺的尸体，少说也有七八十具，一些个人的手脚好像是被巨大的力量硬扯下来的，个别人仍未彻底死去，苦痛地在地上拖动自己的身子，血腥味弥漫这个空间的每一个角落，浓烈得让耿江岳近乎嗅觉麻木。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空气质量已经不算什么事儿了。
耿江岳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慌乱中，终于看到了那声惨叫的背后的真相。
只见就在他右侧方十几米的位置，方才半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那个马尾辫姑娘，竟被血尸一爪子穿透的胸膛，利爪从她的胸前刺入，从背后穿出。在耿江岳惊恐万状的目光中，血尸只是那么轻轻一握，马尾辫姑娘便往后一仰，眼睛争得大大的，眼中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光彩。
“我艹你妈！”黑暗之中，一个魁梧的身影高高跃起。
王曜京跟疯了一般，脖子上的血管高高凸起，眼珠子充满血丝，不要命地直冲向那血尸，飞身一记重脚蹬在血尸身上。血尸猝不及防，被踢飞出去五六米，砰的一声重重落在耿江岳面前。
卧槽！
耿江岳差点吓尿，立马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口鼻，瑟瑟发抖地在心里念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梦梦！梦梦啊！”远处的王曜京，抱起马尾辫姑娘的尸体，悲恸万状地大声哭号。
边上一群城卫队的队员，神色或悲伤或紧张，却没人敢上前在血尸身上补两刀，只是握紧手里的武器，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几步。
那血尸躺在地上装死两秒，又慢慢爬了起来。
身后的肉翅膀呼呼作响地拍了拍，一大堆粘在翅膀上的血水四处飞溅，耿江岳想都不想，顺手就拉过晕死的纪晓克挡在自己身前，血水噼噼啪啪全部打在了纪晓克脸上。
换做平时，要是有谁敢这么对耿江岳，耿江岳保证把丫喷到语言障碍。但这一刻，他真的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话说他确实是有点想放屁，而且也不排除失禁的可能性。不过耿江岳并不觉得可耻，现场几千号人，这会儿已经拉了裤子的，加起来少说也该有一个连了。
“呼！”一阵带着腥味的微风扑面，耿江岳只觉眼前一花，就发现那血尸嗖的一下，突然消失在了原地。王曜京反应极快地避过，抱着梦梦的尸体一个翻滚，惊险避开血尸的突袭。
“妈的！”他放下梦梦，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在其他人避之不及的情况下，反倒朝着那血尸又扑了过去，一记刚猛非凡的拳头，带着灵能的光芒，直轰血尸面门。
血尸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躲开王曜京的拳头。
王曜京喘着气，拳头上的灵能光芒不稳定地微微闪动着。
那血尸在王曜京不要命的气势下，一时间竟不敢上前。
耿江岳看着这对峙的场面，嘴里忍不住钦佩道：“牛逼啊……”
正说着，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耿江岳冷不丁一哆嗦，还当又撞上什么东西了，却听悠悠转醒的纪晓克，用奄奄一息的声音道：“你特么……是不是想偷我的便携机？”
“靠！”耿江岳这才回过神来。
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啊！
“还给你！”耿江岳把便携机放回纪晓克的口袋里，然后这种情形下也再没什么好顾忌的，心念微微一动，一股说不清楚的能量，便本能地从他的掌心中聚集起来。
能用！游戏里学的到的技能，真的被带进现实了！
耿江岳欣喜若狂，将手心对准纪晓克的胸口。
充满生命气息的光芒，陡然间在这黑暗的角落明亮起来。
光点颗颗进入纪晓克的身体，这二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耿江岳忍不住地暗想：“我草！老子这尼玛是要发达了啊！”
可就在他高兴的时候，却被发现，面前的血尸，已经转过身来，朝他走出了一步。
一个城卫队队员反应过来，急忙大喊：“小心！”
耿江岳闻言回过头，入眼就是一只利爪。
他下意识停止抢救，左手中瞬间多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匕首和利爪碰撞，血尸面朝耿江岳发出痛呼，附带着从它嘴里喷出的气味，瞬间把耿江岳熏得差点连晚饭都要吐出来。
耿江岳忍着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感觉，一个驴打滚，把纪晓克留给了血尸。
纪晓克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跟那血尸深情对望。
“嗷！”
血尸被耿江岳捅了一刀，愤怒地仰头咆哮了一声，随即高举起手，便朝纪晓克抓去。
艹你妈！不是我！
“啊——！”纪晓克心里狂叫着，但已经不会说话了，口中只能发出单个音节，浑身上下，所有仅存的力气，全部在一瞬间倾泄爆发了出来。
伴随着他歇斯底里近乎被吓疯的尖叫，幽暗的角落里，一道强劲的白光，直射血尸的胸口。
如此近的距离，被耿江岳分了心的血尸，这次没再躲过。
附带着强大灵能和王曜京满腔仇恨的灵能之箭，霸道地螺旋着穿过血尸的胸口。
血尸痛苦地拍打翅膀，扑腾扑腾地在逼仄的空间里飞腾，四处乱撞。
王曜京满脸大汗，手里的灵能武器，渐渐消散……
压箱底的招式都用了，连灵能武器都用废了。
估计这辈子，是修炼不回来了。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低头看着马尾辫姑娘，握紧了拳头，紧咬着牙，眼里满是泪花。
血尸在四周的墙壁疯狂地撞了十几次后，终于找到了出头，一头扎进了幻灵界的破口。
房间里的紧张气氛，一下子像漏气的球一样瘪了下去……
侥幸苟活下来的人们，一个个瘫坐在地上，倾听着自己劫后余生的心跳。耿江岳无力地走回到纪晓克身边，闻到他身上新鲜热乎的便便味，伸手捂住鼻子问道：“诶，没死吧？”
纪晓克裤子里湿答答、粘乎乎的，双腿发软，尝试了两次，却愣是站不起来。他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打算老老实实靠墙坐好，而后仰起头，用惊叹且难以置信的目光地看着耿江岳，上下两排牙还依然在心有余悸地咔咔地碰撞着，声音嘶哑地问道：“你……你会异能？”
“啊……是啊。”耿江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淡淡道，“我错了，是我做人太低调了。其实我本不想介入人世间的纷争，只想隐藏自己的能力，想你们这些普通人一样隐居起来。我只想做个普通人，过点普通人的日子，没想到今天还是暴露了……”
耿江岳的心态好得有点变态。刚刚死里逃生，居然还有余力疯狂装逼。边上一个城卫队的队员实在听不下去，打断道：“孩子，你这就是应激性异能觉醒，全世界每年好几百例，待会儿自己去城卫队报到。王队，你看我们今天虽然死伤惨重，但是又多了个新队员，而且还是会使用治疗术的高级人才。虽然工作上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可瑕不掩瑜，不应该只盯着过失，好歹我们也救下了这么多人。要不今天的报告我来写……”
“啪。”王曜京直接一巴掌呼过去，情绪很不好道，“闭嘴。”
“好咧。”被抽了一巴掌的队员很配合地服从了命令。整个封闭空间里，所有人全部安静了下来。只有个别重伤的人，还在地上来回翻滚着，不停发出痛苦的哼哼。
过了大概有半分钟左右，王曜京才突然打起手电，直接照在耿江岳的脸上，沉声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耿江岳老实道：“耿江岳。”
“你的治疗术还能用几次？”
“不知道。”
“去，给他们止止血。”
王曜京拿着手电筒，照了照满屋子的重伤患者。
耿江岳循着手电筒的光线，打量了一下四周。
接着就立马站起身，朝着最近的一个重伤员跑去。
他这一动，满屋子的伤员一时间也全都大呼小叫地嚷嚷起来。
“小哥！我！我！我先！我肠子都出来了！”
“哎哟~活不了了啊！”
“痛死了啊……”
“小朋友，你先救我，我的钱全给你，我认你当我亲爹……”
耿江岳听得头皮都发麻，这群王八蛋咋就这么不要脸？
而且老子要那么年长的儿子有什么用？他无视四周的鬼哭狼嚎，自顾自地在最近的伤员身边蹲下，手里的灵光微微聚起，那伤员的眼里顿时焕发出了求生的光。
“小哥，我家里有个女儿，今年三岁，跟你正好很般配……”伤员一把抓住耿江岳的手，满怀深情地说道。话音刚落，耿江岳手上的亮光就突然微微一暗，然后一暗再暗，暗到不见……
整个封闭空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伤员默默松开了耿江岳的手，嘴里骂了句很难听的问候耿江岳直系女性亲属的话。
“咳！……”耿江岳就当没听到，转过头来，略带尴尬地想跟王曜京解释什么。
王曜京却只是很烦躁地一挥手：“算了！正常！”
耿江岳松了口气，一大票人又纷纷七嘴八舌地改口。
“这孩子学艺不精啊。”
“乐色！”
“救命啊~~”
封闭空间里轰轰闹闹，跟菜市场似的，耿江岳腿脚软绵绵的吃不上力，小步挪到王曜京身边坐下来。王曜京没心思搭理耿江岳，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躺倒在地的马尾辫姑娘的尸体，脸上写满悲伤。但耿江岳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个幻灵界的破口，轻声问王曜京道：“大叔，那个洞里还会不会有别的东西爬出来啊？救援队到底什么时候到？”
“不知道。”王曜京沉声回答，从口袋里拿出通讯器看了眼，随手就扔到了一边。他手里的通讯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弄坏了，这下连求救的机会都没了……
耿江岳身后，一个中年人拍了耿江岳一下，紧张道：“别乌鸦嘴！”耿江岳却坚决不愿背锅，立马道：“什么乌鸦嘴，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东西又不是我招来的！”
可他话刚出口，黑暗中就突然有人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哎呀”
一个重伤的伤员不知发的哪门子疯，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
边上一群人被他吓得半死，尖叫着纷纷散开。
骚乱之际，一个城卫队员急忙伸手朝前一指，大喊道：“王队！你看！”
避难所大门前的所有人，齐刷刷朝着幻灵界的破口望去。
只见一道又一道的透明物体，不要钱似的从破口中冒出来。
超灵体，成百上千！
王曜京脸色骤变，而封闭空间里刚逃过一劫还没缓过来的人群们，更是当场就炸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血尸也好，超灵体也罢，反正碰到都是死。
刚才好歹论数量只有一只，现在这尼玛满屋子飘得都是，这谁特么能顶得住？！
“救命啊！”
“开门啊！”
“再不开门，人就要死光了！”
一群人再次拥挤到大门前，哭爹喊娘地号丧起来。
耿江岳身后，一个城卫队员哭兮兮地抱怨耿江岳道：“你看吧，被你招来了吧？”
可耿江岳，却恍若未闻。
他摸着自己变得有些滚烫的右手食指，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了几下。
“呵……呵呵！”
漆黑之中，耿江岳情不自禁地轻笑了几声。
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有点瘆人。
第二十三章 惊魂夜（六）
“王队……”
王曜京身后，城卫队全体人员的心态基本上全都已经崩得跟粉末一样了，他们手足无措地围拢到王曜京身边，寄希望于队长能再爆种一次。
话说今天这样的场面，真不是他们这些人的能力能扛下的。
他们平时负责的工作，最多也就是处理零星的从野外或者下水道里偷潜进城的超灵体而已，而且海狮城作为一个海岛城市，就算是野生的超灵体，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更不用说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还是一大伙人群殴一只超灵体。
连单挑的实力都没有。
城卫队的主力本就不是他们，他们本来就是只负责日常巡逻的，遇到真麻烦，也只负责上报工作。具体解决问题，还是必须要靠真正的高手。至于他们这些人的真实水平，举个特别直观的例子——这么说吧，刚刚被血尸打成对穿，令王队长痛不欲生的马尾辫姑娘梦梦，已经是他们队伍里的第二高手。而他们这些个人，统一只会一招：照明术。
简单来讲，就是他们只负责出场的时候装个逼。
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单位里发的灵能武器。
只是他们根本没办法像王曜京那样使用……
灵能武器在他们手里，基本也就是个摆设。
“完了！这么多嘤嘤怪……”王曜京身边有队员哭出了声。
王曜京面沉如水，咬牙切齿道：“现在这情形，就别给老子装逼了。什么嘤嘤怪，你们谁有本事能给老子把这玩意儿弄得嘤嘤嘤，老子这么队长直接让给他！”
“真的？”耿江岳突然发出了很不合时宜的反问。
声音听起来还很惊喜，让城卫队的队员们不由觉得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王曜京烦躁地瞥了耿江岳一眼，满肚子说不出的窝火。
可他根本没功夫教训耿江岳，这时只是眼睁睁看着那个扯着自己肠子到处乱跑的重伤员，突然间面朝地面，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在那个肠子流了一地的伤员死去的瞬间，一只透明的超灵体就从他身体内钻出，飞到了空中。王曜京看到那东西，脸上的绝望更深了。
那东西不是一般的超灵体，而是超灵体中层次更高的怨灵体。
从官方机构公布的资料来看，如果说超灵体的物质基础仅仅只是人的恐惧的实体化，那么怨灵体，就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凝聚。这种凝聚态的怨灵体，介乎于能量和物质形态之间。想要弄死这玩意儿，要么依靠猎魔师本身的超强异能，直接把丫崩死。要么就只能依靠专业设备，把它控制住后再转换成能量。一只怨灵体所承载的能量，大概能让一座超级大楼满负荷运转至少10个小时。根据脑波电的能量转换公式，简而言之就是，怨灵体，很强！
差不多和血尸是同等级别！
从肠子哥身上飞出来的怨灵体，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后，突然找到了新目标。
它猛然一个俯冲，瞬间没入某个坐在角落墙边的少年体内。
纪晓克的双眼，一下子失去了正常人所应该有的神采。
他贴着墙站起来，口中发出欢乐的声音：“我有女朋友，我真的有女朋友，我真的没有吹牛逼，我就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们看，我把我的头打开来给你们看，信我啊，信我啊……”
一边说着，浑身上下开始乱摸，似乎是想找个可以开瓢的工具。
然后摸了一会儿见找不到，突然转过身，就朝着坚硬的墙壁猛撞过去……
可就在那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电光石火间，一只拳头，砰的一声从侧面击打中纪晓克的脸颊。纪晓克身子侧着飞起的，那附身在他身上的怨灵体，竟也一同从他身体中飘了出来。
“操！”王曜京瞪大了眼睛，因为读书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这一刻的震惊。
但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头。
完全只是凭直觉和本能在战斗的耿江岳，浑身发紧地将怨灵体从纪晓克身体打出去的下一秒，就咬着牙又飞扑上去，左手的小匕首划出一个半圆，就像撕纸片一样，撕开了包绕在怨灵体周身的一层能量场，随即右手往前一伸，那怨灵体便像昨晚上巷子里的那只玩意儿一样，被他手中戒指所发出了吸力牢牢抓住，灵能体的一部分像棉花似的被拽出去，半液体一般被吸进耿江岳的戒指中。
“嘤嘤嘤！”身体被掏空的怨灵体奋力挣扎着，发出恐慌的尖叫，却完全挣脱不开。
王曜京和他们的城卫队员们集体下巴脱臼，目瞪口呆……
这你妹，什么神仙战斗力？！
手电筒的微光下，少年左手短刀，右手神拳，还没等完全把怨灵体搞定，就跟七八分钟前的血尸一般，一头冲进了超灵体扎推的人群中。同样是狼入羊群，只不过这一次，换了位置。
实则并无多少自主意识的超灵体，完全没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个别超灵体不知好歹将耿江岳当作猎物，却每每都在主动靠近耿江岳的瞬间，就被岳爷一刀捅穿，然后哭叫着被拉扯住，跟它的难兄难弟们一起，加入到已经形成龙卷形状的扑街大家庭中。
没有一个能打的，连近身都做不到。
一场一边倒的屠杀，不可思议地在全场数千人的眼中展开。
避难所大门前的封闭空间中，超灵体标志性的哭号替代了人们绝望的哭喊，回音不绝于耳。
“嘤嘤嘤！”
“嘤嘤嘤！”
“嘤嘤嘤！”
耿江岳仿佛置身游戏之中，亢奋得浑身战栗，嘶吼着疯狂挥动着匕首和拳头，野球神拳和王八神拳两大绝学登峰造极，随着越来越多的嘤嘤怪聚拢成团，被吸入右手的戒指中，耿江岳情绪复杂得热泪盈眶，过往的怨气倾泻而出，比此刻的超灵体们，还要更加暴戾。
“嘤你妈的！都！得！死！”
少年杀红了眼。
王曜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他的师父的风姿，喃喃自语道：“王者级……绝对是王者级猎魔师……”
耿江岳不知道自己挥舞了多久王八拳，当最后一只超灵体被吸入戒指，他大口地喘着气，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是汗，大脑空白。过了半天，才慢慢地环顾四周。
全场数千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神仙。
角落里，纪晓克张大了嘴，跟下巴脱臼了一下合不拢。
耿江岳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正茫然地不知该如何装逼时，意识中叮叮咚咚地接连响起了提示语音：“【零级戒指】提醒您：您的人品值已爆棚，【商店功能】已开启。”
耿江岳装逼意志不够坚定，下意识意念一动，打开了戒指中【商店功能】的板面。
上面显示的，依然是四个选项。
商品一：【八级浮屠】。介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品为一次性复活术，可救活半小时内因任何原因死亡的生物。要求：尸体还在。价格：所有人品值。
商品二：【人间至宝】。介绍：小钢弩（究极版）。瞄哪个，死哪个。自动制导，无限弹药。杀人越货，居家良品。无视任何防御，灵能伤害正无穷。仅能对灵体生物使用。不可损坏、不可交易、不可丢失，终生绑定。价格：所有人品值。（仅此一次购买机会）。
商品三：【绝世神功】。介绍：购买后可随机获得一种100%契合使用者特质的被动技能。价格：人品值1点。
商品四：【大爱无疆】。介绍：地势坤，载万物以厚德。想要我的财宝吗？那就去拿吧！我把一切都藏在了这里头！价格：人品值1000点。
剩余人品值：426。
耿江岳久久不语地看着这个面板，脑海中一片懵逼。
而就在这时，全场四周，突然一片明亮。
供电恢复了。
第二十四章 惊魂夜（完）
“呲……”
阀门启动的声音，在明亮的空间中响起。
人们还来不及适应眼前的光，就看到一直紧闭的避难所大门，缓缓打开。紧接着哗哗一阵杂音响过，楼道中的广播里，传出了一个显得莫名振奋的声音。
“喂喂。喂喂！这里是海狮城市政厅！各位市民！请稍安勿躁！各位市民！请稍安勿躁！我们的电力输出系统已经抢修完毕，海狮城战斗部分已经全体出动。请目前仍在各封闭区域内等待救援的市民保持耐心，我们的救援人员马上就会到达各求救地点！海狮城市政厅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一定会对海狮城全体市民的生命安全负责到底！……”
避难所前的人群，先是安静了片刻，紧接着，突然就群情激奋地破口大骂起来。
“人都快死光了，还稍安勿躁你妈个瘠薄！”
“去你姥姥！你们自己住的地方什么都有，当然不用怕！”
“你们管过我们的死活吗？！草你全家十八代！”
避难所前几千人就跟着高声辱骂，各种问候语夹杂着人体部位，一股脑地冲着市政厅的广播喷去，明亮的灯光下，所有人群情绪失控地发泄着自己的心理阴影，山呼海啸，声浪震天。
王曜京先是发愣，随即就紧张地急忙怒喝起来：“妈的！还骂？都不要命了？幻灵界的破口还没修补好呢！都活腻歪了是吧？”
这么一吼，全场的声音，转瞬间一片接着一片接连弱了下去。
王曜京怒视着懵逼的人群，气得伸手朝避难所内部一指，喝道：“马上进避难所！十分钟后关门！谁想死的别拖累别人！”
话一出口，场面当场换了个失控的形式。
眼看着人群前排的几个人撒腿朝避难所内跑去，后头的人见状，立马便人潮汹涌，数千人人无组织无纪律埋头乱冲，前面跑得慢的分分钟又被踩倒数十个，但更倒霉的还是那些躺在地上的重伤员，都快断气了还得让人踩上几十脚。
王曜京看得眼里直冒火，沙哑着嗓音嘶吼道：“城卫队的人！把重伤员都给抬进去！妈的！谁再往伤员身上踩，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扔到幻灵界里去！？”
但这吼声并没有什么用，人群还是照样一往无前。只是幸好他们跑得够快，并且距离又足够短，短短两三分钟后，避难所前便只剩下满地打滚哀嚎的人。
“卧尼玛……”耿江岳浑身脚印地从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顺手先给自己放个已经看不出多少光点的治疗术，然后再抬起头，就见到纪晓克正站在避难所大门的红线内兴奋地朝他挥着手。
他身边两米之内空无一人，裤子里的粘稠黄色物体，已经渗透到了裤子外面。
看着他浑身沾满屎却依然活蹦乱跳的样子，耿江岳终于卸下了心里所有的道德负担。
这一把，老子仁至义尽了。
王曜京看了耿江岳一眼，又看了看那个散发着迷蒙光线的幻灵界破口，再环顾满地的伤员和显然已经快挤不下的避难所，高声指挥着身后的人道：“所有城卫队队员留下照顾保护重伤员！那个谁！去把避难所的门关了！”
可他身后的队员们，却没人吭声。
这么舍己为人，太不符合人性了……
王曜京的命令，显然有点强人所难。
“队长，这么干不太理智吧？我们灵力都耗光了，要是再有第三波……”刚才被王曜京打了一巴掌，这会儿脸上还有红印的中年男子，弱弱地提出了意见。
王曜京冷冷瞥了他一眼：“把你肩上的军衔章摘下来，你想做什么，老子都不拦着你。”
中年男立马就闭上了嘴。王曜京冷哼一声，又望向耿江岳，换上敬重的口吻道：“小尊者，您要留下跟我们一起守着这些人吗？”
小尊者？耿江岳听到这个称呼，略感几分别扭。他忍着身上的酸痛，快步走到王曜京跟前，低头看了眼马尾辫姑娘已经四透的身体，眼中跳出一个数字：倒计时18分钟26秒。
王曜京循着耿江岳的目光，看了眼马尾辫姑娘，哽咽问道：“小尊者，怎么了？”
耿江岳微微叹了口气，带上几分严肃，纠结道：“王队长，我能救活她，但是只能救活她。如果我救了她，就不能再救其他人。”耿江岳伸手指了下远处那位。
王曜京顿时眼睛一亮，可又无法理解道：“梦梦她已经……”
“复活术。”耿江岳蹲下来，把手搭在马尾辫姑娘被穿透的胸口，淡淡说道，“不过我也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做到，只能试一下。但也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而已。要是能救活最好，救不活，我也无法再使用第二次。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辈子只能用一次的技能。是用在她身上，还是用在其他人身上，你来选。”
耿江岳说话的声音很轻，去足够落在所有躺在地上的伤员耳朵里。
大厅里再一次各种哭爹喊娘起来。
“先救我啊！”
“那个女的都死了十几分钟了！”
王曜京听得攥紧拳头，再次问耿江岳道：“小尊者，你真的会大复活术？”
耿江岳自己也不太确定地回答：“嗯。大概吧……”
王曜京不由得皱起眉头，看了看满场的死伤，但视线又马上回到马尾辫姑娘身上。
其实他没得选的，只是耿江岳的话，让他多了几分挣扎。
可就在他正迟疑间，一个城卫队员又慌乱地地尖叫起来：“队长！又来了！”
耿江岳和王曜京双双一惊，飞快望向幻灵界的破口处，只见洞口下面，又有个貌似很了不得的玩意儿正慢慢钻出来。脑袋上长着一对犄角。看造型就明显很不好惹的样子……
而就在这时，方才那个建议别救伤员的中年男人，突然从王曜京身后飞奔到避难所的大门前，直接按下避难所的外部开关，然后一个打滚，动作行云流水地翻身钻进了避难所内。
不等跟耿江岳反应过来，避难所的大门便快速地合拢落下。
守在避难所门前的城卫队员门见状，当场就疯了。
“无羡阳！”
“我草你妈的狗东西！败类！不得好死！”
但叫骂解决不了问题。
耿江岳眼睁睁地看着又一只血尸，慢慢吞吞地从幻灵界的破口中爬出来。这只血尸的体型，竟比刚才被他打跑的那只更加威猛，浑身散发着浓臭的腥味。
长犄角的血尸……
这么拉风的品种，就问你绝望不绝望吧？……
血尸爬出洞口，身后的肉翅噗的一声弹开，一对翅膀比耿江岳整个人的块头还大，充满力量感地挥动了两下，随随便便就带起了一股强风。
耿江岳微微喉头一动，转头问王曜京道：“刚才那关门的狗东西，名字叫无羡阳？”
王曜京脖子僵硬地点了下头：“嗯。”
耿江岳又问：“如果我们今天能活下来，我能打死他吗？”
王曜京看着眼前那只血尸，明摆着是没活路了，忍不住笑道：“让我自己动手。”
耿江岳咧了咧嘴，手上突然焕发出一道强光。
没时间选择了……
白光照进马尾辫姑娘的胸膛，一粒粒光点如神迹般耀眼。
耿江岳无比震撼地看着马尾辫姑娘中空的左侧胸膛内，各组织器官在光亮的照射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生长出来。丢失的心脏凭空从一个小点开始复原，包绕在心脏上的血管、心包膜，心脏下破损的膈肌，背部缺失的肩胛骨，前胸断裂的锁骨、肋骨，附着在骨骼上的每一条肌肉，一层一层，有条不紊而极其迅捷地连接起来……
那血尸像是被这股强大的生生之气吓到，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扇了扇翅膀，本能地就想钻回幻灵界去。可它刚一回身，那洞口里突然就跳出一个身影，大喊一声：“我草！不是逃得挺欢的吗？怎么还跑回来了？”
说话间，一道极亮的光芒，倏然从血尸的脖子上划过。砰的一声轻响，血尸的头颅切口整齐地落在地上，翻滚两下后，它巨大的身躯跟着轻轻一晃，轰然倒地。
耿江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手上的光线，快速黯淡下来。
全场观众，目瞪口呆。
这……这就完了？！
那个轻松写意一剑割下血尸脑袋，从幻灵界破口中走出来的少年，一脸茫然地走到耿江岳几个人面前，先低头看了下悠悠醒来、胸前打码的马尾辫姑娘，表情微微吃惊了一下，然后很就洒脱地笑了笑，随口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是东华境内吗？”
耿江岳脱下上衣，盖在意识还迷迷糊糊的马尾辫姑娘的身上，站起来回答道：“海狮城。”
“海狮城？那不都到那啥次大陆了？我日！我特么跑了这么远？怪不得看不懂地图了！”少年语气夸张地大喊大叫着。
王曜京抱着马尾辫姑娘站起来，仔细一瞧那少年，顿时惊声道：“太虎尊者！”
“别尊者尊者的啦，听着怪恶心的，我们那边都叫同志的……”少年客气地摆摆手，又指了指四周封闭的屋子，问道，“你们这里……出事故了？”
王曜京凝重地点了下头。
少年不由摇了摇头：“不应该啊，海狮城经济水平还可以的啊，怎么出这种问题？”
正说话间，四周紧闭的大门，一下子全部轰轰作响。
气阀喷气的动静接连传来，周围落下的大门，重新缓缓升起。
通道外，一大堆穿着制式服装的武装人员快步跑了进来。
少年见状，对王曜京和耿江岳微微一笑，说道：“就当我没来过啊！拜拜！”
话刚说完，身形就极快地消失在耿江岳面前，跳回了幻灵界的破口内。
连同地上血尸的脑袋，也同时不见了踪影。
救援队的领队肩上挂着两杠两星，快步走到王曜京跟前，摘下作战头盔，露出一张帅脸，一看地上体型巨大的无头血尸尸体，顿时就大惊道：“妖精哥，牛逼啊！这东西你都能搞定？”
王曜京仅仅把马尾辫姑娘抱在怀里，眼神发直地回答：“李太虎干的……”
帅逼中校听到这个名字，很是惊讶了一下，急忙问道：“人呢？”
王曜京看着幻灵界的破洞道：“钻回去了。”
中校朝幻灵界破口看了眼，无不遗憾地摇了摇头：“可惜了，来晚一步。”
说着，又指了下王曜京怀里的姑娘，用眼神询问到底是什么情况。王曜京回过神来，急忙一指耿江岳，向中校汇报道：“老大，这位小尊者，用大复活术把梦梦救活了！”
“大复活术？！”帅逼中校惊呼一声，满心遗憾瞬间被惊喜替代。
王曜京怀里的马尾辫姑娘，这时也跟着元神归位。
她感激而疑惑望向眼前这个年轻的救命恩人，正要说谢谢，却听耿江岳来了句：“那啥，我这件衣服……你过会儿得还我的啊！我就这一件外套了！”
“衣服……”马尾辫姑娘迷迷糊糊地想脱掉。
王曜京急忙一把按住她：“别脱！”
第二十五章 下士巡防员
海狮城时间晚上8点12分，北城第四区31号超级大楼的各处通道，自上而下逐一开启。被困在一楼避难所里的人们，只在里头待了不到三分钟，就得到了援救。
劫后余生的人们互相搀扶着，在城卫队和四周数不清的探头监视下，排着队走出一楼。但他们还不能马上回自己的屋子，必须得先接受各种检查，以防有个别漏网之鱼被某些不明生物咬伤后发生异变，又或者有谁被超灵体附身了却没查出来，造成二次事故。
不过在检查之前，这些人第一站，应该是澡堂。
在这场事故中，有人流了血，有了失了禁，还有人拉了稀……
气味如此浓烈，不先清洗一下，检查人员根本下不去手。
耿江岳捏着鼻子，跟在一个屎尿血俱全的纪晓克身后。捡回一条狗命的纪晓克这会儿的状态跟低阶食尸鬼差不多，历尽劫波，智商尽失，整个人浑浑噩噩，只知道在保安们的呼和下跟着人群往前走，要不是眼珠正常并没有翻白，指不定两分钟前就已经被乱棍打死。
大楼里的保安们，现在也很窝火啊！
耿江岳失去了吐槽纪晓克的心情，他自己也有点垂头丧气。原以为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己会有特殊待遇的，但北城城防军团团长中校徐震，也就是王曜京的老大，这会儿根本没时间太过关照他。而且幻灵界事故后接受检查也是例行程序，徐震也没办法搞特殊。
今天晚上必须得把整个北城巡视一遍才能回去交差的徐团座，在短暂的激动过后，留下几道命令，让人抓紧修补楼里的幻灵界破口，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离开之前，只跟耿江岳留了句话。
说是明晚8点，约耿江岳在楼里的酒店聊一聊。
死里逃生的耿江岳心里叹着气，从一楼出来时，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不明天晚上要不就别吃晚饭了，一鼓作气玩游戏到7点半，再理直气壮地去蹭顿好的。如果不是眼下的气味实在不好闻，他甚至可以继续构想一番，明天晚上该点些什么菜……
耿江岳排着队，跟着人流鱼贯向前。
迷迷糊糊间走上二楼，二楼巨大的空间里杂乱无章，到处都是收拾店铺的人。
一个经营杂货铺的大妈哭得差点断气，就刚才停电不到半小时的功夫，她店里的东西就损失了大半，小部分是因为混乱所致，大部分是被人趁乱抢走。
耿江岳心里叹了口气，这时身后又传来声声呼和，让他们赶紧让开。大楼内部负责民政的公务员来得很迅速，麻利地把避难所前的伤亡人员从事发地抬出来。
耿江岳看着一个个担架远去，不晓得市政厅这回会怎么安排那些没死透的人。
赔偿肯定是必须的，但就是不知道会赔多少。
那些被血尸撕掉手脚的人就算是勉强治好了，以后生活肯定也会很受影响。而且他们普遍年纪都还不大，哪怕和耿江岳一样拿着二级市民的身份，伤好之后也不可能住进疗养院去。根据海狮城的法律，一个人只有到了80岁，才有资格被称作老年人，才能享受一部分养老待遇。而如果他是三级市民，那么这部分的养老待遇，事实上几乎等同于没有。
所以超级大楼里的住户，看似吃住不愁，但其实抗风险能力极差。
只要稍微出点意外，他们可能就无法再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下去。这也是大楼里的人们，哪怕日子再苦，也坚持要结婚的最主要原因。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要大。
运气好一些的话，如果能有两个孩子，再顺利把孩子养到十几岁独立，那么这个家庭，存续下来的可能性就大得多了。那可是四个壮劳力，一个月光工分就能挣到上千。
在超级大楼里，一千块钱至少已经足够解决90%以上的麻烦。
养老的问题，轻而易举就能搞定。
这就是为什么耿江岳才不过14岁，他老妈就张罗着给他找媳妇儿。
——显然不光是耿江岳，而是这里的绝大多数家庭，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唯一的问题仅仅在于，男女双方的家庭，是否能讲好结婚的价钱。
半个小时后，耿江岳终于排队进了澡堂子。
因为市民等级不同，耿江岳和纪晓克在澡堂子门口被分拣开来。
耿江岳走进二级市民专用的消毒空间，澡堂子里站满穿着防护服的人，拿着水压不小的水管，也不让耿江岳他们脱衣服，直接往他们身上冲水。明明是一群受害者，但因为眼下全都贴着“潜在感染者”的标签，待遇甚至还不如被关在一楼牢里的那群货。可转念一想，三级市民那边，情况可能甚至更差都说不定……
耿江岳老老实实，半句话都没有地让人把他连人带衣服，冲得干干净净，接着浑身湿湿嗒嗒地走过一个干燥间。走出来时，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大半。
“你，过来！”
干燥间外，此时已经被围上了隔离用的塑料棚。
棚子里摆着几十张桌子，桌子上摆着大量的试剂。身穿高级医用防护服的检测师们脾气都很暴躁，大晚上的被从南城紧急征调过来，不爽两个字基本全都写在了脸上。
耿江岳听到有人喊他，赶紧快步走上去坐下。
检测师动作麻利地从耿江岳指尖抽了一滴血倒进试管，又滴了点不知什么试剂进去，一边把试剂放进离心机，一边飞快问了耿江岳几个简单的问题，确认了一下他的身份。
不到20秒，离心机滴滴叫了几声，信号灯变成绿色。
检测师不耐烦一挥手：“行了，你可以走了，下一个！”
虽然刚立了大功，耿江岳也知道自己根本惹不起眼前这货，偷偷瞥了眼他肩上的中尉军衔，赶紧轻轻道了声谢，就忙跟孙子一样，从出口离开了隔离检测区。
隔离区外，人们陆陆续续从另外几个通道出来。
脸上已经基本没了惊恐，只剩下死里逃生后的麻木。
耿江岳其实很想找点英雄的感觉，可惜那些今天已经受够的倒霉蛋们根本没人注意到他。每一个走出隔离区的人，只是仰头深吸一口气，就径直朝着离各自住处最近的电梯走去。
他不禁有点意兴阑珊。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每个人都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对于这些人来说，活下来就活下来了，于生活而言，并没有赚到任何东西。而且客观上讲，反倒有那么点损失——被困在楼下一个多小时，就浪费掉一个多小时的工作。个别今天工作时长还不够的，这么一耽误，说不定今天就比平时少挣了20个工分。折合联盟币，两块钱。
两块钱……
妈的，人活在世上，到底是图个什么？！
耿江岳突然莫名的悲愤，完全不晓得今晚自己又是杀怪、又是救人的意义在哪里。现在仔细一琢磨，他居然把学习【绝世神功】和购买【人间至宝】的机会，拿去救了一个和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的人！而且话说回来，那种情况下就算他不去救人，也根本没人会谴责他的吧？
阿西吧，好亏啊……
耿江岳很纠结地低着头，满心无语地朝着18号电梯走去。
一只超灵体才能换1点人品值，像今晚这样的机会，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了……
而且就算有人给他创造类似的机会，他也不敢再来第二回啊！
人，最宝贵的就是生命。一个的生命，理应苟到死……
心里万分懊恼地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耿江岳就走到了18号电梯口。
随即，耳边就响起一个振奋的声音：“小尊者！”
耿江岳闻声抬了起头，就见王曜京快步走到他跟前，向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拿出一本证件和一个很大号的野战包，递到耿江岳面前。耿江岳迷糊问道：“这个是……通关大礼包？”
王曜京笑道：“小尊者，我代表海狮城守备军团办公室正式向你告知：你已被海狮城守备军团征调，海狮城北城守卫军团办公室正式任命你为海狮城北城第四区巡防队下士巡防员！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队伍！”
一本正经地说完后，王曜京把背包塞进耿江岳怀里，满脸歉意道：“小尊者，委屈你先干几天基层工作。你的作训服和军衔章全在包里了，明天我再带梦梦来谢你。她刚才死而复生，现在还有点接受不过来。我先替她谢谢你……”
两个人说话间，四周慢慢聚起了不少城卫队的人。
王曜京说得差多了，突然又是一个立正，大声道：“全体都有！”
边上一大票城卫队员肃然立正。
“向耿江岳下士敬礼！”耿江岳身旁齐刷刷一片军礼。
耿江岳身为一个土鳖，当场就被震撼得晕晕乎乎。
“礼毕！”王曜京把动作一收，拍拍耿江岳的肩膀，咧嘴道，“小尊者，我们还要继续带队巡逻。今晚应该是不会再有事情了，你好好休息。”
“哦……”耿江岳愣愣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