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算账(求收藏求推荐!)
靠!这就晕倒了?抗压能力真他娘的差劲啊!
朱翊镠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那一群乱糟糟、惊慌慌的人。
“老爷。”
“爹。”
梁世燊慢悠悠地睁开双眼。
可刚一苏醒,他便爬起来,冲朱翊镠“噗通”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不知潞王爷大驾光临敝府,小民罪不可恕!”
“爹,这小子是个大文盲,指定胡说八道吓唬人呢!”直到这一刻梁赟竟还不知死活。
啪!
梁世燊一个大巴掌扇过去。
一声脆响。
卧槽,比朱翊镠下手还狠。
这只因梁世燊清楚,梁家在京城是什么地位想必大家肯定心里有数,有几个敢这样戏弄他们?
虽然他不认得潞王,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潞王荒唐的事迹他当然听说了呀!
而且床上少年郎的年纪分明与当今潞王年纪相仿,再看他那飞扬跋扈毫无惧意的神情。
世上恐怕也只有潞王敢这样戏弄他们梁家了。
不是他还能有谁?
所以,梁世燊扇儿子那一巴掌还真是用了十成的力气。
扇得梁赟两眼直冒金花,确实也扇醒了他。
当然,梁世燊狠狠的一巴掌也让旁人清醒了。
“还不给老子跪下?”
梁世燊又是重重的一脚过去,将儿子直接踹翻在地。
这时候给儿子一巴掌一脚不算什么,保住梁家才至关重要啊!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
梁赟挣扎爬起来,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大祸,跟着跪了下去。只是还抱有几分侥幸心理,莫非床上的少年当真是潞王?
其他人清醒了,但也傻眼了,几乎与梁赟有着相同的疑问,为什么潞王爷要冒充新娘?
可转念一想,好像也都能想明白:潞王爷怕是同样看上了李之怿才为她出头的吧?
这样,一切都好解释了。
洞房里跪倒一片,没有一个敢抬头,毕竟他们刚才险些冲上去揍人咧,幸好没有冲动。
就在这时,洞房外响起一道高亢的声音:“卑职陈兴泰来迟,请潞王爷恕罪!”
“进来。”朱翊镠吩咐道。
咣!
门被推开了。
东厂领班陈兴泰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十几名番役冲进。
陈兴泰一来,便当头棒喝梁世燊:“梁世燊,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仗着你家有钱和保定伯兄弟,连潞王爷都敢绑架?”
梁世燊吓得浑身一颤,什么?绑架?他赶紧辩白道:“大人,冤枉啊大人!今日个中实有误会,还望大人明鉴。”
话虽如此,可梁世燊感觉今天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
因为潞王爷分明就是找茬儿的节奏啊!想想,若非出于自愿,谁敢逼迫他穿上嫁衣、坐上花轿、被抬到李家呢?
潞王爷什么人?
他若想找茬儿的话,谁还敢与他狡辩力争不成?
所以,梁家即便占着理,也得忍着憋着。
还有,为什么东厂的人这时候会现身梁家?分明就是蓄谋好了早有准备的嘛!
梁世燊越想越感到害怕,最后痛恨起儿子为何非要色迷心窍地娶李得时的女儿?
……
朱翊镠从床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先是走到梁世燊身边。
洞房里异常安静,落叶可闻。
朱翊镠喝道:“梁世燊。”
“小民在。”
梁世燊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可此时他也没敢抬头。
“你生意上的许多破事和见不得光的事,本王暂且放下,今天不跟你算。不过既然你做过,就要做好被公开被清算的准备。”
“……”梁世燊心如死灰,感觉这是要完蛋的节奏。
“今天本王要跟你好好算算,你那混账儿子的事。”
“是是是……”梁世燊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很不服气,我混账儿子?好像潞王爷不混账?只是你有个好爹娘罢了。
“梁赟。”朱翊镠大喝一声。
“潞,潞王爷。”梁赟看清形势后当然老实了。
“谁是泼皮无赖?”朱翊镠突如其来一问。
旁人自然不明白,可梁赟心知肚明,这是找他算账的节奏啊!在李家,他可是当面骂过潞王爷是泼皮无赖的呢。
“潞王爷,我是泼皮无赖。”梁赟求生欲还挺强。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你记得就好,这是你骂本王的话,虽然收回去了,但利息还是要的,就自己扇自己一巴掌吧!”
啪!
梁赟毫不客气。
这时候也容不得他犹豫。
朱翊镠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谁是大骗子?”
“我。”话音一落,梁赟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谁脸皮厚得像城墙?”
“我。”第三巴掌下去了,梁赟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出手太重。因为这样捋下去的话,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抽自己多少巴掌呢!
“谁臭不要脸?”
“我。”
啪!
好像已经成连锁反应了。关键这些话确实是他骂潞王爷的。这就叫报应吧?
“谁是癞皮狗儿?”
“我。”
啪。
“谁不是好人?”
“我。”
啪。
“谁是大文盲?”
“我。”
啪。
梁赟脸色通红,近乎麻木。
可朱翊镠的问话尚未结束。他还在继续:
“叫你一声梁兄,那是给你脸上贴金,本王配吗?”
“配,配,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啪。
梁赟都不记得自己扇了自己多少巴掌。反正也已经麻木了。
“换一边脸。”朱翊镠道。
“……”梁赟想死,还没有问完吗?好像没有了呀!
“你祸害过多少良家少女,自己好好捋捋,祸害一个,也不多,扇自己一耳光。若是捋不清,那本王就让东厂的人帮你捋。”
“……”梁赟欲哭无泪,怎能交给东厂呢?可自己捋吧……这,这要扇到什么时候啊?他自己好像,确实也没有账本捋不清啊!
朱翊镠脸色一沉:“开始啊!真的想去东厂做客吗?”
啪!
啪!
啪!
……
梁赟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嘴巴都已经扇出血来,可也不敢停手。
东厂可是所有人的噩梦啊!
梁世燊很心疼,儿子每扇一巴掌,他都感觉好像是在扇他。
可让他怎么办?面对的可是潞王爷啊!谁让儿子色迷心窍地跟潞王爷抢女人?
扇了十几下,梁赟停下来。
朱翊镠诈唬道:“嗯?就这么一点儿吗?”
啪!
啪!
啪!
梁赟接着扇,脸麻木,手也麻木了,最后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那么有规律。
朱翊镠没有认真数,但感觉梁赟大概扇了自己三四十下……
我靠!才多大年纪?真是畜生啊!
……
第107章 身份有别(求推荐求收藏)
像梁赟这种社会大蠹虫……朱翊镠懒得评价了。
真恨不得把那家伙丢进猪圈子里,让他与母猪过一辈子,这样方能大快人心吧。
但朱翊镠决定给那家伙一次机会,威胁道:“梁赟,本王可得警告你,倘若日后听到你再祸害哪个姑娘,绝对阉了你没商量!”
梁赟只觉得胯下阴风一阵,他唯唯诺诺地保证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朱翊镠鼻子里“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还有,你最好保佑李家父女顺顺当当平平安安,否则本王绝不轻饶!”
“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梁赟点头如小鸡啄米。
朱翊镠训斥完梁赟,再次将目光投向梁世燊,责斥道:
“梁世燊,且不说生意,你儿子胡作非为,子不教父之过,你这个当父亲的,该当何罪?这两日你好好反省反省,待本王闲下来,找你好好叙叙。”
“……”梁世燊吓得不敢言声,只得暗自感叹:惹上潞王简直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啊。
“陈兴泰。”朱翊镠其实也不认识这个东厂领班。只是付大海汇报过这次行动将由陈兴泰负责,加上刚才陈兴泰也自报了姓名。
“卑职在。”陈兴泰音韵铿锵。
“我们走。”朱翊镠一摆手,走出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似的,有心说道,“哦,对了,梁家人应该不敢连夜逃离京师吧?”
“这个潞王爷请放心,绝对不敢。”陈兴泰信誓旦旦地保证,继而又补充道,“再说了,有咱东厂的人盯着,他们能逃到哪儿去?”
“嗯,走。”朱翊镠这才昂首挺胸扬长而去。
东厂一帮人紧随其后。
那范儿超足,确实没得说。
紧张的气氛终于过去了。洞房里的人一个个都大松一口气。
除梁氏父子,其他人刚才还真担心潞王爷会找他们算账呢!
还好没有,算是躲过一劫。
待得朱翊镠一走,梁世燊便跳起来,冲梁赟又是打又是骂。
“你这个不争气的畜生、大混蛋,整日只想着沾花惹草,到处惹事是非,这下可好?”
“爹,孩儿当时确实不知情!若知道他就是潞王,打死我也不招惹他呀!”梁赟为自己辩解。
但他心里也非常清楚,以潞王的性子,这件事肯定还没结束,所以被他爹又是打又是骂,他也只能乖乖地受着不敢躲。
谁让他混,遇到一个和他一样混的呢?关键人家的祖坟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潞王爷,能够混出非同一般的层次啊!
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比一山高吧。
本是一桩大喜事,结果在朱翊镠的掺和下,就那样惨淡收场了。
梁家人陷入恐慌之中。
毕竟这世道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做大买卖的,只怕不摸,一摸屁股全特么有屎,就没几个干净的,当然会感到害怕。
东厂那帮人完成任务后,便回去向冯保复命了。
而朱翊镠则迅速赶往李家,想着这时候李得时和李之怿肯定正家里焦急地等着信儿呢。
的确,李得时坐立难安,李之怿和宁馨儿仍在默默祈祷。
都在为朱翊镠担心,只是担心的方式不一样。
当看见朱翊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身边时,他们三个人都开心得喜极而泣。
李得时喃喃地道:“金兄弟总算回来了,金兄弟总算回来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朱翊镠回道:“没有。”
宁馨儿欢喜地说:“我就知道金公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朱翊镠回道:“谢谢!”
李之怿则什么都没说,只冲着朱翊镠浅浅一笑。但那一笑倾城,足以定相思。
朱翊镠回之一笑,然后抚慰着说:“好了,以后梁家再也不敢来打扰、欺负你们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金公子果然有本事儿!”宁馨儿激动得拍掌叫好,脸上尽是笑意。
李得时觉得此事很不可思议,所以在高兴、激动之余,如是般道:“金兄弟,能否冒昧地问一句:你是如何做到的呢?”
朱翊镠稍有迟疑,心想若亮明身份,会不会吓着李家三口?但不亮明好像也不行,梁家人已经知道了,很快便会传开,隐瞒肯定是隐瞒不住的。
况且这个问题迟早需要面对。
尽管他更愿意以“金羽珍”这个身份与李之怿交往,但某种程度上那是善意的欺骗。
一念及此,朱翊镠道:“你们先冷静会儿,若真想知道,我待会儿说给你们听。”
李之怿忙鼓励道:“现在就说吧,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朱翊镠仍然有所迟疑,问道:“身份真的很重要吗?”
李之怿摇头:“不重要,我们只想知道真相而已。”
朱翊镠诚挚地道:“对不起!我并非诚心欺骗你们,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其实我本名不叫金羽珍,而叫朱翊镠,是当今的潞王。”
李之怿愕然。
宁馨儿瞠目结舌。
李得时吓得忙跪倒在地:“小民李得时叩见潞王爷!”
“李大哥快快请起!”朱翊镠伸手去扶。
李得时诚惶诚恐地道:“请潞王爷以后不要这般称呼小民,之前与潞王爷称兄道弟实乃大罪!请潞王爷宽恕!”
“李大哥何罪之有?”
“潞王爷切莫折煞小民!”李得时就是不肯起。
跟着李之怿和宁馨儿也都跪下去:“请潞王爷恕罪!”
朱翊镠无奈叹气:“哎,就怕你们来这一套,都起来吧。”
“多谢潞王爷!”
三人异口同声,尽管都站起身来,但很明显,一下子变得局促多了,都不敢抬眼看。
朱翊镠侃侃言道:“之所以采用金羽珍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我希望与你们平等交流,而不希望你们将我当作潞王,这样很容易产生距离感。”
三个人谁也不敢搭话。
朱翊镠看了一眼,特意将目光锁定在李之怿身上,问道:“你们能做到吗?”
李之怿摇头:“请潞王爷恕罪!我们不能做到。潞王爷永远是潞王爷,我们只是普通子民。”
朱翊镠道:“你们平常也可以将我当作普通子民啊!”
李之怿依然摇头:“即便潞王爷希望那样,我们也可以做到,可世人会怎么看呢?”
朱翊镠不以为然:“我们是我们,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呢?生活是我们自己过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多谢潞王爷如此抬爱!可我们身份有别,终究不是一路人。”
“……”
PS:过年期间再忙再累,也绝对保证每日两更,所以希望有票的大佬们投投票啊!
叩谢!
第108章 赶走豺狼 又来猛虎
朱翊镠身份的公开,让李家三口人都不淡定了。
只是不淡定的情绪不大一样。
李得时更多的是害怕,一想到自己一个府学生员,竟与当今潞王爷称兄道弟,他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永远不出来。
李之怿内心有几分失落,其实她已有预感朱翊镠身份不一般,不然凭什么有信心对付梁赟梁家?只没想到身份竟是如此之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潞王爷。
只有宁馨儿,也不知为何,她内心竟升起几分欢喜,这欢喜一方面来自于有潞王爷罩着,她们终于不必害怕梁赟了;另一方面来自于她隐隐感觉李之怿有戏,因为王爷娶民女很正常啊!
所以,相对于李得时和李之怿父女俩,宁馨儿要乐观得多。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对潞王的名声闻所未闻。
也是,平常像她,关心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潞王作甚?潞王的坏名声并没有传进她的耳朵。
眼见为实嘛,她当然认为潞王不知要比梁赟强多少倍。
……
对于他们三个的反应,朱翊镠早就料到了,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取名为“金羽珍”。
他自然知道身份有别,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否则为什么自古以来就讲究门当户对。
朱翊镠心平气和地道:“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没关系,你们可以冷静地想一想,待回头我再来看你们。出宫时间太久不行,我得回去,不然娘亲着急。”
李得时连忙说道:“潞王爷,请恕小民斗胆问你一句,看来梁赟那混蛋说得对,当日你们确实是有心而来,不知潞王爷目的何在?”
“既然李大哥问及,那我就不妨直言,为李姑娘而来。”朱翊镠坦诚地回道。
“潞王爷,此话怎讲?”李得时诧异的神情追问。
朱翊镠缓缓言道:“我已经到了成婚的年龄,李大哥想必也知道朝廷的规矩,亲王是要选王妃完婚然后外地就藩的,朝中大臣也已将为我择亲的事宜提上日程,但我不希望他们为我找,我希望自己找一位合心合意的。”
“潞王爷认为自己找到了?”李得时看似很着急。
朱翊镠情不自禁地看了李之怿一眼。
然而,李之怿的目光却有所躲闪,而且明显看得出来,她的脸色羞红。
朱翊镠认真地回道:“是的,我认为找到了。”
心想,历史上的潞王妃,本来就是李之怿啊,而且还是堂堂的正王妃呢。
听到朱翊镠这话时,李之怿的脸色更红了。
而宁馨儿的眼里有光,脸上浮现出几分欢喜。
只有李得时,他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突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朱翊镠连连磕头:“请潞王爷高抬贵手,饶过我们吧!”
朱翊镠一愣,几个意思?但随即想明白了:十有八九是因为潞王的坏名声,李得时不愿意将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他。
就像梁赟,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人家呢?
梁赟若不是名声臭,小伙子长得也挺帅的,家里又有钱有势,怎会打动不了李氏父女?
朱翊镠拉扯李得时起身:“李大哥,我从未想过加害你们,又何来饶过一说?虽然我认准李姑娘,但这种事儿也得征求她的同意,倘若她拒绝了,那只怪我不够好,没能赢得她的芳心。”
顿了顿,朱翊镠又补充道:“请你们放心,我绝不会像梁赟那样逼迫你们。好了,时候真的不早,我必须得回宫去。你们可以冷静地考虑、商量一下。”
李得时嘴巴蠕动着,好像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但朱翊镠没有给机会,他看了李之怿一眼,便转身离去。
李得时脸上写着一个大大“愁”字。他忽然长叹一声,近乎悲鸣:“哎——为何我的女儿如此苦命?赶走了豺狼却又被猛虎盯上,我李得时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说完,他举起拳头,不断捶打自己的胸口。
“爹。”
“老爷。”
李之怿和宁馨儿连忙上前拉住。
“爹,你这是何苦呢?”
“是啊!老爷,我看潞王爷这人很不错,为什么说他是猛虎?”
“你们有所不知啊!潞王爷的名声比梁赟还要臭呢。”李得时又要捶打自己胸口。
“爹,你冷静点!”李之怿忙劝道,“难怪他让我们冷静呢。”
“你让爹如何冷静?爹看着女儿长大,女儿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爹还不清楚吗?潞王和梁赟都是一路货色,女儿怎会喜欢?可梁赟拒绝不得,潞王更加不能啊!我女儿的命为何这般苦?”
说着,李得时竟潸然落泪,又是担心,又是自责,神情异常的苦楚。
“老爷,”宁馨儿仍不放弃,弱弱地道,“可为什么我觉得潞王爷人挺好呢?我们会不会对潞王爷有所误会?”
李得时护女心切,掷地有声地道:“他那是装出来的,当日进屋就假装冻晕欺骗我们,动机不良。现在觉得他好,只是因为他贪图之怿的美色,将他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我们看罢了。”
宁馨儿倒是没有继续出言反驳,但脸上明显一副犹然不信的神情,转而问李之怿道:“之怿,你也这么认为吗?”
李之怿没作正面回答,而是说道:“我们先冷静冷静。”
毕竟,她内心虽然也倾向于宁馨儿,可不想与她爹唱反调。
“爹,坐,别激动,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坏。”
李之怿扶她爹坐下,宁馨儿连忙倒来一杯茶水。
李得时咕咚两口,心神不宁地道:“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李之怿抚慰道:“爹,女儿倒是认为,潞王爷没有梁赟可怕,至少他不会抢女儿、威胁爹。”
宁馨儿附和道:“老爷,我认为之怿言之有理,毕竟这里是京城,皇家怎么着也得顾及自己的颜面,绝不会乱来的。”
李得时道:“关键潞王就是一个喜欢胡来的人啊!你们不知道,可我清楚啊。”
李之怿轻轻地道:“爹,你再清楚,不也是道听途说吗?”
“……”李得时神情一紧,正襟危坐地道,“女儿,你该不会是对潞王爷动心了吧?”
李之怿平静地道:“那倒没有,女儿只是实事求是,毕竟百闻不如一见。退一万步说,即便潞王爷真像爹说的那般不堪,女儿嫁给他也比嫁给梁赟强。如果不是他,女儿此刻已是梁家的人了。”
……
第109章 惩罚(求)
慈宁宫。
李太后正在盛怒当中。
朱翊镠回来第一眼,便看见付大海和阳康两个跪在地上,勾着头像是等待审判似的。
“娘!”
朱翊镠弱弱地喊了一声。
李太后一眼扫过去,真个是目光如刀。她抬手一指。
朱翊镠乖乖地跪下。
李太后疾言厉色地道:“好不容易消停了一阵子,娘还以为你真的长大了,懂事了,能够为娘分担忧愁,没想到又开始胡闹。”
“娘,孩儿没有胡闹!”朱翊镠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
“还说没有?你身为潞王,私自出宫,竟还利用自己的特权,调动东厂的人马干预人家的婚事,弹劾你的奏本忘了吗?廷议马上要召开你不记得了?别以为娘护着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
朱翊镠忙辩解道:“娘,孩儿不认为自己胡闹,梁家仗着有钱有势欺负小户人家,孩儿这是主持公道伸张正义为弱者发声。”
李太后忽然拔高音量,戟指斥道:“即便如此,那也不该由你这个潞王出面。你这样只会召来更多人的弹劾与挤兑,明白吗?”
朱翊镠执拗地道:“娘,孩儿当然明白。但有些事孩儿觉得必须去做,否则心里难安。”
“镠儿啊镠儿,”李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娘知道你主持公道伸张正义,可你是潞王啊,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你可以告诉娘或你皇兄,让下面的官员去管,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呢?难道你就这么急着与娘分开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李太后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朱翊镠明白李太后的心意,说白了还是希望他放老实点,这样或许就可以在京城多待上几年,母子相聚的时刻自然就长久些。
无疑,越是胡闹越是蹦哒,距离就藩的日子就越近了。
朱翊镠情真意切地道:“娘,孩儿宁愿一辈子守候在你的身边,与娘永不分离。”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老实一点,不要让娘和你皇兄难做。私底下,有多少大臣抱怨娘和你皇兄纵容你包庇你,你心里没数吗?他们弹劾你,无非是发出这样一道信号:与其说弹劾你,倒不如说是对娘和你皇兄的一次提醒,镠儿你到底明不明白?”
“孩儿当然明白。”
“既然明白,为何还要逆势而上呢?你这一闹,京城里谁个不知你仗着潞王的身份欺压梁家?”
“娘,是梁家欺负人在先的。”
“所以你就去欺负梁家?”
“他们梁家欺负人,孩儿当然也要让他们尝尝被欺负的滋味。”朱翊镠正义凛然地道。
教训梁赟这件事儿,他可不认为自己有错。
然而,李太后却不以为然,她脸色一沉:“明明是你做错了,却还拒不承认,那你先跪两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吧。”
跪是没问题,但要说反省,大可不必。
反正朱翊镠就是这么想的,欺负一下梁家算什么?
以梁赟造下的罪孽,砍了他的脑袋儿都不为过。
……
朱翊镠被罚跪,付大海和阳康两个自然需要陪着。
见李太后离开,朱翊镠问:“娘为何这么快知道?”
付大海连忙辩白:“潞王爷,与我俩无关啊,是梁家人反应快,告到宫里来了,所以娘娘知道。”
“靠!”朱翊镠很是气愤,“几个意思?梁家还敢告状不成?”
付大海回道:“梁家告潞王爷的状肯定不敢,但他们有办法第一时间将消息散布到宫中。”
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怕梁世燊不是梁氏子孙,以他家的雄厚财力,办到这一点也不难。
先跪完两个时辰再说吧。
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啊!这笔账必须记在梁家头上。
哼。
按理说,历史上的朱翊镠,应该是经常被李太后罚跪,跪功早就练出来了。
可不知是否因为灵魂早已变了样儿的缘故,四个小时跪下来,他只觉得头晕、眼花、耳热……感觉随时会晕倒似的。
“反省得如何?”李太后问,她的脸色依然不太好。
“娘,孩儿真不想骗你,说心里话,其实孩儿并未反省。”但朱翊镠还是坦诚地承认了。
“……”李太后滞了一滞,“你的意思是,你并未做错?”
“嗯。”朱翊镠点点头,“孩儿是为民除害,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错,那也只是孩儿采取的方式不够好,或者说身份之故。”
“知道就好!你是潞王,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心中要有一本账才行。”
“多谢娘亲的提醒!”
忽然,李太后眸子一闪,兴致地问道:“娘听说,你是为了一位漂亮的女孩子?”
“是的,娘。”朱翊镠觉得这事没必要隐瞒。再说了,以李太后的能耐,也休想隐瞒得住。
索性承认了好。
“怎么?你是要为自己选王妃吗?”
朱翊镠心头一喜,回道:“娘真聪明,孩儿正有此念。”
“你果真相中了人家?”
“不可以吗?孩儿倒是相中了,只不知人家愿不愿意。”
李太后摇头微微一笑:“以你的身份,她岂敢拒绝?”
只是那笑……好像不是鼓励,反而带着两分揶揄。
朱翊镠掷地有声地道:“娘,孩儿就是不希望以潞王的身份,给人家施以压力。”
“如果你真的看上了人家,娘就吩咐冯公公先将亲事定下来。”
这句话足以表明:无论朱翊镠多么胡闹,李太后还是深爱着他。
“娘,还是孩儿自己来吧!”朱翊镠当然不同意,继而又信心满满地道,“娘,孩儿相信一定能够赢得她的心。”
“好!”直到这一刻,李太后才露出两分真挚的笑容。
说真挚,是因为发自肺腑。
然而,笑容的背后仍有掩饰不住的悲伤:儿子找王妃,意味着就藩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罚了两个时辰的跪,李太后也就没有继续追究。
朱翊镠于是带着付大海、阳康回到自己的偏殿。
刚才跪得难受死了,正准备躺下休息片刻,忽然见冯保风风火火地进来,“潞王爷,老奴有急事给你汇报!”
“何事?”
冯保瞅了付大海和阳康一眼,吩咐道:“你俩出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任何人偷听。”
“明白。”付大海和阳康应声而出。
冯保紧张兮兮地道:“潞王爷,怕是要出大事啊!”
……
第110章 可怕的预想
在紫禁城里,能让大公公冯保紧张兮兮的人或事可真不多。
朱翊镠忙问道:“怎滴伴伴?出什么事了吗?”
冯保小心翼翼,先是看了门口的方向一眼,然后才轻轻地道:“潞王爷,咱说过要放长线钓大鱼,这鱼算是钓到了。”
朱翊镠神情一紧:“伴伴是说派人刺杀胡诚的幕后主使找到了?”
“好像是。”冯保以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回道。
朱翊镠急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好像是几个意思嘛?”
“因为老奴还不大敢确定。”
朱翊镠没好气地道:“既然不敢确定,那伴伴为何风风火火地跑来说要出大事了?”
冯保纠正道:“老奴没说一定会出大事,而是说怕是要出大事了。”
“赶紧说,别墨迹。”
“潞王爷,派人要杀胡诚的幕后主使很可能是张诚。”
“张诚?”
朱翊镠一激灵,但第一感觉让他想到的是,冯保是不是故意找机会除掉张诚?
毕竟,张鲸和张诚两个是冯保的眼中钉,而张鲸已经被他收拾得够呛,对张诚暂时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动手机会呢。
若有这样一个理由,只要证据确凿的话,向李太后一禀报,张诚就要完蛋了。
冯保道:“是的,潞王爷,据派出的密谍回报,他们看见当日刺杀胡诚的两个凶徒三更半夜偷偷在张诚府里出现。”
“是吗?”
“断无虚言。”这四个字,冯保倒是信誓旦旦,不容人质疑。
“那伴伴为何不让密谍立即将凶徒抓起来对质?”
“潞王爷,抓人不着急,凶徒还在咱的监督范围之内,跑是跑不掉的,老奴担心,鱼虽然钓到了,可就怕拉不上来啊!”
“还有伴伴拉不上来的鱼?”朱翊镠颇有几分诧异。
“万一真是张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朱翊镠阴森森地付之一笑,“若真是张诚主使,马上禀告娘亲知悉,将他抓起来,交给北镇抚司关押。”
冯保稍有犹豫:“潞王爷,老奴不是担心这个。”
“那伴伴担心什么?”
冯保慢悠悠地回道:“抓凶徒容易,抓张诚也不难。老奴担心,张诚尽管身为内官监掌印,又深得万岁爷的宠信,但以他的地位,恐怕还没有那个胆量派人刺杀胡诚想置张先生于死地。”
朱翊镠听了,不由得一怔:“伴伴的意思是?”
冯保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说又不敢说。
“伴伴,有话不妨直言。”
“潞王爷,老奴真的不敢妄加猜测。”
瞧着冯保躲闪的目光,又听他说话的语气,朱翊镠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来,想必冯保是担心张诚的背后还有主谋。
那这个主谋……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天下间能指使张诚的人,用一只手数得过来。
朱翊镠心领神会,难怪冯保第一时间会来通知他,而不是直接去禀告李太后。
告诉他与告诉李太后,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差别。尽管最后的结果一样:李太后也会知道。
一念及此,朱翊镠道:“伴伴,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潞王爷请问。”
“伴伴为何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潞王爷,基于几个原因。”
“说来听听。”
“第一,胡诚是潞王爷请的,让老奴派人保护胡诚的也是潞王爷。”
“嗯。”朱翊镠点点头,这当然是个理由,但却不是他想要的。
“第二,老奴不第一时间通知潞王爷,那应该通知谁呢?”冯保的神情和语气都很值得玩味儿。
不过确实,能让冯保亲自跑来通知的,放眼整个京城也只有五个人:一陈太后、二李太后、三万历皇帝、四张居正、五潞王。
陈太后不管事,排除;张居正病重,排除;
剩下就只有三个人了。
站在冯保的角度,李太后得往后放一放,中间需要一个缓冲。
而张诚是万历皇帝的心腹,那冯保第一时间会通知谁?
好像,的确也只有他这个潞王爷才是最佳人选。
“第三,”冯保诡异一笑,“潞王爷说过要对付张诚的,老奴想这应该是个最好的机会吧。”
看,说什么来着?冯保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朱翊镠笑了笑:“伴伴,你可真高哈!自己不用出手,将本王推到前面,帮你解决两个心腹大患。”
冯保噘嘴笑道:“潞王爷,对付那两个是您主动提出来的。”
“好好好!张鲸和张诚两个,我肯定帮你解决掉。不过,伴伴答应我的也得兑现哈!否则,别怪本王跟你算账。”
“潞王爷放心,一定一定。”
朱翊镠沉吟片许后,问道:“伴伴,万一张诚背后真有主使,把他给逼急了,他招认出来,到时候该怎么处置?”
冯保立马儿回道:“这不正是老奴担心的问题吗?”
忽然,他又意识到什么似的明知故问,“他,他张诚招认什么?”
朱翊镠摇了摇头,语气忽然一沉:“伴伴,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跟我玩捉迷藏的游戏呢?”
冯保尬然一笑。
“伴伴说吧,该怎么处置?”
“其实也简单,别将他交给北镇抚司,交给东厂羁押审判,不给他招认的机会就是,即便他招认,也不会有人相信他。”
朱翊镠想了想:“既然证据确凿,那伴伴就去抓人吧。”
“马上?”
“嗯。”
“不需要向娘娘禀报一声吗?”
“我自会去说。伴伴动手便是,但一定要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明白。”冯保正欲转身,又被朱翊镠叫住了。
“伴伴,先等等。”
“潞王爷,还有何吩咐?”
“你与梁世燊梁家没有什么拉扯吧?”
“梁家?没有。”冯保信誓旦旦。
“那就好,可我听说,你府上大管家徐爵收了梁世燊一些贿赂,你回去问一问,不然我怕溅他一身血啊。”
冯保一咬牙:“那个混蛋,经常背着我收人家礼,待老奴回去好好盘问盘问。潞王爷,您是要准备动梁家吗?”
朱翊镠道:“梁家做了坏事,居然还不认错,胆敢告到我娘亲这儿来,我看他们是不想好了。”
“不过潞王爷,老奴可得好心提醒您一句:对付梁家,您说句话就成,不必亲自出面,毕竟您的身份是潞王啊!”
朱翊镠点点头,冯保话里的意思与李太后如出一辙。这两个肯定都是真关心他,都考虑到了潞王尴尬的身份。
潞王,潞王……
朱翊镠忽然道:“伴伴,你身为大内总管,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郑妙谨。”
……
求。
第111章 果然是老狐狸啊(新年快乐!)
送走冯保,朱翊镠迅速去了慈宁宫正殿。
一见到李太后便道:“娘,孩儿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向你汇报。”
见儿子一副焦急的模样儿,李太后忙问:“什么事?”
“娘,年初行刺胡诚院判的那两名凶徒,伴伴好像找到了。”
嗯,朱翊镠用的是“好像”,毕竟冯保尚未开始抓人。
而且,在冯保面前,他信誓旦旦地说抓张诚要向李太后汇报,可这会儿当站在李太后的面前时,他又不准备提前汇报了。
想着还是让冯保先抓人,然后汇报说顺藤摸瓜摸出来的比较好。
这样,对局势有利。
所以,朱翊镠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急着提幕后主使张诚的事。
“凶徒人呢?”李太后问。
“伴伴正派人抓呢,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哦,”李太后点了点头,忽然抬眸提醒道,“镠儿,这件事你就不要掺和进去了哈。”
朱翊镠一愣:“娘,为什么?”
李太后幽幽言道:“最近镠儿活跃,参与的事情多,激起朝臣的不满,以致引发参劾要召开廷议,因此,镠儿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朱翊镠心绪飞驰,因为这件事牵扯到冯保和张诚,而且是让冯保抓张诚,这时候若答应李太后不插手,那矛头指定会对准冯保。
这与朱翊镠的理念不合,他现在需要将矛头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面对李太后的担忧与劝诫,朱翊镠没有答应,而是如是般回道:“娘,这件事一直是孩儿在负责,孩儿只能保证,待胡诚给张先生主刀完毕后才不管。”
“镠儿啊镠儿,你为何如此固执呢?”李太后颇有几分无奈。
但也看得出来,更多的是关怀。
“张先生的病不能有失。”朱翊镠给出这样一个理由,只是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
“娘同样关心张先生的病,镠儿难道对娘还放心不下吗?”
“孩儿当然相信娘亲,孩儿只是想为娘亲分忧嘛。”
“镠儿,听娘一劝,你就不要再给娘添乱了,好不好?”李太后带着恳求的语气。
“……”
朱翊镠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想着若不坚持,无疑会将冯保推到风尖浪口,届时万历老兄对他就更加提防甚至腻味了。
可若继续坚持,明显会让李太后难做、生气。
沉默了会儿后,朱翊镠语重心长地道:“娘,孩儿真是为了娘为了咱大明王朝好!”
“娘相信镠儿。”
“娘,那就让孩儿再放纵这一回吧!待张先生病的一好,孩儿便不再搭理任何朝堂中事。”
说着,朱翊镠在李太后面前跪下,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哎!”见儿子如此固执,又如此情真意切,李太后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镠儿,先起来吧。”
“多谢娘亲!”
虽然李太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担忧的神情跃然脸上。
朱翊镠也没有离去,一直陪伴在李太后身边。
当然,除了关心,还有意等待冯保。这件事儿,朱翊镠觉得如果没有他的掺和,会让冯保难做甚至难堪。
很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也不枉冯保第一时间向他这个潞王爷汇报。原本无论如何是轮不到他的。
……
直到晚上一更时分,才见冯保风风火火地赶到。
冯保一进来,便看见朱翊镠与李太后在一起,猜想李太后定然已知情,正准备汇报,只听朱翊镠先开口了:
“伴伴,刺杀胡诚院判的凶徒抓到没有?”
“回娘娘,回潞王爷,已经抓获两名凶徒……”
“人呢?”
“正羁押东厂……”
“好!审过没有?是否有幕后主使?”
一连三问,朱翊镠没有给冯保一丝喘息、甚至思索的机会。
这让冯保警惕着什么,而且他还发现朱翊镠正冲他挤眼。
什么情况?
冯保有点儿懵,难道没有对李太后言及张诚的事?那到底该回答“有”幕后主使还是“没有”呢?
朱翊镠鉴貌辨色,其实不用看眼神,也能猜出冯保的迷茫,毕竟先头不是这样说的。
朱翊镠只得微微点头示意。
冯保是个玲珑剔透的人,一点即明,立马儿回道:“有,有幕后主使。”
朱翊镠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一定有幕后主使,伴伴,幕后主使是谁?”
冯保小心翼翼地回道:“内官监张诚。”
“谁?”朱翊镠故意大吃一惊。
“冯公公,幕后主使是谁?”李太后也是讶然。
“内官监掌印张诚。”冯保又回答一遍。
“是他?”朱翊镠道,“他为什么要谋害张先生?”
“这个老奴还没问。”
“张诚他人呢?”李太后接着问。她当然知道张诚在二十四监局中的地位,也知道张诚是大儿子万历皇帝眼中的红人。
“回娘娘,因为此事牵扯太大,老奴不敢擅自做主,只是派人将张诚的府第包围起来,并未将其拘押候审,特来请娘娘裁决。”
冯保也是留了一手,尽管朱翊镠让他立即抓人,叫他别怕,可他还是觉得需要请示李太后。
他倒不怕张诚在二十四监局中的地位,而是担心万历皇帝会找他秋后算账,朱翊镠毕竟是亲王,终究拗不过万历皇帝,必须将李太后争取过来这边才行。
这是冯保的考量,所以他并没有将张诚拘押,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来李太后这里请示。
果然是老狐狸啊!朱翊镠也只能暗自感叹一声。之所以急着让冯保先抓人再说,是怕一拖再拖,到时候万历老兄插手进来。
当然,如果是他站在冯保的角度也会这么做。
由此可见,他这个亲王在冯保眼中还是差点事:本来都已经商量好了的,冯保依然顾虑重重,没敢第一时间出手拿人。
哎,也不能怪冯保,谁让他只是个身份尴尬的亲王呢?
李太后问道:“冯公公是否有确切的证据?”
“回娘娘,证据是有的。”冯保十分肯定地回答。
李太后稍一思索:“那就让张诚先来这儿一趟。”
“娘娘,现在吗?”
未等李太后搭话,朱翊镠忙抢道:“现在时候已晚,还是明日一早再说吧!”
……
PS:今夜就是三十了,祝愿所有朋友在新的一年里事事如意,所有的好运都“鼠”于你!
第112章 逆势而上(新年好!)
冯保望着李太后。
李太后望着眼前这个非要插手的儿子。
她对儿子誓要帮她的决心一点都不怀疑,只是担心儿子尴尬的亲王身份会引来许多争议。
这马上就要召开廷议了,别又惹出新一轮的参劾,那她这个当娘的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可儿子如此决绝,刚才劝了那长的时间都不奏效,眼下再劝肯定还是那个老样子。
所以李太后没再说什么,等于是默认了朱翊镠的提议。
朱翊镠接着又说道:“伴伴,你听到了没?明日一早将张诚带来。”
“老奴明白。”冯保心领神会地回道。
“娘,已经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朱翊镠说罢,便领着冯保一道出了正殿。
望着儿子与冯保笃笃离去的背影,李太后唯有两声叹息。也不知为何,这一刻她心里有点乱,升起某种不安之感……
脱离李太后的视线,冯保没有急着离去。
当然,朱翊镠也不让。
他将冯保领到自己的偏殿。
“伴伴,不是说好了,让你先将张诚拿下的吗?”
朱翊镠问话中带着几分责备。
冯保却笑了笑,柔中带刚针锋相对地反问:“潞王爷,您不是也没有提前禀告李太后一声吗?”
我日!冯保果然是冯保!
这是不是就叫顶嘴?
朱翊镠也早看出来了,他这个亲王在冯保眼里分量还是不够。若是万历皇帝的圣旨或是李太后的懿旨,你看冯保敢不当回事儿吗?
不过,继续纠结这个好像也没啥意思,自己本来就是亲王嘛。
朱翊镠道:“好吧,就算一比一扯平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监督张诚一晚,明日一早将他带到娘娘那儿接受审问。”
“万一张诚已经派人通知了皇兄呢?在皇兄面前你敢拿人吗?”
“……”冯保微微一滞,但随即言之凿凿地道,“有娘娘的懿旨,为何不敢?”
“即便你敢拿人,那是不是也要驳皇兄的面子?就不怕皇兄找你秋后算账吗?”
“……”冯保又是一滞,“那依潞王爷的意思呢?”
“走,咱立刻去张诚的府第。”
“潞王爷的意思是,现在就去审张诚?”冯保脸上浮现几分喜悦,显然没想到,但分明又很欢喜。
“小康子。”朱翊镠喊了一声。
“潞王爷。”阳康连忙跑进来。
朱翊镠一摆手,吩咐道:“将你外衣脱下来。”
“哦。”阳康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将外套脱下。
与此同时,朱翊镠也在脱自己的外套,然后递给阳康:“你的衣服给我,你将我的衣服穿上。一会儿我娘亲极有可能来查看,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绝不能让我娘亲发现我外出了,明白吗?”
“……”阳康面如土色,想死的心都有,他可不敢答应,这不相当于妥妥的欺骗李太后吗?
“听见没有?”朱翊镠呵斥道。
“潞王爷,奴婢不敢。”
朱翊镠目光如刀威胁道:“不敢也得上,否则回来让你吃钢鞭子。”
“……”阳康想哭。
可朱翊镠不管,抢过阳康手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抬手,便与冯保一道去了。
……
此时的张诚,急得团团转。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人发现。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原来一直有人暗中盯着这事儿,而且动用的还是东厂的人。放眼天下,有几个能指挥得动冯保?
看来,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只有求助万历皇帝来解围了。
然而,府第被重重包围,府上的人压根儿出不去。
这可如何是好?一切来得太突然毫无征兆啊!
张诚感觉要玩蛋的节奏。他心急如焚得问道:
“外头情形如何?”
管家连忙实事求是地回答:“老爷,密不透风,东厂领班说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出去。”
“岂有此理!”张诚猛地一拍桌几,怒斥道,“冯保这个鸟人,早就看出来了他不安好心!”
“老爷,可东厂的人说得非常明确,这次下令行动的并不是冯公公,而是潞王爷。”
“潞王爷?他不过一亲王,却到处乱插手,到底想干嘛?”说起朱翊镠,张诚更加气愤。
管家弱弱地问:“老爷,你是不是哪儿得罪潞王爷了?”
张诚没好气地道:“谁没事儿吃饱了撑着得罪他啊?他就如同一坨狗屎,我巴不得绕着走呢。”
啪啪啪!
话音刚一落,只听有人拍起巴掌来,然后那道让人想死的声音飘然而进:“说得好!说得真好!本王为张公公鼓掌点赞!”
正是朱翊镠。
他与冯保轻手轻脚进来了,两个人脸上都挂着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张诚浑身一颤,吓得险些晕倒在地,心想这大半夜的,突然现身这里,意欲何为?
张诚连忙跪倒,“老奴不知潞王爷驾临,还请恕罪!”
朱翊镠嘿嘿一笑:“本王还是进来早了点哈!不然可以听到更多张公公有关本王的美好言论。”
张诚感觉这是要死人的节奏……谁特么想到这个点儿还来?
朱翊镠也没让张诚起身,只是让管家出去。
这样,就剩三个人。
朱翊镠自己找位子坐下,冯保像个贴身侍卫侍立在他身旁。
安静。
落叶可闻。
朱翊镠慢悠悠地道:“张公公,抬起头来。”
张诚如同见了鬼似的抬头,但也不敢拿正眼看。
“一坨狗屎……嘿嘿,狗屎……”朱翊镠自黑般地笑了笑。
张诚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央求道:“请潞王爷饶命!请潞王爷饶命啊!”
忽然,朱翊镠将笑容收敛,冷冷地斥道:“告诉你,即便本王是一坨狗屎,也能随便糊到你脸上,甚至塞进你嘴里。”
“是是是,奴婢该死,潞王说得对!”张诚磕头如小鸡啄米。
“你是该死!”朱翊镠鼻子里轻哼一声,“知道本王今晚来你这里的目的吗?”
“知,知,知道……”
“你的胆儿可真不小哈!明知本王让胡诚为张先生治病,你却派人暗中行刺,若非本王有备在先,胡诚岂不是要死于你手?”
这件事证据确凿,凶徒也已经招了,张诚无力辩解,只盼望万历皇帝能够捞他一把。
这时候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万历皇帝身上。
不然他还能靠谁?
然而府第被封锁,消息传不出去,皇帝定然尚不知情吧?
难道只能等着被潞王爷蹂躏?
……
新年快乐!
第113章 论罪
张诚战战兢兢,眼前这两个人的确让他感到害怕。
首先是冯保,他早就感觉到了冯保对他的提防与敌视,肯定巴不得他出事然后滚蛋才好呢。
其次是朱翊镠……凡被那个家伙盯上的,就问有谁不感到害怕?甭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怕得要死。
事实也证明,被那家伙盯上都没有好下场:院判胡诚、次辅张四维、秉笔张鲸、保定伯梁家……
现在找到他张诚头上来,一个朱翊镠就够他尿一壶,再加上一个冯保,不害怕才怪呢。
他唯一的依靠是万历皇帝。然而,且不说万历皇帝是否能得知消息,即便能,但能不能救他还是个问题,不是有前车之鉴吗?
论显赫与地位,他也牛不过张四维和张鲸两个啊!
那两个,一个被逼致仕,一个被整得够呛。
这是活生生的现实。
关键,那两个什么都没干就被整成那样,而他……一想到这儿,张诚就觉得自己的下场会很惨。
派人行刺胡诚,这件事本身也非同小可,因为牵扯到了首辅张居正。尽管目标人物是胡诚,但不用脑子用脚都能想到,谁会以为真的只是找胡诚的麻烦?
抛开这件事不说,就是刚才骂朱翊镠是“一坨狗屎”,以朱翊镠的性子,随便给他安个什么“辱骂亲王”的罪,就能让他生不如死。
总之,是摊上大事了。
朱翊镠的脸色依然很冷,不过倒是没有发怒:“来,你自己数,共犯了多少条大罪?”
张诚无言以对。
“说!”朱翊镠大喝一声,忽然盛怒,“不说敲乱你的嘴!”
“说,说,奴婢说……”张诚怕,他真的很怕朱翊镠,“潞王爷,奴婢不该背后辱骂您。”
“嗯,此乃一罪,辱骂亲王,当流徙千里。”朱翊镠一字一顿。
“……”张诚想死,想辩解没有这么严重吧?可如果对比之前阅马场一事,那流徙还算是轻的。
人家可是连骂都没骂一句,而且还有正当的理由,结果被朱翊镠恶人先告状,一帮人通通受到重罚。
“接着说呀!”
“奴婢不该派人行刺胡诚。”
“嗯,此乃二罪,尽管行刺未遂,但依然可判你监禁终身。”
“……”这时候张诚可不敢争辩,暂且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本王想多问你一句,这个馊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奴婢一时糊涂。”
“为什么要置张先生于死地?”
“潞王爷,奴婢没有啊!冤枉啊潞王爷……”对这一点,无论如何张诚都不敢承认。
别人怎么联想,那是别人的事。行刺胡诚他可以认,不认也不行,但要说想置张居正于死地,绝不可以认,不敢认,也不能认。
朱翊镠自己也清楚,从胡诚到张居正,确实找不到证据。
“嘿嘿!”朱翊镠冷笑两声,“冤枉个屁?现在不承认也没关系,等将你关进东厂监狱,有你好看,到时候看你还敢嘴硬!接着说。”
“没,没了,潞王爷。”张诚哆哆嗦嗦地道。
“没了?就两条罪吗?”朱翊镠摆出一副少见多怪的表情。
张诚不说话。此刻若万历皇帝在,他真想为自己辩一句:有多少条罪,也不该你潞王爷管啊!
朱翊镠一摆手:“伴伴,你来给张公公数数。”
“是,潞王爷。”冯保表现的机会来了。他早就想扳倒张诚,只是碍着万历皇帝,不敢动。
可关于张诚劣迹的证据,他可没少搜集,相信这也正如张诚搜集他的劣迹证据一样。
冯保虽然身为赫赫内相,已经相当牛批了,可无论什么时候,他内心深处都藏了一份挥之不去的抑郁,毕竟在大内多年,胜残去杀的事情见得太多。每日如履薄冰的生活,即便享尽了荣华富贵,也是恐惧多于喜悦。
他当然关心谁想爬到他的头上把他的位子给顶了。
此刻,机会来了。
有李太后撑腰,又有潞王爷掺和,这时候不趁机扳倒张诚,要等着留下来过年吗?
“咳咳。”冯保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潞王爷,张公公收受贿赂,明码实价卖官,证据确凿。”
“嗯,此乃三罪。”朱翊镠点了点头,“张公公,你要争辩吗?哦,依本王看还是算了,越争辩越黑。”
张诚确实不敢争辩。
冯保不是胡说,他的准备工作做得可足了。
当然也是话出有因:内官监掌着内府各衙门的中官举荐提拔,是紫禁城中第一等肥缺。
内使太监们为了弄个一官半职,若攀不上司礼监掌印冯保,莫不削尖脑袋变着法儿给内官监掌印张诚送礼。
如果将内廷司礼监掌印冯保比作外廷内阁首辅张居正的话,那内廷内官监掌印张诚就可以比作是外廷吏部尚书王国光。
可见其权力。
冯保久居宫中,深知个中猫腻。
本来,这个内官监掌印,应该像张居正一样提拔自己人,这样工作容易开展。因为内官监掌印可以制衡司礼监掌印,就像吏部尚书可以制衡内阁首辅一样。
可或许也正因如此,万历皇帝没有让冯保得逞,将内官监掌印这个位置交给心腹张诚。
也许,万历皇帝是故意的,但谁又敢问呢?
可以说,内廷二十四监局,除各大监局的掌印,其它官位都可以用钱买,不同衙门不同的官位,收受的贿银也不相同,到后来约定俗成有一套标准了。
凡送银五千两,可获一等衙门的掌印,送三千两可获二等衙门的掌印,像监丞、典簿、副使等一应官职都明码标价,多则两千两,少至五百两不等……
这中间的水,冯保太清楚了。
张诚哪敢争辩?
再者说了,如果真要动他,争辩又有什么用呢?当官儿的有几个一清二白?
“伴伴,继续。”
“是,潞王爷,张公公他还玩对食儿。”
“……”这一点,张诚更是无话可说。因为紫禁城中没有对食伴当的会被他人笑话无能……
这个有点儿像后世四十岁还没结婚的大龄男女,总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一样。
“嗯,此乃四罪。”朱翊镠道,“张公公可认?”
“潞王爷,奴婢认倒是认,可宫里头有几个没有对食伴当的?”张诚很不服气地回道,心想冯保还不是一样有?
朱翊镠道:“不举不究,管别人作甚?现在本王就问你。”
“……”张诚只能认倒霉了。
“伴伴,前朝处置此类事情,有何故事可循?”朱翊镠问。
冯保又偷偷地笑了。
……
PS:祝大家新年快乐的同时,也顺便跪求一发。
第114章 又扳倒一个!
冯保慢悠悠地回道:“宫里头寻对食儿,历朝历代都有。”
嗯,冯保有心,首先得为自己留一条退路,话不能说得太死。
他接着道:“至于处置,也有重有轻。训斥罚役,这都是轻的;幽禁廷杖,就算是重的了。”
朱翊镠接着问道:“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吗?”
冯保摇头:“潞王爷,没有。像武宗皇帝爷,他根本不管这类事,但比幽禁廷杖更重的处罚也有,像嘉靖皇帝爷,对宫里头的对食儿,处置的手段简直骇人听闻。”
“他是如何处置的?”朱翊镠问。他与冯保一问一答,像是要故意说给张诚听。
“奴婢记得好像是嘉靖六年发生的事情,老皇帝爷听说宫里头有人玩对食儿,便把一对男女都捉了起来,男的押到东厂受刑而死,女的就死得更惨了。”
朱翊镠追问:“是怎么死的?”
冯保像讲鬼故事吓唬人似的,回道:“老皇帝爷命人找来一只大铜缸,将那名玩对食儿的宫女倒扣在铜缸里头,然后从红箩厂调来三车子炭,埋住那只大铜缸,再把炭点燃。”
张诚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听得浑身颤抖直打哆嗦。若非见惯了宫中那些龌龊难堪之事,这会儿怕是要吓得尿禁。
“铜缸里头的那名宫女啊,就那样被活活地烤死了。听说一天后把铜缸翻开,缸里头只剩下几颗黑炭似的骨头。奴婢刚进宫时,宫里头的老人一提起这事儿,还都一个个心有余悸呢。”
“阿弥陀佛!”听到如此惨烈的故事,朱翊镠双手合十默念。
冯保继而又叹了口气,斟酌地说道:“其实男女之间的事情,作祸的多半是男人,也不知嘉靖皇帝爷是何心态,竟让那名宫女死得如此惨烈,男的反而死得痛快。”
听到这种话,张诚心里将冯保骂了个千百遍,什么玩意儿?这不是故意夸大其词落井下石想让潞王爷整他的人吗?
如果朱翊镠不在,张诚十有八九会跳起来质问冯保。
但还别说,如果真是那样,冯保或许也会回应:就是故意的,就是要痛打落水狗,你咬我呀?
朱翊镠幽幽言道:“张公公,你都听清楚了吗?四条大罪并罚,那你只有一颗脑袋似乎不够砍啊!”
张诚骇然变色,不敢吱声。
尽管他心知肚明,按理说朱翊镠是没有资格处罚他的,可只要想到李太后和万历皇帝对朱翊镠的纵容与宠爱,再联想到张四维和张鲸两个人的遭遇……
还有什么不可能?
原本朱翊镠就是那样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啊。否则为何人人都怕他见了他直躲,被他盯上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儿?
朱翊镠吩咐道:“既然四条大罪张公公全都认了,也无话可说,那伴伴,将张公公带走吧!”
张诚又害怕又着急,不得不抬头问道:“潞王爷,你要将奴婢带到哪儿去?”
朱翊镠微微一笑:“自然是东厂监狱,那里很适合你。”
张诚浑身一颤,忙道:“潞王爷,拘押奴婢,可有拘票?又或是有万岁爷的旨意?”
看吧,张诚终究还是将万历皇帝搬了出来。他或许一直以为万历皇帝能够救他。
朱翊镠冷“哼”一声:“本王和伴伴亲自来,已经给足了你面子,难道还不够吗?没有皇兄的口谕,但有我娘的懿旨,行不行啊?”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害怕过甚的缘故,逼得张诚跪得笔直笔直,并且一本正经音韵铿锵地说道:“潞王爷,奴婢要觐见万岁爷!”
朱翊镠冷笑道:“见我皇兄?嘿嘿,你是没机会了,明儿个一早带你去见我娘亲吧。”
“奴婢要见万岁爷啊!奴婢要见万岁爷……”
张诚脸上尽是惶恐,已经方寸大乱,一个劲儿想着见李太后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宫里谁不知道李太后奉张居正为神明?
刺杀胡诚一事……中间即便没有朱翊镠和冯保从中作梗,李太后又岂能为他说话、做主?
“潞王爷,奴婢要见万岁爷!奴婢要见万岁爷……”
朱翊镠置若罔闻,心想若是让你见万历老兄,那本王还会大晚上急匆匆地赶来这里?
为避免节外生枝,朱翊镠冲冯保挤了挤眼。
冯保心领神会,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顿时有一名领班带着两名番役进来了。
冯保一抬手道:“将他带走,严加看守。”
“潞王爷,您不能这样对待奴婢的啊!奴婢要见万岁爷!奴婢要见万岁爷啊……”
任凭张诚喊破了喉咙,还是被连拖带拽拉走了。
朱翊镠又吩咐道:“伴伴,张诚的府第暂时还不能解禁,至少得等到明早娘亲审完。”
“明白。”
“伴伴,我说话算数吧?”朱翊镠微微一笑,“说帮你扳倒张鲸和张诚,就一定办到。”
冯保心领神会地一笑,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以表谢意,但那一笑足以说明一切,而且还朝朱翊镠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明早你将张诚贪污受贿以及玩对食的证据全都带到娘亲那里,相信张诚再也翻不起身了。”
“哦。”冯保美滋滋的,犹如大夏天吃了一块儿冰镇西瓜。那种感觉……娘的,简直太爽了!让他不禁想起当年将高拱扳倒将其逐出京师时的情景,当时亦是这般心情。
“走吧,大功告成。”朱翊镠当然也高兴。本还一直琢磨着如何对付张诚,没想到竟如此轻松!
张诚自己不作死,他都要找机会下手呢。这下好了,居然自己送上门来……省事儿。
冯保没有立即挪身,而是凝望着朱翊镠道:“潞王爷,且慢,容奴婢好心提醒您两句。”
“说!”
“此事过后,潞王爷或许又将迎来新一轮的弹劾与攻击,还望潞王爷做好准备啊。”冯保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
“多谢!知道了。”朱翊镠当然有准备。
“还有,奴婢真担心朝臣与万岁爷……”冯保欲言又止。
“担心什么?”
“潞王爷先是折腾张鲸,紧接着又对付张诚,两个都是万岁爷眼前的大红人,这让朝臣怎么想?又让万岁爷怎么想?加上两年前太后娘娘险些废了万岁爷,让潞王爷取而代之那一茬儿,会不会引起朝臣与万岁爷的猜忌……”
“还用问?肯定会啊!”朱翊镠脱口而出,但随即补充,“可是那又能怎样呢?”
……
第115章 夜话未央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确实,有些话冯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有时候很难,因为不知道对方想什么,也无法预料说出来后对方什么反应。
见冯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朱翊镠笑了笑说:“伴伴,我知道你还是担心那个问题,就怕皇兄和朝臣怀疑我试图篡位呗?”
“对对对!”冯保眼睛一亮,“难道潞王爷从未想过这一点?”
“关于这个问题,记得伴伴不是曾经问过一次吗?”
“嗯,奴婢是问过。”冯保当然记得啊,当日朱翊镠为张居正的病奔波时就提醒过。
其实,不仅冯保提醒过,张居正同样提醒过,包括张鲸和张四维两个也都提醒他不要越权。
朱翊镠心里有数。
朝廷怀疑不要紧,只要李太后和万历皇帝不怀疑就行。
再说了,他都已经做好了外地就藩的打算,怕什么怀疑?
亲王一旦外地就藩,在许多人眼中就如同混吃等死的猪一样,难道还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吗?
眼下他的努力方向是:就藩前几个小目标一定要漂亮地完成,不然去了外地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伴伴,你如此关心这个问题,那可否容我问你几个问题呗?”朱翊镠道。
“当然可以,潞王爷请问。”
朱翊镠忽然又犹豫起来,喃喃地道:“就怕伴伴不说真心话,我问了也是白问,浪费表情。”
冯保挤出几分笑容:“潞王爷,您这是不相信奴婢。奴婢何时在你面前说过假话?”
继而,他又信誓旦旦地道:“潞王爷尽管问,奴婢保证实话实说,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朱翊镠不以为然道:“关键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啊!”
“潞王爷要是这样说,那奴婢也没办法,唯有交心吧:潞王爷相信奴婢,奴婢相信潞王爷。”
“好,交心,交心……”朱翊镠点点头,“伴伴担心我被人猜忌,可伴伴身为司礼监掌印,难道不知道不能与亲王走得太近吗?你与我走得近同样会被人猜忌的。”
冯保回答说:“这个奴婢当然知道,但一来潞王爷不怕,奴婢自然不怕;二来奴婢是潞王爷自小到大的`伴伴`,有照看监督之责,还轮不到外人说三道四。”
这两个理由似乎都很牵强。
朱翊镠若真相信冯保会掏心掏肺,那才叫见鬼了呢。
但这也不能怪冯保,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他自己对冯保又何尝不是这样?
准确地说,这世上压根儿不存在两个完全有话就说的人。
都会有所保留的。
包括父母子女也一样。比如善意的谎言,尽量将好的一面展现给父母子女,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朱翊镠也没打算深究,他接着道:“伴伴总担心我的处境,我也很想问伴伴,你扪心自问吧,希望我何去何从呢?”
“这个……”冯保愣住了。
朱翊镠笑了:“看吧,交心说得容易,做起来是不是很难?”
“嗯。”
“待医好张先生,我便完婚,老老实实地外地就藩去。这好像是我唯一的去路吧?”
冯保轻轻地道:“其实,也不尽然,就看潞王爷有没有心。”
“哦?是吗?”朱翊镠刻意看了冯保一眼。
但冯保点到为止,没再继续。
稍顿了顿。
朱翊镠又笑道:“伴伴,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以现在皇兄对你的态度看,若两年前我取而代之,你是不是会暗自高兴啊?”
冯保“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潞王爷,奴婢可不敢想啊!”
朱翊镠摇头而笑,带着两分讥诮的口吻:“瞧你这副熊包样儿,还信誓旦旦地保证实话实说,到头来连想都不敢想。”
冯保意味深长地回道:“潞王爷不想,奴婢自然不敢想。奴婢永远是奴婢,不能有心,即便有,心也只能跟着主子走。”
“那伴伴心中的主子是谁?”
“这……”冯保稍一犹豫,如是般回道,“奴婢此生恭奉娘娘,没有娘娘,便没有奴婢的今天,所以娘娘向着谁,奴婢自然向着谁。”
“你先起来。”
“多谢潞王爷!”
“伴伴,咱俩今晚的对话,若被人听见并传了出去,会不会有牢狱之灾,甚至生命之忧?”
“潞王爷,您别吓唬奴婢,咱也没说什么呀!刚才说什么了?”
靠!
前头说完,后头就不认了。
“伴伴你牛!”
朱翊镠由衷地冲冯保竖起大拇指。玩政治的人,脸皮就是特么厚啊,机关枪都打不透,没办法。
冯保微微一笑。
朱翊镠又问:“伴伴,让你找的那个郑妙谨,找到了没?”
“潞王爷,找到了,一直忙着张诚的事,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郑妙谨四年前进宫,现正在尚仪局担任女使一职。”
朱翊镠点了点头,心想那应该没错,郑妙谨就是历史上那个让万历老兄萦绕一生的郑贵妃。
被选为九嫔之一时,已经十八岁了,比万历老兄小两岁。四年前进宫时十四岁,与历史吻合。
“伴伴,那你知道怎么做了?”
冯保贼兮兮地一笑:“潞王爷,当然知道。只是奴婢心中有一大不解之处,不知潞王爷可否为奴婢答疑呢?”
“说。”
“宫中宫女、女官没有上万,好几千是有的,潞王爷为何单单看上那个并不出众的郑女使?而且她的年纪也比潞王爷大。”
朱翊镠笑道:“并不出众?伴伴是指哪方面?”
“潞王爷容奴婢直言?”
“当然。”
“奴婢特意去看了郑妙谨一眼,相貌只能说漂亮,但还算不上倾国倾城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朱翊镠回道。他本想怼一句,你一个没有“慧根”的男人懂什么?可当着冯保的面还是没有怼出口。毕竟冯保不是张鲸、付大海之辈。
“哦,潞王爷见过郑妙谨的真面目吗?”冯保又问。
“废话,没见过能查她?还能记住她的名字吗?”
看,谎言张嘴就来……哪有什么交心实话实说?不存在的。朱翊镠当然没见过郑妙谨。
“既然潞王爷如此中意,奴婢保证给您送到,而且绝对保密,不会让娘娘知道的。”
“好!伴伴做事,我放心。”
“谁让潞王爷帮奴婢呢?不过,话说回来,最近潞王爷办事,也让奴婢很放心啊!”
“伴伴刚才不是说了,奴婢不能有心,即便有,也要跟着主子走吗?”
“是是是,跟着主子走,跟着主子走……”冯保掇臀捧屁的模样儿。
拍马屁时原来所有人都特么一个德性啊。
……
PS:今年过年关在家里没啥乐趣,唯一的乐趣就是打开作家助手,看到各位的票子、赏银……然后屁颠屁颠的码字。
第116章 蹦哒不起来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朱翊镠便去了李太后那里。
却不料,刚好碰到万历皇帝也来了。不用说,肯定是听到张诚被羁押的信儿。
一见李太后,万历皇帝便着急地问道:“娘,大伴让东厂的人马将张诚给抓起来了?”
李太后反问:“钧儿,你可知道张诚暗地里派凶徒行刺太医院院判胡诚的事吗?”
“啥?张诚有这大的胆子?”万历皇帝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反正朱翊镠觉得万历那位老兄的表情还是相当到位。
“所以呀,娘让冯公公将张诚带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太后不紧不慢地道。
“可孩儿听说,昨日东厂的人马将张诚的府第包围,晚上便将他羁押东厂监狱里去了。”
李太后微微一滞,然后迅速将目光投向朱翊镠。
朱翊镠忙解释道:“娘,皇兄说得没错,是孩儿授意伴伴将张诚抓起来的,昨晚送进了监狱。”
“为什么?”
“因为张诚犯罪证据确凿啊,他自己都承认了。一会儿来,娘和皇兄可以问他,与他当面对质。”
朱翊镠吧嗒吧嗒地将张诚的四条罪状一一道来。
万历皇帝看似很淡定。
李太后听完,摇头叹气:“哎!”
朱翊镠心里门清着,李太后这一声叹肯定不是为张诚,而是为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李太后昨天就提醒他,最好不要插手这件事。
然而他不仅插手了,而且还背着李太后将张诚给抓了……让李太后这个当娘的还能说什么?
……
很快,冯保来了。
张诚也在东厂一名贴刑官和两名档头的羁押下进来。
俨然,此时的张诚已被当作犯罪嫌疑人对待了,唯一的差别只是还没有将他拷上枷锁。
张诚一见万历皇帝,便匍匐跪倒,声泪俱下地道:“万岁爷救奴婢啊!万岁爷救奴婢啊……”
万历皇帝没说话。
朱翊镠觉得好笑,心想这个张诚是不是吓傻了?在慈宁宫哪有万历皇帝说话的份儿啊?
要求也只能求李太后,求万历皇帝有个卵子用?
“张公公。”李太后轻启丹唇,叫了一声。
张诚浑身一颤,好像这才发现自己拜错了对象,连忙朝李太后拜倒:“娘娘,奴婢一时糊涂,请娘娘开恩啊!”
“行刺胡诚你是咋想的?”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张诚说一句,扇自己一巴掌。
“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时想着胡诚是名庸医……”张诚实在没想到会被冯保盯上,还被抓住了,临时紧急也只好编出这么一个理由来。
“张诚。”一听到“庸医”,朱翊镠当即呵斥一声,没有让张诚继续说下去,“你好大的胆子,啊?在我娘亲、皇兄面前你竟敢胡说八道,庸医只是本王用来戏谑调侃胡诚,你张嘴就来。再说,胡诚是庸医,就派人去行刺吗?你有什么资格?”
“真是糊涂!”万历皇帝狠狠地瞪着张诚,也数落了一句。
“张公公,”只有李太后看似冷静,但说出的话却如刀,“可我怎么觉得你是要置胡诚于死地,不想让张先生多活些时日呢?”
“娘亲英明!”朱翊镠神补。
“娘娘,奴婢没有啊!奴婢没有那样想啊……”张诚磕头磕得砰砰作响。他还没有蠢到承认这个压根儿无法验证的猜测。在朱翊镠面前是,在李太后面前一样。
“你为什么背地里骂潞王?”李太后轻轻地问。
“……”张诚一下子蔫巴了。骂过朱翊镠是事实,这无法辩解,而且还不知道朱翊镠在李太后面前搬弄过多少是非呢。
“你身为内官监掌印,不以身作则,竟还明码标价卖官、受贿,如何对得起本宫和皇帝对你的信任?”
“娘娘……”张诚有口难辩。
第一,哪一任内官监掌印都是那样做的,几乎约定俗成,只是他点儿背被揪出来了;
第二,此刻他想辩也白搭,冯保就在旁边站着,手上拿着一本账本,来时的路上就知道那里面记录着他受贿的证据。
冯保何许人也?不出手,一出手指定置人于死地。
李太后接着又道:“你身为内官监掌印,居然敢在皇宫里堂而皇之地玩起对食儿?”
“娘娘,奴婢没有……”
“没有?”冯保抢道,“在娘娘面前竟敢胡说,难道要将你那对食儿的伴当高珍请来这里才认吗?实话告诉你,高珍像你一样,也被抓起来了,此刻正在东厂监狱里等候发落呢。”
张诚咬牙切齿,恨不得跳起来与冯保拼命,“冯公公,我有对食儿我承认,你敢说你没有吗?”
现场气氛瞬间僵滞。
李太后、万历皇帝,包括朱翊镠和东厂几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将目光投向冯保。
冯保脸色微微一红,怒斥张诚:“你休得胡说!”
“哼!我有没有胡说,冯公公你自己心里有数。”反正都已经撕破脸皮,到这个节骨眼儿上,张诚也不怕得罪冯保。
不敢与朱翊镠叫板,与冯保较量,尤其是对食儿一事,他还是很有几分底气的。
冯保其实也料到了,张诚会狗急跳墙乱咬人。
果然不假,只是这件事还真不敢硬抗,因为对食实乃正常现象,哪个大珰府里没有两个宫女伺候来着?太监也有寂寞的时候,也有生理需求啊!
这个现象,就好比是外廷的大官儿,有几个两袖清风?若真两袖清风,光靠朝廷俸禄养家,那一大家子不得喝西北风去?所以他们都会不同程度地接受下级官员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的送礼,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面对张诚的质问,冯保镇定心绪,回道:“我承认,年轻的时候是有,但现在没有。”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尚宫局的唐玫,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张诚摆出一副我死你也别想活的架势。
“你不要血口喷人,尚宫局的唐玫我认得,但她已经死了。”
“死了?”张诚一愣,讶然道:“什么时候死的?”
“反正是死了。”这一刻,冯保有几分得意。
李太后心知肚明,说道:“张公公,冯公公的事,待稍后本宫再问,先说你的事。”
张诚心死,但还是将刚才被冯保打断没有说完的话说出来了:“娘娘,奴婢没有堂而皇之啊!”
言下之意就是偷偷玩对食儿的。
李太后一抬手:“张公公,不必多说。你辱骂潞王,潞王是本宫的孩子,那就不是骂本宫吗?你派人行刺胡诚,而胡诚是为张先生主刀的医生,你让本宫如何信你?贪污受贿败坏内廷,对食伴当淫乱后宫,据《大明律》都是死罪啊!”
“娘娘,娘娘……”张诚吓得面色苍白魂飞魄散。
……
第117章 天威难测
李太后自始至终看似平和,没有生气发怒。她冲贴刑官吩咐道:“将张公公带下去吧。”
这一刻,张诚知道自己已经完蛋了,从此翻不起身,紫禁城再也没有他的位置,喊“娘娘”、喊“万岁爷”都没卵子用。
就这样,张诚被贴刑官和档头带走了。
带走时,他感觉身子疲软四肢无力头脑一片空白。
当然,他也还有许多话藏在心里头没有说出来。
不过,他很清楚,说出来会让他死得更快,极有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
张诚被押走后,李太后先是深深叹了口气,然后问万历皇帝:“钧儿,你认为张诚该作何处置?”
万历皇帝正自沉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钧儿。”李太后又喊了一声。
“娘。”万历皇帝这才缓过神来答应。
“娘问你,张诚该作何处置?”
“任凭娘亲做主便是。”
李太后只好转而问冯保:“冯公公,你以为呢?”
冯保这时候倒是显得慈悲,他假惺惺地回道:“娘娘,老奴斗胆建议,对张诚从轻发落。”
“怎么个轻法?”
“要不将他发配到南京,终其一生守候皇陵,娘娘以为如何?”冯保也不知道,这正是历史上他自己的归途。
李太后想了想,又问万历皇帝:“钧儿,你说呢?”
“行。”
“好,那就将张诚发配至南京守候皇陵。”李太后拍板。
冯保心里乐开了花。
万历皇帝极其郁闷,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一个李太后,一个冯保,头上两座大山,让他如何掰得过?
冯保正欲转身,被李太后叫住了:“冯公公,且慢。”
“娘娘。”冯保咯噔一下,毕竟刚才被张诚咬了一口啊。
李太后喃喃地道:“我知道,太监宫女结成对食儿堪称常见,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淫乱之事,你身为大内总管,需要以身作则,严加杜绝,并惩处这种不良之风。”
“奴婢明白。”尽管李太后没有刻意追究他的责任,可冯保依然谨小慎微吓得一身汗。
“那个高珍也被羁押东厂?”
“是的,娘娘。”冯保回道,暗自庆幸有先见之明,若唐玫没死……这时候还真有点不好应付。
“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娘娘是观音再世,宫女们背地里都喊您是观音娘娘,说您普度众生慈悲为怀。老奴还是建议,对她从轻发落。”
李太后微微闭上眼睛,沉吟不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慢启朱唇缓缓问道:“冯公公,你也以为咱是观音再世?”
“当然。”冯保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赶紧回答。
李太后忽然睁大眼睛,同样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那个高珍还是不能轻饶。”
“啊?”冯保吃了一惊,李太后的强硬态度让他始料未及。
只听李太后幽幽言道:“钧儿和镠儿尚自年轻,如今宫中任何一件事情的处置,都会对他们未来产生影响。结成对食淫乱后宫,若不严加惩处,势必会误导他们,这个坏头在我手上不能开。”
朱翊镠清楚,因为穆宗皇帝沉迷于酒色以致英年早逝,所以李太后终其一生都害怕两个儿子步入后尘,对女色方面尤为谨慎。
此刻没有听从冯保的建议从轻发落张诚的伴当可略见一斑。
冯保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娘娘的意思是……”
“你现在就去东厂,赐高珍一条白绫吧。”
“是,娘娘……”冯保吓得脸色灰白,正欲起身告辞。
又听见李太后道:“且慢,冯公公也不要为难那个高珍,让她梳洗穿戴一番,并告诉她,咱会让昭宁寺的和尚为她做一场法事,念经超生的,去吧。”
“是,娘娘。”冯保走出慈宁宫正殿暖阁,再一次让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天威难测”。
不过这天威不是来自皇帝,而是发生在雍容华贵的李太后身上。
“她要是想当皇帝,只怕武则天还得逊她三分。”冯保边走边想。
“伴伴。”
冯保扭头一看,原来是朱翊镠追上来:“潞王爷。”
“伴伴你可真狠心哈。”朱翊镠劈头盖脸这么一句。
“潞王爷何出此言?”
“你为了扳倒张诚,居然害死了你那个伴当唐玫?”
冯保一怔,回道:“潞王爷,老奴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朱翊镠笑了笑:“伴伴,在我面前你装什么蒜?你是不是料知我娘定会问及对食儿一事,所以昨晚回去做掉了那个唐玫?”
“没有,没有……潞王爷切莫胡乱猜测。”冯保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矢口不认。
“那唐玫是怎么死的?要不本王让人查一查?”
“一个宫女,不必了吧?”冯保觍着脸道。
“伴伴,我可得警告你,虽然我娘没有追究,但也是怕追究起来会令你难堪。你可不要以为你这样糊弄我娘,我娘什么都不知道。”
朱翊镠有心,对冯保这种人必须时不时地敲打一下,不然那家伙的胆子实在太大。
他料定张诚口中的那个唐玫是死于冯保之手。为了扳倒张诚,那家伙可是不择手段。
冯保又吓得一身冷汗,不过他故作镇定:“娘娘如此聪明,奴婢怎敢糊弄她呢?”
“知道就好。”
“奴婢当然知道。”
“为我二姐选的驸马什么时候有结果啊?”
冯保又是一激灵:“快了快了,待万岁爷一选完嫔妃,驸马爷肯定定下来了。”
“好!伴伴可得长心哈,不要让本王失望。”朱翊镠再三提醒。
“奴婢一定长心,不会让潞王爷失望的,不会,不会。”
“但愿如此!”朱翊镠道,“还有啊,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将张诚扳倒,皇兄肯定不高兴,他只是没表现出来,你可得悠着点,没事儿少在他面前晃荡。”
“多谢!奴婢知道。”
“去吧。”朱翊镠一摆手,继而又补充,“记得今晚。”
“记得。”冯保点了点头,又小声保证道,“请潞王爷放心,一定保密又安全地为您送到。若走漏半点风声,奴婢这颗人头给您留着,可随时来取。”
“嗯。”对这件事儿,朱翊镠倒是蛮相信冯保。
想着晚上就能见到郑妙谨……朱翊镠脸上不禁浮现几分灿烂而又着实猥琐的笑容。
冯保见了,微微一笑:“潞王爷,奴婢也得提醒您一句。奴婢可以保证给您安全送到,但送来后的安全与保密工作,奴婢就保证不了了,潞王爷还得小心,若被太后娘娘发现,您我都得掉一层皮。”
朱翊镠自信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担忧。
冯保含笑而去。
……
求推荐求收藏啊!为什么这几天涨得如此之慢呢?心塞……
第118章 真香(求收藏求推荐啊!)
廷议如期而至。
就朱翊镠本人而言,他倒是抱有几分期望,毕竟为这件事儿,也算是期待了好一阵子。
所以,他起得很早,看上去精神头儿也足,用完早膳便不无忧虑地出发了。
“镠儿。”
刚一迈出慈宁宫,便见李太后满脸忧愁的追赶上来。
朱翊镠知道李太后担心,回身安慰道:“娘,没事儿,回去吧。”
李太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叮嘱道:“镠儿,廷议上尽量不要与朝臣争议、起冲突哈,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最后还得过你皇兄和娘这一关,明白吗?”
“知道了,娘。”朱翊镠当然明白,否则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干预朝政啊!之所以敢这么做,不就是仗着李太后和万历老兄两个对他的无尽宠爱吗?
“哎!”李太后望着儿子,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也不知他们为何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朱翊镠又抚慰道:“娘,你不用担心,总得让他们有发言权吧,这是他们的权利啊。”
其实,朱翊镠想对李太后说另外一句话:娘,孩儿已经长大,不是个孩子了。
都已经……已经和两个女孩儿那个啥了,怎么能算孩子呢?
……
在付大海的陪同下,朱翊镠大摇大摆地出发了。
这次廷议的地点设在皇极殿。
廷议的规格有大有小,视议事的轻重缓急而定,并非要求所有的京官儿都得参加。
就像这次,也就内阁阁臣,外加六部堂官、都察院左都御史、六科给事中这些人。
其他衙门,像五军都督府、通政司、大理寺、以及小九卿等,一众官员都没有出席。
因为朱翊镠是今天的焦点,由此可见万历皇帝并没有将这件事作为什么大不了的事。
本来就是,若非朱翊镠主动要求,都没有廷议这一茬儿。
朱翊镠来得早,刚一走到皇极门的门口,便看见了冯保。
那家伙正对着他笑。
朱翊钧心领神会,一抬手,示意付大海先进去。
待付大海不见人影,冯保连忙凑上来,贼兮兮地问道:“潞王爷,昨晚感觉如何?”
朱翊镠回之一笑:“真香!”
“……”冯保微微一滞,随即咧嘴笑道,“潞王爷的意思,就是很满意喽?”
“真香!”朱翊镠还是那两个字儿。
“潞王爷放心,今晚继续,奴婢确保万无一失。”
“伴伴有心了!”
“小事儿一桩嘛,只要潞王爷开心就好。”
朱翊镠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何止开心?”
冯保更是来劲儿:“好哇!奴婢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忽然,冯保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道:“潞王爷,奴婢斗胆,想问您一句。”
“问呗。”
“万岁爷马上就要选嫔妃了,按规矩,这次要从宫外选一部分,也要从宫里头选一部分,然后再集中选,她可是有参选的资格啊!”
冯保的声音很小,而且说话时还不断地环顾四周,生怕被别人听见了似的。
朱翊镠漫不经心地回道:“既然具备参选资格,那就去应选呗。”
心想,若没有参选资格,本王还不打她的主意呢,开玩笑。
冯保听了一愣:“潞王爷,若让她去,万一被选中,该当如何?”
“若她真有那个好命,该如何就如何。”朱翊镠嘴上回道,心里却想着,当然知道她会被选中啊!不仅会被选中,而且还……嘿嘿!
“潞王爷早!”
正说着,见内阁临时代理首辅申时行走过来,打了个照面。
“申阁老早!”
“申阁老早!”
朱翊镠和冯保都应了一声。
如今,申时行身为临时代理首辅,对朱翊镠的感情很复杂。
他当然听说了,之所以能够越过张四维担任临时代理首辅,是因为朱翊镠从中作梗的缘故。
从这个方面,他当然是要感激朱翊镠的,否则张四维不会致仕回家,临时代理首辅也轮不到他。
可另一方面,一来,他对朱翊镠的印象着实不好,是很不好的那种;二来,朱翊镠作为亲王,其行为明显与朝廷规矩不合。
让他这个临时代理首辅颇感为难,所以他也没有去拜访感谢朱翊镠,尤其遇到弹劾朱翊镠的非常时期,他内心纠结得很,不知道一会儿廷议上该支持哪方。
可作为临时代理首辅,到时候肯定需要他表态。
冯保像是申时行肚子里的蛔虫,问道:“申阁老,一会儿廷议上,可否做好了陈词?”
真个是怕什么来什么,申时行只好回道:“看情况吧!”
朱翊镠笑道:“申阁老,一会儿廷议上,我说什么,你尽管点头附议便是。”
“……”申时行一愣,一时没敢答应,心想万一……
朱翊镠鉴貌辨色,随即又补充道:“申阁老,请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申时行这才尴尬地点了点头:“好,那臣先进去了。”
朱翊镠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这个申时行……也太特么实在了!居然连敷衍都不会。
望着申时行进去的背影,冯保轻轻地问:“潞王爷,一会儿奴婢也只管附议吗?”
“你呀……问心,自己看着办吧。”朱翊镠如是般回道。
然后两人心照不宣,一前一后进了皇极门。
很快,新增加的两位阁臣,许国和余有丁也陆续到了,坐到各自的位置上。
本来,张四维致仕回籍,内阁新增了三位阁臣,还有一位潘晟。不过,潘晟那时候还在老家闲居,想必这会儿正在赴京的路上。
除了三位阁臣,吏部尚书王国光,户部尚书张学颜,礼部尚书徐学谟,兵部尚书梁梦龙,刑部尚书严清,工部尚书曾省吾,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也都来了。
这是九大卿之其中七位,除了严清和陈炌两位,给人的印象是刚正不阿不攀附张居正外,其他几位可以说都是张居正一手提拔起来的重臣。
王国光、张学颜、徐学谟、梁梦龙、曾省吾……都与张居正的关系异常亲密。
从这个角度看,朱翊镠隐隐有种预感,廷议上不会对他太狠,毕竟他是为张居正而奔波——这是被人弹劾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然,具体什么情况,暂时也说不清楚。
因为,不是还有六科廊和都察院那帮言官吗?
那帮人职位虽然不高,不是六品就是七品,可因身份特殊,不容小觑,他们可是有封驳(内阁的决定可以驳回)的特权呢。
……
求。
第119章 潞王爷果然不讲理啊!
为了应付这次廷议,还别说,朱翊镠真是花了一些心思,对出席的官员都作了一番研究。
他们的性格如何?处事风格如何?与张居正的关系如何……等等方面都有一定的了解。
加上他那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对历史上的大人物本来就有一定的认知,比如像申时行、王国光、张学颜、徐学谟、梁梦龙……那些官员的性格与为人,他都不感到陌生。
经过研究,朱翊镠好像能够初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越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对他这个亲王的所作所为似乎越不放在心上。
也就是说,像申时行、王国光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对他这个潞王的关心度好像并不高。
……
六科给事中一个不差,除了写奏本的礼部给事中吴梦熊,其他五位也都来了。
与吴梦熊一道,另外两位弹劾朱翊镠的官员,一位是都察院的御史张文琦,一位是翰林院的侍读曾朝节,也出席了这次廷议。
对那三位不大不小的官员,朱翊镠同样做了一番研究。
当日看到三道奏本时,压根儿就不认识那三位官员,仅仅对“曾朝节”那个名字,好像在哪儿见过,有那么一丁点儿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
后来,付大海搜集他们三个人的资料时,朱翊镠才恍然顿悟想起原来“曾朝节”是万历五年,即公元1577年丁丑科的进士第三人,也就是那一科的探花郎。
(丁丑科的第一名状元郎是沈懋学,第二名榜眼正是张嗣修,即张居正的次子。)
想起这一节后,自然就能想起历史上“曾朝节”这人出身寒微,独立而不依傍。一句话:那是一个有气节的好人、好官。
而资料上显示:张文琦和吴梦熊两个也是丁丑科的进士,张文琦是第二甲第8名进士出身,吴梦熊是第三甲第48名同进士出身。
只是,朱翊镠对张文琦和吴梦熊两个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但有一点,朱翊镠寻思着,像曾朝节一样,张文琦和吴梦熊可能也是有气节的人,写奏本弹劾他不一定完全出于张鲸的怂恿。
张鲸或许只是点了一把火,他们三个原本就看不惯朱翊镠的所作所为——这可能才是根本。
……
万历皇帝在张鲸的引领下,最后现身皇极殿。
这样,该来的人都来了。
众人坐定。
朱翊镠扫视一圈儿,感觉气氛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即便是三位弹劾他的官员,看上去也很淡定。
本来,这次廷议该由临时代理首辅申时行主持,但由于御史张文琦的奏本中事涉申时行,所以改由吏部尚书王国光主持。
王国光绝对是张居正的亲密战友。
张居正荣登首辅时,便提拔他为户部尚书,后夺情事发,原吏部尚书张瀚因反对夺情被罢,张居正将王国光推了上去。
前不久物色首辅接班人时,张居正曾感叹过,按理说王国光是最最理想的人选,可无奈王国光正担任天官吏部尚书一职。
大明王朝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首辅可以兼任吏部尚书,但吏部尚书不能升任首辅。
所以,张居正想提拔王国光接他的班儿都没可能。
这就意味着,王国光的仕途生涯已经达到顶峰。
……
廷议开始。
当然围绕弹劾朱翊镠的三道奏本展开。
首先是礼部给事中吴梦熊,阐述了奏本中提到的两件于礼法不合的事:逼迫胡诚给张居正动刀治病,逼迫张鲸拜师。
吧嗒吧嗒说了一大通,一再强调那都不是王爷干的事儿,请求万历皇帝、内阁和司礼监规范朱翊镠的行为,不能任他僭越。
然而,万历皇帝、申时行和冯保都没有表态配合,好像没有听见似的。
其他的官员就更不会表态。
这让吴梦熊尴尬了……
朱翊镠还打算看看到底有谁附和,好记在小本本上呢。
作为主持,王国光问道:“潞王爷,对此,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廷议……搞得有点儿像法院断案似的,一方陈述完观点,还得给另一方辩驳的机会。
朱翊镠摇头道:“没有。”
本来是要反抗的,可谁知在场官员没有一个声援吴梦熊,那他还有说的必要吗?
这是不是就叫躺赢?
来之前他还琢磨着会有几个附和声援的,没想到都不愿意出来得罪他这个潞王。
看来,声誉差是一回事,正面刚或许又是另一回事;对付外地就藩的亲王是一回事,对付尚在京师的亲王或许又是另一回事。
当然,朱翊镠清楚,说到底还是狐假虎威,有李太后和万历皇帝给他撑腰,所以大官不敢冒险,或许也是觉得犯不上吧。
紧接着,王国光让御史张文琦陈述。这家伙弹劾朱翊镠干预朝政:逼迫张四维致仕,暗推申时行上台。
然而,最后的落脚点与吴梦熊一样:同样是希望万历皇帝、内阁和司礼监对朱翊镠的日常加以限制与约束。
这回,有人发言附和。
首先是张文琦的上司,即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明确指出朱翊镠这波操作不妥。
然后是刚正不阿的严清,谴责朱翊镠不该干预朝政。
再然后是礼部尚书徐学谟。
就连申时行本人也表达对朱翊镠行为的不认同,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愿意卸去临时代理首辅一职。
由此可见,对朱翊镠为张居正治病、收张鲸为徒两件事,那帮官员似乎并不在意,但对朱翊镠干预朝政却表现出强烈的抵制与不满。
看来,朝中大臣也不能包容所有,政治是亲王的红灯区,不能轻易触碰。
“潞王爷,你怎么看?”王国光履行义务般地问道。
朱翊镠慢悠悠地回道:“诸位言之有理,本王也承认有干预朝政之嫌,可张四维张阁老是心甘情愿致仕回家的,他对本王还心存感激呢!而张阁老一旦致仕,临时代理首辅不由申阁老担任,那该由谁担任呢?”
“潞王爷,您好像说反了。”张文琦像发现漏洞似的,当即辩驳道,“是你先推申阁老上台,张阁老才憋屈负气要致仕的。”
朱翊镠反唇相讥:“你又不是张阁老,怎么知道他憋屈他负气?你是他肚里的蛔虫还是怎么滴?”
“……”张文琦被噎了一下。
“且不说张阁老感激本王,他都已经心安理得致仕回家了,你还为他打抱不平作甚?是要逼迫申阁老退位你来当首辅吗?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
“……”张文琦二度被噎。
“再者说了,张先生还在呢,他只是在家修养,首辅依然是他,等他病情有所好转,自然要收回首辅,申阁老只是临时代理,你那么较真干嘛?是当张先生死了吗?”
“……”张文琦三度被噎,潞王爷果然不讲理啊!
……
第120章 不知不觉躺赢
在座的官员一个个都傻眼了。
张文琦只说了一句,朱翊镠却竹筒子倒豆般一连反问了六句,压根不给张文琦开口的机会。
好家伙!
而且反问的问题……那真个是叫咄咄逼人口无遮拦!
什么“唯恐天下不乱”,什么“当张先生死了”……这样出格的话,也只有他潞王敢说啊!
张文琦被呛得面红耳赤,妥妥的给人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可奈何之感。
万历皇帝表情淡定,浑似一局外人,坐在那儿一言不发。
张鲸哭丧着脸,似乎早就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何鬼迷心窍,非要撺掇人家去弹劾潞王朱翊镠?
冯保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与万历皇帝一样淡定,可见朱翊镠用这种近似“泼皮打滚、无理取闹”的方式对付御史,不禁拍案叫绝。
心想就得这样啊!与那帮人讲道理……哼,那是万万讲不过的。
别人不清楚,他冯保可是有着亲身经历门清着呢。想当初,他被高拱排挤,高拱为了对付他,唆使六科廊言官一道参劾。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真是把他吓哭了,若非李太后力挽狂澜,卷铺盖走人的是他而不是高拱。
然而,尽管他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可被言官弹劾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现在只要一想起来,他就感到心有余悸。
……
第一回合与吴梦熊,朱翊镠可谓躺赢;待第二回合与张文琦,起初声援响应的大臣多,还以为会出现大反转,然而结果……
其实,朱翊钧的“胡搅蛮缠”有谁没听说?但大多数也只是停留在听说阶段,还真没几个见识过。
今儿个总算是见识到了。
怼得张文琦无话可说一愣一愣的以为就完事了吗?
没有。
那可不是朱翊镠的作风。
只听他接着说道:“你呀你,就只知道盯着我是亲王的身份,不该插手政事,可你扪心自问,冷静下来想一想,包括在座各位,张阁老致仕回家,由申阁老担任临时代理首辅,这是不是最有利于政局的稳定之举呢?”
这一问出来,殿内鸦雀无声。
那是当然啊!
在座各位谁也不傻,抛开潞王的身份,如果这个举措没有朱翊镠的掺和,从一开始就是李太后或是万历皇帝的决定,相信没有人敢提出任何异议。
内阁本有两位阁臣,这就好比是两人争抢一块儿蛋糕,当然不及一人享受一块儿蛋糕稳定啊。
这是一个简单的逻辑。
李太后当初犹豫了一阵子,做出决定后还担心给张四维难堪,从而引起朝局的混乱。
可当张四维气愤致仕,到后来心平气和致仕,中间的转变也让李太后看到了这决策的好处,先且不说正确,至少有利于内阁的稳定与工作的展开,不至引发冲突。
在座的堂官,又有哪个不知道张居正亲近申时行这个门生?
试想一下,如果不逼张四维致仕,张居正能放心吗?申时行在内阁又岂能不感到掣肘呢?
这样一想,似乎还真得感谢朱翊镠的胡来哈。
因为逼退张四维,只能由朱翊镠出马才最合适呀!
不妨再试想一下,如果逼退张四维的是李太后,或是万历皇帝,又或是张居正,那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没人敢想吧。
只有朱翊镠,反响才最小。尽管他充当了一回“大恶人”,但确实解决了这道难题。
尤其是张居正同一路人,越想越觉得朱翊镠歪打正着,一个原本严肃又棘手的政治难题,被朱翊镠胡搅蛮缠中轻松解决了,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的波动,除了张四维在皇极门前晕倒。
念及此情,是不是还真得感谢朱翊镠?
所以,没人言声了。
思维一变,胸中的格局好像也跟着变了:干预朝政肯定是有干预朝政之嫌,可也得承认,朱翊镠确实做了一件有利于稳定政局的大好事儿啊。
对于在座各位堂官,申时行是亲张居正一派,当然更倾向于由他担任临时代理首辅。
这样,干预朝政之嫌似乎可以让位于朝局的稳定。
张文琦好像、确实与吴梦熊的命运不谋而合了。
适才朱翊镠像机关枪似的没给他机会,这次倒是给了机会,可张文琦看着一个个低头的堂官,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失了先机。
本就没指望万历皇帝,那个宠弟狂魔肯定站朱翊镠那边,张文琦的底气来自于张鲸和诸位大臣,然而诸位大臣眼看要反水了……
张文琦只好将最后一线希望寄托在张鲸身上。
所以他将目光瞥向那个怂恿他出头的头号秉笔太监。
然并卵……
张鲸亦垂下了头。
张文琦不知道的是,其实当时朱翊镠看三道奏本的时候,张鲸就已经认怂了。只是因为朱翊镠执意要求廷议,张鲸没办法。
不仅张鲸,就这两番交锋,在座各位都有一种严重低估了朱翊镠的感觉:他的口才、他的思维、他的气势……好像不是一个“混”字儿能够形容得了的!
见都不吭声,朱翊镠接着悠悠言道:“我知道,身为亲王,确有干预朝政之嫌。我也知道,许多人急切想为本王选王妃,将外地就藩事宜提上日程,你们放心,不用你们催促,待皇兄选完嫔妃、二姐选完驸马,我便立马儿选王妃成亲,然后外地就藩。”
“皇弟。”万历皇帝终于开口了。不过他开口是有制止的意思。
“皇兄。”朱翊镠一摆手道,“你不用劝,就藩是迟早的事。”
紧接着,朱翊镠道:“关于干预朝政,我认。稍后待议完第三道奏本,我自会请求皇兄处置,如果在座各位对处置的方案不满意,届时再行商议、定夺。张御史,你以为如何呢?”
“好!”张文琦已经完全失去了主动权陷入被动,他哪还有什么主意?只能点头。
“那曾侍读,你请吧?”朱翊镠将目光投向曾朝节。
对曾朝节一来印象比较好,二来人家弹劾什么?打麻将……说玩物丧志,带坏了万历皇帝。
朱翊镠对这道奏本最没放在心上,都没有准备去反驳。
说心里话,他只想看看这个曾朝节何许人也,是否如同史书上记载的那样不攀附不苟同。
曾朝节冷静无惧地站起来了。
……
PS:禁足在家不让出门好无聊啊!快憋死了,来点票票让激动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