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 总觉得少考虑了什么
这个晚上的关灯上床阶段，史洋破天荒地没有讨论女性，而是在背顺口溜。
相信学会了这招后，他一定可以塑造出一个刚正不阿的学习人设。
这样女生们就再也不会讨厌他了。
虽然也不太可能喜欢他。
但至少，能从负值拉回到零点。
想着史宝儿将来必定进步不小，李峥甚是欣慰。
他躺在床上，也久违地检视起系统。
天魔称号的学运挑战实在是太难了，只能随缘。
好在，这与升级任务三选一并不冲突。
之前一直在努力逛街，没心思看，现在刚好。
【李峥】
【游戏币：25】
【放松等级：Lv4↑】
【距离升级：放松2/720（小时）】
【请选择Lv4奖励——】
【A】
【大佬画师：在各大社交平台发表原画作品，两周内获得超过100万人的观赏。】
【奖励：获得大佬画师称号，绘画放松速率30%↑，上限30%↑】
【B】
【五子登科：高中阶段，集齐五大学科竞赛国赛金奖。】
【任务进度：1/5】
【奖励：通识重构——打穿学科语言的壁垒，将各门类的知识整合重构为统一的通识，极大地压缩记忆内容（98%+），并大幅提升记忆能力（500%+）。】
【C】
【校园支配者：跨班级、跨年级扶持自己的势力，从而支配学校超过一半的班级，并当众不给校长面子，获得超过校长的威慑力。】
【奖励：游戏币70枚，堕落ⅢDEBUFF，学习效率永久跌落为0，并开始反向腐化系统，试图唤醒旧日支配者，将世界推向永恒非理智的深渊。】
这次……不说别的……
堕落之路……还真是深不见底啊。
这魔性的叙述……
如同耳边的轻吟……
梦中的低语……
唤醒了人类对于非理智……无序快感的崇拜……
搞得人……还有点想选了……
就在此时。
史洋突然翻身。
“不行，还是忍不住要问……女生的舌头是不是凉凉甜甜的啊？”
李峥瞬间被拉回现实。
一口气吸了回来，傻瞪着天花板喘起粗气。
太可怕了。
堕落之路太可怕了。
“哈？”史洋一喜，“兄弟白天那么激烈了，现在还有货？真是回味无穷啊~”
李峥只管喘气。
妈的，学习一生，堕落一刻啊。
明明一步步走到这里了，却依然有些顶不过堕落的诱惑。
真可怕。
不行，我的心智还是不够坚定。
来一段静心咒缓一缓……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史洋听到这个，就更乐呵了：“哇，兄弟够讲究的啊，是在超度刚刚逝去的亿万子孙呢么？”
李峥终于静不下去了：“你给我滚！”
“嘿嘿，大家这么熟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史洋使劲抱着被子，期待问道，“所以，到底是不是又凉又甜的啊？”
“你妈的，讲点常识好不好？”李峥骂道，“人体体温是36℃左右，口腔粘膜和唾液为毛会甜呢？”
“诶，这你就不懂了兄弟，这里面有一系列生化反应。”史洋凭空比划起来，“舌头上有很多感觉细胞，可以感受到温度和味道，并将其传递到大脑。客观来说，女生的舌头的确不是冰甜味道的，但感觉是个主观的东西，比如我现在不停的想，冰冰甜甜，到时候，真的就能改变生化信号，品出味道来呢。”
“妈的，你还是去吃绿舌头吧。”
“呵，你还是不懂。”史洋哼笑道，“你如果吃到的不是冰冰甜甜，只能说你不够爱她，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渣男。”
“随你吧，你开心就好。”李峥翻了个身，擦了把额头，“刚刚好险，还好你用低俗话题打断了一下。”
“哦？我还可以更低俗的。”
“闭嘴，睡觉睡觉睡觉。”
“再聊聊嘛~白天的细节，给兄弟分享分享嘛~”
李峥扭身朝向窗户，不再理他。
这种时候只要不理史洋，让他自己哔哔，他很快就会把自己哔哔着的。
此时，再审视三条任务。
不，是两条，坚决不可能再看第三条，它不存在不存在不存在……
第一条，大佬画师，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常画画才刷出来的吧。
完成起来，感觉不算太难，就算画技不够，也可以画一些喜闻乐见的禁断内容，那样怕是200万都打不住了。
只可惜，完成任务的收益太低，这种放松流任务，还是Pass掉吧。
第一条瞧不上，第三条不敢瞧。
这样一来，也就没得选了，只剩下第二条【五子登科】。
高中阶段获得五门竞赛的国金。
这个其实，还是有些难度的。
数学、物理、化学、信息、生物，分别讨论。
化学是已经拿到的，不用再管了。
至于数学和物理竞赛的强度，必然是化学的五倍以上。
而且这两门竞赛，都极大地考验学生的天赋和灵感，不是死学就能拿高分的。
像化学这样用知识量碾压的情况，恐怕很难发生。
最后再看信息竞赛，基本是一团迷雾，回头再向欧星灼讨教好了。
嗯……其它好像也没什么了。
但又总觉得少考虑了什么。
算了，就这样吧。
总而言之，【五子登科】是很有挑战性的任务就对了。
至于【通识重构】这个奖励。
可以说是又玄又妙。
没办法，人类的记忆本就是一件又玄又妙的事情。
记住苹果味道这种复杂的事情，只用一瞬间就够了。
但记住“嫩黄的果肉，细嫩清脆，汁甜肉脆”这种抽象的描述，却需要很久，而且扭头就会忘。
没办法，人类的大脑更适合记住自己的经验，而不是描述出来的知识。
更何况这些知识还被分了很多类，需要用不同的思维和各种神奇的符号去描述。
这种反本能的抽象本质，也正是学习的难点所在，大家厌恶学习的痛点所在。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还会不可避免地遗忘，只留下最需要，最频繁使用，最真切的东西。
这倒也不一定是坏事。
想像一下，如果一个人真的记住了历经的每个瞬间，脑子怕是要炸。
至于这个名为【通识重构】的奖励，从描述上来看，很像是一次算法优化，或者说是知识压缩。
也就是说，将来可以用更少的信息量，更快的速度，更长久地记住更多的知识了？
妙啊！
学习上的妙处自是不必多说。
更关键的是。
将来即便人到中年，也不会被孩子作业里的中学数学题难住了。
这将极大的巩固在家庭中的尊严。
至少不会像老李那样，活得如此狼狈了。
好了，不要再多想了。
接之！
随着新任务的领取，恐怖的堕落任务，终于离开了视野。
李峥感觉好多了。
另一方面。
对不住了，参与学科竞赛的同学们。
我这次，是真的要集龙珠了。
在这里，提前向后面所有决赛，拿到银奖第一名的同学，送上诚挚的歉意。
衷心地住愿你们，来年夺金。
181 归位
次日晨，化学地狱，卷土重来。
值得庆幸的是，地狱门前，还有一道最后的缓冲——
早餐。
李峥的这次早餐，是与张小可同桌吃的，顺便讲讲最近她遇到的一些难题。
然而这一幕，对于其他寸头们来说。
又是更深的地狱了。
餐厅内，暗哑无言，各自吞咽。
咽着咽着，魏东阳终于咽不下去了，愤然起身，冲到餐台前。
盛了一大碗豆腐脑。
其余众人，见这气势，当即领会。
瞬间，无论南北甜咸，十来个寸头都凑了过去。
众寸同仇敌忾，一人一勺，通通洒向了这碗无辜的白豆腐脑。
转瞬之间，将餐桌前的糖罐挖了个空。
一碗终极复仇甜豆腐脑，诞生了。
在魏东阳的带领下，众寸顷刻间便逼到了李峥桌前。
咣。
碗，重重砸在了桌上。
“昨天的比赛，最后甜队赢了。”魏东阳凝视着李峥，沉声道，“是汉子就干了。”
“……”李峥一愣，也才想起来还有比赛这件事。
的确，自己也是咸队的一员，还拖累了咸队的第一次进攻，理应承受失败的惩罚。
只是……
这碗……真的是豆腐脑么？怎么感觉像稠乎乎的淀粉坨子。
可纵是如此，李峥也拾起了勺子，向众寸朗然道。
“愿赌服输。”
话罢，他猛挖了一大勺，拼了老命张开嘴，将一勺甜豆腐脑直接送到了舌根儿，品也不品，直接吞了下去。
全程，表情没有任何异样，稳得要死。
接着，又来了一勺。
连抖都不带抖一下的。
魏东阳看得虎躯一震。
妈的，还有这招！
为了不尝到豆腐脑的甜味。
这个逼，竟然绕过舌头，直接送入了食道。
这……这简直就是对甜豆腐脑的亵渎！
寸头们也抱头骂了出来。
“不带这么吃的！”
“你不怕得糖尿病吗？”
“好歹舔一下啊。”
“好，满足你们。”李峥轻轻一笑，从刚刚被挖过的地方，深挖下去，挖出了一大勺纯豆腐脑，完美避开了表面浓稠的糖浆。
他这才送入口中，在舌尖品尝。
甚至，微微张嘴，将搅动的舌头亮给众寸去看。
看着他灵动的舌尖。
众寸崩溃了。
“好啦好啦~”张小可见势不对，忙起身解围，“时间不多啦，李峥还要再给我讲几道题，几位老兄，就放过李峥吧~给您作揖请罪啦~”
张小可说着，双手抱拳，与众寸作了个揖。
一见这个。
众寸的目光瞬间集体游离起来。
“哎……算了。”
“再吃对身体也不好……”
“你们讲题吧。”
“不闹了，吃饭吃饭吃饭。”
几十秒的功夫，尽皆散去。
“哈哈。”张小可笑道，“这里的人也太可爱了吧，除了你那个同屋。”
“你不懂，史宝儿才是最可爱的。”
李峥拿起杯子，含了一大口水，又仰头咕噜了好久吐掉，这才擦了擦嘴，重新讲题。
张小可也一心听了下去。
关于学习，她可是认真的。
……
没多久，手机的闹钟响了。
5分钟后，就要坐车去鲁东大学听课了。
李峥也只有意犹未尽地合上本子：“剩下的微信发过来吧，我给你语音讲，视频也可以。”
“没事，不打扰你了。”张小可也合上笔记，舒了口气，“所以师父，是不是过两天，就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的新闻了？”
“不好说。”李峥抓了个大肉包子，赶紧啃了起来，“从过去几年的经验来看，国赛冠军都没进入国家队，这段集训会有很大的实力变化，最后的考核题也会很妖，我这种稳定型的不一定能出线。”
“就是说，虽然你不喜欢化学，但还是会尽全力出线的吧？”张小可收拾着书包问道。
“当然。”李峥一通狼吞虎咽后，擦着嘴问道，“对了，你不跟他们参加物理竞赛么？”
“不搞这个，我很务实的。”张小可背上书包，晃了晃拳头，“最近漫画都封存了，也不去逛街了，全力追赶师父。”
“呵，就喜欢你的自信。”李峥也背好自己的书包，与徒儿撞了个拳头，“那么，学校见吧。”
“中学还是大学？”
“有我帮你，都能见到。”
“嘿嘿~~没白来疼你啊师父~~”
“想多了，全是看在张太太的面子上。”
“？？？这个称谓……怎么变得更奇怪了。”
……
不得不说，张小可的到来使李峥的状态改善了很多。
有了物理和漫画的调剂，以及舒适的家用拖鞋，化学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第二周的集训他竟也提高了些许，将化学提升到了346的神奇水平。
想不到，有限的化学疆域中，竟然还能挤出几点汁液。
12月22日，周六，集训迎来了最终考核。
与国决相同，一天理论，一天实验。
整个集训虽然极其枯燥，但多数同学的考试状态还是很轻松的。
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已然全员保送。
而且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有机会去布拉格，纯粹就是个陪读罢了。
当然，少数几个人还是憋着劲儿的。
进入教室前，史洋一改往日的邋遢，空前严肃。
给李峥留下一句“你若放水，我这辈子就再也不理你了”后，才踏入考场。
这个威胁，对于李峥来说。
自然是毫无威胁的。
其实被史宝儿天天缠着才是最可怕的。
不过，他的本意也完全没打算放水。
考试如以往一样开始。
毕竟是最终决选，这次用的是ICHO级别的难题，难度也超过了去年印尼ICHO的水准。
题量极大，且没一道送分。
很好，这才够劲儿。
没想到的是，这实在是太够劲儿了……
整整5个小时的时间。
他……
竟然没有做完。
没办法，题目涵盖范围太全面，考的也太深了。
不仅是他，所有人在收卷的时候，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甚至连对答案的力气都没有了。
倒是史洋，反而很精神地凑到李峥这边。
“够劲儿啊，这次。”
“是啊……好久没有这种局促的感觉了。”李峥按揉着指关节，“这才有意思么……不过，我没做完。”
“嗨，我也没做完。”史洋大笑道。
“那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因为我看旁边几个人连一半都没做完，哈哈。”
“……”
……
次日实验，同样是5个小时。
两道大题，只看题面便让人不寒而栗——
【二钛，N-乙酰-L-脯氨酰-L-苯丙氨酸甲酯（Ac-L-Pro-L-Phe-OCH3）的合成】
【用碘酸钾滴定抗坏血酸】
不仅这些东西很恐怖，实验过程也完全超脱了以往“加热抽滤”一类的流程，充斥着低温、分层、手摇等骚操作，并且对每个步骤都有精确的时间限制。
简而言之。
稍有犹豫，就会败北。
此外，5个小时的时间非常紧张，两个实验必须同时进行，才有可能高分完成。
这对实验理解与时间把控的要求，同样到了恐怖的水平。
大概只有天天泡实验室的研究员，才有把握一次就做到高分。
即便是李峥，面对着这些全新的化合物与中间产物，也不止一次陷入局促。
实验的复杂性摆在这里，即便冥想了很多，真做起来也总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需要更强大的临场应变能力，还有运气。
最终，时间耗尽的时候，他也才刚刚填好了答题纸。
算不上做砸，但肯定也不会是很好的成绩。
随着实验考试的完结，同学们本该大呼解放才对。
但这次实验实在太恐怖了，基本每个人都被折磨的够呛。
实在是没力气聊了。
就连参与过去年集训的魏东阳也骂了出来。
“这他妈比去年难了一倍啊……”
李峥也是呆坐当场。
的确，就算是ICHO，这个强度也太过分了。
作为领队的周毅，竟然用这种级别的题来难为人，量还如此之大。
看来已经料定了，明年的布拉格，Icho50周年的总决赛，一定会是史上最难的一届。
东欧妖人必定会捍卫化学的尊严。
鉴于此，他周成环也才不惜如此折磨人，只为筛选出最恐怖的破题怪物。
……
晚餐后，接近九点的时候，集训全体人员再次被召集到小会议室，进行一个非正式的小型结营式。
此时的会议室稍显散乱，周毅和三位负责老师坐在主位上，依然在商量着什么。
在周毅的号召下，学生们也都随便落座。
相处了这么久，在这个集训的尾声时刻，周毅没再说什么套话，只笑眯眯地冲周围问道：“难么？”
“难！”集训队员们用近乎发泄的语气喊道。
这次就连李峥也在喊。
“哈哈~”周毅这便乐呵起来，“确实有点难，大家辛苦了啊。”
全场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妈的周成环都这么说了，可见是真滴难啊。
“成绩都出来了，我简单说一下吧。”周毅往椅背上一靠，放松地点评起来，“Icho是百分制，一般都是理论60分，实验40分，这套题的难度么……保守估计，大概65分左右能拿个金牌吧，不过想拿前三还是要冲90分的。按照这个路子估计，咱们在坐的，大概能有超过十位金牌选手。”
“呼——”
本来随性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这么妖的题，十来个人都拿60多分？
妈的刚考完的时候，大家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但是啊。”周毅忙又坐正了身子，扶了扶眼镜说道，“明年布拉格的题，不一定比这个简单的，我们还是要优中选优。你们的每张卷子，我都是亲自过目拍板的，其他的几位老师也都签字认可了，现在的成绩，就是最终成绩，还望大家知晓。”
同学们稳稳点头，事已至此，没必要再争分什么的了，就是它了。
与左右的老师们再次确认过后，周毅拿起了成绩单，笑容逐渐收拢，说话的音调也跟着沉了下来。
“希望大家知道，集训考试，与国决的考试是两码事。”
“二者的成绩会有相关性，但并非决定性。”
“现只公布前五名的成绩。”
“其余同学想知道成绩，可以等散会后自己来看。”
“需要的话，也可以领一份标准答案。”
“最后重申一下，本次考试理论60分满分，实验40分。”
“那么，我们这次集训的第一名……”
周毅忽一仰头，爆出了一脸环式笑容：“到底是谁呢？”
“嗨！”
“啊啊啊！”
“怎么玩《歌手》那一套啊。”
同学们都叫骂起来。
“嘿嘿，挺好玩的……”周毅笑道，“要不，先公布第三名？魏东阳……还是周滨呢？”
骂声愈演愈烈。
“够了周老师！”
“求求你说人话吧！”
旁边的老师也看不下去了。
“别闹了，周院长……”
“放过孩子们吧。”
“够累的了。”
众人的声讨下，周毅也只好失望作罢，嗽了嗽嗓子，重归严肃。
“好好好……那我从第一名直接说了。”
“第一名，史洋。”
“总分95.29”
“理论55.33分，排名2。”
“实验39.96分，排名1。”
他话音未落，会议室内已然炸锅。
“艹！钴神归位了！”
“这是妖吧？史洋你是妖吧！”
“这狗哔实验能做成这样？”
“直接发他金牌吧，周老师。”
众人的祝贺和声讨中，史洋反倒腼腆起来，只低着头，用余光偷瞥坐在右侧的李峥。
如果规则不变的话。
李峥的化竞之路。
这算是到此结束了吧。
李峥本人，只感觉轻飘飘，大脑一阵舒爽。
倒也不是因为能逃出化学地狱。
而是一种拼尽全力后的解脱感。
全国十几亿人，人外有人。
输给史洋，心服口服。
没有遗憾。
李峥也没啥多余的情绪，只捶了下史洋笑骂道：“你妈的，这个实验真的太变态了，你牛逼你牛逼。”
“哈哈哈……”史洋这才敢笑出来，舔着脸回骂道，“你还是不行啊，输给老子了吧。”
也不仅是李峥，周围的人都凑过来捶起了史洋。
“你丫国决是不是忘吃饭了？”
“提前给我签个字吧。”
“怕不是要毁约蓟大喽。”
欢闹的气氛，持续了几分钟都没停下，周毅只好亲自出手喝止。
很快，大家各回各位，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
周毅却并未急着公布。
沉默片刻后，才叹了口气，开口。
“第二名……”
“李峥。”
“总分90.15”
“理论58.02分，排名1。”
“实验32.13分，排名4。”
与先前不同。
这次没有炸锅。
场面反而有些冷冽。
不少人，心下都刮起了一阵悲风。
这两个逼，还真就是这个结果了……
这套题，理论58.02……
完全有理由挑战世界第一的。
就算实验没那么绝对的优势，也绝对有底气争前三的。
放在往年，这个水平，一定会去Icho了吧。
可偏偏……
今年撞上了史洋这坨妖孽。
不仅如此。
在场不少人也都知道。
蓟京队选拔时，最后的实验考试。
亲手拉了史洋一把的，也正是李峥。
一时之间，会议室满是唏嘘，大家不知是该祝贺还是安慰。
周毅见同学们不说话，只好自己说了。
“这个理论成绩，跟史洋的实验成绩，其实是同样匪夷所思的。”
“说真的，这套题，5个小时，不可能做完，让前三届冠军来，都不一定能得55。”
“58.02这个理论分，是我见过的，最极限的情况了。”
“没什么可说的了，非常，非常，非常好。”
周毅全程没敢看李峥，只继续公布起成绩。
“第三名，周滨，总分81.55……”
“……”
“第四名，魏东阳，总分80.81……”
“……”
“第五名，孙成龙，总分，78.29……”
“……”
“鉴于国家队四名队员，需要来自不同地区的规定。”
“不出意外的话……”周毅放下名单，长叹了口气，依次望向几名队员，“明年出战第50届Icho的国家队，将由史洋、周滨、魏东阳和孙成龙四位同学组成，这份名单将在不久后正式公布。”
话罢，周毅起身，向所有人行点头礼。
“感谢诸位这段时间的付出。”
“相信未来，我们一定还会见面。”
“希望大家不要因为保送而松懈。”
“现在开始，到进入大学之间的时间，还大有可为。”
“可以准备高考夯实基础，也可以发展兴趣爱好，提前研究课题。”
“不行的话，去周围的高校旁听都是极好的。”
“也欢迎来蹭我的有机课，哈哈。”
“那么，最后的会议就到这里了。”
“明早开始，会有专车送你们去火车站。”
“散会，结营。”
“要看成绩的同学可以来了。”
一口气说完后，周毅才坐回了椅子，摘下眼镜，微仰着头揉起眼睛。
这些天来，他也是频繁蓟鲁两地奔波，除了讲课就是出题判题，也是累得不轻。
同学们这便起身，纷纷送上祝愿。
“周老师也辛苦了。”
“谢谢周老师。”
“哈哈，明年入学了再听您讲成环吧。”
李峥也在这纷乱中起身，揉了揉他的老颈椎。
偷师学艺，终究抵不过史洋十来年的浸淫，与对化学的热爱。
输给其他人的话一定会或多或少不爽。
但输给史洋。
老子也莫得办法啊~
其实，这种时候本该过去感谢一下周毅，顺便道个别的。
但周毅始终没有看自己这边。
想必也是因敏感复杂的事态而发愁吧。
想到了这些后，李峥也只是逮住个机会远远点了个头，待周毅摆过手后，便与史洋离开了会议室。
行在走廊中，随着身后的嘈杂渐行渐远。
李峥也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杂念了。
史洋则全程紧随李峥，不断说着低俗话题。
李峥知道他是在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再想Icho的事情。
但其实根本不用这样的。
此时，李峥的心。
早已飘回学校了。
樱湖的花，怕是已经谢了吧。
趴睡图也是时候换成冬装了。
182 算了不装了
深夜，李峥和史洋都上床了，忽然又有人按门铃。
“我，周毅。”门外的人说道。
二人忙又起床开门，像之前一样坐成一团。
毫无疑问，周毅是来安慰李峥的。
公开会议的时候不方便，现在都料理完了，才好过来。
他用的也是情绪转移法，不过没史洋那么低俗。
毕竟，未来的路还长，Icho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节点。
曾经还有许许多多的“神”，像钴神、悦神一样的传说人物。
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全在化学领域，有的甚至成为了冷门艺术家，将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李峥自然也是再三感谢，周毅已经这么劳心劳力了，还为自己的情绪费心，真是不知该如何说了。
“要不……”周毅最后挑了挑眉，突然变出了一张纸，“你就跟我签了吧，毁约也没事儿~”
李峥光速翻脸。
妈的聊半天还是传销啊。
……
送走了周毅后，李峥与史洋各自躺着，都没说什么话，却也都没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史洋先开口了。
“睡了？”
“没。”
“嗯……”史洋长叹道，“那事虽然过去了，结果也这样了，但我还是不爽，你比第三名高了9分……9分啊，足足两个档次。”
“行了，别再说了。”
“我就说。”史洋紧抿着嘴道，“你看出来了吧，周成环也很不甘……可以说，咱们两个去布拉格的话，团体冠军绝对是稳拿的……结果，把一个90分的换成了78分的……操……”
“规则就是规则，早在我们来之前就定下的规则。”李峥愣躺着，枕着手道，“周院长都说了，很快会改的，我们只是正好卡在改良的节点罢了。”
“是，这我知道。”史洋咬牙道，“我做梦都想着，你、我、东阳，包揽前三名，三面红旗，三次国歌……艹……艹艹艹……”
“你慢慢来吧，我睡了。”李峥背过了身，“明早七点的车，要早起。”
“我……嗨……”史洋也背过了身，同时却又死抓着被子，“算了。”
“啥？”李峥问道。
“没事，睡觉。”
“嗯。”
李峥并不知道。
史洋其实已经在酝酿更大的事情了。
毕竟。
他是那个把一大坨钠扔进粪坑的史宝儿。
……
12月24日，星期一。
无论是百货还是餐馆，商户们都早已布置了圣诞主题。
其实也无非就是老人和树。
但樱湖中学，却是另一番风貌。
门口，是一条巨大的红色横幅——
【热烈庆祝李峥同学获得全国化学奥林匹克竞赛冠军】
校内的板报和公告栏，也少不了相关新闻和学生文章。
以及相关新闻的相关新闻——
【周晓东：我们有信心打造化竞强校。】
【偶买噶，买它！李峥吐血推荐的学习教材大全。】
【高一化竞小组，诚邀喜爱化学的你。】
【本校与市一学校共办跨年晚会，各年级节目报名踊跃！】
【俞鸿：《如何规划你的化竞之路》】
【唐知非：我与个性学生特别的相处技巧。】
这个冬季，全校都刮起了狂热的化学风暴。
在这样的季节。
最落寞的。
无疑就是物理老师群体了。
理科。
无非数理化。
我大物理，多少年来，都是与数学争锋的王牌学科。
想不到今时今日，竟被小小化学踩在了脚下。
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怕是只能在生物面前抬起头了。
高二四班的物理老师陶菲菲，无疑是最落寞的那个。
但她落寞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化学的强盛。
而是第37次相亲失败。
作为学校的青年骨干物理教师，她的脑子是一等一的。
形象也不差，身材也还好。
可为什么，这样的条件，29岁还没能结婚呢？
原因无它，怪就怪这张嘴。
讲课讲多了，平常说话也总像讲课一样。
每次相亲，男方走神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地喊对方注意听讲。
无论聊什么话题，她都会从纯理性，纯抽象的角度出发，信息量极大，正常人听三句就一定会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装傻卖纯，陶菲菲也不是没试过。
但她装起来总是很僵硬。
比如有一次，与一个IT男相亲，对方滔滔不绝吹嘘自己做过的大项目。
陶菲菲全程都努力地做出崇拜的表情，说些“真的厉害呢”、“你好有魄力哦”、“我能像你这么聪明就好啦”之类的鬼话。
可没聊多久，男方就低下了头，结账走了。
最后询问之下，对方才告知：“感觉自己被阴阳怪气地鄙视了”。
总之，就是很难。
聪明的女人，展现聪明无法博得男性的好感。
扮傻，她又不会。
好男人总偏爱天然呆。
差一点的，她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太难了，聪明美丽又有知识的女人，太难了。
怀着沉重的心情，陶菲菲一个人吃过了午餐，一个人回到了教学楼，一个人走向了办公室。
她走到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门正大敞着。
她本该如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桌前批作业。
可这一次，她呆住了。
只因她看到了一个男人。
具体来说，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一个正坐在她的椅子上低头看书的背影。
这个男人，身着塑身皮夹克，梳着翘立的性感短分头。
陶菲菲不禁捂着心口，一阵窒息。
难道……是唐老师说的那位……海归博士猛男？
想到此，陶菲菲瞬间紧张起来。
不好，都没有好好化妆。
衣服也是随便穿的。
她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藏到了门框外。
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相亲那么多次，心跳还从未如此剧烈过。
恍惚间，她有一种大学时见网友的感觉。
就是那种提前到约定的地点，偷偷观察对方的小心思。
陶菲菲忙又提了口气，露出半个脑袋偷窥过去。
身为物理老师，即便从这个角度看，也能分析出这个男人的身高在一米八上下，身材精壮，臀部还很翘。
同时，大概可以看到，这个男人正在翻英文书籍。
果然是那个海归！
更令陶菲菲激动的是，旁边还摆着一个大号的行李箱。
哎呀呀呀呀！
怎么刚回国就急着来见我了？
我……有那么出色么……
是不是该回家补个妆，换一套衣服？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
男人合上了书，叹了口气起身。
似乎要走？
不行！
陶菲菲眼睛一红，急了。
她慌忙打理起头发。
正在她准备的时候，屋里男人的电话突然响了。
男人很快接通。
“是，我回来了。”
“抱歉，去不了布拉格了。”
“嗯，直接来的学校。”
“有很重要的事情。”
“对，就是因为那个。”
“急，很急，一秒也不想耽搁。”
“我一定要得到陶老师的答复。”
“好，那晚上见。”
门口，陶菲菲已经要爆炸了。
就这么急的么？
一定要得到陶老师的答复？
我的美颜照，竟然如此动人？
为了我，连布拉格很重要的工作机会都推托了？
情绪已是如此浓烈。
陶菲菲忍无可忍。
一扒门框，便扑进了办公室。
“答案是可以，我随时都可以！”
这一次，她直面内心，选择了奔放。
此言一出。
猛男回头。
李峥看着满脸红晕的陶菲菲，眼儿一瞪，“现在就要开始辅导物理竞赛了么？陶老师原来比我还急，妙啊！”
“……”
陶菲菲也是眼儿一瞪，险些把眼镜瞪掉。
原地僵了很久后，才惊叫出来。
“李……李峥？”
“是我……”李峥不好意思地提了提皮夹克的领口，“下了火车没回家，直接来的学校，班都没进，就来找您了，想不到您也如此急不可耐，不如现在就开始吧。”
“你……你你你……”陶菲菲眼眶愈发通红，悲耻交加，抬手一甩指向门外，“你给我出去！”
“啊？”李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悟了，只卑微低头叹道，“我明白了……穿成这样算是违纪了吧？那我回家换上校服再来……”
“……不是啊……你不回家不回班，非急着找我干什么？”
“有很重要的事要问。”
“呃啊……”陶菲菲死抓了几下头发，这才没好气地走到桌前坐下，用力地抓出作业，狠狠提笔狂判，“什么事儿，说吧。”
李峥站在她身旁，舒了口气，才沉沉开口。
“IPHO国家队，是否有每省只能选一人的规则？”
“啥玩意儿？”
“IPHO国家队，是否要求几名队员必须来自不同省份？”
“……”陶菲菲手一僵，扭脸望向李峥。
李峥也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陶菲菲又顿良久，才叹了口气，拉来一把椅子让李峥坐下，摘下眼镜问道。
“国集结果出来了？”
“对。”
“你的名次？”
“第二。”
“第一也是蓟京的？”
“对。”
“……你领先第三多少？”
“9%。”
“……那……怪不得。”陶菲菲神色渐缓，拍了拍李峥的肩膀道，“努力这么久，这种结果，确实挺熬人的，你辛苦了。”
话罢，她重又戴上了眼镜，提满了神儿，冲李峥点头道：“放一百个心，IPHO没这个，只要实力够强，5名国家队成员，全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都可以。”
李峥的神色这才舒缓下来，暗自喃语：“那就好。”
“你该不会……”陶菲菲上下打量着李峥笑道，“真打算跟林逾静一起出战IPHO？”
“只是提前考虑一下这种可能性。”李峥刚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傻笑出来，“算了不装了——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呵呵，那你还真是太小看物竞了。”陶菲菲笑得嘴都歪了下来，“李峥啊，虽然你化学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了，但我还是要打击你一下，咱们之间实话实说，从我的判断来说，林逾静，比你强得太多太多了。”
李峥稳稳点头：“是，这点我承认。”
“不是说你差，你已经很好了，你的物理能在我教过的学生里排到前五了，主要还是……”陶菲菲呆视着前方，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藏不住的惊叹。
“林逾静实在不像个人……”
“你知道，物理发展了这么久，现在那些精妙的题目和解法，都是一代代学者优化改良至今的。”
“不经过辅导，你基本不可能直接给出最优解法。”
“但林逾静……就是可以。”
“我完全无法理解……但她就是能做到。”
“她每做一道题，就好像扎了一个种子进去。”
“什么都不用干，只需要睡一觉，就能延伸出无数枝干。”
“除了天才，我实在找不到别的词了。”
“我本来计划3个月的拔高特训，她一周半就完成了。”
“现在我们已经在提前突击实验了。”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我必须承认。”
“她的确有进国家集训队的潜力。”
陶菲菲说到最后，定睛望向李峥。
“至于你，有宏大目标是好的，但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数学和物理到后面，真的就是天才之战了，99.999%的大脑，根本连观战的资格都没有，这个差距相当于普通计算器和8核Core处理器。”
她本意是想让李峥理智一些，提前降降温，这样即便将来遭受挫折，也不至于太难受。
却不料，这火越浇越旺。
“陶老师。”李峥狠狠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放心，我脑子也不正常。”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开始吧。”李峥搓着手便要掀行李，“参考书我已经准备很多了。”
“现在？不行不行……”陶菲菲忙摆手道，“我跟林逾静江青华都是下午四点开始的，你也四点再过来吧，现在我还有别的事。”
“好。”李峥这便起身拎起了行李箱，正色道，“提前告知您，我现在水平还很低，只能将将才到预赛出线分数。”
“如果没准备过的话，已经很可以了。”陶菲菲重又拾起了判卷圆珠笔，“林逾静现在的水平，大概是稳进省队。”
“爽。”李峥嘴角一扬，拉着行李箱朝外走去，“今天开始，不让着她了。”
“对了。”陶菲菲忽又抬头道，“你有机会，也劝劝江青华吧，他太难了。”
“……”
……
出了物理教研组后，李峥的第二站，依然不是回班。
而是拎箱上楼。
一路上到了四楼。
其间，楼道里的同学们都很慌。
满脸都是“这帅逼是谁”的疑问。
李峥一路走到高三一班门前，放好了行李箱后，昂首踏入。
教室内的人本来有说有笑的，忽然见到这么一个东西闯进来，瞬间收声，集体定格。
在满场的呆滞之中，李峥径自走到徐梦溪桌前。
徐梦溪如往常午休时一样，还在抱着龙猫枕傻睡。
李峥只一笑，这便掏出了那块灿亮国决金牌，把带子悄悄地套到了她的脖子后面，金牌则默默放在了桌面前方。
这样，她醒了一抬头，自然就能发现金牌加冕了。
李峥都扭身要走了，后排的乔碧霞才张大了嘴指了过来：“李李李李……”
“嘘。”李峥抬手做了个收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球场再聊吧。”
“……你在……挑衅我？”乔碧霞虎躯一震，双拳攒动，恶狠狠笑道，“有日子没教训你小子了，正憋得难受呢。”
“那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我现在的体力，半个小时不带喘的。”李峥大放厥词之后，一边向外走，一边冲周围人交待道，“别吵她。”
一片呆望之中，他已出了教室。
直到李峥拉箱子走了，班里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那是李峥？”
“怎么跟终结者似的？”
“怕不是发明时间机器了吧？”
“完啦，真成猛男啦！”
“金牌……还真给梦溪了？”
嘈乱之中，徐梦溪有些生气地换了个姿势，流着口水嘟囔起梦话。
蓟大蓟大蓟大……
183 全是你的人！
每个周一的中午，都是唐知非与同学们的交流时间。
需知，班主任也是分类型的。
有胡春梅一样的经典威慑型班主任。
也有朱洪波一样的放羊管理型。
当然，也少不了唐知非这样的亲民型。
只是，一般亲民型都会死的比较惨。
只因亲着亲着，学生就不怕你了，甚至会反过来欺负你。
因此，无论是学校的班主任，还是公司里的领导，亲民型的存活率都会非常低。
唐知非能混到今天，自然也有她的手段，那便是【以点盖面】。
要控制一般班级，其实只需要控制5个核心人物就够了，这5个核心人物，至少能辐射超过20人的团体，这样一来，基本盘就稳住了。
现在，班里的五个核心分别是江青华、李峥、张小可、刘月轩以及纪律委员。
他们全部。
都是唐知非的人。
此外，班里自然也会有无论怎样都无法控制的人。
比如英语课代表陈瑾瑜，别看她只是十七八岁，实际心态已经堪比社会中年妇女了，心高气傲，谁都不服，好似学生队伍中的俞鸿。
这种学生，尽量井水不犯河水，你好过我好过。
其他的，诸如张月之类的麻烦，刚好在江青华的魅力辐射范围内，通过班长间接管理就够了。
教室如战场，课间午休都是心术。
唐知非只管布好自己的套路，然后亲民就够了。
这招也的确有效，每个周一中午，同学们都会围成一团聊东聊西。
就算没得聊，江青华和张小可也会做气氛硬聊。
比如现在。
唐知非正坐在李峥的位子上，旁边张小可尽全力扮演出期待的样子：“圣诞节就没有什么活动吗，唐老师？”
“校长不主张过圣诞节，而且咱们今年跨年，不是要和市一学校一起办晚会吗？”唐知非转而问道，“对了，咱们送去选拔的两个节目，排得怎么样了？”
“一说这个就来气，他们都不报啊。”张小可数落过周围的人后，才叹了口气说道，“没办法，最后只好我和青华硬顶了。”
后方刘新搭话道：“我记得，青华是吹箫独奏吧？”
旁边，江青华只一甩头，伴着飞扬的发丝轻笑道：“《认真的雪》，已经练好了。”
“很期待哦。”唐知非掸掉衣袖上的头发，认真评点道，“不过吹箫的话，可能更适合《发如雪》吧？毕竟更适……更偏古风一些。”
“我……不喜欢那首歌……”江青华面色一僵，转而对向张小可，“小可你准备什么了？”
“嗨呀，我就随便排了一个单人舞蹈~”张小可舔着嘴唇，敲了下自己的脑袋，“这么粗糙的节目，怕是要被淘汰啦。”
“诶，不要妄自菲薄么。”江青华向后撸了把头发笑道，“我们都努努力，争取两个节目都出线吧，可不能被市一中压了风头。”
正说着，张月凑过来瞥向了窗边的空位：“话说……校长不是让林逾静出个节目吗，她不是号称什么都会吗？”
“就是。”坐在对面座位修指甲的陈瑾瑜也哼笑道，“明明什么都是第一名，就是每次给学校争面子的时候，都没有她。”
唐知非眉色一紧，这种挑唆班级矛盾的闲话，就很烦了。
但身为亲民型班主任，既然选择与同学们聊天，就不方便刻意压制。
这种时候，就需要藏在群众中的喉舌出场了。
唐知非火速冲江青华使了个眼色。
上！
江青华当即会意，也是收紧了眉头道：“林逾静本人就不爱出风头，还要准备物理竞赛，就不要再聊她了。”
张月反问道：“你不也要准备？”
江青华闻言，只脸一绷：“嗯？”
这下子，还颇具威严。
张月见状，顿时脸一红，摆了摆手缩了回去：“算啦算啦，不管林逾静了。”
“嗯。”江青华完成任务后，不忘向张小可递了个眼神。
下一棒，上！
张小可当即抓住了唐知非的胳膊，摇晃着撒起娇来：“唐老师啊，期末考试到底是哪一天啊？”
“没定呢，1月15号前后吧。”
“这次是理综大卷了吧？”
“嗯嗯嗯。”
一番配合下来，话题很快被转移，唐知非的套路再次奏效。
她也不含糊，借机交待起期末考试的事宜。
“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区统考，你们可要认真对待。”
“最后的排名非常有参考价值，甚至可以侧面反映出大家在全市的排名。”
“而且咱们学校的名次，对于明年评示范也有一定影响。”
“你们也希望自己的母校成为市重点对吧？”
唐知非一通话说完，本来已经准备好了回答同学的提问，却没人说话。
教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
每个人都呆呆地望向了一个地方。
唐知非能感觉到，他们在看自己的身后。
什么情况？
唐知非猛一回头。
只看到了一张带有淡淡胡茬的猛男脸。
还有皮衣和皮靴。
这……这是学生？
“李峥？”唐知非惊叫起身。
“不用管我，刚刚您说全区排名？”李峥不禁搓手舔唇，“也就是说，可以与四中，实验，师大附这些学校一起排名了？”
“对……”唐知非连忙让开，“不好意思坐你座位了。”
“没关系，您坐，继续聊。”李峥干脆坐在了自己的行李箱上，而后下意识望向了窗边。
林逾静书包和羽绒服都在，但人不在。
眼儿一瞪。
该不会是趁我不在。
霸占花园凉亭了吧？
妈的好亏。
他瞪眼的功夫，江青华也起身瞪起眼儿来。
“你怎么……又……又……又换造型了……”
“哦，这个啊？”李峥轻轻撸了一把翘立的短发，“这个尝试，还要感谢张太……”
“哇，师父！”张小可突然一个飞身，再次用出了失忆冲撞。
李峥也再次被撞飞了，直倒入刘新怀中。
还好，刘新是个合适的肉垫。
倒下去，很舒服。
“小可你……”唐知非使劲拍了下张小可的脑袋，“高兴也不能这样啊。”
“啊哈。”张小可忙又吐了吐舌头，上前伸手去扶李峥，“对不起对不起，太激动啦。”
别人不知道，但李峥看得清楚。
张小可说这话的时候，面容僵硬，眼神似刀，好像在说“杀了你哦。”
李峥咽了口吐沫，勉强起身。
刘新却没看到这眼神，只问道：“张太是个啥？为什么要感谢他？”
“……张太百货，很出名的。”李峥硬答道。
“喂。”对面陈瑾瑜放下了指甲刀，故作随意问道，“跟市一学校合办跨年，你不出个节目？”
“哦？市一学校么？”李峥颇有些惊讶。
华山派竟然委下身段，与我樱湖渔帮联名举办弟子大会？
“还不是因为你。”陈瑾瑜笑道，“因为帮了那个史洋，他们校长一定要还个人情，说是联合跨年，其实场馆费都是他们出的。”
“那也挺好。”李峥点头道，“节目就算了，我这人除了学习，也没什么特长。”
“会什么乐器么？”陈瑾瑜侧过头接着说道，“我会钢琴……要是你想出节目的话，可以跟你合作一下。”
“不会。”
“唱歌呢？”陈瑾瑜追问道。
“不会。”
“实在不行……诗朗诵？”陈静瑜有些按耐不住，“反正比吹箫要强吧……还认真的雪……”
江青华头一抖，感觉被冒犯到。
这种时候，还是张小可蹦到了李峥身前，抬臂拦截保护。
“好啦，你放过我师父吧，明天就选拔节目了，时间也来不及了。”
“我就随便问问……”
正说着，一个稀有人物突然刷新在教室门口。
“呵，李峥，回来了也不说一声。”刘晓东笑呵呵地挥手喊道，“快快快，快来，小唐你也来。”
校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李峥也只好与唐知非一同出去，随着刘晓东走向校长室。
刘晓东一面走，一面拥着李峥聊了起来。
“那个，俞鸿都跟我说了。”
“国决第一，集训第二，不丢人！”
“感谢你为学校创造了历史。”
“ICHO，这就是个命，没有就没有，别放在心上。”
“他们那个每省一人的狗屁规矩，你也别管，我想办法。”
“不过争取的机会也不大，你沉下心，按照你的节奏学习就对了。”
“然后……”刘晓东说着转望唐知非，“物理竞赛，咱们也一定全力支持啊，有必要的话可以停课培训。”
“嗯，我这边也会和所有老师打招呼的。”唐知非应道。
“不用的。”李峥推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学校的环境，在这里学习更舒适。”
“这当然可以啦。”刘晓东大笑着拍了拍李峥，“我懂，我全懂，毕竟，只有在学校才……对吧，哈哈！”
“才……什么？”
“哎呀。”刘晓东再次转望唐知非，憨憨笑道，“你瞧，还装呢。”
“……”唐知非头一扭，想骂人。
当初，让我抓早恋的是你们。
现在，拼命助攻的还是你们。
从同学到家长。
从男方父亲，到女方母亲。
从副校长到正校长。
全是你李峥的人！
连孙秀斌都打酱油去啦。
反正就我是反派对吧？
好！
那我也不管啦。
你们随便吧。
……
与此同时，一层图书馆。
一个穿着大号白帽衫的女孩正在趴睡。
但。
大号不是重点。
白色也不是重点。
甚至连女孩也不是重点。
重点全部在于兜帽。
确切的说。
是猫耳兜帽。
因为兜帽上两只翘立绒猫耳的存在。
这必定是一次里程碑式的趴睡。
对林逾静来说，每个周一中午，教室都很吵闹。
为了躲避唐知非，她才不得不来图书馆趴睡。
听着耳机，套着兜帽趴睡。
睡着睡着。
兜帽的左猫耳突然被揪了一下。
不管。
扭个头，继续睡。
很快。
右耳，又被揪了一下。
“唔……”她很烦躁，又扭了个头。
接着，左右同时被揪了一下。
唰！
她生气了。
她直坐了起来。
她看着对面的老爷子，揉了揉眼睛，又瞪了过去。
满眼都是起床气。
“回来了哦。”老爷子往椅背上一靠，默默削起了苹果。
“？？？”
“他，回来了哦。”老爷子挑了挑眉。
“关我什么事。”林逾静一脸糊在桌上，套好兜帽，继续趴睡。
“唉……好歹要关心一下同学么。”老爷子抿嘴叹道，“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这种时候，往往最容易……算了不说了。”
林逾静趴着不说话。
老爷子也不再说话。
僵持了一分钟后。
林逾静突然摘掉了耳机，趴在原位，断断续续问道：“最容易……什么？”
“我也说不太清……反正就是很需要人关心。”老爷子继续吹风，“我能想像到，他现在一定在假装坚强，其实内心比谁都期待着安慰吧……唉，可惜啊！”
“可惜什么啊……”林逾静趴着问道。
“来，起来吃个苹果。”老爷子把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
“……”林逾静纠结片刻，这才一伸手摸到苹果，随即抓着椅子180°转身，背对着老爷子，这才“啊呜”“呲嚓”啃了一口，“到底可惜什么啊？”
“嘿嘿~”老爷子又拿起了另一颗苹果削起来，“这小子，集训成绩是第二，领先第三很多，但因为一省只能有一人进国家队的关系，还是被淘汰回来了，怕是去不了ICHO喽。”
“~~~~~”林逾静身子一震，叼着一大块苹果惊喜回头，“唔，真的唔？”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嘁！”林逾静又扭了回去，用更大的劲儿啃了起来，“讨厌化学唔。”
“你讨厌你的，关他什么事啊？”老大爷不解道。
林逾静大口啃着苹果，哼哼唧唧说道：“唔去了ICHO，会被国外学校盯上的唔，万一没顶住，不就去镁国了吗唔？镁国+化学，讨厌之中的讨厌唔。”
“啊，原来你已经想到了这一层……”老大爷吧唧着嘴道，“可他……或多或少会有些失落吧，这种时候，你幸灾乐祸，怕是不好哦。”
“又不让他看见唔。”
“是……最好还是安慰一下吧。”
“不管！谁让他非要考化学的，活该唔。”
184 你知道我这24天怎么过的么？
校长办公室，李峥与唐知非落座后，刘晓东谈起了正经的事情。
“这个这个，李峥啊，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
“但有两件事，还请你务必帮忙。”
“就当是我刘晓东恳求你了。”
“第一，等等两点多，有媒体的人来采访，还请你务必配合一下。”
“咱们樱湖中学这么多年，出你这么一个人真的不容易。”
“你不愿意说话就少说，让他们拍几张照片也好，你看成么？”
刘晓东的姿态如此之低，李峥也不好再推辞了。
“行。”李峥应声道，“一口气全安排就是了，以后就别安排了。”
“没问题。”刘晓东瞬间放松了一些，靠在椅背上擦了把额头，“然后第二件事，12月31日，首都体育馆，咱们跟市一学校联合跨年，你跟林逾静作为咱们学校的绝对门面，还望你们能共同出个节目。”
“？？？”
“？？？”
这次不仅是李峥，连唐知非都问号了。
刘校长，你还真是用命助攻啊。
还是以公事为由，强行助攻。
我这个班主任不要面子的嘛？
“可我没什么特长啊。”李峥皱眉沉思，“唱歌不会，跳舞不会，打篮球倒是可以……难道要上去表演一段胯下运球么？”
“好像有个什么花式篮球表演吧？”刘晓东说道，“够水平的话，打篮球也不是不行。”
“可我只是投篮准。”李峥抬手比划道，“要不上去投100个三分？”
“这个……不太好吧……”刘晓东抿嘴道，“你也要考虑一下人家林逾静么，你们是要共同出演的。”
“她篮球也可以。”
“不是，你怎么就跟篮球干上了……”刘晓东抓了抓头，转望唐知非，“不行你给他俩弄一段诗朗诵？”
“呵。”唐知非异常冷淡，“我才疏学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哎呀，配合一下嘛。”刘晓东无奈道，“这个请求……其实不是我……是老校长。”
唐知非闻言，先是一慌，然后更加冷淡起来。
浪吧，你们就浪吧！
这风纪爱谁谁了。
“那这样。”刘晓东拍板道，“李峥你去跟林逾静商量一下，最次最次，也可以出个诗朗诵不是？这又没啥难的。”
“这个……”李峥托腮寻思道，“林逾静的语言能力很有限，诗朗诵可能有点难。”
唐知非在旁连连点头：“写诗可以，朗诵不行。”
“嗯……”刘晓东揉了揉脑门，忽又来了灵感，“我记得林逾静档案上写有乐器特长，那就让她配乐呗。还有，你们班那个江青华录的吹箫视频，我也看过了，吹的还是很好的嘛，不行把他也算上，齐活。”
刘晓东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最后兴奋地双掌一击：“就这么定了吧，配乐诗朗诵！”
“不是……校长……”唐知非劝道，“李峥还好说，林逾静没那么好商量的，还是要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是啊，我这不是让李峥去商量了么？”刘晓东冲李峥眨了个眼，“行了，任务就交给你了，咱们全校的面子，都交给你了，失败也没啥关系，无非是我丢个人，问题不大。”
这压力就很大了。
“我……尽量吧。”李峥僵硬点了点头，“还是篮球更稳一些。”
“怎么还想着篮球呢……篮球也不是不行，就是比较难把握。”刘晓东只好转望唐知非，“那这样，小唐，这个节目的选择和排练就交给你了，你一会儿赶紧去拿一下音乐教室的钥匙，先让他俩去音乐教室找找感觉，先别叫江青华，实在不行再请江青华帮忙。”
“……”唐知非呆呆点头，已没了太多的情绪，只有一种放弃治疗的洒脱。
奇怪的任务又增加了。
先不说校长这个助攻有多硬。
人家江青华招谁惹谁了？
会吹箫又不是他的错。
有必要这么绝吗？
吩咐完毕，李峥眼见都要走了，周晓东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起身追过去问道：“对了……那个啥……那个……金牌发给你了么？”
李峥如实说道：“送出去了。”
“啊？”
“嗯。”
“这……”周晓东抓了抓头，“能问一下送给谁了么？是俞鸿老师么？”
“是另一位无私指导我的老师。”李峥也有些不好意思，“俞老师已经是我的挂名指导老师了，具体到金牌这种小纪念品，我自作主张送给那位无名的老师了，对不起。”
“没事没事，那是你的个人物品……”刘晓东不舍地追问道，“那……奖状呢？”
“这个有。”李峥点头道，“我用不上，就放在学校吧。”
“哎呀，这哪好意思~”周晓东大笑一番，不忘冲唐知非道，“千万别忘了啊，给他俩拿音乐教室钥匙。”
“……”
……
高三一班。
“吖~~~”徐梦溪伸着懒腰起身。
忽然觉得脖子上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
哇！
金牌？
徐梦溪不可思议地拾起金牌——
【全国高中学生化学竞赛一等奖】
【中华化学会】
惊愕之间，她捏着金牌背面的手指，好似也触到一些刻痕。
她忙又翻了个面，看到了几行歪歪斜斜的小号手刻字。
字太小了，她只好眯着眼睛，捏着金牌，凑到很近才能看到——
【坚持不一定能实现梦想，但一定会接近卓越。】
【一块普通的金牌，送给不愿普通的梦溪老师】
【——来自再不普通也自以为普通的学生李峥】
徐梦溪猛地捂住了嘴。
眼眶紧跟着湿红起来。
我……我就借给了你几本笔记而已……
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到底该普通，还是不普通啊……
对周围人来说，等了半天，徐梦溪这才终于醒了，众人迫不及待起着哄凑了过来。
“哎呀，怎么就哭上啦？”
“到底写着什么啊？”
“你没见到，奶狗进化啦！”
“来来，给我看一眼金牌啥样。”
面对围过来的众人。
徐梦溪只身子一收，死命把金牌护在胸口。
“不给看！”
……
李峥出了校长办公室，便冲向楼梯口，打算直奔图书馆。
一步三四级台阶飞速下楼的功夫，正巧与一道白影擦肩而过。
李峥鼻头一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僵在了二层到一层的楼梯拐角。
倒不是他看见了什么，只是闻到了一种绒绒的感觉，有些鼻痒。
那道戴着兜帽的白影也停在了二层楼梯口，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
二人同时僵僵回头，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啊……”李峥看着这个套着猫耳兜帽的家伙，瞬间呆立当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唔……”林逾静看着这个酷似校园终结者的李峥，自然也如往常一样失言。
24天。
他们整整24天没见。
虽然彼此都大概知道对方这24天是怎么过的。
但真的四目相对，还是傻掉了。
对林逾静来说，李峥的形象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勉强算个讨厌的愣猪蹄子。
那现在，则从头到脚都是渣男的气质。
还是最底层的，“骑摩托车的健身教练型”渣男。
对李峥来说——
猫耳……
猫耳……
猫耳……
二人呆滞相望了很久。
林逾静的呆滞，是不知该用怎样的词语来讽刺李峥的形象。
李峥的呆滞，只因为猫耳猫耳猫耳……
在这呆滞之中。
其他上下楼的人都敬而远之，侧身贴墙行进。
总感觉挡在二人之间，会被眼神杀死。
这大概是他们俩最贴近叶孤城与西门吹雪的一刻了。
林逾静酝酿了很久，终才开口：“你……怎么变得这么渣了……”
李峥惊得一个哆嗦。
24天没有见。
24天。
你知道我这24天怎么过的么？
我天天都在和39个寸头一起做化学题！
这24天，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当然我也没有问候你。）
可……我都这么惨了，你一见面还说渣？
我……我很渣么？
想着想着，李峥眼儿一瞪，悟了。
在常人眼中，我李峥此行鲁东，的确是取得了了不得的成绩。
但在叶城主这样的人眼里。
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此刻，在她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个连ICHO都去不了的渣渣。
妈的。
我好渣。
李峥刚抬起头，试着望向林逾静，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陷入了呆滞的震颤。
猫耳猫耳猫耳……
林逾静吓得赶紧捂住了兜帽的耳朵：“不许看！”
不等李峥反应，扭身就跑了。
她一走，李峥才缓过神来，扶着墙喘起了粗气，顺便擦了把口水。
不行，这个猫耳的杀伤力太大了，看着那玩意儿根本就说不出话。
渣不渣单说。
就她这个造型摆在这里。
校长的任务可怎么完成？
……
怀揣着烦恼的李峥，怕再次失态，没敢立刻回教室。
一面稳定情绪，一面走向操场。
散散步，静静心。
可不能再一看到……那东西，就说不出话走不动路了。
闭目沉思之间，他又看到了久违的放松界面。
撩妹放松带来的活力正在飞速上涨。
在寸头地狱熔断的24天后，迎来了强势反弹。
如此说来，这个形象，还是可以的嘛。
要看就看吧，不跟你们计较了。
【活力值总速率：6.4↑】
一分钟后……
【活力值总速率：8.2↑】
又一分钟后……
【活力值总速率：11.7↑】
再一分钟后……
【今日撩妹放松已达1.5小时上限】
“哎……”李峥长叹了口气。
就现在这个形象，只要每天出来走走就好了。
索然无味。
正当他转身准备回教学楼的时候。
意想不到的提示弹了出来。
【检测到达上限后，浪费的放松活力值超过500小时】
【开启无双后续任务，无双Ⅱ】
“哦？”李峥原地跳了起来。
500个小时？
什么时候浪费了这么多放松活力值？
这段时间，除了画画会在突破上限后继续放松外，实在没有什么突破上限的机会。
难道……
难道……
是因为我太帅了？
就连正常的行走……都会无形中撩动很多人的心弦？
不知不觉，就浪费了500个小时？
事已至此，也只能勉为其难收下这个成果了。
【无双Ⅱ：接受任务后，全部放松项目将取消活力值上限，持续10分钟，请在10分钟内，恢复500个小时的活力值。】
【奖励：游戏币30枚，选择并获得一项无双称号。】
【1：历史课本，选择1000万字符以内的史籍，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2：生物王子，选择200万字符以内的生物资料，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3：老程序员，选择三门程序语言的开发手册，将其全面理解记忆。】
李峥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盯上了【老程序员】。
面对此情此景，相信大多数人也会这样的。
不过这件事可以后面再考虑。
关键还是10分钟恢复500个小时这件事，比较恐怖。
上一次，是15分钟100个小时。
强度相当于一秒盖林逾静40下，连盖15分钟，总计36000下。
这一次，已经上涨到一秒钟盖300下，持续10分钟，总计180000下。
这个强度，已经到达了无法设想的地步了。
之前，拉上一个年级的人，神级发挥才勉强达标。
为此还付出了断腿的代价。
这次，怕是会更惨重了。
沉思之间，李峥很自然的想到了即将到来的跨年庆典。
嗯……
市一学校，是个好学校。
也是个大学校。
人一定很多。
如此看来，跨年庆典是个不错的机遇。
难道……
真的要表演篮球了吗？
李峥忙打开放松界面的技能栏，寻找起篮球相关的技能。
很遗憾，都是实用型的，并没有【花式篮球】，【街球高手】一类的东西。
李峥眉头紧皱。
这么说来，就只能靠表演节目了。
可这件事，怎么想怎么无聊，远不及篮球对抗刺激。
想像一下——江青华独自吹箫。
这场面得多冷啊。
要不，扭曲一下校长的意志，把跨年盛典改成篮球对抗？
铃铃铃——
预备铃打断了李峥的思考。
虽然李峥现在在学校内是自由的，但逃课这种事终究做不出来。
还是边上课边想吧。
没记错的话，下午第一节是生物课，非常适合做奇怪的事情。
……
李峥的确没有记错，下午第一节就是生物课。
随着迷糊眼大眼镜生物胡老师的入场，每个人都做起了奇怪的事情。
李峥本来的计划是，思考应对无双的计策。
但真一回教室，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向那个方向望去。
那对耳朵的诱惑太大了。
窗边，林逾静只是单纯趴桌看书，并没有戴兜帽。
这算是很给生物胡老师面子了。
但谁又知道，她会不会中途觉得吵，觉得冷，又突然戴上呢。
想着这些，李峥的心态逐渐浮躁，明明已经上课五六分钟了，却并没有想一分钟正事儿。
旁边，正在飞速做数学题的张小可忽然开口。
“13次。”
“嗯？”
“你瞥了静静13次。”
张小可虽然嘴上在聊，手上的笔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生物课，更是一耳朵也没有听过。
“咳……”李峥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下胸，顺了顺气，随后又教训起张小可，“好好做题，别走神儿。”
“太难了，不走神儿太难了。”张小可的笔突然停了，和李峥一样瞪向了那个方向，面容不觉间有些扭曲，“这个猫耳……谁顶得住啊……她到底戴不戴啊！”
“哦？”李峥咽了口吐沫，“你也……”
“我是喜欢狗的啦……可……”张小可咬牙苦叹道，“狗党已经很稀少了，就没人心疼心疼我们么？还这么刺激人……让人怎么做题嘛……”
“是啊……”李峥感同身受，惭愧地低下了头，紧握着手中的《排球少年》，“好好的生物课，我连漫画都没怎么看。”
讲台前，一直在低头念书的胡老师忽然抬起了头。
“呐，这个……聊天的同学们，麻烦小声一点，不要打扰睡……不要打扰其他同学呐。”
李峥和张小可连忙收声。
太可怜了，生物老师太可怜了。
为了清除杂念，也为了鼓励生物老师，李峥干脆合起了漫画书，直瞪瞪望向讲台。
就一次，听一次吧！
可李峥刚刚要听，楼道里便传来了教导主任的专属脚步声。
哐——
孙秀斌推门而入。
“电视台的来了，来了啊！”孙秀斌冲同学们喊过之后，才转而望向生物老师，“那谁，你先去忙别的吧，《蓟京新闻》要来四班拍摄。”
“哦哦哦，是李峥拿冠军的事情吧……”生物胡老师忙扶桌起身，一面收拾讲台一面冲学生们道，“大家都醒醒，要上电视了，打起精神来。”
瞬间，趴睡的人都同时挺直了身板。
做奇怪事情的人也终于放下了。
头一次见大家如此听话，胡老师也是一愣，甚至有些感动。
这也许是他教学生涯里，最有力量的一句话了。
……
不多时，各路人马杀进了高二四班。
来的不仅仅是蓟京电视台，还有蓟京青年报，蓟京晚报，藤迅新闻高考频道等媒体。
这么大的阵仗，自然与周晓东的运作有关，但也不完全是运作。
虽然每年都有化竞，但蓟京学校的人拿国决第一，还是很少见的。
此外，这位冠军还出自比较普通的冷门学校，这就更具新闻性了。
眼见这么多记者和摄像师进来，班里也闹腾起来。
对大多数人来说，上电视这种事，虽然没有任何意义。
但就是会很想上。
刘新回头看着教室后排的摄像机，擦起哈喇子：“卧艹卧艹……我们家族还没上过电视呢。”
“瞎激动什么，我们只是背景。”江青华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直了直衣领，整理起高昂的分头：“诶你说，是不是会单独采访一下班长啊？”
“还有副班长。”张小可也收起了数学题，换上了化学书。
前排的陈瑾瑜，更是拿出了化妆镜开始涂抹。
另一边，眼见摄像师都快架好机器了，孙秀斌才突然喊了出来。
“校服！李峥你校服呢？”
“啊。”李峥也是一愣，低头望向自己的皮夹克。
这幅猛男形象，的确不妥啊。
“那个谁！”孙秀斌连忙指向江青华，“你身材跟李峥差不多，赶紧跟他换身衣服，你就别入镜了。”
“啊……”江青华闻言就是一抖。
怎么又是我？
为什么这种事都能赶上我？
“快去快去！”张小可舔唇回身催促道，“别耽误大家时间啦。”
虽然这话大差不差，但张小可是个心脸如一的人，她的表情完全透露出了她的野心。
只要把正班长排除出去。
电视台就只好采访副班长喽~
面对这样的催促，江青华也只有含恨起身了。
好你个张小可，不记得是谁提拔的你么？
想不到高中生的人心，竟也如此险恶。
185 四字真言要牢记
匆匆换过衣服后，江青华被挡在了门外，被挡在了刘晓东、孙秀斌和唐知非等七八位老师的后面，只能老远咬着牙看着教室内的摆拍。
摆拍的主题，无疑是“认真学习”的李峥。
且拍摄全程，都十分做作。
在这个过程中，俞鸿和唐知非，也分别装模作样讲了几分钟课。
每个同学都直挺挺地认真听讲，目不转睛，十分令人恶心。
李峥自己也搞得十分恶心。
林逾静就更恶心了，很努力才没趴睡。
然而这后面，还有更恶心的。
那就是单独参访。
为了显得自然，大家都要在教室里待着，假装是课间。
李峥则站在一个方便取景的地方，接受采访。
他说的每个字，都会被全班清晰地听到，非常羞耻。
可即便如此羞耻，李峥也给足了校长面子，尽可能地表示这一切都是学校和老师的功劳，我只是正常学习罢了。
本来，这些问答都是套话、废话，是所有竞赛冠军和高考状元都会说的那类话。
但被问及一个问题的时候，李峥不自觉地认真起来。
“所以李峥，你将来的目标会与化学有关么？”记者女士问道。
李峥淡定作答：“不一定与化学有关，但一定与科研有关。”
“哦？为什么如此肯定呢？”记者来了兴趣，“你也许会出国，也许会进入企业，或者自己创业，怎么就这么确定自己一定会搞科研呢？这是你从小的目标么？”
李峥面对镜头，舒了口气。
偶尔，说一次真心话吧。
不知不觉，他的神色锐利起来。
记者女士还没来得及反应，猛男已开口：
“大多数观众，只会看到这样一条新闻——”
“我市的某某获得了全国化学竞赛第一名。”
“观众们会从新闻里看到学校的栽培，我的努力，老师的帮助等等。”
“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根本的因素。”
“最根本的因素只有一个——”
“钱。”
听到这里，记者开始慌了。
老师同学也都慌了。
不过终究也没有太慌，毕竟不是直播。
而李峥，现在已经进入了“想说也可以说”的真话时间。
“竞赛冠军，不是凭空蹦出来的。”
“是国家用钱砸出来的。”
“一次化竞比赛，从初赛到决赛，再到集训和国际决赛。”
“组织费用，以千万计。”
“这还没算全国那么多名师的精力投入和时间准备。”
“现在，我拿了冠军，将来必定进入名校。”
“一位名校的大学生，国家每年的投资也是以百万计的。”
“算上我的家庭投资，以及国家对我在义务教育阶段的投资。”
“我这样所谓的一个竞赛冠军，从上小学开始，到大学毕业。”
“吃掉的教育经费不会少于500万。”
“同时，我还占用了全国最顶级的教育资源。”
“的确，我是通过自己的努力，突破了层层选拔，才能拥有这些。”
“但我很清楚，这些不是上天赐给我的，而是全社会给予我的。”
“当然……上天的确赐予我了一些东西……但还是社会给予的更多一些……”
“算了这段删掉，我重新说……”
“……是全社会给予我的。”
“没有集体，也就没有我。”
“这才是一位竞赛冠军的诞生，这才是我。”
“作为一个得到如此多机遇的幸运儿。”
“我也只想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
“出国也好，创业也好，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但那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我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一步一步迈向更卓越的那个我。”
“成为更唯一的那个我。”
“拥抱更真实的那个我。”
“所以，我要搞物……志在科研。”
“恰好，这也是我回馈集体的最佳方式。”
“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
“对了最后补充一下。”
“我讨厌基于利益的社交，喜欢大家一起讨论学习。”
“……”
“等等……还有——”
“我爱物理。”
“……”
“嗯，说完了。”
“……”
“这次真的说完了，您可以问下一个问题了。”
教室里的人，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记者女士吞了很大的一坨口水才说道：“你……你这段话……我们得回去消化一下，不敢保证播出……”
“没关系，方便播出的我在前面都说了。”李峥点头笑道，“差不多该去采访其他同学老师了吧？”
“是……差不多了……”记者女士在李峥的指导下，也暂且放下了话筒，“你刚刚说的那些……是你自己想的么？”
“是的，我脑子比较快。”李峥点了点脑袋道，“实际上不是临场发挥，相当于想了一个小时左右吧……差不多是语文写作文的强度。”
“哦？你语文也很好吗？”
“马马虎虎，作文尚可。”
“那方不方便提供一两篇优秀作文，我们挖掘一下。”
“好啊，我最得意的作文是《大国博弈——光锥之外的……”
作文标题都没来得及报完，唐知非已经杀了过来。
“好啦好啦，采访我吧，我是班主任。”
唐知非满头大汗，横身拦在李峥面前，制止了危险发言。
“可是……”记者女士却还有些好奇，左顾右盼想与李峥交流，“至少把作文名……”
唐知非自然不会给她机会，为了逼走李峥，不惜转身将一把钥匙塞给了他。
“快去音乐教室。”唐知非同时冲林逾静道，“林逾静，音乐老师找。”
林逾静本还沉浸在李峥的神经病发言中。
听到这个，立刻“唔？”了出来。
音乐老师？
我们学校，还有这个人？
虽然很奇怪，但能躲避摄像机终究是极好的，林逾静也便领命出去了。
二人刚出教室，门口暗中观察的刘晓东就迎了上来。
“辛苦了辛苦了，快去排练节目吧。”
虽然李峥后面的话有些硬核，但该说的场面话也都在之前说尽，刘晓东倒也被捧得挺高兴的，很乐意立刻让李峥和林逾静去音乐教室独处。
于是，在校长的带头下，其他老师们也便心照不宣地让开路。
唯有后方江青华，一脸惊疑冷冽：“节目？你俩有节目？什么时候……”
“好了，别多想。”李峥凑上前脱掉了校服，“快换回来，搞不好还要采访你呢。”
话罢，李峥顺手把钥匙塞给了林逾静：“我先跟青华换衣服，你去音乐教室等我。”
“音乐教室？”林逾静接过钥匙，也是一脸惊疑，“有这个地方么？”
“外面，礼堂旁边的小平房。”刘晓东抬手指了指，笑道，“咱们学校的面子，可就拜托你俩了啊。”
林逾静双眼一眯，感觉事情并不简单。
但怎么想，去音乐教室都比留在这里面对镜头要舒适。
她也便勉强从了。
……
与江青华换过衣服后，李峥快步出了教学楼，老远便看到礼堂旁边的小平房门开着，锁定了音乐教室。
李峥一路小跑，快到门前的时候，教室里飘出了钢琴小调。
起初只是一段和弦伴奏，有些慵懒，好像是在找拍子。
在一个舒适的时机，主旋律高调切入。
两段旋律像是跳舞一样，纠缠在一起。
这也让李峥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对于音乐，他是一窍不通的。
但终归能听出些许美丑。
这种舒适、慵懒且自然的琴声，显然只有高手才能做到。
氛围复古，像是在小酒吧咖啡厅的那种感觉。
但同时，又有种空灵的浪漫。
听到后面，就连李峥这样的音乐盲，甚至都晃着头品味起来，有种正在飘向空中的恍惚感。
妙啊。
乐曲尾声，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意想不到的高甜度嗓音突然出现，猝不及防。
“Inotherwords~~~”
“Iloveyou~~”
歌声抒罢，琴曲收尾。
这突如其来的歌声，李峥整个人都僵直原地。
这实在是……
太妙了……
浑身发麻，鸡皮疙瘩。
难道……林逾静……
李峥扶着墙行至门前，跟着就是眼儿一瞪。
教室里，只有林逾静坐在钢琴前，正晃荡着腿看手机，好像在找曲谱。
“哈！”李峥立刻跳了进来，“这么强还不出节目？”
“！”林逾静一个哆嗦，瞬间合上了钢琴，转瞪李峥，“偷听？！”
李峥大笑入场：“别装了，这种时候弹琴不就是给我偷听的么。”
“……”林逾静一咬牙，想骂又骂不出。
不愧是……情商高手。
藏得这么深的小心思，一下子就猜到啦。
李峥这边，一进音乐教室，就兴奋地四下搜罗起来。
哈，正愁没有好节目呢。
林逾静的这个琴技和歌喉摆在这里。
大家配合一下，还怕开不出无双么？
“你这么强，那就好说了。”李峥翻着教室后排的抽屉说道，“不瞒你说，我小学的时候，是班级合唱队首席三角铁演奏师，刚好可以跟你打配合。”
“……三……三角铁？”林逾静惊了。
这种乐器，你也说得出口？
“嗯。”李峥却很自信，“因为唱歌跑调太严重，合唱的时候就只能打三角铁了，这一打就是六年，还有摇铃，小镲什么的，我都精通。”
林逾静看着自得其乐的李峥，忽然有些可怜他。
被迫去打三角铁并不可怜。
打的还很开心，这就很可怜了。
“唔……”林逾静不忍地叹道。
“这有啥的。”李峥终于在里面的抽屉里翻出了三角铁套装，拿起来“叮”就敲了一下，回身笑道，“你来演奏和独唱，我负责适时的‘叮’就好了。”
林逾静愈发同情起李峥。
只因真正的现实是，无论是合唱还是钢琴演奏。
从来就不需要三角铁。
完全就是凑人数的背景板。
林逾静终究是没忍心道出事实，只扭头道：“不要。”
“哎呀，不要装了，偶尔合作一次嘛。”李峥大大方方凑了过去，“就你这个演奏水平，再配合上我的节拍能力，一定能给学校争足了面子。”
还节拍能力？
动动脑子啊李峥。
那么多人合唱。
谁会听到三角铁的声音啊。
你们小学音乐老师就这么骗你的吗？
林逾静快心疼哭了。
“……为了逃避采访才来的，不给人听。”林逾静怕被李峥看到自己的心疼，连忙戴上猫耳兜帽，枕着胳膊趴在了钢琴上。
她并不知道，这个行为会给李峥带来更大的冲击。
“别……别……”李峥瞪着那双猫耳，再次陷入僵直，“别戴那个…………”
“唔？”林逾静趴着侧扭过头，机警地摸了摸兜帽顶，忽然一笑，“喵？”
李峥疯了。
整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林逾静反倒乐呵起来，“喵喵喵。”
“够……够够够了……”李峥猛地转回身子，死攥着三角铁骂道，“你怎么这么无聊？”
“哈哈，再让我表演，我就喵。”
“……”李峥背着身，不甘地问道，“那……至少告诉我，刚刚那首歌叫什么吧。”
林逾静咯咯笑道：“这都不知道，还真是音乐白痴啊，喵。”
“不要加奇怪的口癖！”
“喵？就你，还想管我，喵。”
“……”李峥抽缩着脸回头道，“我回去就把火箭模型送人，送……送江青华！”
“别！”林逾静吓得赶紧撤掉了兜帽，紧张起身，“不闹了。”
“哼。”李峥这才回身拉了把椅子坐下，擦了把口水，认认真真问道，“不谈演出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的想知道那首歌是什么。”
李峥此时想得很清楚，如果林逾静拒绝演出，就只能自己硬上了。
刚刚在打三角铁的时候，已经弹出了【音乐演奏】的放松提示，在场的乐器，都有技能可以投币购买。
虽然可以轻松成为演奏高手，但他依然是个音乐知识白痴，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优秀乐曲。
因此，如果可能的话，他想选刚刚听到的那首歌，感觉很对胃口。
林逾静见李峥如此坚决，又想到他如此可怜，终是有些不忍再欺负他。
“刚刚那个，你很喜欢？”林逾静侧望窗外问道，“喜欢那里？”
“嗯，喜欢……”李峥酝酿了许久，才摇了摇头，“说不清，就是喜欢，我要说……有股太空味儿你信么？”
“！！”林逾静炸毛大惊。
物理味儿！
这……这都能品出来？
“哦？”李峥一见炸毛，不自觉地就兴奋起来，“我说对了？”
“蒙的！”林逾静慌忙理了理头发，“歌名是《FlyMeToTheMoon》，你自己查吧。”
李峥听到这个歌名，顿时眼儿一瞪。
“妙啊！”
这个歌名的意境其实很难翻译，强行翻译的话，大概就是《带我飞向月球》了。
怪不得空灵感那么强，怪不得如此柔软浪漫。
虽然品出了这么多，但李峥并不知道，这首歌成名于上个世纪的太空黄金年代，甚至随着阿波罗飞船登上月球，成为了人类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在外星球上播放过的歌曲。
不过李峥也只是暂时不知道，没过半分钟就知道了。
感谢互联网，感谢搜索引擎。
同时他还发现，这首歌有数不尽的翻唱版本。
他便也顺手点开欣赏。
妙是妙。
可终究还是不如林逾静刚刚那两下。
至少李峥自己的审美是这样的。
听了好几个版本后，他才叹了口气收起手机，身体微微前探着问道：“不拉你去表演，再弹一遍唱一次给我听听好不好？还是喜欢你的版本。”
林逾静闻言一个哆嗦，慌乱回身转向钢琴，僵着身子说道：“我……哪有专业歌手唱的好……”
“别谦虚了，来一段吧。”
“不来！”
“我三角铁给你配乐可以的。”
“起开！”
李峥看着林逾静僵硬的背影，眼睛一转。
情商发动。
刚刚已经确认过了，林逾静就是特意为了让自己听到，才在那个时间演奏的。
现在又各种拒绝。
很明显，是女人的心口不一。
仔细看她的背影，好像正在偷笑，窃喜。
似乎在等待自己低声下气地请求。
不可以的，这种状况下，继续恳求只会落于下乘。
就像老李一样。
对林逾静，真正的做法，无非还是那个四字真言——
不能惯着。
想通此节后，李峥故意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呼……那算了，我去给江青华的箫声配乐了。”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林逾静可见地颤了一下子。
“……随……随你”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那么，李峥是否该将计就计，出去找江青华呢？
当然不是。
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欲擒故纵的精髓在于，假纵真擒。
如果现在真的走了，就只是单纯的纵了。
最后除了江青华啥都没有。
所以，唯一正确的做法是——
“本来还想全力给你配乐，让你好好唱完这首歌呢。”李峥抿着嘴勾引道，“要不要先听听我的三角铁？很不一样的。”
“不要三角铁，太可怜了……”林逾静一通纠结过后，终是抓着衣角挤出话来，“就……就不会别的乐器么？”
“哦？”李峥眼儿一眯，“需要什么，我可以练。”
“吉他是最好的……不过……来不及的，就五天了。”林逾静趴在钢琴上，轻抚着板面叹道，“也不是不想帮学校争气，主要是同时弹琴和唱，我也做不好。”
她并没注意到，说话的功夫，李峥已经从教室角落的柜子顶上扒下了吉他箱。
真是神奇的音乐教室。
虽然从不使用，但什么都有。
李峥三两下抱回满是尘土的琴箱，擦也没擦便将其掀开。
箱内躺着一把原木色的木吉他，看不出好坏，但弦已松得不成样子，伸手拨上去，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林逾静听见这动静，猛转回身。
“你要……干什么？”
李峥抚着琴弦，满脸都是骚贱的笑：“怎么，怕了么？”
“不……不可能，你不是只会三角铁么？”
“我可没说‘只’会。”李峥猛一抬臂，“你去找谱子，我调整一下。”
林逾静脸唰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真……真来啊……
骗人的吧……
186 数学生万物
林逾静愣神儿的功夫，李峥已经抱起了木吉他。
并且，将其平摊在了大腿上。
像古筝一样，左手按弦，右手拨弄。
这一手操作，着实惊到了林逾静。
这个弹琴的姿势，已经不是音痴的问题了吧？
根本连基础音乐常识都没有！
然而李峥本人，却神态自若。
惆怅之间。
甚至，散发出了一些逼格。
在他的想法中，这一幕，正应了《笑傲江湖》中，魔教长老曲洋与正派掌门刘正风合奏的那一幕。
因此，他才横摆吉他，故作古琴。
曲高和寡，知音难觅。
林逾静，你品，你细品。
“唔……”林逾静却只是叹了口气，顿觉索然无味。
刚刚竟然还期待起这个渣愣猪蹄子了，真是疯了。
“你还是去给江青华配乐吧，我休息了。”
林逾静往钢琴上噗噜一趴，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见状，本有些失落，但稍稍一品，又妙了起来。
《笑傲江湖》中，曲洋与刘正风的那一曲，正是琴箫合奏。
而林逾静并非箫客，江青华才是。
因而，她才吃了醋，说自己该为江青华配乐。
李峥自以为想到了第二层，但林逾静已经在第三层了。
在这样的高手面前，还是不要卖弄了。
“行了，不闹了。”李峥说着脱下了皮夹克挂上椅背，随后又颇有气势地撸起了衬衫袖管，“确定一下，想要吉他伴奏对吧？”
林逾静只随意扇了扇手，便又趴睡过去。
李峥也不再理她，就此审视起放松界面。
林逾静明显已经对情商招式免疫了。
没办法，上内功吧。
【李峥】
【游戏币：25】
【检测到放松活动：乐器演奏】
【活力恢复速率：0.3（弹吉他）。】
【每日恢复上限：60分钟。】
【可通过投币，获得相关技能——】
【现代乐理：全面掌握现代乐理知识。】（5游戏币）
【气鸣之息：掌握口哨、笙、唢呐、长笛、口琴、圆号等，以‘气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相当于普通职业演奏者的水平。】（5游戏币）
【弦鸣之指：掌握钢琴、二胡、古筝、小提琴、吉他等，以‘弦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10游戏币）
【膜鸣之力：掌握架子鼓、大鼓、手鼓等以‘膜的振动’为核心的乐器演奏。】（5游戏币）
李峥看着这些技能，别的不说。
好有气势啊。
好想全点一遍。
只可惜，游戏币有限。
怕是只有走堕落路线才能点全了。
现在看来，最少也需要【现代乐理】+【弦鸣之指】的组合了。
15游戏币虽然有些心疼，但今后多了个日常放松项目，也是极好的。
李峥不再多想，潇洒投币，技能入库。
【检测到乐器演奏水平上升】
【每日恢复上限：90分钟↑】
伴随着新知识的到来，李峥的眼睛也越瞪越大，妙了起来。
几秒钟过后，李峥已揉腮轻叹：“原来如此……”
他一直以为，音乐是一个玄妙的艺术学科，并努力从感性上领悟。
但这其实，完全是错的。
大错特错。
音乐的本质。
是数学！
还有一点点物理学和材料学。
原因很简单，一切声音都是基于物质震动产生的。
物质的材质，决定音色。
震动的频率，决定音调。
震动的间隔，决定节拍。
震动的混合，便是音乐。
这里面，除去材质外，其它的全部都是简单的等比数列问题了。
比如，钢琴的一个八度总共12个键，Do到Si，7个白键，外加5个黑键。
其中，第一个键C，也就是Do，是大家约定俗成，听起来舒服的音阶.asxs.，可测得其振动频率为F0。
之后，根据人类的听觉习惯，这个音阶的最后一个音B，也就是Si，其振动频率要为2F0，刚好翻倍。
开头和结尾的振动频率确定了，剩下要做的就是均分其余10个音的频率了。
直觉上，这种时候貌似应该用等差数列，让每个音的频率相差1/12就好了。
但实际上，人耳分辨两个音的高低，靠的是两个音之间的频率比例，而不是频率差值。
一个正常人可以清楚的区分50Hz和55Hz，但却很难区分5000Hz和5005Hz。
因此，这里要用等比数列均分。
根据初中数学，这个数列中，每个音直接的频率比值应为2开12次方根。
也就是1.01530947。
以这个比值做等比数列，一个八度的音阶就做出来了。
这也正是现代乐理中常用的十二音律。
由朱元璋的世孙之一，朱载堉首创。
有一说一，2开12次方根这件事，还是有点恐怖的。
为了算这个，不惜搞了一套81位的算盘。
至于算了多久就没人知道了。
向数学大佬致敬。
顺带一提，更早一些的古代音律，其发明者毕达哥拉斯，同样也是一位数学大佬。
此时，李峥再想起那五线谱，那节拍，那升降调。
字里行间，里里外外。
全是数学！
“妙啊！”李峥头一次觉得音乐这么有趣，迫不及待抱起吉他，开始拧弦调音。
对于初学者来说，这个过程往往需要音叉或是定音器来确定基准音。
但普通的职业演奏者李峥，仅凭双耳便足以辨识。
想着每拧紧一点琴弦，弦的振动频率都会产生奇妙的变化，荡漾出数学之美，李峥也是越调越来劲。
他来来回回，对比着每根弦“噔噔噔”的声音，脑子里已飘满了等比数列。
听见这像模像样的调弦声，趴睡的林逾静也小扭了一下，如同在教室里一样，通过合理的缝隙窥视起来。
只见李峥神色潮红，左拧右拨，嘴里还嘟囔着开根号什么的。
整个人都荡漾出了琴魔的异样。
林逾静也是惊得不浅。
怎么弹个琴都能弹出做奥数的感觉？
她不禁又扭了几个角度，顺手拨了下头发，露出左耳，仔细聆听。
若是别人，怕也听不出什么端倪。
但林逾静，刚一听就哆嗦了起来。
噔——
第一根弦，高音mi。
噔——
第二根，中音si。
噔——
中音的so。
……
第六根，低音mi。
对的，全对了。
竟然调对了！
惊愕之间，李峥一个扫弦，突然抬头，魔性翻眼，仅凭直觉，便极其精准地瞪向了林逾静发丝间，那只正在偷窥的左眼。
内功已成。
来战吧！
这一次，李峥不留余地，直直开口：“谱子找到了么？”
林逾静顿时心跳加速，吓得缩身佯睡。
这可不好了。
李峥皱眉道：“到底是几个意思嘛，不是你问我会不会吉他，想切磋切磋的么？”
“我……我……”林逾静挣扎片刻后，突然攥拳起身，直奔向门外，“渴了，去拿水壶。”
李峥也没想到，一个原本趴睡的人，可以“嗖”地一下就这么没了。
不过此时他刚刚通悟了数学与音乐之妙，心情大好，倒也没生气，大不了跟江青华琴箫合奏，想想也不赖。
教室外，林逾静并没有去取什么水壶，而是跑到了一排平房教室最里侧的大树前，扶腰粗喘。
其实，她并不是不想给学校争光，也不是戏耍李峥。
只是单纯的害怕人群罢了。
与李峥那种“怪就怪我长成这样，你们随便看”的豪迈不同。
与张小可那种“哈哈哈哈果然我才是最可爱哒~~”的那种意淫也不同。
林逾静非常害怕被人盯着。
更别提被那么多人盯着。
更更别提和李峥一起被人盯着。
在操场打篮球已经是她的接受极限了。
当众演出，当着其他学校的人演出，她还是迈不出这一步。
喘息之间，卫衣兜里传来了“Rotoorbit”的电子音效。
林逾静耳朵一立，有些纠结地掏出手机。
这其实就是微信提示音而已，相当于其他人的“噔噔噔”。
林逾静本以为是李峥发来的信息，没想到发信者竟然是【（火箭）妈妈（火箭）】。
当然这其实是她设的备注，实际上是妈妈沈听澜。
【妈妈：有人明天过生日。】
【林逾静：？？？你是六月啊？】
【妈妈：（笑脸）是啊，12月25日，还会是谁呢？】
【林逾静：……耶稣？】
【妈妈：你再猜。】
【林逾静：…………毛爷爷？】
【妈妈：（捂脸哭）是李峥。】
【林逾静：？？？】
【妈妈：碰巧从他爸爸的朋友圈看到的（吹口哨）】
【林逾静：骗人，你从不看朋友圈！】
【妈妈：实验要开始了，关机啦。】
【妈妈：对了我12点前回不来，你自己吃吧，跟同学也可以。】
【林逾静：你倒是关机啊！】
【妈妈：（飞吻）（飞吻）（飞吻）】
收起手机，林逾静气得不轻。
干嘛要突然通知人家这种没用的消息？
她并不知道的是，李峥此时也在音乐教室里看手机。
【老李：刚才打电话忘说了，你还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么？】
【李峥：……烦死了。】
【老李：不怪你，我的锅，没想到这么精准卡在这一天。】
【李峥：有事没事？】
【老李：今天有几台大手术，12点前回不去了，你约同学出去庆生吧，我给你报销。】
【李峥：哦。】
【老李：所以……想好约谁了么？】
【李峥：你不是做手术很忙么？】
【老李：你不是正在上课么？】
【李峥：生物课。】
【老李：哦哦哦，那是。】
李峥收起手机，本来的大好心态被老李搅得荡然无存。
过生日本来就很烦。
还是12月25日这个尴尬的时点。
可千万不要让同学知道了。
李峥心态刚刚调好了一些，便见林逾静小碎步溜了进来，转眼已趴在钢琴上。
李峥也不理她，自顾自揉弦试音。
片刻后，林逾静忽然“咚”地跺了下脚。
李峥抬头：“嗯？”
林逾静闷头不语。
李峥摇了摇头，继续揉。
没多久，又是‘咚’地一跺脚。
李峥又抬头：“嗯嗯？”
“你……”林逾静扭捏片刻后，勉强挤出几个字来，“你倒是自己说啊。”
“说啥？”
咚！再跺脚。
李峥想了想，很快就笑了。
果然，听到了我的琴声，她还是忍不住想合作。
但之前又是那样心口不一。
现在，只是想找个台阶下罢了。
“好我说。”李峥抬手笑道，“我想跟你合作一曲，能不能麻烦找一下吉他伴奏曲谱。”
林逾静这次终于没有跺脚，只扭了扭身子，从头发丝里透出眼神：“那……那你得还……11月1号，记清楚……”
“？？？”李峥一脸迷惑，“我是不是少听了一句？”
咚咚咚！
林逾静连跺了三下脚。
“渣！愣！猪！蹄！子！”
“？？？”李峥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我得还？
还什么？
11月1号？
这又是什么……
等等……
难道……
“你……知道我……明天？”李峥咽了口吐沫。
林逾静没说话，表示默认。
“所以，你是11月……1号？”
跺脚！表示肯定。
李峥这次理解了刚刚的情境。
她在以参加演出为筹码，互换生日礼物。
哼，真是个幼稚的女人。
但话说回来，这次的确有求于林逾静，她拿这个来换未来的生日礼物，倒也没的说。
“好好好，成交。”李峥大方地点了个头，“11月1号对吧？我记住了。”
“~~~~~”
“你抖个什么劲？”
林逾静抖舒服了，才坐直回身，理了理头发，随口说道：“那……你先弹一段练习曲，要过关才行。”
李峥闻言，眼儿一瞪。
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虽然他身为乐理大师，职业级弦乐演奏者。
但其实。
一首曲子都不会。
就像是一个拥有顶级内功心法的高手，却连军体拳都不会打一样。
这就很尴尬了。
林逾静见状，嘴一撇：“哈！只会调弦的渣愣猪蹄子。”
“妈的……”李峥烦躁地挠了挠头。
不行，好歹弹个东西。
想来想去。
最熟悉的旋律。
只能是那个了。
要围绕着那个旋律，弹出花样来。
根据音律相配的数学法则，以及和弦的数学原理，辅以常用的配乐套子……
李峥就此低下头，左手凭感觉揉弄起最粗的两根琴弦。
右手则在拍了两下琴身找到拍子后，在合适的时候切入，拇指快速拨弄起两根粗弦。
带感的低音伴奏“嘣蹦噔”响起。
虽然是用吉他弹的，但这段快节奏低音却像极了贝斯。
这一系列快速拨弦，也惊得林逾静中等炸毛，微微张嘴。
但炸毛并未持续太久。
因为李峥开始唱了。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破音）……”
半分钟后，一曲《两只老虎》唱罢。
李峥压弦收音，神气抬头：“哼，如何？”
林逾静依旧处于“炸毛”和“让我死吧”的中间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神级伴奏，配合鬼一样的唱腔，这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浇了酱油的乳酪蛋糕。
良久过后，林逾静才说出了半分钟前想说的话：“你还是……不要张嘴了。”
“哦？”李峥眉色一扬，“就是说，你满意我的指法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林逾静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试试看吧……”
187 同是天涯沦落人
三点整，高二四班的采访结束了。
几位班委都有被采访到，反倒是本来最熟悉李峥的刘新，因为形象太过“成熟”，不太适合出镜。
下节课是体育，唐知非本来是想脏过来的。
但刘晓东临走的时候，吩咐她去盯一眼李峥的排练，她也只好放过了这节体育课。
唐知非让江青华拿上他的箫后，便拉上这位心腹一同出了教学楼。
什么是心腹？
推心置腹，才是心腹。
只有与江青华独处的时候，唐知非才会偶尔暴露一些烦恼。
“怎么全在给他们创造机会，我这个班主任可怎么做啊。”唐知非恨恨猛走。
“……”江青华跟在后面，处境有些尴尬，“别的都好说，您为什么拉着我。”
唐知非回过头，投去了信任的眼神：“有你在，他们会收敛一些吧？”
“啊……”江青华面色茫然，“我……并不……这么认为。”
“自信点，青华。”唐知非瞥了眼江青华手中的箫，“李峥肯定是个音乐白痴，最多敲个三角铁什么的，排不出什么能看的节目，等等我会帮你，让你的箫加入，并主导演出。”
江青华神色一亮。
这么多天心腹果然没有白当！
有了班主任的钦定，江青华一扫阴霾，使劲点起了头：“放心吧唐老师，我对自己的箫技是绝对自信的。”
很快，二人已经走到音乐教室近前。
可以清楚地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
李峥：“再来一次嘛。”
林逾静：“都三次了……唔……”
李峥：“可我还是不够爽，感觉可以更快一些。”
林逾静：“已经很快了……再快我要扛不住了……”
李峥：“来嘛。”
林逾静：“你……不累吗？”
李峥：“哈就这？从早搞到晚都不累。再说了，我看你也很爽啊，再来一次嘛。”
林逾静：“爽是爽……算了，受不了你，再来一次~~”
李峥：“YES！”
门前。
唐知非和江青华，同时身子一颤。
不，不是一颤，是持续的颤。
江青华手一僵，箫掉了。
唐知非脚一崴，鞋跑了。
他没有捡他的箫。
她也没有找她的鞋。
唯有四目相对，三观崩塌。
唐知非：“你——你你——你听——见——了？”
江青华：“听——见——了。”
唐知非：“怎——么——办？”
江青华：“你——才——是——老——师——啊。”
唐知非：“要——不——要——报——？”
江青华：“我——觉——得——可——以。”
唐知非：“现——在——进——去——吗？”
江青华：“啊———”
唐知非：“怎——么——了——别——吓——我——”
江青华：“您——闻——到——一——股——臭——味——没——有——”
正当唐知非慌张找鞋的时候。
里面突然传来了不可思议的吉他音。
不可思议的地方在于，这种级别的演奏只存在于音乐播放器之中。
在现实中听到，会有一种很强的违和感。
未及惊呼，又传来了更不可思议的声音。
“Flymetothemoon~~”
“Letmeplay~~”
“amoars~~”
这是一种处于海豚音和高甜少女音之间的存在，很难用语言形容。
这不可思议的歌声，与不可思议的吉他伴奏交织在一起。
好似一个是精灵，一个是森林。
一个是海豚，一个是波浪。
一个是卫星，一个是火箭。
这个瞬间，唐知非和江青华感觉自己完全被扯进了另一个场景。
两分钟过后，歌曲已接近尾声。
“Inotherwords~~”
“pleasebetrue~~”
“Inotherwords~~”
“I~~呃……you~~”
听到这句，吉他伴奏戛然而止。
李峥愤怒了：“怎么又是I呃you？是ILoveYou，大大方方唱出来嘛，你这是对音乐的不尊重！”
林逾静也并不好惹：“渣渣渣渣男！”
李峥含恨挠头：“妈的……我也没那么渣的，没办法啊，谁让我遇到史洋了，跟他在一起谁能不渣？”
“？？？”
“算了不说了，再来一遍，好好唱。”李峥又重新扫弦定音。
“不唱了，上体育课去，渣渣渣渣男！”林逾静扭身便跑了出来。
一出门，正撞见了在呆滞中的唐知非和江青华。
“啊。”林逾静慌张小叫一声，而后突然面色一变，双手捂鼻，眼神四下搜索起来。
江青华此时已经反应过来。
原来张小可说的是真的……
不好。
要保护好小唐老师。
他干脆一脚踢掉了自己的鞋，挺身而出：“别找了，我脚臭。”
“唔……”林逾静连忙捂得更紧了一些，勉强与唐知非点头问好后，便逃窜而去。
唐知非这才慌张俯身穿鞋。
再抬头，江青华只留给了他一个系鞋带的背影。
“青华……”
“不要说了……”江青华只一抬手，“男生，臭就臭了吧。”
看着江青华的样子，唐知非已不知该说什么了。
明明都是年龄相仿的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待二人都穿好鞋子，李峥也拎着吉他箱出来了。
“李峥，你！”江青华眼见真的是李峥，不禁痛心疾首，怒目而视，“弹得不错……”
“多谢多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的。”李峥谢过之后，冲唐知非笑道，“那这把吉他我先借走了。”
“哦……”唐知非此时才扇了扇手，小心地靠近，“那你和林逾静的节目，我就正式报上去了啊。”
“好。”李峥转望江青华，“青华也一起么？虽然没法加箫，但有个三角铁演奏师就更完美了。”
“不要了吧……”江青华攥箫低头，“我还是，孤军奋战吧。”
“那下次。”李峥拍了拍江青华，拎箱远去。
待他走远，唐知非才叹道：“不管怎么说，辛苦你了，我的班长。”
“您也不容易，唐老师。”
“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吧？”
“我觉得可以。”
“那，可以让我听听《认真的雪》吗？”
“现在？”
“嗯，音乐教室，请。”
“唐老师请。”
……
下一次铃声响起，已是体育课。
高二四班与高二三班同时上，男生一个队伍，女生一个队伍。
男生队伍，自然是乔生负责的。
两个班的男生也都知道他不好惹，早早站成四排恭候。
很快，校门口旁的平房方向，一个身着红色运动服的光头，挂着哨子，微哈着腰，老远背着手走来。
他乔生走路，就是这么嚣张。
只是这一次，他走得越近，眼睛瞪得越大。
不为别的，就因为队伍里出来了一个皮衣牛仔男。
他乔生都不敢这么穿！
“你！！你！！”乔生挥着手吆喝起来，“你他娘的……他娘的……”
本来他已经决定好骂什么了，但看清楚那张脸后，又硬给咽了回去。
话锋一转：“你他娘的好帅啊！”
两个班的男生顿时气都泄了。
想他乔生当年也是条汉子，现在真的是越来越没有风骨了。
乔生也自觉很没面子，不好再夸李峥，只冲其他人吆喝道：“你们他娘的都没吃饭吧？散开散开，班长带着热身，然后跑1000米。”
188 一旦放弃，比赛就结束了吧
一听这个，难得上体育课的男同学都暴躁起来。
“啊？”
“怎么又是1000米啊？”
“打篮球吧，乔老师……”
乔生抬起手里的册子骂道：“就他娘的知道篮球，这次记分，1000米跑进3分15秒的可以打篮球，其他人接着跑。”
“不是啊，乔老师。”刘新哭丧着脸说道，“3分20秒不就优秀了吗？”
“你他娘的不得长肉啊？”乔生挥着册子催促道，“散开散开，班长带一下。”
江青华被迫出列，组织起热身运动。
男生这边苦兮兮做热身的时候，女生已经各自领了篮球去练上篮了。
当然，也有不少女生直接手拉手逛了起来，这与体育老师的管理强度有关。
林逾静，本来是不想逛的，但奈何张小可太粘人。
“来，我告诉你一个重要的秘密……”张小可单拉林逾静来到操场角落，塑胶跑道外的围栏旁，贴到她耳边悄咪咪说道，“明天是师父的生日。”
“唔……”林逾静只嘟了下嘴，踹飞了脚边的枯叶。
“这是什么反应？”张小可眉色一紧，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莫非你知道？”
“没……不知道。”林逾静脸一绷，扭过头去。
“好啊，都学会说谎啦。”张小可借机一把揉了上去，左右开弓抓住了两只耳朵，“偷偷准备礼物，太狡猾啦。”
“唔~~~~不要……在这里……”林逾静虽然技巧很强，但蛮力终究不如顿顿吃肉的张小可，而且当着这么多人扭打也不体面，只好挣扎求饶，“好了好了……捏够了没……”
“不够！”张小可抓着耳朵威胁道，“还得把兜帽戴上。”
“……”
一番折腾后，张小可看够林逾静的兜帽造型，这才暂且放过了她，拉着手溜达起来。
“好了，说正事。这个……我其实是有准备礼物的。”张小可舔唇坏笑道，“不过万一就我一个人送，就太奇怪啦。所以，我们几个都送一送好不好？”
“可我已经送过……”林逾静刚说半句，突然捂了下嘴，而后撒手窜逃出去。
张小可也才反应过来，张牙舞爪去追：“狡猾！狡猾的静静！揉刑惩罚！”
在她们追逐的同时，一声哨响，两个班40余位男生已然出发。
由于队伍过于庞大，因此争抢前置位尤为重要，不然就只能推推挤挤混在后面了。
与以往一样，江青华亢奋地占据了第一排，并且在前50米就展开了一段高速跑，对他这样的选手来说，脱离出大部队，后面跑起来会舒服很多。
樱湖中学的操场是200米，跑完50米刚好在第一个弯道处。
每每此时，江青华都会回下头，确认自己是否已经拉开距离。
头一侧，他便看到了以刘新为核心推挤的大部队。
再回头，最近的一个三班的男生也只是在三四米后跟跑，并没有强行超车的胆魄。
江青华笑了。
第一名，又是我……
他连想都还没想完，侧后头皮忽然感受到了一阵疾风划过。
按理说，常人要通过耳朵或者脖子才能感受到的。
但他江青华，就是可以用头皮感到。
他匆忙扭回头，才发现一个衬衫男已不声不响完成了弯道超车。
穿的还他娘的是大头皮鞋！
不可能，长跑是我的绝对优势项目。
江青华不及多想，放弃了固有的稳重策略，再次迈开了步伐。
整个人的头发，都高高地飘了起来，50米内，再次完成了超车。
李峥本来跑得好好的，见状也是眼儿一瞪。
输赢是其次，他更关注体育成绩的“优秀”。
正如刘新所说，高二男生100米的优秀成绩是3分20秒。
江青华以往的成绩都在3分5秒到3分10秒之间。
所以只要与他同步，就可以稳拿优秀了。
须知，这一个多月，李峥可是每天坚持五公里晨跑的。
区区一千米，不拿优秀，怎么可能？
于是，李峥便也放下了固有节奏，强行跟上了江青华。
不说男生，操场各处散漫游荡的女生都看惊了。
此前，李峥始终都是1000米跑第四集团的领头羊。
第一集团是江青华。
第二集团是3分20左右的几个人。
第三集团是3分30到3分50的大部队。
第四集团是4分钟开外的弱势群体。
第五集团是冲击5分钟的重量级选手，以及耍酷溜达的堕落派成员。
想不到，这一次第四集团的李峥，竟然与校运动会的年级殿军江青华叫起板来了。
江青华也是拼了，两步一回头，只要李峥还在跟着，他就咬牙保持高速，放弃体力管理。
李峥为了优秀，也是同样的拼，不顾皮鞋的沉重与衬衫的撕扯，强行追赶。
惊呼之中，李峥竟然跟完了一圈也没有落下。
第二圈依旧。
第三圈，江青华实在扛不住了，才略微降速，李峥也终于跟着降速，没有跑死过去。
此时，他们已经甩了第二集团小半圈了。
路过起始点的时候，乔生都看不下去了：“李峥你他娘的注意身体啊，心脏是有极限的。”
李峥其实心里也有数，如果江青华再不减速，他自己大概也要怂了。
跑到第四圈的时候，二人依旧前后死咬，顺便套了堕落派一圈。
最后一圈，江青华的步伐和呼吸也乱了起来，毕竟前面跑的太拼了。
李峥也不好受，主要是鞋太蠢了。
二人都拖着好似不是自己的腿硬跑着，谁都没有多余的气力说哪怕半个字。
唯有心里在使劲。
江青华：就这个，绝对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李峥：高中生的长跑优秀……还真他娘的难啊……哪个逼定的标准……
男人之间的战斗，往往就是一个简单到荒谬的执念。
跑到最后一个弯道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执念本身是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有个执念。
为了执念，他们不允许自己放松哪怕一瞬间。
死咬着的二人，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声。
也只剩下了唯一的执念。
跑。
继续跑。
不要停下。
就算没有知觉了，就算呲牙咧嘴流着哈喇子了，就算明知下一步就要倒下了，也不能停下。
正如安西教练所说——
不管是梦想还是别的什么。
一旦放弃，比赛就结束了吧。
另一边，女生们也抱着篮球，提前溜达到了终点。
即便林逾静完全不关心这件事，却还是被张小可拉来了。
“哇靠！就连体育师父也崛起啦！”张小可站在跑道旁廓着嘴巴喊道：“师父！冲刺！冲刺！冲刺！”
“唔……”林逾静老远看着江青华和李峥狼狈的样子，只是单纯觉得很蠢罢了。
正当她准备趁张小可不注意溜走的时候。
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
“李峥加油！峥峥加油！”
189 男人的战斗
林逾静眼睛一瞪，露出了很久没有出现的不好惹的表情。
是陈瑾瑜。
林逾静顿时面露凶光。
未等她有所反应，张小可先是骂了起来：“峥峥是你喊的吗！”
“要你管？”陈瑾瑜依旧大喊道，“峥峥加油！赢了奖励你！”
“靠！”张小可眼见江青华和李峥越来越近，也顾不得管陈瑾瑜，只管加油，“冲刺啦师父！不要停下来啊师父！”
在她们两个人的煽动下，更多的女生也加入了加油的队伍。
毕竟，这个激烈程度堪比校运动会了。
当然关键还是，这两个拼命残喘的家伙，都很帅。
可以想像，如果是两个刘新，就算跑到2分钟也没人理会的。
更关键的是，如果站在终点处加油的话。
会有种错觉。
这两个狼狈的帅男人，是在拼命冲自己而来的。
这就很爽了。
于是，终点加油团空前壮大起来。
“加油！”
“李峥加油！”
“青华！跑啊青华！”
“永远爱江青华！”
“师父不要停下来啊师父！”
“峥峥！峥峥！”
值得一提的是，江青华的基本盘还在，至少以张月为首的，1/4的女生是在给他加油的。
在这糟乱的场景下。
林逾静本也被感染，试着唔了个“加油”。
但却完全没有传达出去。
她也只能看着二人愈发痛苦挣扎的表情。
男人到底图了个什么……不就跑个步么……
虽然理智上，林逾静认为他们很沙雕。
但这个视觉刺激，实在是有些心疼。
想加油又加不出去。
又很难受。
转眼间，李峥和江青华已经跑上了最后的直道。
最后的50米。
虽然冲不动了，但还是要冲。
李峥狞目偏移到了江青华的左后方，最后冲刺，已经不需要卡内圈了。
江青华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他的眼里只有终点。
那些女生，他也一个都没看到，甚至连林逾静都没看到。
加油声，他也完全没有听到。
只有终点，只有这一次。
一定要赢。
李峥为了体育优秀，又何尝不是如此。
太难了，3分20秒太他妈的难了。
二人同时展开最后的冲刺，面容也愈发狼狈。
但二人之间那不足一米的距离，却几乎没有改变。
眼见还有最后20米，终点线已近在眼前，女生们加油的呼喊愈发狂热，甚至根本听不出谁是谁了。
林逾静看着似乎渐渐不支，就要放弃的李峥，情急之下，抬手一扬。
红着脸戴上了猫耳兜帽。
这个……应该够加油了吧……
可当她再次鼓足勇气望向李峥的时候。
却发现李峥并没有看这里。
只是单纯的在跑。
就连江青华也是如此。
“唔……”林逾静羞耻捂嘴。
明明做出了这么重量级的举动，却根本没有被发现。
这就更难受了。
情急之下，她烧红着脸，又把兜帽放了下来。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
这大概……就是男人的战斗吧。
比想像中的还要幼稚。
最后十米。
江青华已然上体前倾，瞪着血红的双眼展开冲线。
李峥则完全没考虑姿势，像一只狗一样死咬，为了体育优秀。
5米。
3米。
“啊！！！”江青华在冲线的最后一刻，已然吼了出来，刚冲过去，便扑倒在地，掩面粗喘。
他什么都没看到，也并不知道结果，只知道自己尽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才终于听到声音。
“你……你他妈的……好快啊……”
睁开眼，只见李峥正在旁边扶着膝盖，像拼了老命的狗一样粗喘。
江青华见状傻笑道：“呵……说的跟……你不想赢一样……你好像……好像一只狗啊……”
“你妈的……”李峥也顶不住了，仰躺在江青华身侧。
此时，乔生才掐着电子表走来，瞪着大眼儿各踹了二人一脚：“牛了大逼了……青华2分55，李峥58……”
“啊……”江青华睁开眼睛，面皮渐渐舒展。
赢了。
终于，赢了一次。
好久，好久，好久。
没有这样放松的呼吸过了。
李峥也是同样的舒展。
太难了……最后的科目体育，终于也优秀了。
乔生看着二人生无可恋的样子，又补了一脚：“明天还想走路，就赶紧起来拉伸一下。”
话罢，他便回到终点线，准备迎接第二集团。
李峥率先起身，向江青华伸出右手：“真的强……”
“哪里……”江青华一笑，抓着李峥的胳膊支撑起身体，“你主要还是鞋不合适。”
“确实有影响，下次我换上跑步鞋再切磋。”
“随时恭候。”江青华与李峥互搀着走了起来，“话说，要是没有你，我也不相信自己能跑进三分钟。”
李峥也叹道：“没有你，我大概也在优秀就止步了，没胆量去冲击卓越。”
“你个变态，并不是每个项目都要卓越的。”江青华摇头笑道，“一会儿就该去陶老师那里了，至少物理竞赛方面，我怕是只能拿个参与奖了。”
“别管奖项，能进步就对了。”李峥拍了拍江青华道，“就像这次跑步一样，物理竞赛，也一起进步。”
江青华看着阳光下认真的李峥，心头一软，使劲点了点头：“嗯，一起进步！”
这一次，与林逾静无关。
也绝对不会再下雪了。
此时，张小可也拉着林逾静，一路从教学楼跑了过来，将二人的水壶推了过来。
“好啦，都超厉害哒，喝水。”
张小可为李峥上水是常规行为了。
但这次，竟然连江青华的都取来了。
还是和林逾静一起。
“啊……竟然有我的。”江青华有些痴了。
“你才是第一好嘛。”张小可硬把水壶塞了过去，眼神有些游离地说道，“我有在给你加油的。”
“噗……”林逾静笑道，“我怎么没听见？”
“再说揉你！”张小可又张牙舞爪起来。
林逾静躲了两下后，难得有心情关心起李峥和江青华。
“你们两个可都够蠢的……下次别这么跑了。”
李峥只哼了一声，懒得理她。
江青华却是受宠若惊：“啊？我也蠢吗？”
“蠢。”林逾静点了点头，这便与张小可扭打着远去了。
“啊。”江青华呆滞原地，“李峥，我感觉自己是个人了。”
“别急，等等要去陶老师办公室做物理题的。”
“啊……”
190 物理江湖
虽然江青华和李峥已经冲过终点，但体育课仍在继续。
各集团跑完后，除去第五集团的堕落派外，其余同学也都瘫坐在操场上。
乔生站在中央，看着成绩单，又放肆地训起话来。
“瞧瞧，瞧瞧你们这成绩，都他娘的不行啊。”
“两个班男生，就三个优秀。”
“这体质就是欠练！”
“江青华、李峥、杨睿，你们仨以后不用长跑了，上课直接领篮球儿吧。”
滚地的男生们难免冲这三位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今后，他们的体育课就等于篮球了。
然而，李峥却“嗖”一下举手了：“不，我要跑。”
“……”乔生咽了口吐沫，“那你跑吧……”
江青华也紧跟着说道：“我也跑。”
乔生阴阳怪气看着二人，又扭头望向篮球场瞎玩的女生，这便又骂出来了，“你们他娘的是馋姑娘吧？”
只见江青华满面正气点了点头：“不是的乔老师，跑步比姑娘有趣。”
“嗯，我喜欢跑步。”李峥应和道，“尤其是与江青华的较量。”
“可以……可以……”乔生哑口无言，继而转向另一位跑进3分20的三班同学，“那杨睿，你还跑吗？”
“啊？”
本还处于篮球窃喜中的杨睿同学瞬间懵了：“不关我事啊，乔老师……”
乔生咧嘴一笑，这便在册子上一勾：“算了，你一个人打篮球也没劲，你也跑吧。”
“哎呀！我好努力才跑进优秀的。”
笑声中，乔生大臂一挥。
“都歇够了吧，他们仨可以打篮球去了，其他人过来练跳远儿了。”
两个班的男声，瞬间就笑不出来了。
刘新带头呼喊道：“不是啊乔老师，现在这腿怎么跳吗？”
“怎么着，能打篮球不能跳远？”乔生骂道，“你懂个屁，这会儿练才最有效，你他娘的学过运动学么？”
一通悲鸣中，男生们被迫起身，眼看就要走向跳远场地。
此时，忽然一个人揪了刘新一下，而后指向了操场入口。
刘新顺着望去，是刘晓东，刚出教学楼，似乎正在剔牙，可能是水果吃多了吧。
但这不重要……
他立刻回头，与几个男生对了个眼色。
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确定过眼神后，刘新当即举手道：“乔老师，我突然想拉屎。”
“拉你娘的拉！”乔生扭头就骂，“还‘突然’，给谁装孙子呢？”
另一个男生也举手：“乔老师，我也想拉。”
接着是杨睿：“我也是，乔老师。”
四五个男生先后举手，很明显是故意的。
乔生的火儿登时就被拱了起来。
用空前洪亮的声音破口大骂：
“诶！你们他娘的想造反是吧？”
刚骂完，几个男生同时低头收声了，似乎又很想笑，憋得浑身发颤。
他乔生还没被这么羞辱过，火已拱上了头。
“笑你妈笑，再笑全他娘的给我跑圈去！”
话音刚落。
“咳！”一个同样剧烈的咳嗽声传来。
乔生一个哆嗦，扭头回身。
操场入口处，一个男人沉着脸，远远挥了挥手：“小乔，过来一下。”
“卧艹……”乔生顿时蔫了，揉着后脑勺，慌慌张张哈着腰小跑过去。
“哈哈哈哈！”刘新这才大笑出来，接着喊道，“兄弟们，拿篮球去。”
“谁带了？”
“不会从女生那里抢啊？”
“刺激！”
“走着。”
之后，刘晓东训了乔生足足20分钟。
关键词无非是评示范校、校园文明，口癖，以及职称，反反复复转着圈的说。
待乔生揉着脑袋回来，已经找不到人了。
再一看表，没几分钟就该下课了。
乔生看着四处打球疯跑的学生，最后也只揉了揉脖子，自己也笑了起来。
“这他娘的……一届比一届骚啊……”
虽然打篮球是很好的放松，但李峥其实并没有去，而是趁着上课时间，早早独占了教学楼二层的男厕所。
沐浴更衣。
只因，马上就要到那个期待已久的神圣时刻了。
下个课间过后，他将迎来物理竞赛的.asxs.。
在陶老师的办公室，展开第一次竞赛培训。
这一刻，李峥已等了太久太久。
甚至整个人，都被熏成了化学的味道。
为了即将到来的那一刻，他必须保证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洁净。
当然，沐浴更衣有些夸张。
其实就是溜进教室，拿些小可的湿纸巾擦拭裸露的肌肤罢了。
李峥清洁到一半的时候，江青华也来了。
毕竟，他也有独占厕所的理由。
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在各自的地方，擦拭起各自需要清洁的东西。
“对了，青华。”李峥对着镜子，小心地擦拭着发际线，生怕伤害发囊，“林逾静的物理水平，应该已经到很恐怖的程度了吧？”
“具体我也不知道。”江青华低着头说道，“反正每次她跟陶老师的对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嗯……”李峥嘟囔道，“那这样，我们两个一起讨论做题，不理她，免得受到伤害。”
“啊？”江青华惊道，“在我的设想中，是你们两个讨论做题，不理我才对的。”
“不可能的……”李峥黯然低头，扶着洗手池叹道，“和她讨论，只会被智商嘲讽，我已经能想像到，她翻着白眼说‘唔，这都不会’的语气了。”
“这……好像也不是很可怕吧？”
“不行，我现在还太弱了，不能暴露实力给她机会虐我。”李峥最后洗了洗手，扭身朝外走去，“还是我们两个一起自强吧，争取早日追赶上她的境界。”
“我……其实……并没有这个目标……”江青华刚说完，便又自行叹道，“算了，今天我也跑的挺痛快的，给你当一段物理陪跑吧，”
“谢谢，你是个好人。”
“不要乱说这种话……”
……
回到教室，依然没有打下课铃。
现在去陶老师办公室还太早。
李峥便偷偷取出了手机。
作为龙珠群的群主。
他其实从来没有管理过。
一直都是几位勤恳的管理员在忙东忙西。
李峥连垂帘听政都不算。
但窥屏，其实是很频繁的。
之前他已经确认，龙珠群是有季节风气的。
化竞的时候，大家不仅讨论化竞，还把头像和昵称都改成了化学相关的东西。
而在化竞结束后，物理之风已徐徐吹来。
与化学不同，物理爱好者更多一些，而且他们的趣味，也更加深邃。
此时的讨论纷争，已然陷入了白热化。
【气宗·岳不群：物理图像才是万物之起源！】
【剑宗·封不平：气宗狗贼故弄玄虚，数学技巧才是核心！任何物理过程都是微分和积分。】
【明教·波斯总坛：华山派都是渣渣，随我刷尽俄罗斯圣火妖题，国金自然入手。】
【越女·阿青（∞）：我的特色是什么来着……】
【大理钴氏·段誉（钴神）：AllHail！】
【逍遥派·无崖子（灼）：你也配姓段？】
【灼被管理员禁言10分钟。】
李峥看着这一系列的纷争，毫无疑问，眼儿一瞪，妙了起来。
还有，大家都不上课的吗？
一番寻找之下，李峥才找到了一个名为《请选择自己物理门派》的群文档。
这个文档也是高人所做，非常适合萌新入门——
【物理竞赛在即，江湖纷争又起】
【刀剑无眼，为了避免误伤，请根据自己的立场，及时投入各大门派】
【1：华山气宗】
〖以气驭剑，以物理图像为基，进行解题的宗门。〗
〖有些玄学的意味，需内功（物理解析能力）达到一定造诣，方能悟道。〗
〖如今人丁稀落，已被剑宗压制。〗
【2：华山剑宗】
〖天下兵器，以剑为尊，正如物理竞赛，以数学算力为尊。〗
〖剑宗便是一个强调剑法（数学算力）胜过内功（物理图像）的宗门。〗
〖剑宗的修炼十分简单粗暴，即便是物理新人，也可以立刻上手学习屡试不爽的初级华山剑法（微积分）。〗
〖然，剑宗的修炼虽前期进展飞快，却会很快达到瓶颈，真正做到精通的人，少之又少。〗
【3：少林寺】
〖入少林者，先修心性，再练武功。〗
〖入寺要求：无执念，不偏科，大巧不工，稳扎稳打。〗
〖修炼方法：深入藏经阁，按照考纲要求，一本本学习物理教材，一套套做题，不求多，不贪快，只求走一条最正的路。〗
〖然，太费时间了。〗
〖因此，只有从童子功（初中）阶段开始修炼，持之以恒，才能在江湖上有所建树。〗
【4：明教】
〖入明教，不需要任何前提，也没有任何道理，只需要遵从以下三件事——〗
〖刷题，刷题，还是刷题。〗
〖其中，专刷俄罗斯题目的一脉，被称为波斯总坛，其实力难以估量，并不一定很高，但做起题来，一定很妖。〗
〖明教同时也是公认的邪道，经常有人在刷题过程中陷入绝望，继而退隐江湖。〗
〖但能杀出来的，必定是强者。〗
【5：逍遥派&灵鹫宫】
……
【各门派名号有限，望诸位高手速速认领】
【根据群内高手的讨论和投票，以下名号，已由官方钦定——】
【阿青——吴数】
〖没人见过阿青，也没人知道她用的什么武功。〗
〖江湖上，只留下了她一人一剑，砍翻一支军队的传说。〗
〖AllHail。〗
【风清扬——归见风】
〖归见风，人称风神，初三即入选数竞国家集训队，行踪缥缈，随缘参赛。〗
〖据传，其剑法（数学）已经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任何物理题，只需要扫一眼，便可化为数学题，接着随性一剑，便是答案。〗
〖风神也如风清扬一般，其剑法早已举世无双，却对江湖纷争无甚兴趣，遗世独立。〗
〖顺带一提，风神初中就拿到了蓟大的保送……〗
〖再顺带一提，风神今年15岁……仁大附早培班头名……〗
【无崖子——欧星灼】
〖懒得说这逼了，就这样吧。〗
……
李峥看着这些物竞传说。
已经流出了口水。
妈的，太对味儿了。
剑宗气宗什么的都是狗屁。
要么少林，要么明教。
李峥一路翻到文档末尾，能认领的角色已然不多——
【以下名号尚且空缺，各位高手请自取。】
〖游坦之、宋青书、尹志平、虚竹……〗
妈的怎么都是这样的……
眼见这个名单，李峥也没了选择，只好领了【虚竹】，改了ID。
【少林寺·虚竹（李峥）：诸位前辈，小僧来了。】
这话，毫无疑问。
很羞耻。
但李峥是个认真的人，既然扮演虚竹，就要踏踏实实的从少林寺打杂的身份开始，一步步修成正果。
【衡山派·左冷禅：美神谦虚了……】
【峨眉派·郭襄：李峥你也太低调了，要不咱们商量一下，直接发他一个达摩好不好？】
【少林寺·虚竹：郭施主过誉了，小僧现在什么武功都不会呢。不水了，这就去藏经阁。】
【逍遥派·无崖子（灼）：@少林寺·扫地僧，你可以出场了。】
【少林寺·扫地僧：！！！虚竹小和尚别跑，老僧这里有几十斤秘笈，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200块钱，便宜卖你！】
扫地僧说话的同时，发出了两大摞物理教材的图片。
貌似真的有50斤。
这位扫地僧大概是上届的物竟大佬，这些教材留着也没用了。
李峥又细看了一番，也的确都是物竞用得到的教材。
虽然有几本自己已经买了，但要把其它的全买下来，没个几千块是不可能的。
【少林寺·虚竹：扫地师父，这秘笈包邮吗？】
【少林寺·扫地僧：太重了，包不起，你得来我阁里取……】
【少林寺·虚竹：也好，辛苦师父给个地址，我让我方丈父亲，玄慈大师开车去取。】
扫地僧很快发了个地址。
同时忍不住吐槽。
【少林寺·扫地僧：虚竹小和尚，咱们入戏是不是太深了。】
【越女·阿青：哈哈，就这样，挺好玩的。】
【少林寺·虚竹：那小僧去念经了，今后也请大家尽量代入这个交流环境，共筑物理盛世。】
【逍遥派·无崖子：那你给我个管理。】
【少林寺·虚竹：施主再会。】
水透了群，下课铃也响了。
不知不觉，李峥身上又多了一重弘扬正派学风的责任。
可不能让剑宗气宗那类剑走偏锋的路子成为正统。
至于风清扬，倒也值得关注一下。
15岁，初中就拿下国奖，进入国家集训队……
话说这仁大附，到底有多少妖人啊。
只可惜，这人很少水群，想必是个呆人，远没有史洋那么妙。
191 回来了，全都回来了
4点整，林逾静、李峥和江青华，拿着各自的书本，进了物理教研组。
林逾静在前，李峥和江青华兄弟联盟在后。
联盟原则很简单，物理问题内部解决，不要被林逾静鄙视，也不要给她装的机会。
陶菲菲也早就有所准备，见三人来了，直接将一把钥匙和一沓钉好的资料甩给林逾静。
“这是几道实验题，你先去实验室准备一下，我给他俩交代完了就过去。”
林逾静却并未伸手去接，只背着手道：“今天想做真题。”
“哦……”陶菲菲也只摊了摊手，“都行，你开心就好。”
没办法，她对林逾静也只能这样了。
不仅是她，就连她认识的所有人里，能指导林逾静的也屈指可数。
至于她本人，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更多的时候不是在教林逾静，而是作为一个“习题收集工具人”而存在着。
陶菲菲这便坐下晃了晃鼠标打开电脑，稍有些调侃地问道：“预赛、复赛、决赛、IPHO，俄罗斯，这次想来套什么风味的？”
“都……都行……”林逾静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在旁边桌子上摆放着文具，瞥向李峥和江青华这边：“他俩呢？”
“他俩也得单论。”陶菲菲扭过椅子，转望角落里缩着的李峥和江青华，咽了口吐沫，“你俩……躲这么远做什么？”
“冷。”江青华没敢直视陶菲菲。
“嗯，这里靠暖气近。”李峥跟着点头。
陶菲菲毕竟是个教物理的，没点智商不会选择这个工作。
很明显，李峥和江青华自知与林逾静的恐怖差距，根本连物理上的接近都很谨慎。
陶菲菲也不多言，只抬了抬眼镜，微微一笑。
“那一个个说吧。”
“青华现在的目标是冲预赛出线，我建议还是做预赛卷。”
“要不李峥你也跟着做一下？”
“可以。”李峥举手道，“但是近10年的我都做完了，非要做的话就做08年以前的吧……”
“？？？”
陶菲菲、林逾静和江青华同时慌乱起来。
“唔！还说你没准备？”林逾静第一个骂了出来。
说好了让两个月的，骗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李峥连忙抬手，表情不自觉地悲怆起来，“那段时间，我做物理题纯粹是一种发泄，集训最后一周，也确实稍微看了些竞赛教材，不然没有面对第二天的勇气。”
这话，陶菲菲和江青华自然是完全无法理解的。
但林逾静，却能品出其中的味道。
试想一下，如果把她关在一个地方，做24天化学题。
怕是已经疯了吧。
陶菲菲这边，满脸惊疑，显然还不太相信：“预赛题不止有全国卷，有的时候各省也会自己出，近十年怎么也得有上百套卷子，你都做了？”
“网上能找到的基本都做了。”李峥如实答道。
“……好吧，不愧是你。”陶菲菲苦笑一声，继而问道，“那你现在做预赛卷大约能拿多少分？”
听到这个问题，李峥首先审视了一下评分。
【物理：207】
这是做过那些预赛卷后，又吸食了张小可物理补给的结果。
至于这能拿多少分，自己也说不准。
“不知道……应该在130以上吧。”李峥给出了一个谨慎的预测。
“这样的话……你还是做复赛卷吧，08年以前的题都太老了。”陶菲菲说着在电脑上搜索起习题，“青华你还是……”
“那我也试试复赛卷吧，偶尔挑战一下。”江青华说话的同时，与李峥眨了眨眼，真兄弟同进同退。
“也好……”陶菲菲也没有反对，只是抿嘴摇头。
差不多该打击一下江青华了。
毕竟，江青华与林逾静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
假如江青华的物理水平是50。
那么林逾静的水平，不管是500还是500000，对江青华来说，都是一样不可理解的。
根本就没法让江青华认清自己的实力。
现在浸淫了几个月化竞的李峥回来了，由他做参照物，让江青华认清自己刚刚好。
陶菲菲倒也不是瞧不起江青华，主要是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精力投入在竞赛上，实在是太不明智了，早退水早踏实。
陶菲菲这便搜索起合适的试卷，顺口问道：“逾静也一起做复赛？”
“唔。”
林逾静瞬间失去语言功能，进入战备状态，拿出心爱的淡蓝色签字笔，拧开检查起笔水高度。
李峥见状，只心下暗骂。
林逾静现在的所作所为，相当于将战列舰全副武装，只为与渔帮小艇交战。
妈的有必要这么认真的么？
不就是化竞初赛考得没我好么。
还真是心胸狭窄啊，叶城主。
李峥本来因为合作演出的事情，对林逾静的态度才刚刚有些好转。
此时，再度进入战备状态。
毫无疑问。
接下来，是战争。
与林逾静每次做相同一套题，都是战争。
对待正式比赛，李峥是不会开启思维加速的。
因为那是为了荣誉的竞技。
但面对与林逾静的战争，不管多少次，他都会不择手段。
面对战争，没人会心慈手软。
很快，三份热腾腾的卷子滚出了打印机。
陶菲菲一面分装，一边讲解起来。
“李峥刚来，我重新讲一遍竞赛流程吧，物竞跟化竞还是有些不同的。”
“第一，就是参赛的人数很多，竞赛强度也比化竞高上很多。”
“明年4月开始的是预赛，谁都可以报名，我们蓟京一般都是自己出预赛题的，比高考略难，但不会难太多，李峥你做过很多套了，相信你已经有理解了。”
“预赛结束后，蓟京物理学会会根据具体的报名人数，选拔5%—8%的人进入复赛。”
“复赛理论部分，为全国统考，去年改制后，理论考试满分为320分。”
“需要注意的是，复赛考题难度远高于初赛，可以这么说——初赛只是为了选拔出认真学习物理的人，而复赛是在选拔具有物理天赋的人。”
“其中，理论成绩排名在前70名左右的人，可以进入实验阶段，争夺省一和决赛资格。”
“一般而言，前50名左右将获得省一，前20名左右可以进入省队。”
“之后的全国决赛和国家队集训，大抵与化竞相同。”
“其中，集训考核成绩前五名，将代表我国参加IPHO。”
“第六到十三名，将代表我国参加APHO，也就是亚洲物理奥林匹克竞赛。”
“这两个国家队的成员，都不限制地区，全是一个学校一个班的都可以。”
“李峥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么？”
李峥早已听得心潮澎湃。
不愧是物理老师，说的比俞鸿孙乐秧清楚多了。
同时，他又有些小慌张。
莫名感觉到，最远的距离，不是国一和省三。
而是我去IPhO，你去APhO……
当然，问题他也是有一些的。
李峥当即问道：“就是说，蓟京省队成员，将直接根据复赛成绩决定，不必再集训选拔了？”
陶菲菲点头道：“对的，实验这部分，已经在复赛考察过了，不再进行考察，不过集训拔高还是会有的，一般也都参加，偶尔有强过头的人，不参加也拿他没办法。”
“唔。”林逾静闻言又晃着腿嘚瑟起来，“还是物理好。”
“不愧是逾静啊。”江青华贴着暖气叹道，“我的目标现实一些，能拿个省三就好了。”
陶菲菲闻言抬了抬眼镜，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
“省三也不容易的。”
“这，可是物理。”
“拿我们刚印出来的这套题来说吧。”
“首先，复赛题的难度就已经极高了，而且起伏很大，换算成百分制的话，低的时候全市第一可能都不到60分，高的时候偶尔能有80分，能到90分，就已经非常罕见了。”
“至于你们马上要做的这套，是2015年，第32届的复赛真题。”
“这套题的难度偏低，大概排在近些年的倒数第二。”
“当时还没改制，这套理论题的满分是160。”
“为了方便，我给你们都换算成百分制来说。”
“当时的全市第一，大约是百分制的68.12分，不算实验的话，省一大概是46.87分。”
“全国第一我也不知道，大概也不会超过75分吧。”
陶菲菲几乎不打磕巴地，就将160分制的分数换算成100分制。
虽然不是什么复杂的计算，但这个心算能力也可见一斑了。
转眼间，她已将卷子分成三份，辅以两张答题纸和两张草稿纸。
“还有问题么？”陶菲菲最后问道。
“有。”江青华忽然举手，“这个……省三线大概多少？”
“这个……没人关心吧……”陶菲菲挠了挠头，“十几分二十分？差不多就这样了。”
“了解了。”江青华说着，也掏出了自己的计算器，“我朝着20分努就对了。”
李峥看着似乎很有决心的江青华，不知为何，恍惚看到了曾经的梦溪老师。
如果一上来就这么聊的话，分数将很可能是个位数……
陶菲菲也不好打击江青华，就此起身分发起试卷，一上来就推给了林逾静：“逾静，我对你的期待是65分，这个分数可以保证进省队了，更何况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复习。”
“唔。”林逾静接过试卷，全神贯注之中，语言能力进一步离她而去。
之后，陶菲菲将第二份卷子给了李峥：“李峥，这份卷子已经进入了天赋选拔阶段，考虑到你还没开始系统性竞赛学习，我对你的要求是35分，只要你现在高于这个分数，我就有信心带你冲省队。”
“全力以赴！”李峥早已听得鼻孔冒火。
妈的不愧是陶老师，这话说的比老孙霸道多了。
35分对么？
老子混了这么久，竟然要为这个耻辱性的分数而搏命？
来吧，倒要看看这题有多虐。
最后，陶菲菲把第三份卷子发给了江青华。
“20分太难了，14分吧，14分咱们就冲省三。”
“好！”江青华兴奋拔笔。
“如果低于14分的话……”陶菲菲暗暗抬了抬眼镜，“希望你快些投入高考复习，就不要再想竞赛的事情了。”
“啊……”江青华一声轻叹。
此时才意识到。
原来这次考试的真正目的。
是劝退自己。
江青华不禁两眼一红。
我这两个月的学习，就如此不堪么陶老师？
俄罗斯妖题我都翻烂了啊。
妈的，不行。
14分。
就14分，总有办法得到的。
就此，三个人为了“碾压李峥，确定绝对地位”，为了“与林逾静战争更多胜利”，为了“证明自己”。
同时，展开了紧张的答题。
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只剩下了揉纸的声音。
陶菲菲对此并不关心，这便打水续茶去了。
办公室内，李峥毫不犹豫地开启了思维加速。
112倍速。
解封！
【第一题】
【在太阳内部存在两个主要的核聚变反应过程：碳循环和质子-质子循环。】
刚读到这里。
李峥就感觉不太对……
不应该是小人推车，小球浮水，弹簧使劲一类的问题么……
咋一上来就玩核聚变了……
【其中，碳循环是贝蒂在1938年提出的，碳循环反应过程如图所示。】
【图中p、+e和en分别表示质子、正电子和电子型中微子】
李峥逐渐慌乱起来，顺便看图。
那是一张由碳-12，氮-13，未知物Y，氮-14，未知物X，氮-15，六种物质组成的环状循环图，首尾相连，解释了太阳内部的碳循环过程。
其间，每个步骤伴随着质子、电子以及中微子的进出。
明明是物理过程。
李峥却品出了化学成环的味道。
他吓得晃了晃脑袋。
不好，化学中毒太深了。
GTMD周成环。
将周成环的笑脸挥去后，他继续审题。
越审越慌。
题面最后已经变成了这种东西——
【已知+e、p和He核的质量分别为0.511MeV/c2、1.0078u和4.0026u（1u≈931.494MeV/c2）】
【（1）写出X与Y代表的核素。】
【（2）写出一个碳循环中，所有的核反应方程式】
【（3）计算完成一个碳循环过程，释放的能量】
审题结束的李峥，难免有些呆滞。
这真的是高中生该探讨的问题么？
物竞预赛题和复赛题之间的跨度，也太恐怖了吧？
稳住，稳住。
虽然这种题型从没见过。
但既然处在这里，凭借自己现在的物理知识应该是有解的。
仔细看图……
虽然恐怖，但其过程无非是质子、电子和中微子的进出。
每种物质，无非也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
想到这些，李峥曾经苦啃的无数化学知识也冒了出来，尤其是《物理化学》部分。
只要根据步骤，推算出X与Y的质子、电子和中微子情况，即可进行元素推断。
顺着图示循环，李峥首先看到了Y，Y在加入一个质子后，变成了氮-14。
氮-14是由7个质子和7个中子组成的，也就是说，Y比氮-14少一个质子。
也就是说Y的质子数为6。
到这里，瞬间变成了初中化学。
质子数决定了元素种类，质子数6对应的只能是碳了。
此外，除了6个质子外，Y还有7个中子。
因此，Y=碳-13。
做到这里，李峥连眼儿都没瞪。
呵！
也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怕罢了。
稳住去做，手到擒来么。
顺着这个方法，他也轻松得出了X为氧-15。
第一问迎刃而解，洞悉了整个碳循环后。
第二问要求写出的核反应方程式，也逐渐成为了送分题。
那么，难点也只剩下第三问，计算整个过程的能量释放了。
瞅瞅这道题，充满了质子和中微子的进进出出，让你计算释放的能量。
这还用想？
爱因斯坦的爆炸头都压不住了。
E=mc2招呼上。
（释放能量=质量X光速的平方）
只需要算出损失物质的总质量m就好了。
纵览全图，总共损失了4个质子、一个氦-4，以及两个正电子。
此时再扫向“0.511MeV/c2”、“1.0078u和4.0026u”这些恐怖的数字。
这不把质量都给出来了吗。
为了方便计算，连光速的平方都帮你放在分母上了。
至于MeV，是一个能量单位，代表的是兆电子伏特（ev），纯粹是个单位，不用管。
因此，只需在答题纸上列出算式，而后打开计算器，啪啪啪一通便可得出最终答案——
25.619MeV。
哇！
太阳内部的核反应解开了。
这便是一个碳原子循环聚变的一生！
遥想着太阳内部，一颗普通的碳原子，已经重复了这个过程，长达46亿年。
李峥不禁心潮澎湃。
同时，他又默默闭眼。
且听风吟。
回来了。
学习之妙。
物理之爽。
全部都回来了。
这就是我的本命物理。
再恐怖的题面也不要怕。
勇敢的面对它。
就算是林逾静，也屠给你看。
192 机缘来了
在李峥沉迷解题的时候。
他并不知道，江青华已经疯狂抓头很久了。
太阳？核聚变？核反应方程？
江青华，乱了。
越乱，就越会被恐怖的题面迷惑。
越乱，就越难发现简单纯粹的解题思路。
不知乱了多久之后，江青华瞄向了第二题。
这是一道小球撞杆儿，算动能和速度的经典题目。
这个好，有套路。
动能、动量守恒的公式套上去就对了。
然而，他错了。
他并不知道，物理竞赛中。
越是看似恐怖的题，它其实越简单。
越是什么小球和杆儿之类的弱智玩意儿，反而越难。
比如人造卫星轨道，太阳核反应之类的东西，虽然题面很壮阔，但也只是考验的是你的应用代入能力罢了，只要把物理环境和简单的知识串在一起，总能轻松地给出答案。
反而小球和杆这些鬼东西，对你的考核精细到恐怖的程度——
球撞到杆的哪里？
杆会产生怎样的扭转？
扭转到极限后，又会怎样摇晃回来？
最终会停留在什么状态？
对了，这个杆儿的两端，还各绑了一个小球儿。
这种复杂的状况，祭出微积分一步步分析，基本已成定局。
江青华在这个过程中，无疑越陷越深。
他开始深深地怀疑起自己。
为什么学了这么久，反而连小球细杆这种弱智题都搞不懂了？
苦痛之中，江青华的肚子也不争气地咕噜起来，有些扛不住了。
其实，这道题着实也难了李峥很久，远比太阳核聚变要久。
只因计算步骤，实在是太复杂了，比数学考试还要难很多。
至于林逾静……
她用了一种角速度和角动量的奇特的方法完成了解题，完全绕开了过程分析和求导计算，早已开始做第三题了。
这三种境遇，也完全体现了三个人的风格。
李峥：A→B→C→C……→C
林逾静：A→（奇怪的思路）→Z
江青华：A→？→B→？→A？→C？→……→？？？
……
办公室内的战争打的火热，办公室外却很悠闲。
陶菲菲打水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了接受采访归来的俞鸿。
虽然平日没有太多的交集，但面对竞赛，面对对于如何培养李峥和林逾静，俞鸿破天荒地热情起来，拉着陶菲菲就不让走了。
“小陶，你可千万别小看李峥。”
“这个人的进步速度非常恐怖。”
“而且他是全方面，没有知识死角的进步。”
“最后赢了李峥几分的那个史洋，可是从小就泡在化学实验室，多少年一遇的化学天才。”
“结果李峥的理论分不还是比他高？要不是实验机会有限，结果还不好说呢。”
“你就听我的，直接给李峥树一个最高的目标，往前冲就对了。”
陶菲菲听得连连点头，但也有些不以为然。
在她眼里，化学竞赛与物理竞赛的差距，大概相当于亚运会和奥运会的差距。
差距的核心在于，化学有大量硬吃的知识点，而物理更拼天赋。
这就导致那些真正的妖人，根本没精力也没兴趣投入化学竞赛，只有物理竞赛才能提供给他们施展才能的舞台。
李峥化竞得到如此恐怖的成绩，其核心原因还是他本人恐怖的学习强度。
论起思维天赋，他当然也不赖。
只是，他将要面对的，可是一大群林逾静级别的妖孽啊。
当然，陶菲菲也不好直面跟俞鸿杠，最多只敢阴阳怪气。
“那俞老师，我请教一下啊。”陶菲菲搓着水壶，不紧不慢问道，“您看啊，化竞初赛，李峥和林逾静一个第二，一个第七，大概差了5分对吧？”
“是，我也没想到李峥更高。”俞鸿连连点头，“你要知道，当时史洋又比李峥高了五分，之后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李峥的国决成绩完成了全面反超。”
“是是是……但我想问一下……”陶菲菲抿嘴道，“就以化竞初赛为时间节点，假如李峥投入学习化竞的精力是100，那林逾静大概是多少？”
“……”俞鸿眉色一紧，想了很久后，才抬起手，比划了一个2。
“20？”陶菲菲问道。
“2。”
“……”
“……”
两个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其实这个2，我已经说的比较保守了……感觉她打篮球都更用心一些。”俞鸿摇头叹道，“没办法，我这辈子没见过林逾静这种程度的。”
“您这么一说，我反而对林逾静的期待更高了……”陶菲菲倒抽了口凉气，说道，“您要知道，面对物理竞赛，林逾静的投入……是100。”
“妈呀……”俞鸿惊得张大了嘴，“那你……还教得了吗？”
“哎！”陶菲菲痛苦地拍了下大腿，“太难了，她偶尔有问题……我根本都听不懂在问什么……我都怀疑我这个研究生是假的……”
“还好她没问过我化学题。”俞鸿劫后余生，冲办公室努了努嘴，“现在他们干啥呢？”
“做复赛题，相当于你们化竞的初赛吧。”陶菲菲小声道，“俩人较上劲了呢。”
“正常，化学也偶尔较劲。”俞鸿不觉变得期待起来，“是真题么？你知道分数线么？”
“真题，我都知道。”陶菲菲摇头道，“不过我大概能猜到结果。”
“呵呵。”俞鸿眼睛一眯，轻轻拍了拍陶菲菲，“你还是太年轻了。”
“……”
“结果出来了再找我聊聊吧。”
“来不及的俞老师，这套题得做到晚上7点多……”
“没事，我等你。”俞鸿也便掏出手机，吞了口口水，“好久没吃烤肉了。”
“……”陶菲菲意识到，俞鸿又要在学校吃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俞鸿此时，已经摆弄着手机远去了：“那我订个6人份了啊，好歹有俩大小伙子呢。”
“您……破费了……”
……
陶菲菲进了办公室，见三人都在努力解题，本意是不想偷窥的。
但还是忍不住。
作为一名物理教师，她对自己的判断力是十分自信的。
这种自信不是天然拥有的，而是在一次次预测与结果的比对中磨练出来的。
李峥35，江青华14，林逾静75。
这便是她预测的，三个人最佳发挥的水准。
现在已经开始二十多分钟了，大概能看出一些端倪。
陶菲菲就此悄咪咪地溜达到林逾静身后。
少见地，林逾静没有发现她的偷窥，依然在低头认真验算。
陶菲菲粗扫着答题纸，眼见前三道题颇具美感的答案，只稳稳点头。
不愧是林逾静，大概第五道题才会感觉到难度吧。
接着，陶菲菲又溜达到了江青华身后。
看着他白茫茫的答题纸，和凌乱稀疏草稿纸。
陶菲菲笑而不语。
搞复赛题，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啊。
最后看李峥。
只一眼，陶菲菲便慌了起来。
草稿纸已经快写满了……
就连答题纸也写了不少。
但只是前两道题都给出了完整答案，后面的题目都只有一些琐碎的步骤，距离答案还很远。
这是什么套路，脏分题魔吗？
所谓脏分，就是明明不会做，但可以写很多似是而非的东西，哪个点撞上了，便能捞个一两分。
陶菲菲不禁抬了抬眼镜，仔细看去。
她发现李峥并非是硬写知识点，答题纸上给出的步骤八成都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空有思路，却不知如何推算下去。
即便如此，陶菲菲也甚是满意。
李峥比她想像的要灵动许多，思路很开阔，现在只是差在技巧，培训一下，省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怀着这样舒适的心情，陶菲菲重又坐到电脑前，筹划起今天要留什么作业。
轻松写意的她并不知道，李峥已经陷入了绝境。
乍看之下，李峥似乎扫题扫得很快，20分钟就搞了这么多出来。
实际上，李峥已经开了足足1分钟的加速了，相当于狂做了两个小时的题。
答题纸上这些琐碎的步骤，几乎是他能答出来的一切了。
李峥也早已自估了分数，这个卷面，最多最多，也就30多分。
面对这个结果，李峥唯有低头苦叹。
不愧是陶老师，这个估算，真的是准啊……
他本是可以继续开加速的。
但那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做不出来。
原因无它，全在数学。
实际上，卷面上70%的题，李峥都有解题思路。
但真做起来，很快就被数学计算卡住咽喉了。
有人说，论思维量，数学竞赛是物理的6倍。
论计算量，物理是数学的6倍。
现在看来，那个逼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此时，李峥方才理解了剑宗与气宗的争端。
如果物理思路是内功，那数学水平就是剑法。
我虚竹小和尚，才初出茅庐，懂个毛个剑法。
偏偏还遭遇了，天山童姥林逾静这样的恐怖高手。
就算再加速50个小时……也干不过她啊。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被她踩在脚下，疯狂摩擦一阵子了……
正当李峥绝望的时候，江青华突然憋屈举手。
“陶老师……想上个厕所……”
他其实从见到这些题开始，腹部就有些不适，已经憋了很久了。
陶菲菲头也不转说道：“去吧。”
“那……我手机放这里了。”江青华这便起身，将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不用。”陶菲菲摆手道，“我相信你不会找答案。”
“还是留下吧，我怕自己忍不住。”江青华点了个头，这便转身要走。
“等等！”李峥突然嗖地一下拉住了江青华的胳膊，“是拉屎么？”
“……”江青华一阵愕然过后，木木点头，“是……”
“正好，凑个伴儿。”李峥也便起身，也便放下手机，同时冲陶菲菲说道，“我俩结伴，互相监督，绝不偷看答案。”
“行了……快去吧……”陶菲菲匆匆挥了挥手。
“唔……”林逾静却也机警地侧头望向桌上的手机，显然还有些怀疑。
“哦？”李峥揪着江青华，冲林逾静问道，“你如果信不过我们的话，我们可以憋着。”
江青华捂着肚子，一脸苦楚：“大哥……不要带上我，我这不好憋的啊……”
林逾静看着二人的样子，也只好咬牙扭头：“快去快回，作弊是小狗。”
“好。”李峥这便拉着江青华出了办公室。
刚一出门，江青华就加快了脚步，直奔三层的男厕所。
李峥的步伐却有些游离，作为一个深思熟虑，且经验丰富的人，他不禁问道：“你带纸了么？”
“没……”江青华已经喘着粗气小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你带了么？”
“我也没带。”李峥双眼一亮说道，“那我回去取纸，你先去好了。”
“成。”江青华已经不顾形象，迈开大步冲向厕所，口中不住地说道，“可千万别忘了我啊，本来就没带手机。”
“不会的，你先努力，我去去就来。”
李峥回过话后，火速回身冲向楼道，一路狂奔下楼，冲进了图书馆，连招呼都没打，便直奔最冷门的教材书柜。
目标只有一个——《高等数学》。
毫无疑问，天下最通用的剑谱，唯有《高等数学》。
在李峥原本的计划中，也是早晚要抽半个小时硬吃高数的。
但战争，总是来得毫无准备。
突遇天山童姥，正面硬刚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中间杀出来一个江青华，创造了拉屎的机缘，可以拖个20分钟。
就好像被绝世高手追杀坠崖，巧入练功秘境一般。
这20分钟的机缘，一秒钟也不能耽搁。
练剑！全部用来练剑！
李峥三两下翻出了无人问津的桐济版大绿皮高数书，而后直奔到门口台前，冲着老大爷火急火燎说道：“麻烦老师借我一些卫生纸。”
“……”老大爷看着绿册子，有些茫然，“借卫生纸可以……借高数书也可以……但同时借这两样……我就有些看不懂了。”
“情况紧急，我回头再解释。”
“好吧……”老大爷这便翻出一卷卫生纸推给李峥，“我斗胆推测一下……你大概是要在拉屎的时候看高数吧？我在学校待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将这二者结合的，佩服，佩服。”
“多谢老师。”李峥抄起卫生纸便冲了出去，跑进楼道才想起回头喊道，“别告诉林逾静！”
“……”
……
三层男厕所。
江青华才蹲下一分钟，便听到了李峥的粗喘声，以及隔间被打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卷卫生纸从隔板底下递了过来。
“多谢多谢！”江青华接过卫生纸，很是感怀。
仔细想想，厕所的隔断，为什么底下的设计总是空出一段距离呢？
这段距离，偏偏又刚好能让手通过，刚好比卷装卫生纸更高一些。
细思极妙。
这个设计，真是太有人情味儿了。
江青华感怀之间，李峥已经蹲着翻开了高数书。
之前欧星灼和吴数提过，物竞在国决前，对数学的要求，除了高中数学知识外，只啃高数上册就基本够了。
现在，设拉屎时间还有15分钟。
全速之下，可以学习28个小时。
不知够不够用，先学再说。
真正的量子速读，开始了。
函数、极限、微分、积分，一个个啃过去。
可惜的是，眼下并没有纸笔和做题环境，李峥也只有强行心算，难度陡增。
就这么蹲了“一个小时”过后，李峥才勉强搞懂了函数的前几页，只感到举步维艰。
而且学习环境还极其恶劣。
味道就不说了，关键是现在蹲地这个姿势，非常不利于血液循环。
高数……果然是不好啃的存在，十几分钟再怎么说也不够用啊。
正当李峥有些气馁的时候，一个提示突然弹了出来。
【检测到持续学习数学达到1小时】
【入魔状态开启，数学学习效率提升50%】
李峥眼儿一瞪，信心大振。
理论学习时间相当于突破40个小时了。
修魔好啊，修魔就是好啊。
隔壁，江青华总能听到翻书的声音，他也只当李峥顺手抽了部漫画拉屎的时候看，毕竟平时就是这样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青华只是单纯的发呆。
李峥却已经进入了“妙”个不停的超爽学习阶段。
无它，微积分是真的妙。
甚至可以说，微积分就是数学上的工业革命，就是工业里的蒸汽机。
以李峥自己的理解来说。
微积分之前的数学，数学是一柄直尺，经典而又富有美感，但只能测量宏观且不能有弯曲的东西。
微积分的出现，为这柄尺子赋予了弧度，也将尺子的精度深化到了微观世界，为人类科学，展开了指数级的延伸。
领略着其中的奥妙，李峥即便是蹲在厕所，也不禁频频喊妙。
18分钟后，李峥终于合上了书。
感觉学完了一个大一。
“妙啊……”他最后一次叹道。
“咳……”江青华在外面咳了一下，“完事儿了么……”
“嗯？你是谁？”李峥下意识问道。
“你……还好么……”
李峥连忙晃了晃头。
因为沉浸学习太久，他都有些忘记之前在干什么了。
四望之下，他才想起来，自己原来是在拉屎。
和江青华一起。
为什么会来这里来着？
对了，是为了做通那张卷子……
还有手刃林逾静。
想到此，李峥假意擦了几下，起身冲水。
这次还真是学的太入了，腿都麻了。
待他把高数塞进衣服，开门出厕，见到江青华。
竟然有些多日不见的感触。
一便不见，如隔三秋。
同样都是一次如厕。
有人发呆。
有人已经迈入了数学的圣堂。
因为还在“测验”之中，二人也没再说什么话，这便回到教研组，继续答题。
李峥此时再望向那些卡住了自己的计算过程。
不禁笑了起来。
数学问题，通通都是数学问题。
几十个小时的高数学习，确实使李峥产生了质变。
但真做起题来，却也没有那么顺畅。
其一，他的高数学习，更多的只是掌握了基础工具，并没有太多实战巩固。
其二，物理复赛的数学演算量极其之大，很多题只看解题过程，甚至根本看不出这是一道物理题。
尤其是光学题，怎么看都是几何题。
好消息是，这些题虽然复杂，但主要集中在计算量上，计算思路并没有太多需要创新的地方。
计算不顺，不用怕。
算他娘的10个小时，不顺也顺。
物理数学气剑合一。
还怕干不倒她一个林逾静？
193 又来了……又来了……
不知不觉，天已渐黑。
学校从安静到喧嚣，又从喧嚣归于平静。
唯有三人握笔的手，始终未停。
办公室里，陶菲菲打了个长长哈欠，放下鼠标，擦着眼睛，瞅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12月24日，7点10分。
“哎……”她不禁叹了口气。
27岁的平安夜，竟然是这么过的。
但听得耳畔嘶嘶的笔耕声，她又淡淡一笑，似乎得到了一些慰藉。
左右望去。
江青华一脸生无可恋，正侧趴在桌上，对着草稿纸枯燥涂写，不像是在计算，更像是单纯的发泄。
林逾静依旧聚精会神，与开始并无二致。
至于李峥，陶菲菲在看到他之前，先看到了他旁边的七八张密密麻麻，像是邪教经文一样的草稿纸。
“艹……”陶菲菲心下惊骂道。
这人在干什么？算原子弹方程吗？
再看李峥本人，比开始答题时显得更加奔放，明明只是三个小时，却有些蓬头垢面的感觉，眼神更是早已痴了，时不时还傻笑一下。
这到底是什么？两弹一星元老也没这么拼吧？
原来做题真的能走火入魔吗？
“咳……”陶菲菲赶紧咳了一声，“好了，时间到了。”
啪！
林逾静瞬间撂笔。
平心静气，仰视前方。
有种绝世高手的大气。
这之后，江青华也撒了口气，任着笔从指间滑落下去。
李峥则眼儿一瞪，狠狠怕下笔，拿起自己的卷子欣赏起来，嘴里似乎在喊“妙啊”，但干涸的嗓子已发不出太多声音。
对他来说，这次考试，即便不算中间上厕所的时间，也足足开启了12个小时的加速。
并且，每个小时都有所提升。
放下卷子，李峥的第一反应也是检视状态。
【数学：136→168↑↑↑】
【物理：207→215↑】
哈！
这是什么？
以战养战啊！
与高手过招就是够劲。
“好了，收卷子了，我这就判。”陶菲菲晃着头，揉了揉后脖颈子，“竞赛卷的过程分很细，我判也要判一会儿的，你们别着急。”
“嗯。”林逾静第一个将答题送到了陶菲菲面前。
陶菲菲擦着眼镜，只粗粗一扫便笑了：“每道题都做了，可以可以，其实这种卷子设计的时候，就根本没指望有几个人能做完的。”
接下来，她收到了江青华的卷子。
方才发现，江青华竟也每道题都做了。
不过没一道做完。
甚至很可能没一道做对。
只是单纯的把他掌握的公式贴了上去。
然后瞎比填一个结果。
虽然江青华概念理解不透，计算能力不佳。
但论到考试的脏分技巧，着实有一套。
最后是李峥的卷子。
这简直就是江青华的Plus版。
卷面乱到混沌，密密麻麻涂涂改改，搞得跟草稿纸似的。
需要下很大的力气才能看明白。
陶菲菲也只好揉着胳膊苦笑道：“这可有的忙了，你们自己感觉能多少分？”
“60来分吧~~”林逾静搬着椅子凑到了陶菲菲身旁，搓着手讥笑道，“先给李峥判。”
“随你。”李峥哼了一声，“让着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吱吱吱吱！”林逾静扭头摆耳就做了个鬼脸。
“桀桀桀桀！”李峥还了她一个单纯的鬼。
“……”江青华卡在中间，委屈地低下头，退了一步。
你们怎么……总有新花样……
桌前，陶菲菲拿起红水笔，展开了李峥的答题纸：“对了，俞老师也在等成绩，去叫她一下。”
李峥和林逾静丝毫不为所动，都紧盯着卷面。
江青华呆滞片刻后，默默回身，走了出去，安静到全程没有被发现。
不多时，江青华便搬着电烤炉回来了，俞鸿也随后拎来了两大袋子外卖烤肉。
不过房间里的人却没关注他们，只聚精会神在卷面上。
二人也忙放下东西，凑到了陶菲菲身后。
陶菲菲此时已经判完李峥的卷子，但圆珠笔还时不时在卷面上点一点，正在根据步骤分析算成绩。
片刻后，她大笔一挥，在卷头上写下了一个数字——
67！
写下这个数字后，陶菲菲直接扔掉了圆珠笔，转瞪李峥。
“我去……真就直接省队水平？！”陶菲菲吐沫星子都喷出来了，忙又擦了擦嘴，捧起答卷，“虽然卷面乱的可以……但能感觉到，你是在不断的提高，推翻自己之前的认知，我这个感觉对么？”
“陶老师好眼力。”李峥微笑着点头道，“我正是以战养战，以题补脑，这大概是我到现在为止，做过最痛快的卷子了。”
“真的，就你这个劲头……”陶菲菲放下卷子长叹道，“把你关屋子里，给你理论书和草稿纸，搞不好还真能算出原子弹核反应方程。”
“唔……”林逾静不甘地抓了抓陶菲菲的胳膊。
陶菲菲窃笑道：“啊，是是是，有些过度称赞了。”
俞鸿紧跟着问道：“这是百分制么？省一大概多少分？”
陶菲菲这才发现俞鸿来了，忙起身答道：“对，我按百分制算的分，省一大概……不到50吧，全市第一名也就70分。”
“哎……”俞鸿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哭该笑。
现在可算证明，李峥也足以挤入天才的行列了。
可为什么，这班子天才……就不能喜欢化学呢？
陶菲菲这边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向李峥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高数？”
李峥嘴一张，便又合上了。
拉屎的时候？
这么说不合适吧……
这不得被广大高数挂科的同学打死。
而且这样有些太刺激江青华了。
李峥也只好勉强答道：“化学集训，闲来无事学的。”
反正，所有事情都推给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就对了。
“嗯，这就说得通了，虽然看解题过程还不太熟练，但能推出来也是水平了。”陶菲菲这才将卷子递还给李峥，嘴一咧，抬镜笑道，“很开心我的预测错了，现在开始，目标改变，你要进不去国集，可别说是我教的！”
李峥闻言神色一震。
好啊，这个目标好啊。
“谢谢陶老师！”李峥双手接过卷子，不仅充满感激，而且充满钦佩。
陶老师，其实你的预测，并没有错。
我拉屎之前，真的只是35分的水平。
谁又知道，会有这样的奇遇呢？
怕不是史洋的学运吸多了，连命脉宝地都一起吸过来了吧？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那么接下来……
李峥眼儿一眯，瞥向了林逾静。
后者正轻轻咬唇，双手抓着衣角，紧张地看着陶菲菲判卷。
李峥笑了。
没记错的话，她的自估分数，可也只有60多分罢了。
如果超过65，那么叙述就应该是“70左右”才对。
因此很大概率，她的分数在65以内。
而我猛男李峥，足足67！
这次总他娘的没跑了吧。
来了，来了。
就快来了。
“准备好了么？”李峥抑制不住兴奋，面颊微扬，“失去化学，失去很多；失去物理，失去一切。”
“唔……”林逾静根本不敢去看李峥，也不敢去看卷面。
李峥不由得更加兴奋起来。
就是这样，只有在物理上击败林逾静，才是完全胜利。
李峥已经在想像起林逾静落败的样子了。
那一定是一次非常赏心悦目的高等炸毛。
还会有跺脚、咬手指，以及颤音连续“唔”。
为了迎接这一刻，李峥已经摸向了手机。
这么稀有的炸毛，可得全部都录下来。
存一辈子！
“呵呵……呵呵呵……”李峥抬着眼儿，不觉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陶菲菲突然一拍桌子，惊声尖叫——
“疯了！全疯了！82！还有两道题的解法连标答都没给！”
嗡！
李峥身子一僵，耳鸣之中，心脏仿佛停搏。
整个人都晃动了一下。
还是江青华将他扶稳的。
“不是……不是……”李峥茫然地晃了晃头后，无助地望向林逾静，“你不是说60多……”
这一看才发现。
林逾静正在拿着手机偷拍。
“吱吱吱吱~~~”
并且在捂着嘴讥笑。
这一笑，笑得李峥肝胆俱裂。
“啊！”
接着后退一步，脑袋一懵，双目一黑。
咚……
瘫在了椅子上。
故事里的周瑜……大概就是这么被气死的吧。
假的，全是假的。
一切的表演，都是为了此刻。
输了。
输的很彻底。
最惨烈的输，便是你以为能赢，但还是输了。
就像被猫猫玩弄在爪间的老鼠一样。
它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逃脱。
李峥不禁想到了，刚认识欧星灼和吴数的时候，曾去麦当劳估分，算出分数后，吴数也用过类似的招式，假意不敌欧星灼，但欧星灼甚是老练，根本没急着高兴，只以最终成绩公布为准。
这才是老江湖啊……
悲怆之间，伴在李峥身后的，还是江青华。，
他轻轻拍打着李峥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江青华此话说得甚是悲凉，似乎也是位老江湖了。
“谢谢，我好多了……”李峥轻轻推开了江青华的手，扶着椅托起身，不去看林逾静，只一步一挨走到桌前，观察起林逾静的卷面，口中嘟囔道，“你又是什么时候学的高数？”
这是李峥最后的挣扎了。
我虚竹小和尚，偷练华山剑法就罢了。
你天山童姥。
何时会用剑了？
“没学啊~~~吱吱~~”林逾静依旧讥笑着记录李峥的点点滴滴，“都是高中数学~~”
李峥猛瞪过去：“这不可能……”
“可能。”陶菲菲亮出林逾静的卷面，“感受一下林逾静的思维吧。”
李峥将信将疑地低头望去。
最先生出的感受只有一个——简洁。
每道题，都做到了最为简洁的程度。
配合着她淡雅的笔迹，在美感上就已经碾压全部选手了。
再看思路。
全他娘的是投机取巧！
能不走正路就不走正路。
拿第六大题来说，那是一道电学与力学的混合题，讲的是一个吊在空中的正方形导线圈，在旁边的竖直导线通电后，产生转动的过程。
题面本就很复杂了，问题更变态。
需要你给出任意时刻t，导线框中的感应电动势E，以及外力矩M。
因为牵扯到了大量的几何知识，即便是掌握基础高数的李峥，也在这道题上砸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大概过程是这样的——
根据电流I算出导线框受到的两个力F1F2。（10分钟）
→根据欧姆定律联立出一个巨大方程（5分钟）
→做几何题，计算合力矩。（30分钟——∞）
→将合力矩套回巨大方程求解（并没有算出来）
即便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李峥也只拿到了一半的分。
反观林逾静。
因为XX和XX，要使XX保持XX，XX必须等于XX。（1分钟）
→通过XX=XX，联立出一个神奇的方程。（3分钟）
→求解（10分钟）
类似的例子，数不胜数。
虽然这些物理题的复杂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但恍惚之间，李峥又好似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次兵乓球淘汰赛。
【淘汰63人，一场一人，63场。】
当时，林逾静绕过了分步计算，绕过了除法。
这次，她绕过了几何和高数。
这是什么？
这说明什么？
“懒！”李峥眼儿一瞪，“你还是这么懒啊。”
“？？？”林逾静也瞪眼了，“是聪明！”
“那也是为了犯懒服务的聪明。”
“！！！”林逾静一气之下，立即结束录制，低头捣鼓起手机，“给你发班级群里，发臭……发唐老师！”
“好了，你们两个。”陶菲菲手一抬，一人扇了一个小脑瓢。
“先说你李峥，逾静这就是聪明，再复杂的题目，她一眼都能找到题眼，甚至很多都是隐藏题眼，连出题的人自己都没想到，这不是聪明是什么？”
“再说你逾静，我早说要你学那些高数内容了，你就懒，就不学。你要知道，并不是每道题都有这么精妙的题眼的，总有要一步步，踏踏实实攻克的难关，今天这套题简单，题眼多，对数学要求还没那么高，换一套难些的你也过不了50分。”
陶菲菲各打50大板后。
局面并没有太多好转。
“好，算她小聪明。”李峥勉强点头，“但懒也是客观存在的。”
“呲……懒也比你厉害。”林逾静心一横，干脆直接伸手，“陶老师，我想做一套我过不了50分的卷子。”
“呵！”这下换陶菲菲瞪眼了，“真当不存在能难住你的卷子？你是在藐视我的搜题能力！”
“就是，拿出来考考她！”李峥见状，忙撸起袖管，指着林逾静拱起火来，“来点计算量大的真家伙，再干他娘的一轮。”
“好，今儿谁都别回家了！”陶菲菲这便抓起鼠标，伏案狂搜，“平安夜么，约什么会，搞什么对象？做题，都给我做题！”
“冷静点，陶老师……”俞鸿吓得拥了上去，“我是有经验的，这两个人，不值得置气，对自己好一点……”
江青华也拦在李峥身前，眼眶酸红：“你不饿么……我已经饿了……那样的题……再来一套会出人命的……”
劝了半天，才算把那张也许能难住林逾静的卷子按了回去。
俞鸿这才有机会插嘴：“刚刚忘记问了，林逾静82分，大概什么水平？”
“我也不知道。”陶菲菲扭脸不理林逾静，“爱什么水平什么水平。”
“唔……”林逾静勉为其难，揪了揪陶菲菲的袖口，“不生气不生气……陶老师能难住我好吧……”
“哼……”
“和好吧……”林逾静又上前蹭了蹭。
“……”这下陶菲菲绷不住了，抬手使劲揉了下林逾静的脑袋，“赶紧给我学高数去……”
“嘿嘿~”
话罢，陶菲菲才凑到俞鸿耳边轻声道，“现在林逾静的水平，国集稳拿，IPhO有望……”
“果然……”俞鸿怅然一叹，满脸都是酸味。
倘若林逾静愿意在化学竞赛上多走一步，多投入哪怕1分精力……
也许去布拉格的，就不是史洋了。
唉！
也不知是她的命运里就没有化学。
还是化学的命运里，根本就不能有她。
另一边，暂且停下干戈的林逾静一个人背身坐在椅子上，低头对着手机暗搓搓反复欣赏，不时吱吱一笑。
李峥难免又气又烦。
这人怎么一点高手风范都没有。
装哔还是带录像的？
老子化学竞赛那么屌了，还不是与全国同学和谐有爱？
明明是高手，品行却如此恶劣。
欠治！
但偏偏，李峥还就没办法治她了。
67比82。
差了足足15分。
在实际竞赛中，这已经甩开上百人了，大约是冠军与二等奖之间的差距。
这还是在自己脑力全开，狂做了十几个小时，外加拉了一次屎的结果。
再者，林逾静根本就是气宗的人，用的都是高中级别的剑法，纯靠内功便已将复赛题做到了这种程度。
还是邪门偷懒的内功。
不是九阴真经，就是葵花宝典。
这次自己虽然败了，但也要千万稳住，不能急于求成，堕落进她的邪恶流派。
踏踏实实练自己的少林易筋经，稳扎稳打，才是战胜恶人的正道。
现在，怕是暂时没办法治她了。
不，有办法。
告老师！
李峥立马贴到陶菲菲身旁小声告状，“陶老师你管管，林逾静的拍摄行为属于学习凌霸了。”
“？”
李峥补充道：“她不仅学习凌霸，还会拿这段视频威胁我，逼我做一些不耻的事情。”
“驳回。”陶菲菲根本不理李峥，扭头就挽起了林逾静的胳膊，“逾静在我这里拥有一切特权，你活该。”
李峥含恨咬牙。
气得狠狠捶了一下江青华的肩膀。
老师就是这样。
见分忘义！
只要分数高，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世界太现实了。
陶菲菲也跟着欣赏过李峥遭重创的视频后，回头说道：“差不多了，开餐？”
“开始吧。”俞鸿已不知何时戴上了围裙。
“我来摆盘。”李峥也撸起了袖管。
“这个……”唯有江青华，屹立不动，呆呆举手，“我的卷子……还没判呢吧？”
“……”
“……”
完全被遗忘，这才是真正冷冽的事情。
194 年轻真好啊
接下来，大家布置餐桌的功夫，陶菲菲草草完成了判卷。
“15分，省三有望。”陶菲菲盯着远处一盒盒肥瘦相间的厚肉片道，“不过今后……（吞口水）……精力还是放在预赛题……（吞口水）……上吧。”
“啊……我也达标了……”江青华看着卷面有些惊喜。
旁边摆盘的李峥也鼓励道：“嗯，预赛内容和高考内容是重合的，顺便也突击一下数学，不亏的。”
“好！”江青华握着15分的卷子，多日以来，终于又找到了一些学习上的自信。
不多时，烤肉大餐布置完毕，办公桌上已摆满了餐盒。
牛排、牛肋、牛舌、羊肉筋、厚五花儿、鱿鱼须、土豆、韭菜……
这是真的横啊。
烤肉这种事，本来是要齐动手的，但俞鸿并不相信其他人对于火候的掌控，坚持她自己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俞鸿慢条斯理地摆好烤炉，通上电，点上油，待冒出淡淡白烟，轻轻搭上了两片厚牛肋。
滋滋——
伴随着肉片上煎出的油泡儿，整个办公室都喷香起来。
俞鸿早已围着围裙全副武装，一手持夹，一手持剪，几十秒的翻烤之间，便已将大片的厚肉片剪成一份份小肉条。
且每一条，都有肥有瘦，谁也不比谁多，谁也不必谁少。
又过了几秒，肉已初现金黄。
俞鸿眼疾手快，眨眼间，便夹起几块肉，分发到各人的蘸料小蝶之中。
“辛苦俞老师！”
“这一手妙啊。”
“俞老师您办公室里……家伙怎么这么全……”
“唔，好吃！”
众人的称赞中，俞鸿一丝不苟地将六片土豆摆好开烤后，才坐了回来，品味起自己的那份肋条。
这会儿，其余4个人早就吃完了，全都干瞪着眼看着她。
对李峥来说，十几个小时的酣畅做题后，来一顿烤肉，实在是爽，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江青华来说，这肉咬一口能出油来，一定很贵，沾光补补身子，还是挺好的，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陶菲菲来说，有人陪着一起过平安夜，大概能淡忘那些伤感吧，正如那酸甜的沾汁，刚好遮过了那一点点肥腻……但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对林逾静来说，为什么这么慢又这么少？
片刻后，俞鸿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看着吞口水的几个人笑道：“好久没有这种抢着吃肉的感觉了，就这么吃才好吃啊。”
这话只有陶菲菲才听得懂。
她与俞鸿这一代人上学的时候，偶尔一堆人一起下馆子，又点不起太多的菜，最多只有刚刚好。
可是年轻人吃好吃的，哪有刚刚好？
于是，每上一道菜，都是一片风卷残云，不出1分钟，盘子便空了。
一群人唯有意犹未尽地等待下一道菜上桌。
这么吃一顿饭，痛快吗？
不痛快。
香吗？
真香！
相反，近些年富裕了，昔日那些抢食的同学偶尔会在某人的婚宴聚首，面对那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却很难再提起胃口，不过夹两筷子意思一下罢了。
放下筷子，再回味往昔。
说不清是贪那口味道，还是念那曲青春。
……
八点来钟，肉吃净了，桌子也都收拾利索了。
俞鸿和陶菲菲畅聊着“那口味道”与“那曲青春”，似乎很满意这顿烧烤。
但李峥、江青华和林逾静，却一点也不满意。
心里只有两个字。
就这？
能吃饱？
尝到了美味的他们。
被勾出了更深的饥饿。
终于，校门口取自行车的时候，李峥憋不住了。
“青华，还想吃么？”
“想……”江青华直直点头。
“我知道店在哪里。”李峥嘴角一扬。“走，我请你。”
“啊？合适么？烤肉很贵的吧？”
“没事，我过生日，有经费。”李峥笑着拉出了自行车。
“啊！”江青华也忙拉出自行车，与李峥的自行车撞了一下，“生日快乐啊！”
“客气个啥，走着，吃肉去。”李峥呵呵一笑，也跨上了车。
“走着！”江青华刚一跨上车，便看见了不远处正在戴毛线手套的林逾静。
她正瞪着这边，即便是黑夜，也能看到那双不甘闪烁的瞳孔。
像是一只猫老远看到了肉，但却在狗的嘴里。
江青华心道，莫非……林逾静也馋这一口？
他连忙蹬了一脚车，凑到李峥身旁道：“难得庆祝生日，也叫上林逾静吧？”
“要叫你叫。”李峥只哼了一声。
“嗨，不就一次考试么。”江青华一笑，也没多想，三两下蹬到林逾静车边道，“走啊，一起吃烤肉宰李峥去啊。”
她本以为林逾静会拒绝，或者至少矜持一下。
未曾想到，她瞬间挥去了之前的不甘，毛一炸，秒变期待脸。
“好啊好啊！”
林逾静满脸兴奋，一跃上车，望着前方的路口道：“渣渣快带路！”
“又换新昵称了吗？”江青华也只能回以苦笑了。
他并不知道，林逾静其实是很馋的，而且食量很大。
但偏偏，俞鸿以为小姑娘吃得少，把更多的肉都分给了李峥和江青华。
因此，林逾静才是吃得最不痛快的那个。
可她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更不方便问俞鸿点的到底是哪家的外卖。
现在有李峥带路加请客，以生日之名，吃顿管饱的超级烤肉，自然是极好的。
不过在江青华眼里，看到的却并不是这一层。
相处一年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林逾静如此兴奋，如此失态。
到头来……
自己只是一个传话筒罢了……
也许，还是一个电灯泡。
三人骑着车，一路无话地赶到了烤肉店。
李峥和林逾静刚存好车，便闻到了店里透出来的味道，不由得摩拳擦掌，愈发兴奋。
此时江青华看着二人，早已没了半点胃口。
事已至此。
他选择，成全。
看着急切锁上自行车，冲向烤肉店的二人，江青华并没有下车，而是原地翻出手机，强行挤出一丝丝笑说道：“啊，我爸让我快回家，你们两个吃吧。”
“别啊。”李峥回头道，“电话给我，我跟你爸说。”
林逾静也完全没有抛下他的意思：“关手机，来吃。”
“算了算了……”江青华收起手机，摆了摆手，原地搬起车头，重重地砸向了回家的方向，背对着二人，默默抬起右手强笑道，“生日快乐，把我那份也吃了啊，明天见。”
话罢，不顾二人的挽留，闷头蹬车，渐行渐远。
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和飘扬的散发。。
烤肉店门前，李峥和林逾静呆滞片刻后，猛然对视。
此时，他们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们两个单独吃饭？
瞬间，二人同时卷着风背过身去。
“饱腹感果然有延迟……”李峥呆呆吞了口口水，“原来我已经饱了。”
“唔……”林逾静也揉了揉肚子，因之前的失态而感到羞耻，“我食量很小的其实……”
沉默之中，二人不舍地走到自行车前，闷头开锁。
江青华并不知道，他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
一旦没有他，同学聚会的友爱氛围，会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曾经的他，千方百计，都没能参与。
唯有这次转身的成全，反而把到手的饭局拆了。
事与愿违，也不过如此吧。
……
虽然烤肉没了，但李峥还是要送林逾静回家的，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二人慢悠悠地并排骑着车子。
一个人想着烤肉。
另一个人。
也想着烤肉。
就这么想了一路，一直想进了小区，想到了单元门口。
李峥才发现，原来林逾静也是住在一座老的无名小区里。
就连夜晚散步的人都很老，老头老太一个个都戴着颇显威仪的眼镜，年轻时应该学习很好的样子。
李峥踏在自行车上随口问道：“这也是哪个系统的家属院吧？”
“嗯。”林逾静三两下锁好了车，起身嫌弃挥手，“渣渣走吧。”
“嘁，等下次的，有我喊你渣渣的时候。”李峥调转过车头，顿了顿，又回头望去。
林逾静还在目送，并没有走，见李峥又回头，忙侧过来，再次挥了挥手。
李峥斗争片刻后，还是问道：“听我爸说，你妈是特别重要的工程师……我猜是……航天工程师？”
林逾静也斗争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
“这样啊……”李峥抓了抓后脖颈子，支支吾吾说道，“以你的水平参加物理竞赛，很顺利就可以签约的……你该不会……算了算了……”
说到这里，李峥也说不下去了，闷头便要跑。
“说啊！”林逾静反倒追了过来。
“就是……”李峥犹豫着说道，“搞航天的话……要去蓟航的吧？”
“是啊。”
“哦……”李峥紧紧地攥起车把，“没事……我走了。”
这件事，他其实想了很久了，一直没敢问。
林逾静喜欢物理是真的，喜欢航天也毋庸置疑。
这两者虽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毕竟是两个专业。
想搞航天，蓟京航空航天大学才是唯一的选择。
现在看来。
她大概会去那里了吧。
微微有点扫兴啊。
就在李峥要蹬车离去的时候。
林逾静突然说道：“我又没说一定要去航天。”
“啊？”李峥咽了口吐沫回头道，“可你满脸写着要造火箭啊。”
“火箭再怎么厉害，也飞不了太远的。”林逾静微微仰起头，望着星空叹道，“你忘了吗，就算是最快的火箭，人的一生，也只能驶过0.002光年的旅程啊。”
“是吧……”李峥也随她仰起头来，呆呆叹道，“今晚星星好多啊。”
林逾静随手指向了一颗星星：“再怎么努力，也走不完这个旅程的亿万分之一呢。”
“是吧……”
“所以啊，虽然空间站一定很精彩，但更精彩的，一定在望远镜里吧？”
“是吧……”
“你个渣渣。”林逾静转望仰着头干瞪眼的李峥，呵呵一笑，“天文望远镜可不是谁都能看的，先努力考到低我10分吧。”
“手到擒来。”李峥却并未低头，依旧仰望，“所以，你又犯懒，逃过了最难的任务，只想去观赏最美的结果，是不是？”
“懒得理你，渣渣。”林逾静回过神，微微垂着头低吟道，“解题是有时限的，人生也有长短，拼了命把0.002变成0.004，那又怎样呢？懒不可怕，傻才可怕。”
“是吧……”李峥呆视着星空说道，“可这个傻子会变强的，比你想像的要强的多的多，总有一天会比所有人都强……这些星星虽然遥远，人的寿命也的确有限，但只要我们飞的够快，连时间也可以为我们凝滞，千万光年也不过一瞬对吧？”
说到此，李峥突然望向了林逾静：“就是这个，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林逾静背着身，有些发颤地说道，“相对论……还是太简单了……连你这种渣渣都能拿出来招摇撞骗……”
“呵，我都是真家伙，你那个解题思路才更像骗子好不好。”
“你还说我？你先考的比我高了再说。”
“呵呵，下次一定。”李峥这便蹬起了车，“说好了，等我比你强了，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别再跟那儿哔哔了。”
“没说好！那也不听！”
林逾静喊完好久，才回过头，发现李峥早就没影儿了。
跺脚。
“渣愣猪蹄子！”
旁边深夜遛弯儿的一个老爷爷正好路过，拉了拉老伴儿的胳膊。
“啊，年轻真好啊。”
老伴儿定睛一看：“呦，这不是静静吗？静静竟然……”
“静静怎么了，静静不能年轻啊？”老头儿笑道。
“唔……”林逾静一扭头，见到二人，脸一红，“张爷爷好，赵奶奶好……”
“好，好。”老头儿笑得满面红晕，“快回家吧，别冻着。”
老太却凑上前问道：“静静啊，那小伙子，是同学么？挺精神的啊。”
“唔……”林逾静头一低，“不精神，可别告诉我妈……”
话罢，扭身就跑进了单元门。
看着她冲入楼道的背影，老太也不禁笑了。
“年轻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