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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圣骑士的传说     万界点名册txt下载     万界点名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章·决定

    她又忍不住问婆婆:“眼看着二房三房被挤兑成了这样,承恩侯府的老太太也没能说得上句话,看样子这回二房三房肯定是够呛了,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若是这么做.......”

    只怕会得罪卫敏斋他们啊!

    现在承恩侯府眼看着就是卫家大房重新掌握权力了。

    徐老太太冷笑了一声,知道儿媳妇在担心什么,忍不住嗤之以鼻:“别想那么多了,该得罪不该得罪,也得罪了,卫敏斋是个倔的,咱们一开始就走错了路,投错了门,犯了他的忌讳,现在也没了别的法子,上赶着跟人家解释交好,人家也瞧不上,既如此,咱们也犯不上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就这么着吧。”

    世子夫人松开眉头答应下来,嗯了一声便答应了,又提起了一桩事:“还有件事儿,小游不敢擅自做主,媳妇儿想了想,还是得过来问您一声------小游想去皇觉寺上个香......”

    徐老太太立即便抬起了头,看了端坐的徐游一眼。

    皇觉寺.......现在静安公主不就正在皇觉寺里头祈福吗?

    算一算时间,也差不多有两个月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才点头说:“去吧,既然要去,便我老婆子一道去,正好开春以来都还未见下雨,咱们也去拜一拜。”

    徐游眼睛一亮。

    她知道祖母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抿了抿唇好容易才忍住了心里的激动雀跃出声,小声的跟徐老太太道谢。

    徐老太太便笑了:“真是个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你能想到这一点,就是好事,你做的对,别的事暂时别想那么多,对自己好的事儿,那才是真的好的。”

    徐老太太再说了一会儿,带着徐游出来,摸了摸徐游的头发对着她笑了笑:“老太太也有抬举你的心思,你可得自己争气,别再跟从前似地冒冒失失了,那个朱元......你祖母且不会放过她,你就该把心思用到这正道上,好好的替自己筹谋才是好的。”

    徐游欢快的应了一声,伴着母亲下了台阶,又若有所思的跟母亲说了父亲匆匆出门的事:“听祖母房里的珍珠姐姐说,二叔来过以后,祖母就急着要找父亲,而后父亲就急着出门去了,是不是......”

    世子夫人并没有因为这事儿着急,二叔在老太太那里不受待见是人尽皆知的事儿,她根本不担心丈夫会因为二叔而出什么事儿。

    肯定还是事关家里,才会让丈夫出去的。

    她笑了笑,让女儿不必管这些,先回去休息,才琢磨着待会儿让人去问问世子的长随,看看世子到底是去哪儿了。

    徐兆海这会儿顾不得家里的人在琢磨些什么,他径直赶到了朱家附近,就发现朱家已经闹得沸反盈天,连顺天府衙门的人都惊动了,来了不少的人,他心里已经肯定账本如今是被盗了,见这个场景就更是确信了几分,叹了口气问边上的人:“怎么回事,问清楚了没有?”

    徐家的人一直都守着,闻言便跟徐兆海说:“丢了东西,闹得很厉害,之前兴平王府的人也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如今顺天府的人正在附近排查。”

    徐兆海喝了口水,听见这么说就问:“那丰乐楼那边呢?丰乐楼那边有什么动静?”

    “就是丰乐楼出了事儿,这边只是被翻动过,但是朱姑娘说那些贼人胆大包天,既然敢进朱家,又去了丰乐楼,就说明是早有预谋的,肯定是在这附近蹲守了许久,所以顺天府如今在这周围查线索呢。”徐兆海的奶兄跟他说了,又道:“世子,这事儿透露着邪门儿啊,咱们不是盯着陆家的人吗?陆家的人没动手啊!”

    怎么东西就没了?

    徐兆海面色阴沉,深觉陆家鬼祟,也的确是一开始就做好了提前下手甩开徐家,好拿到账本威胁国公府的打算。

    他哼了一声,没有再耽误,吩咐奶兄:“陆家的那些暗哨暂时不要再管了,把人手给抽调回来,你现在带着人亲自去黄大仙庙胡同,在那儿等着!”

    黄大仙庙胡同?徐兆海的奶兄记性好,一下子就想起了这个黄大仙庙胡同里头之前就是陆家有人在那儿落脚的地方。

    他恍然大悟,知道这是徐兆海怀疑陆家已经得手了,急忙答应,带着人扑向了黄大仙庙那边儿。

    京城查的这么严,陆家的人原本就是做贼心虚,没那么轻易能混出城外,再说他们也需要时间确定账本是不是真的,这个时候,也的确是只能选择黄大仙庙那里了。

    那里鱼龙混杂,周围的人又形形色色,要从那里找人可不容易。

    不过徐家的人办事自然有他们的办法,徐兆海的奶兄带着人不声不响的摸了过去,轻车熟路也没惊动陆家布置在外头放风的探子,很快便找到了陆家的那所宅子。

    在那儿盯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徐兆海的奶兄果然是看见了个熟面孔------乌尔。

    他首先是一惊,紧跟着就让人送信去给徐兆海。

    徐兆海得了消息亲自赶过来时已经是半夜,他蹲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乌尔披着厚厚的披风出了门,不知道去了哪里。

    果然是真的。

    徐兆海往地上呸了一口,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冷笑。

    陆家这可真是够阴损的,要不是因为这次碰巧被老二给遇见了,那徐家只怕等到陆家都把账本给弄回了云南,都还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徐奶兄见他神情紧张,目光有些愤怒,便急忙问他:“世子,那咱们怎么办?这......”

    乌尔他们都是接触过的,这是平南侯放在儿子身边的一个杀手,身手极好,根本就不容易近身。

    而且他还狡猾的很,东西真是落在他的手里,那也不是一件简单就能拿回来的事儿。

    徐兆海也在想法子。

    东西落在乌尔手里就等同于是落在陆家手里了,要是现在不把东西拿回来,那肯定就要糟糕。

    可是要是拿回来,免不了跟乌尔起冲突,到时候陆家那边......

    他眯起了眼睛,一时没有说话。

十七章·对峙

    他这里还没下定决心,外头负责放风的几个小子就急忙过来敲门了,动作又急又快的跟他们报信:“世子,不好了,对面的人好像是发现咱们了......刚才许多人正往这里赶呢!”

    徐家专门有人盯着陆家,陆家当然就有人专门也盯着徐家,毕竟双方都不能完全对彼此信任。

    徐兆海吃了一惊,而后便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他冷哼了一声,皱着眉头吩咐自己的奶兄:“你带着些人,去拦住乌尔,不管怎么样,一定得帮我把他们给拦住了,东西一定得拿到手,实在不行......”

    徐兆海下定了决心:“格杀勿论!”

    反正这东西关乎了一大家子人的前程,没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徐兆海也是没办法,他觉得就算是老爷子此刻在这里,也肯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徐奶兄知道他是下了决心了,也看得出他如今大为光火,不再说什么,答应了转头要出门,外面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他站住了脚,跟徐兆海交换了一个眼色,便靠在窗边,将窗户开了一条缝,紧跟着便看见了自己儿子靠了过来。

    “爹!陆家的人,他们说知道世子在这里,想求见世子一面。”徐奶兄的儿子跟徐二的年纪差不多,却比徐二要健壮多了,立在门口像是一堵墙似地:“爹,我看那帮人来者不善啊!”

    陆家那帮人从前他也是跟着老爹接触过的,从前都是很好说话,可是这回却凶神恶煞的,他跟那些人打招呼,那些人却好似看他看仇人一样。

    这一句话就让徐奶兄眉头大皱,他咕哝了一句什么,才抬头看着徐兆海说:“世子,估计这是瞧出咱们盯着他们来了,所以找咱们的晦气呢。”

    真是笑话,徐兆海从鼻孔里哼出一声,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陆家这算什么?吃独食也就算了,还打算找他麻烦了是吧?

    乌尔更是表面功夫都不做了,就这么急吼吼的来找他来了。

    恐怕还会用旁的法子让他帮忙送人出京城吧?

    他想到了这些,面上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坐在一边儿略带挑衅的吩咐徐奶兄:“去,告诉庄儿,让他把人带进来!大爷我今儿就在这儿见他们了!”

    谁怕谁似地。

    陆家在云南再是什么强龙,到了这京城,那也得盘着卧着!

    徐奶兄响亮的应了一声,让儿子打开前门去把人迎进来,又叮嘱他:“先别闹事,好好的把人请进来,看看情况再说,不准进来太多人,就说咱们世子在这儿是在消遣呢,不许人打扰了。”

    置办外宅如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谁都不能拿这个说事,除非陆家是真的打算撕破脸了。

    外头安静了一会儿,前院终于有了动静,徐奶兄的儿子将门推开,恭敬站在外头冲里头的徐兆海禀报:“世子,乌大爷来了!”

    徐兆海嗯了一声,没站起来,端起茶喝了一口,从指缝间用余光扫过去,正好看见乌尔青白交加的脸,他意外的挑了挑眉。

    乌尔的脸色极为难看,也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跟之前跟在陆广平身边时的云淡风轻大有不同,几步走到了徐兆海跟前,吸了口气才冷冷的伸出了手,径直说:“世子,劳烦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把东西交出来吧。”

    什么?!

    徐兆海一时懵了。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乌尔到底是什么意思?交出来?乌尔到底要他交出什么来?

    他还打算让乌尔把账本交出来呢,乌尔倒是好,这个节骨眼上倒是知道倒打一耙的道理,先动手为强是吧?!

    屋子里静了一瞬,徐兆海冷冷的牵了牵嘴角。

    徐奶兄便很是上道的上前拦住了乌尔,语气不好的警告乌尔:“乌老头,咱们话说的清楚些,你说什么呢?我们拿了你什么了,你来找我们要东西?!”

    乌尔没工夫搭理他,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的伸手重重的推了徐奶兄一把,目光落在徐兆海身上,皮笑肉不笑的说:“我们在说什么,世子心里清楚,今天下午才到手的东西,不过就是来了一趟黄大仙庙,东西就没了......咱们大家都是明白人,世子,您还请给我们行个方便吧,这东西吧,得来不易,您也知道,我们为了找这东西已经费了多少功夫,要是功亏一篑,我回去恐怕得被扒皮抽筋,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这个老骨头,世子,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说起这个乌尔心里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费了多少功夫,才得到了这账本?

    朱元起了疑心,在家里把书房看的严严实实的,连一只蚂蚁都不放进去。

    陆家的人早已经盯着她许久了,在朱家自然也安排了钉子------财帛动人心,朱家的确是有些很忠心的人,可是也有许多是后来买进去的,陆家有的是银子和耐心,一套就套中了猎物,从她们嘴里得知朱元着重叮嘱决不许人进她的书房,哪怕是她那几个心腹都不例外。

    消息一报回来,乌尔就立即就知道了,那东西肯定是藏在了书房里。

    也是,他的人一直从春风宴之后便死死的盯着朱元,朱家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们的。

    既然东西没移走,那就肯定是在朱家书房里没错了。

    他想了个法子,让人在丰乐楼里闹事,从而引开了朱元,趁机去了朱家将账本给偷走了。

    这花费了他们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连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都给惊动了,可是没想到账本还在手里没有完全焐热呢,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他们把账本弄回来,就是那么一小会儿避开五城兵马司的人来搜查的工夫,账本就不见了!

    这么短的时间,朱家怎么可能把这件事跟他们联系起来,还能找到这里?

    再说,朱家要是真的知道,也不可能偷偷摸摸把账本弄回去,他们肯定是得带着人来,恨不得把他们给一网打尽的。

    算来算去,这事儿除了徐家会做,还有谁?!

十八章·闹翻

    徐家的人跟着他们也有一阵子了,乌尔心里知道。

    但是之前徐家的人一直都是跟着那批留在京城的暗哨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现他来了京城多久了,这么久的时间竟然也能忍得住,而且就跟在后头不声不响的,等到自己找到了东西,就过来横插一缸,从她们手里抢东西。

    这让人怎么能受得了?!

    这东西对于陆家来说用处可实在就太大了,要是有了这东西,那现在平南侯府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

    哪里还需要如此艰难的夹在朝廷和百姓当中受夹板气?

    乌尔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忍耐着,看着徐兆海,咳嗽了一声,似笑非笑的说:“世子是明白人,咱们两家呢,好歹也还有亲事在中间不是?这东西人人都想要,可也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啊,分明就是我们先得了手的,您现在来这一出,怕是不合适吧?不如世子行个方便,将东西还给我们,我们两家从此以后还是和和气气的,以后彼此都方便不是?”

    徐兆海皱起眉头,忍不住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面色阴沉。

    他心里怒不可遏。

    乌尔算是什么东西?哪怕是陆广平在这京城,见了他那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世叔,给他陪着笑脸!

    要不是他想法子把陆广平给送出了京城,还赔进去了一个侄女儿,现在乌尔有命在这里跟他叽叽歪歪?!他怕是早下了诏狱!

    真是不知所谓!

    再说了,账本在他手里?!

    陆家真是放屁都不知道脱裤子了。

    他忽而想明白了,什么账本被人偷了,根本就是乌尔在贼喊捉贼!

    他阴沉着脸不说话,乌尔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再次往前走了几步,几乎已经逼近了徐兆海的脸,很是坚定的说:“世子!这账本对我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要是东西丢了,我们没法儿回去交差.......”

    徐兆海忍无可忍,恼怒的一把拂开了他,皱起眉头怒道:“你他娘的少在这里放屁!老子跟你丢了账本有什么关系?!你们暗度陈仓,现在还想倒打一耙是吧!?”

    背着他们进京,私底下查这件事就不说了,现在还打算栽赃诬陷,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乌尔瞪大了眼睛,他脸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见徐兆海说的如此斩钉截铁,便有些控制不住的低吼了一声:“世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这个宅子在京城,只有你知道底细,今天这么巧,我们丢了东西,你们就来了,这世上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

    徐兆海嘿了一声,知道乌尔是打算死死的咬住自己不松口了。

    他冷笑着看着乌尔,眯着眼睛思量乌尔这贼喊捉贼是打算做什么。

    对了......

    祸水东引。

    他是想把朱元和兴平王府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真是够阴损够狠的啊这孙子!

    徐兆海立即便伸手推开了乌尔,指着乌尔警告他:“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账本分明就是在你们手里,怎么,现在看见朱元把动静给闹大了,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都找上门来了,你们聚指望着栽赃嫁祸,把事情嫁祸到我们头上?”

    徐奶兄也在边上义愤填膺:“你们可别太不地道了,好歹当初你们少爷从这里逃出去,那可都是我们家里出了大力气的,现在你们翻脸就不认人了?”

    乌尔没那个工夫跟他们扯这些有的没的,他早已经跟人联系好了,今天晚上就是要出城去的,再晚一点儿就全部被耽误了。

    也因为这个,他顾不得其他,一下子从腰间刷的一声抽出了剑指向了徐兆海,冷着脸说:“对不住了世子,事已至此,我们也只好用这下策了,您还是把东西交出来吧,这对咱们两家都好......”

    徐兆海在心里忍不住骂娘。

    陆家真是反了天了,他恼怒的指着乌尔放下狠话:“你以为这是云南,任你放肆!?你敢动一下试试!”

    徐奶兄也立即便跟儿子护在了徐兆海跟前。

    一屋子的人顿时都乱的很,正好外头也传来吵闹声,众人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才听见外头是说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

    本来今天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的人就在附近搜查个不停,现在搜到了这里也是常事。

    可是乌尔跟徐兆海都是不方便露面的。

    徐奶兄立即便瞪了乌尔一眼:“听见了没有?!要是再这么闹下去,你可就要被锦衣卫请去诏狱了!还不快点收起来!”

    徐兆海骂了一声晦气,整个人浑身都不舒服,冷冷的再次看了乌尔一眼,见乌尔悻悻的收了剑,便冷哼了一声,转身从后门走了。

    他们因为陆家在这附近置办了宅子,早已经也安排下了。

    而且是以徐奶兄的名义置办的宅子,所以现在徐奶兄出现在这里是十分正常的事。

    等到好不容易应付完了那批人,徐奶兄赶回了家里,已经去见过了徐老太太的徐兆海便问他:“怎么样了?”

    徐奶兄点了点头:“世子放心,那宅子我本来就时常过去住住的,所以没人会起疑心,倒是陆家,他们那边有乌尔在,不知道想了什么借口才脱身,我回来之前已经去看过,乌尔不见了,肯定是趁机跑了!”

    徐兆海想起母亲说的话,更加确定乌尔是把账本给拿到手了以后想办法过来挑衅,借机吸引朱元那帮人的注意力,而后好趁乱脱身。

    金蝉脱壳,这一招.......

    徐兆海咬了咬牙,吩咐自己奶兄:“你带着人,一定得给我查到乌尔到底带着账本去了哪儿,把账本给我带回来!这回要是找不到账本,你们也别回来见我了!”

    这口气真是怎么都忍不下去。

    徐奶兄知道徐兆海的意思,急忙答应,马不停蹄的就带着人下去安排了。

    乌尔能走的路就那么几条,能用的人手就那么多,以徐家的人脉,要查他不是什么难事。

    何况查出来发现乌尔竟然还没有走,而是在京郊落了脚。

十九章·离间

    “东西肯定是落在了陆家人手里没错了。”徐老太太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色冷淡的说:“说到底,肯定是陆家的人为了稳住我们,所以才在拿了东西之后跟我们反口说东西丢了,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去找他们麻烦了。”

    徐兆海气的要命,他咬着牙冷笑:“可不是,一上来就说那地方只有我知道,肯定是我拿了账本,我要是拿了账本,我还会留在那里等着他们过来?!笑话!”他又反应过来,忍者眼睛的酸痛看着徐老太太:“娘,咱们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捏着鼻子认了吧?”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徐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你不是已经让你奶兄带着人去办事了吗?还说什么捏着鼻子认的话?!你做的是,这个屎盆子不能白被扣下来,现在就算是放了乌尔他们回去,陆家的人有了账本,也肯定要跟我们分道扬镳了,反正迟早都是要闹翻的,这账本当然得在咱们自己手里才能让人放心。”

    得到母亲的肯定,徐兆海终于彻底的松了口气,他也觉得事情不能再就这么耽搁下去。

    徐老太太长出了一口气,面色还是不大好看:“这账本的事儿,一定要收到我们自己手里才能放心,不管是朱元还是五皇子,但凡落在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手里,咱们以后也没好日子过了。”

    说起来徐老太太就气的厉害。

    “那个杂种不知道怎么的运气就那么好。”媳妇儿孙女儿都不在跟前,徐老太太不用再端着身份架子,说话就刻薄的厉害,恨得牙痒痒:“不过就是一个贱种,竟然也鸡犬升天,成了县主了!”

    这事儿其实私底下不只是其他的贵夫人们非议颇多,就连徐老太太自己也又恨又气,嫉妒的很。

    毕竟她们这些女人们苦了一辈子熬到头,或许才能凭借着丈夫或是儿子争气,得个诰命,可是真正到了这个年纪,也不那么风光显眼了。

    朱元呢?

    她才十四岁,还未及笄啊!竟然就能陪伴在太后跟前,得到太后的喜欢,而且成了县主。

    真是想想就让人烦躁和不服气。

    徐兆海也是听过母亲骂人的,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见母亲生气,便道:“这也就是她运气好,当初在襄阳碰巧就遇上了五皇子,算一算,要不是盛家贪心,想着离间卫皇后和五皇子,打算亲近两个皇子,事情也不至于会发展成这样。”

    朱元是走狗屎运的那个。

    她因为跟五皇子亲近,才有进宫替太后诊治头风病的资格和机会,而也是因为要替太后治病,盛家和朱家才起了贪念,一直留着这个祸害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才知道朱元是个控制不住的火药桶,可是那时候什么都来不及了啊,活生生的让朱元钻了空子。

    说到底,其实盛家真的是对付不了一个朱元吗?

    开玩笑,捏死朱元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就如同现在,徐家真的拿朱元无可奈何吗?

    只要徐家真的能豁的出去狠得下心,一个朱元算什么?连五皇子他们都能够去拼一拼!

    只是要计较得失罢了。

    徐兆海安慰母亲:“您老人家别跟这样的人一般计较,她也蹦不了多久了,等我们腾出手来,就回过头收拾她。”

    徐老太太闭上眼睛靠在引枕上头,嗯了一声,对徐兆海说:“算了,这事儿也急不来,但是这个丫头的确是难对付,乌尔从她手里抢走了账本,她恐怕很快就能回过味来,留着她,始终是个祸患啊。”

    徐兆海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坐在下手叹了一声气:“其实这丫头吧确实是邪门儿,说破了就是运气好,虽然一路上不少人挡在前面,可是架不住人家运气好,王家陈家,太后五皇子,都在帮她,否则就凭她自己?”

    他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

    徐老太太有了一点闲聊的意思:“你知不知道卫家出事儿了?”

    这事儿徐兆海还真的不知道,他听母亲说了经过,才挑眉讶异的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怪不得连这么能忍的老太太都忍不住了呢,原来是这样,他也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卫家那摊浑水都这么多年了,饶是卫敏斋这么厉害的人,也没见他真的能够快刀斩乱麻把家事给处理清楚。可是自从卫敏斋招揽了朱元,这一来二去的,连消带打,不过就是这一年左右的时间,卫家二房三房就输的这么惨。”

    这次的事情要是真的按照徐老太太所说的这样,那可真是跌宕起伏,卫家二房三房输的这么惨,偏偏还挑不出大房的任何错处。

    卫家大房能有这份心胸,只是把二房三房赶回老家去,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卫家族人也不会有一个出来说话的。

    有意思,这下子可好了,卫老太太跟卫皇后就算是有那个心,也已经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徐老太太见徐兆海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说的这么开心,也不想想,那个丫头越是这么无所顾忌,我们就越是藏了个祸患。”

    “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徐兆海难得的在母亲跟前有了不同的意见,他提醒母亲:“您老想想啊,卫皇后跟二房三房亲还是跟原配留下来的大房亲?当然是二房三房了,否则的话,当年那事儿也闹不到那个地步,老大也可能不会死,这背后都是卫皇后在纵容,可是现在呢?现在被朱元这一插手,原来占据了先机的二房三房却得被赶回老家去,什么都不是了,你说说看卫皇后心里头膈应不膈应?就算是朱元之前在太后跟前服侍过,恐怕卫皇后也会憎恶她入骨了,您还瞎操心什么?卫皇后怎么能容忍这么一个人呆在五皇子跟前,本来现在罗家人的出现就已经让卫皇后身心俱疲应付的疲于奔命了,要是再加一个朱元......”

二十章·厮杀

    徐老太太豁然开朗,而且忽然想起了徐游去皇觉寺的提议了,她挑了挑眉,骤然笑了出来:“怪不得,怪不得你女儿想去皇觉寺了,是了,这个可是个好时候。”

    五皇子正被亲生母亲的娘家纠缠,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万劫不复。

    而卫皇后又因为五皇子的事心烦,陷入非议,娘家人还出事了,卫老太太大病一场,听说现在都还没好,而二房三房马上要被赶回老家。

    这样的卫皇后,还顾得上难为静安公主吗?

    她心里只会想要撕了朱元。

    这个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静安公主一旦回宫了,那朱元可就是腹背受敌,可以说是真正的举步维艰了,到时候说不定这个县主的名分是真的会成为一个笑话。

    徐老太太立即便身心通畅了,她笑了一声。难得的夸赞了徐游一声:“往日里都说小游被你们夫妻和家里的人给宠坏了,什么都不知道,现在看来,这丫头也是经过了这么多事,历练出来了,难怪她说要去皇觉寺上香,原来如此,是个聪明孩子。”

    提起女儿,徐兆海的眉头皱了皱。

    他是从来没把女儿跟朱元摆在一起比的,朱元那是穷途末路了,说到底朱元那是没家里人,没个长辈照顾着,才什么都要自己去拼去闯。

    但是自己女儿呢?

    她干什么得学会这些没用的勾心斗角的东西?

    朱元那么横冲直撞的,有什么用处?

    他揉了揉眉心,希望母亲能够把女儿给教的懂事一些:“之前的事儿,儿子一直都没怎么训斥她,她母亲也是宠的她太过了,以后她有什么不懂的不好的,娘可千万教导她,别让她学的跟朱元那样上不得台面,被人耻笑。”

    徐老太太笑了笑,没再说话。

    男人在外头厮杀的多激烈,在家里都以为自己家一片安静。

    跟他们说女人的心机,他们只会觉得女人吃饱了没事做,既然说不通,那就干脆少说或是不说。

    徐兆海陪着母亲说了一会儿家常,心里坚定了之后还是得想个法子除掉朱元的念头,线去中军营应卯,下了衙回家便听说他奶兄已经回来了。

    他立即便去了书房,见到人便径直问:“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徐奶兄看上去还好,就是嘴唇干裂,面色青紫,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一见了徐兆海便喘着粗气也顾不得其他便回:“您不知道,我们去找乌尔,乌尔竟然还反过来也在找我们呢!那个架势,分明是要去找我们拼命的,一口咬定说我们偷拿了账本......”

    说起这个,徐奶兄心里多了几分疑虑:“世子,他们好像真的弄丢了账本,口口声声让我们把账本交出来,否则就要我们好看,大家一起死之类的话......”

    徐兆海瞪大了眼睛,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冷眉怒目的怒斥:“放屁!老子拿了没拿,你心里不清楚吗?!”

    “是,我知道账本当然没落进咱们手里,可是乌尔不知道啊,乌尔他简直要找我们拼命......”徐奶兄还是有些惊魂不定:“我们本来就是去找账本的,这么一闹过去,看出乌尔来者不善,我也没了别的法子,只好下了命令,两边儿都费了很大的工夫,后来.......乌尔坠江了,他坠江之前还中了一剑,肯定是活不下来了。”

    徐兆海听的眉头紧皱。

    这算个什么事儿。

    乌尔死不死的不要紧,账本才要紧。

    可是现在乌尔死了,说是账本没找着?!

    那账本呢?!

    账本如果不在乌尔手里,乌尔还死活要回来找自己拼命的话,那账本落在了谁手里?他只要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去盯着朱元!”徐兆海咬了咬牙,几乎都能闻得到自己的喉咙里涌出了一股血腥味,好半响才咬牙切齿的道:“给我看紧了她,这账本如果不在乌尔手里,那还能落在谁手里!?只怕我们都上了当,朱元故意设局......”

    可徐兆海又觉得不至于。

    朱元又不知道那账本到底有多大作用,她怎么可能就为了一个账本设局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引人鹬蚌相争呢?

    徐奶兄得了命令,却还没走,迟疑了片刻才跟他说:“世子,您是说,咱们都上了当了,朱元是故意设局引我们自相残杀互相猜忌?”

    不会吧,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真的心机就深沉到了如此地步?!

    真要是这么说,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徐兆海哼了一声,面上的表情极为不好看,他只觉得气闷。

    以为杀了乌尔就能拿到账本,没想到人是杀了,账本却没到手,反而还徒然杀了乌尔得罪了陆家。

    乌尔他们自有一套很严密的传递讯息的法子,这么一来,消息肯定是已经传出去,流传到了云南去了。

    闹得这么难看,陆家那边只怕是会会错意,以为他们徐家真的打算跟陆家翻脸了。

    那父亲在云南的安危岂不是堪忧?

    徐奶兄见徐兆海默不作声,心里更加没底,忍了忍,最终还是忍不住道:“世子,我们恐怕是,上当了.......”

    这话根本就不用再提一遍,徐兆海心里骂了声娘,一激动,竟然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容易才忍住了没有骂人。

    朱元这丫头真是狡猾至极啊,只怕乌尔没有说假话,他是真的拿到了账本,也是真的弄丢了账本,而这一切,到底是谁在操控?

    朱元?!

    朱元!

    这个丫头!

    他气的面无人色,好容易才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交代徐奶兄先下去清除影响,不管怎么样,先把痕迹都给消除干净,再死死的盯着朱元。

    实在不行,要么就直接杀了朱元算了。

    真是,被朱元这个丫头坑的实在太惨了。

    他缓过来,好半响还没想清楚该怎么去跟自己母亲说这个消息,生怕母亲听了会气病,干脆先回了世子夫人房里。

    谁知道世子夫人张口就跟他气冲冲的抱怨:“真是见了鬼了,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小游刚想着要去皇觉寺,朱元就先去了广福观!”

二十一·算计

    徐兆海最终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徐老太太。

    原本以为是囊中之物的东西如今证实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尤其是还得罪了乌尔,实在是让徐兆海肝火旺盛,短短一夜的时间,他的鼻翼两边都已经冒出了好几个痘,连喝了几碗苦茶也没什么用。

    他有点儿明白昨天老娘破口大骂朱元了,说句难听的,他现在就同样忍不住扯开嗓子骂了几声,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徐老太太更是气的都有些喘,拍着胸口好一阵才吐出了一口痰来,闭着眼睛靠在垫子上,许久才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徐兆海,抿唇道:“还说什么可能可能,猜测?这肯定就是这个小丫头又发现了不对!也是,就她那个精明样儿,我们家莫名其妙请了她来参加春风宴,她肯定背后揣测缘故,加上一出春风宴就碰上了乌尔他们派去的人.......”

    所以说恐怕朱元早就已经想到了出了事,她手里的账本已经引人觊觎。

    之后的一切,根本只是在引蛇出洞。

    乌尔说之前他们抢到了账本,这个说辞应该不是假的,肯定是真的......这账本估计都是朱元故意送给了乌尔的。

    至于后来乌尔的账本被偷了?

    被谁偷了?

    还有谁知道乌尔的账本在哪里?当然是放出了账本的朱元啊!

    朱元这个死丫头,她把所有的人都算计进去了!她根本一早就已经认定了徐家跟乌尔都对账本有觊觎之心。

    他们都拍着人跟着朱元,现在想来,只怕朱元也不是吃素的,她应该也有人手和眼线在盯着徐家和陆家。

    真是.......

    这个丫头,经营了丰乐楼之后,恐怕银子和钱已经更多了,是了,她也是手里有人有钱的人了。

    还是小看了她。

    徐老太太险些呕出一口血来,她总觉得朱元是个低贱的人,不把朱元当回事,可是没想到,就是这个被她们全家一致的看不起的人,竟然如此的狡猾,把他们所有人都给算计进去了。

    徐老太太喘着粗气。

    后来的话她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实在是太气人了。

    徐兆海也生怕把老娘气出个什么好歹来,急忙接话:“娘也别太把她当回事了,算了,咱们现在就忍了这口气......”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徐老太太气的发懵,她呼出一口气,重重的叹了口气:“别提了,这桩事,是咱们太自以为是,犯了蠢,朱元分明就是故意离间我们跟陆家的关系,你做的再小心,痕迹去除的再干净,也没什么用,乌尔死在你手里,这个消息肯定已经被送回了云南,你父亲.......你父亲的处境堪忧了。”

    徐兆海如遭雷击。

    果然,所有的事都被徐老太太给说准了,徐兆海忙东忙西,四处扑火的同时,外头传来了消息,说是云南叛军连下三城,杀了好几个知府,将英国公率领的平乱大军围在昆明城中,生死不知。平南侯上书请求增援。

    消息传到朝廷,引发了轩然大波。

    英国公骁勇善战,去云南都算是大器小用了,可是竟然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没有任何进展不说,竟然还被叛军打的节节败退?!

    嘉平帝在内阁议会当中连骂了英国公好几声冲动,莽撞。

    而英国公府早已经乱做了一团。

    徐老太太听见消息,差点儿晕厥过去,许久之后才忍不住咳嗽了一阵,吐出了一口淤血。

    府里上下又急忙到处去请太医来寻医问药。

    这么一闹,徐游满怀的兴奋和激动都已经化作了乌有,她怔怔的坐在徐老太太卧室外头,看着帘子被反反复复的打起来又放下去,面色有些麻木。

    世子夫人忙的嘴角起泡,连向来宠爱的女儿也顾不得了。

    也怪不得她这么疲于奔命,毕竟这半年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已经被这些事给弄的脚不沾地。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事情都安排停当,徐老太太那边的情况也已经稳定了下来,世子夫人又要忙着去迎接那些来探病的亲戚故交们,还有那些跟着英国公出的将领的妻子们,不少来探听消息的。

    世子夫人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最终是等到了晚上,徐游才在母亲的院子里见到了疲倦的母亲。

    世子夫人已经累得连话都不想再说了,只是见到了是女儿,还是勉强提起了精神,伸手招呼了女儿过来,揽着她在身边坐下,才温和的问她:“怎么了?今天家里乱糟糟的,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又让丫头去吩咐小厨房炖一碗燕窝粥上来给徐游喝。

    徐游靠在母亲身上,窝在母亲怀里有些惆怅和迷茫:“娘,静安公主已经要回宫去了。”

    到底是亲生的女儿,疼了这么多年的,嘉平帝怎么可能真的就不再理会她?寺庙里一上奏说是静安公主病了,宫里便派了太监和太医下去,看过了病,静安公主便求着张庆公公去嘉平帝跟前说知道错了的话。

    嘉平帝到底是不忍心,已经下令让静安公主回宫了。

    世子夫人听见这个消息,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便扶着女儿的肩膀看着她笑了笑:“这是好事啊,当天是你陪着公主说话,才让公主明白了过来,现在公主不必困在寺庙里青灯古佛,心里肯定很感激你。圣上既然已经答应让公主回宫了,那其他公主既然在读书,她便肯定也是要有伴读的,这伴读除了你,还有谁能去?”

    静安公主经过这件事肯定更加喜欢徐游了。

    这大约是最近以来世子夫人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她振作了精神:“好孩子,你如今好容易才能过的轻松些,别的事就都不要想了,家里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们都会处理好的,你只要一心一意的顾好自己就行了。”

    世子夫人喝了口参汤润喉,摸着女儿的头发轻声叹气:“娘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向来是个要强的孩子,什么事都要做的最好,没有服过谁,可是这世上的事.......很多事都不是你努力了便有结果的。”

二十二·忙乱

    徐游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看着母亲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哽咽着说:“娘,我努力了这么久,这么拼命,好不容易我以为我能甩脱朱元.......可是这次的事.......”

    她是真正的开始觉得灰心。

    从前再难过的时候,她更多的都是愤恨,从来不甘于承认自己会比朱元更差。

    可是这次不同。

    朱元这个人简直不是人,她处处都能比别人想的更远更深。

    这次的事就是这样,春风宴连她都不知道家里为什么非得把朱元请来,父亲他们要试探朱元的事业从来没跟自己透露过。

    可是朱元却就是能猜得到。

    她不仅能猜得到,还能轻轻松松的从容设局,先引得陆家的人上钩,然后再引徐家入局,让陆徐两家互相猜忌彼此厌恨,最终出了人命无可挽回。

    徐游见世子夫人不说话,心里更加觉得悲凉:“娘,我从前总觉得自己是很厉害的,至少比朱元那个无父无母的人要强多了,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她就是一个不用靠着谁也能掀起风浪的人,我总是想着要给她难堪,让她丢脸,可是到头来呢?她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睛里,连父亲跟祖母都被她耍的团团转!”

    这种你把人家当对手,但是人家却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你极其努力的设局想要超过她陷害她,可是她挥挥衣袖就解决了,不仅如此,她还顺带着设计你全家。

    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怎么比?

    可是问题是,朱元的经历和家世本来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得到这么好的培养,她到底是为什么走了狗屎运,如此能耐?

    世子夫人眯起眼睛,见女儿灰心丧气,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笑了笑:“娘现在不能告诉你为什么,因为这个丫头,你祖母跟你父亲现在都焦头烂额的.......”

    她说着,看着徐游让她谨慎:“你厌恶她,那是正常的,可你别露出来,也别想着对付她了,家里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哥哥现在都还没找到,你祖父现在在云南也举步维艰,你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徐游也知道母亲说的话是对的,她现在还能怎么样?

    她点了点头。

    世子夫人便让人送徐游回去休息,刚要吩咐人准备洗漱,便听见老太太那边传,不由得又整理了精神,赶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却是安排她去王家一趟:“王太傅那里总归是有些渠道的,现如今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云南那边情势到底如何......你明天去王家一趟,看看王夫人那边能否露些口风。”

    英国公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真的出事了陷在云南,那整个国公府都完了,事到如今,由不得老太太不慌。

    世子夫人迟疑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提醒老太太:“王家跟朱元的关系极好......王嫱更是每次有什么事都忘不了朱元......”

    徐老太太知道她的意思,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脸上的皱纹都堆积起来,显得更加刻薄了几分,她冷冷的哼了一声,长长地拖长了音调自嘲的说:“是啊,怎么忘了,这个朱元可不就是靠着王家和陈家一路走到了现在的么,要不是因为一开始有王家帮扶,她早已经完了,这个时候,去找王家没用。”

    世子夫人垂着头一言不发。

    徐老太太便又道:“算了......去杨家罢。”

    杨鼎新年初才经过推举从工部入阁,顶替了之前告老的沈阁老,现在也是阁老了,去他那里探听消息也是一条渠道。

    可是两家之前向来没有什么来往。

    尤其是之前杨家曾经来过人提亲,想要跟英国公府做亲家,却被拒绝了。

    世子夫人斟酌了一会儿,才伸手点了点桌面,答应了下来:“媳妇儿心里有数了,娘您放心,媳妇儿明天就去一趟。”

    不管怎么说,去了才能让徐老太太安心的话,那就去一趟好了。

    世子夫人顿了顿,见徐老太太的精神还是不好,原本是想忍住的,可是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可是娘,咱们现在问也没什么用处,鞭长莫及啊,父亲他......”

    徐老太太咳嗽了一阵。

    世子夫人急忙起身替徐老太太拍背,又让人去煎药来。

    正好徐兆海也回来了,听见母亲病情又加重,不由得急的焦头烂额,好半响才磨蹭着进来,跟徐老太太请安。

    徐老太太咳嗽着坐起来,让世子夫人退到一边,看着徐兆海问他:“怎么样了?”

    徐兆海是出去探听消息了。

    英国公府这么多年来在城中的姻亲故旧无数,人脉总是很厉害的。

    “已经去永昌公主府问过了.......”徐兆海闷闷的说:“驸马也是随军当了督查的,永昌公主心中也很着急,她进宫去许多次了,我问过了,公主说,现在内阁接到的奏报一封一封都对父亲不利,说是父亲太过于冒进,答应了给那些叛党招安的机会,但是却又中途忽然反悔了,以至于那些叛党损失了不少人,干脆便横了心.......父亲现在被困在那帮乱党中间,还不知道到底情况怎么样.......”

    他怕徐老太太受不住,不敢把事情往严重了说。

    但是徐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再跟之前一样情绪失控,她沉默了片刻,便摇头,说:“不会的,你父亲身经百战,当年朝鲜王来求援,也是你父亲帮忙将叛军给剿灭了的,那么远你父亲都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何况是云南?我不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徐兆海说不出话来,看了看母亲,没有说话。

    徐老太太隔了一会儿又道:“你让那些人不要再缠着五皇子的事,罗家的人......让他们自己去处置吧。”

    徐兆海点点头,急忙道:“对了,这件事之前李先生他们都让我劝劝您,如今父亲那边消息不大好,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我们不能再继续盯着这件事了,费神费力不说,现在大家也没几个再把这个当回事的,毕竟都被云南的战事掩盖住了,更重要的是咱们那不能在现在被人抓到把柄了。”

二十三·喜事

    徐家人心惶惶,连带着朝廷里攻击五皇子的奏折也少了许多,一时之间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云南的事上。

    而罗家的人那边也终于消停了一点儿。

    也就是这个时候,朱元让苏付氏准备一点儿礼物,她要出门。

    苏付氏正忙着拆看浙江那边寄来的东西,听见朱元说要出门,还以为她是要去寺里,点了点头说:“也是,范大儒原本是打算先让你去看看这戏文里有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好随时给改了,但是后来咱们家里丢了东西,闹得鸡飞狗跳的,你竟然也没时间过去,还是要去一趟------广福观没去成,这回范夫人邀你去皇觉寺,可不能再叫人家凭空等一场了。”

    跟云南的战事不同,今年倭寇也屡屡进犯浙江沿岸等地,可是今年因为到处都防范的严,还未有五口大举进犯的消息传来。

    付家那边也终于能够松散一些,听说趁着这段时间,还打算替付庄娶亲。

    说起这个,苏付氏便有些感慨也有些欣喜:“听说是定了人家,但是婚期还未定,若是真的冻下来了,咱们怎么也得去一趟的。”

    付家的长孙成亲,这是大喜事。

    朱元听见了也替付庄觉得开心,这位表兄心胸宽广,且并不自以为是,很惹人喜欢,连朱景先也十分的敬仰他,她自然对付庄已经快要成亲的事很是关心。

    因此她特地问了一声:“既然说已经提亲了,为什么还没定时间?”

    苏付氏就忍不住笑起来:“你呀,婚事哪儿有那么简单,大约到下半年才能成亲了,否则人家也要嫌我们礼数没有做的周到的。听说是江浙总督的孙女儿......”

    江浙总督之前便很欣赏付清,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将孙女儿嫁给付庄,这可是算得上是下嫁了啊。

    也足以见得付清是极为受他重视的,朱元想起上一世付家人的成就,忍不住微微在心里觉得欣喜。

    这一世没有盛家的阻碍,付家的路只会走的更顺。

    而朱景先的路,也能走的更顺畅。

    她笑着点头:“那我们到入了秋,便要赶回去吃表哥的喜酒啦。”

    可不是,苏付氏提起这件事便忍不住笑容满面,她松了口气:“你别说,我啊,也就是开了年到现在,觉得每一天都过的还算是轻松,虽然也有些烦心事,可是比起去年的惊心动魄,今年已经算得上是风平浪静,老天恩待了。现在你表哥也要定亲了,外祖父和舅舅也都平安无事,我已经别无所求了。”

    朱元还从来没见过姨母这么开心,上一世她情况不好,姨母也从来都是跟着她唉声叹气小心翼翼的求生存,姨母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

    所以说,凡事总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她花了这么多力气,做了这么多事,以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见苏付氏开心,朱元便顺便问她如今杨蔼然的情况。

    提起杨蔼然,苏付氏便不自觉的攥紧了手里的信纸,她略有些忐忑不安,过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声气说:“他跟在你外祖父身边,出海亲手斩杀了两个倭寇,如今已经是百户了。”

    杨蔼然果然是在哪里都会发光。

    朱元想起上一世杨蔼然到最后甚至官至三品,便忍不住慎重的问苏付氏:“姨母,半年之前我也曾经问过你,你对于杨大哥到底是怎么样想的,当时你说,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也对杨大哥不是很有信心,现在过去了一段时间,你是怎么想的?”

    杨蔼然这么喜欢苏付氏,出乎朱元的意料,她知道杨蔼然的为人,也知道杨蔼然的确很可靠,也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如果苏付氏也对杨蔼然有意的话,她是真的觉得很合适。

    怎么会不动心呢?

    苏付氏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是相比较上一回,她脸上并没有之前的茫然和无措,相反,多了几分坚定。

    “等到下半年吧,等到我们去浙江,我拜见过你外祖父,到时候,如果他的心意还是没有改变......”苏付氏拉住她的手,笑了笑,没有再遮掩自己的心意:“到时候,我或许就留在浙江了。”

    杨蔼然短时间内肯定是要留在浙江的,苏付氏要留在那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朱元明白了苏付氏的意思,她是真心实意的为姨母觉得开心,忍不住欢呼了一声,抱住姨母许久都没有动作。

    太好了。

    她的坚持果然不是没有意义,原来付出了努力就真的会有收获,姨母再也不用跟上一世那样,一辈子都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苏付氏被朱元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半响没见朱元动弹,拉住她往后一推,才发现她竟然已经哭了。

    朱元哭的次数是真的极为稀少,她没有想到朱元竟然会因为这个哭,苏付氏心里有些难受,摸了摸她的头,很明白她的心思:“别怕,别怕,元元,因为有你,什么都在变好,不管是我,还是家里,都因为你在变好,你母亲在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她抱着朱元,珍惜的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她:“什么时候去寺里,我让她们去准备一下,最近你刚刚才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点儿,免得又让人追在身边使坏。”

    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小心了,但是竟然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在家里安排了暗哨,这一点让苏付氏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剩下的人她都不怎么敢信任了。

    要不是还有绿衣水鹤他们,她简直都觉得这京城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说起这个,苏付氏又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也亏得你聪明,从那个孔嬷嬷一出现开始就猜到了事情不对,设下了圈套给她们钻,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们为了得到账本会做出多少丧心病狂的事。”

    可是那些账本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苏付氏到现在也还没弄明白,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王妃也不知道......”

二十四·对策

    兴平王妃送给朱元的账本,但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账本是做什么用的。

    出事之后,朱元曾经亲自去过一趟兴平王府,提醒兴平王妃,之前他们府里出的所谓的贼,其实根本不是普通的偷东西的贼而已,而是有预谋的搜查账本的人。

    i兴平王妃都被吓得魂不守舍。

    她从前就跟兴平王关系很差,两家人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虽然她的娘家人帮着兴平王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涉及到这些机密,连她的哥哥也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这账本到底记录的是什么,又要怎么才能看,她其实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更糟糕的是,这件事还不能泄露出去。

    谁都不知道这账本是干嘛的,但是竟然让陆家在云南也要伸手回京城,冒险让乌尔回来,徐家也步步紧逼,就知道这账本肯定是事关云南的事了。

    云南那的事简直是hi一个大坑。

    为什么这么久了云南的叛乱还是没有半点起色,还不是因为朝堂当中的阻力太多,以至于前线也得不到足够有力的支撑可以彻底平乱。

    那么多官员阻止云南的事闹大,加上陆家徐家这么在乎这账本,当初徐家还不惜帮陆家的陆广平出逃.......

    朱元其实已经隐约猜到这账本跟这件事脱不了关系了。

    可是以她的身份,不该插手进这件事。

    如果她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足以震动朝堂,不少人都会受到牵连,她本来就不受清贵文人们的喜欢,如果再什么大事都有她的份,那她的名声只会更差。

    好不容易楚庭川还请了范大儒来帮她的忙,让她终于变得好了一点,她要珍惜羽毛。

    只是就如同苏付氏说的,到底还是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以徐老太太的精明和老于世故,肯定很快就能知道是她从中作梗,才会让陆家以为徐家拿了账本。

    徐家的反扑,是最要谨慎和害怕的。

    她也特意叮嘱苏付氏:“姨母,说起这个,你也要吩咐下去,让家里的人都小心谨慎,还有丰乐楼......最近让林大厨和季晨都呆在店里吧,若是有什么事,让他们立即来回我。”

    苏付氏点头答应,很担心朱元怎么处置这些东西:“这个账本简直是烫手山芋,留在咱们手里,那肯定是让那些人嗅到了味道就疯狂,可是不留在我们这里,我们能送给谁呢?”

    事关陆家徐家,两家勋贵,恐怕还有无数勋贵牵扯其中,恐怕谁都不想接这个东西,除了皇帝。

    可是交给皇帝,那就摆明了是转检举徐家陆家。

    这件事真是十分棘手,让人烦躁。

    朱元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太过担心这件事,她安慰苏付氏:“你放心吧,我有办法的,徐家既然这么想要这个东西,那就交给他们好了。”

    什么?!

    苏付氏惊住了,她一时不知道朱元到底是在想什么。

    如果要把账本交给徐家的人的话,那为什么一开始,朱元要设计那么复杂的圈套,先引陆家上钩,让陆家的人拿到账本,而后又让向问天和承岚把账本拿回来,让徐家和陆家反目成仇。

    费了这么多工夫之后,竟然说要把账本交给徐家?!

    苏付氏忍不住摸了摸朱元的额头,觉得朱元可能是在说胡话。

    朱元被苏付氏逗得忍不住笑,过了好一会儿,才跟苏付氏说:“您放心吧,东西交给徐家,徐家也不会因为这个得到好处的。”

    苏付氏不明白朱元的意思,但是她向来都知道朱元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也就无奈的笑了笑不再多说。

    她问起朱元去寺里的事:“你还没说呢,什么时候去寺里?我也好安排人去准备啊。”

    “不必准备什么。”朱元拉住苏付氏:“姨母不要忙了,我去寺里的事是跟温淑耀和李媛一同去,不会出什么事的,在这之前,我还要先去一趟驿馆。”

    驿馆?!

    苏付氏想不到朱元为什么要去驿馆,她张了张嘴忍不住摇头:“怎么忽然想到要去驿馆?”

    “去见一见罗家的人。”朱元提起罗家,面色就变得淡淡的,连语气也变得很淡。

    罗家!?苏付氏一下子就反应古来,最近还有什么罗家值得朱元去看的?当然是状告卫皇后和五皇子的那个罗家了!

    说起来,云南的事情出了之后,罗家的人便消停了许多。

    倒也不是说因为他们不想再闹了,而是因为他们再闹也没什么用处,礼部的官员们哪里还有时间搭理他们。

    现在罗家的人就住在驿馆里头,听说是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

    苏付氏叹气:“我也知道,你肯定是为了殿下去的,也是,殿下这件事真是被折腾的不轻.......虽然现在已经好了很多,可是罗家的事不解决,始终是一个隐患,殿下的名声也很受影响。”

    她抬眼看着朱元:“可是罗家的人听说有些.......难以接触,元元,他们呢,是豆腐掉进了灰里,吹吹不得,打打不得,你要帮殿下,也要注意分寸,千万不要太过火了,反而闹得彼此尴尬啊。”

    “放心吧。”朱元当然知道这些,她笑了笑:“罗家的人还不是太大的问题,毕竟当初恭妃娘娘就是被罗家人卖给了隔壁村的人家,才会被送进宫成了宫女,说到底,罗家的人说恭妃是他们的女儿,无非是听说恭妃成了妃子,又生下了五皇子,所以想要来沾沾光罢了,他们是求财。真正难的,是怎么过皇后娘娘的那一关。”

    一不注意,这件事就会让楚庭川进退两难,陷入里外不是人的境地。

    这件事一定得好好的解决才行。

    苏付氏就知道她是心里有数了,楚庭川每次都在朱元有困难的时候都出头帮忙,楚庭川现在有事,朱元要帮忙,苏付氏当然是不可能阻止的,是以她只是让朱元要小心谨慎一些,听见朱元要去罗家,便去帮忙去准备一些礼物,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去,罗家的人只怕也没那么好说话。

二十五·对手

    苏付氏刚出去,向问天便敲门进来了,带着点儿意料之中的戏谑的跟朱元提起徐家的事:“姑娘,咱们家附近和丰乐楼附近又多了许多陌生面孔,恐怕是专门来盯着我们的。”

    刚刚才说,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徐家人的,却没想到这么快。

    等到徐家反应过来.......

    朱元看得出向问天掩藏在玩笑后的担心,嗯了一声便说:“意料之中的事,没事,仍旧按照我之前说的去做,先别管她们,但是丰乐楼那边,一定要看的紧一点,若是发现有人不对劲,立即便让季晨把人换掉。”

    她再嘱咐了向问天几句,才出了门,已经到了三月下旬,眼看着便四月了,众人身上的袄子大部分都已经换成了薄些的春衫,绿衣特意让朱元看苏付氏给她们新裁制的衣裳:“夫人说,春季四套,夏季就给我们多裁两套.......”

    小丫头的脸色越发的好了,朱元笑着点点头,夸赞她的衣服好看,绿衣便也喜滋滋的点头:“是啊是啊,姑娘,等你下次从宫里出来,我们就可以.......”

    她叽叽喳喳欢快的跟小鸟似地声音戛然而止,怔然望着对面的一架马车,有些错愕又有些茫然的挠了挠头。

    水鹤正从壁盒里取茶叶,见她说的正开心忽然停下来,有些奇怪的往她那里看了一眼,只看见一辆规制普通的马车,不由得笑着伸手往她跟前晃了晃,问她:“怎么啦?说的好好地,你怎么忽然就掉了魂了?”

    绿衣却笑不出来,她困惑的看了看水鹤,把目光转到朱元身上,有些不大确定的跟朱元说:“姑娘,我刚才好像......看见了老太太.......”

    老太太?

    水鹤忍不住顺口问她:“什么老太太,让你这么害怕?”

    绿衣也算得上是跟着朱元见过了不少的达官贵人了,尤其是陈老太太,向来都很喜欢绿衣,到如今都还时不时的让绿衣过去住几天,陪陪陈信安。

    哪位老太太让绿衣这么害怕?

    绿衣皱着眉头,先前欢脱的表情完全被沉重所替代,她扒着车窗看着那辆马车转过了拐角不见,才悻悻的放下了帘子,苦恼的说:“是......是朱老太太。”

    朱元朱景先已经跟朱家分割的很清楚,朱老太太因为不慈,也已经不是朱家姐弟的祖母,当初朱正松被判了秋后,朱家其他的涉及此事的人也流放的流放,死的死,朱老太太因为年老,也并未涉及付氏死亡的案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后来就没了什么消息。

    按理来说,她就算是没有受到影响,也不应该再出现在京城的------朱三老爷早就被流放了,朱家族中的人也因为火烧祠堂和后来朱老太太设计和尚的事对她很有意见,族里在京城当官的人基本都害怕再跟朱正松这一支扯上关系了。

    怎么朱老太太会在京城呢?

    朱正松跟盛氏后来生下的朱曦她们,难道不要朱老太太照顾吗?

    朱元也若有所思。

    绿衣对朱老太太的恐惧几乎深入骨髓,她是不会认错人的,那也就是说,朱老太太是真的出现在了京城。

    ......这个时候.......

    她掀开帘子,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角落,慢慢的放下帘子,摸了摸绿衣的头没有再开口。

    到了驿馆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京城向来有做客不过午一说,上门做客都是要赶在上午的,尤其是看望罗家这种人家,就更是处处都要注意。

    因为往往什么都没有的人,一旦知道自己面前就是荣华富贵,他们想要的就会更多。

    下了马车就看见驿馆门前有不少的人聚在一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不知道里面是在做什么,将门口都堵得水泄不通。

    绿衣皱起眉头,忍不住摇头:“怎么回事?为什么驿馆这里这么嘈杂,看上去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可是驿馆能出什么事?

    朱元已经听见里面有人在吆喝,嚷嚷着要去找五皇子算账了。

    五皇子.......

    这下子绿衣水鹤都知道里面叫嚷的是谁了。

    除了口口声声一直要找五皇子的罗家,还能有谁。

    怪不得人人都说罗家粗鄙,当初卖女儿让一家人活下去,现在听说女儿发达了,就恨不得黏上来了。

    真是.......

    绿衣哼了一声,替五皇子打抱不平。

    “姑娘,他们这么闹,分明就是故意在败坏五皇子的名声,他们这根本不是想沾光啊.......”水鹤看出不对劲来:“这么闹谁会愿意认他们?只会更加厌恶他们啊。”

    朱元忍不住笑了笑。

    是啊,当然了,因为罗家的人也根本就不是只想要沾光,他们在恭妃四岁的时候就把人家给卖了,那么多年从来不曾去隔壁村看过女儿,探望一次也没有,听说当初有一段时间恭妃的养父家里出了事,她的养父摔断了腿家里情况急转直下,几乎活不下去,养母没办法把恭妃送回了罗家,结果罗家冰天雪地的把恭妃扔在了雪地里,不管不顾,几乎把恭妃冻死。

    所以上一世后来五皇子等上皇位之后,之前跟着他的那些人全都封官拜爵,连恭妃的养母家后来也得了个五品将军的世袭爵位,可是罗家却半点封赏也没有。

    这样的人家,他们怎么可能是真心想要来认亲的?他们分明就应该是受人指使,只想着发一笔横财罢了。

    若是恭妃因为碍于名声最后捏着鼻子认了他们,那自然是最好,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必再担心。

    而如果恭妃跟五皇子怎么都不肯认他们,那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能得到一大笔银子,总比呆在乡下一辈子当庄稼户要好的多。

    她摇了摇头,对向问天使了个眼色:“让那些人散掉吧,跟罗家说,我是前来拜访罗老太太和罗大舅的。”

    向问天点点头,很快用了办法把那些人都给赶走了,罗大舅穿着一身崭新的绸缎长袍,立在墙角吊儿郎当的看着朱元,往地上随意啐了一口,胡乱擦了擦嘴巴走上前来,挑剔的打量朱元一行人之后,问她:“你们谁啊?”

二十六·威胁

    罗大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因为常年在地里劳作,所以显得黝黑而沧桑,他见了朱元和绿衣水鹤便忍不住眼里放光,一点儿也不像是乡下憨厚的庄稼人,笑的还极为殷勤:“县主?你是个县主啊?”

    他的眼神极为直白,直白的让人厌恶,绿衣忍不住上前挡在了朱元跟前:“你想干什么?”

    罗大舅穿着崭新的绸缎也遮不住面上的沧桑疲惫,更没有任何的贵气和斯文可言,他浑身上下既没有庄稼人的憨厚也没有庄稼人的坦诚,对着朱元笑的一脸的谄媚和别有用意:“哟,来了京城这么久了,什么御史啊什么尚书啊都见过了,就是说的什么千金小姐,一个也没见着过,我都以为见不着了,没想到今天来了!”

    他咂摸了一下嘴巴,笑的一脸得意:“我娘早就告诉我了,妹妹发达了,成了圣上的妃子,只要我们进京来,什么都会有,我那个下不出蛋的母鸡,休了就休了,等到我们来了京城,封了国舅,还怕没有千金小姐?看看.......”

    向问天厌恶的皱了皱眉头,眼前的人就算是真的跟五皇子关系好,他都忍不住想打一顿了。

    绿衣更是毫不讳言的冷笑:“就你这模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简直不要脸!”

    都已经四五十岁了,比朱正松还大的多的多,这样的年纪,当朱元的爹都绰绰有余了,竟然还妄想朱元,真是让人觉得恶心。

    朱元目光转冷,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驿馆。

    罗大舅亦步亦趋,被向问天伸出脚绊了一下,险些摔个狗吃屎,幸好扶住了门槛才站住了,狼狈的哈哈笑了几声,见朱元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出了一大段路了,才晦气的呸了一声,紧跟着朱元一路的招呼:“喂!朱姑娘!朱姑娘!你也知道了,我们的外甥啊,他是五皇子,现在已经封王了,是信王,以后啊,这天下.......”

    朱元猛地回头。

    罗大舅被她的眼神看的竟然有些害怕,一下子像是回到了在乡下的时候当时的县官来家里,他连头都不敢抬,恨不得给人家跪下磕头的时候。

    他一下子忍不住倒退了两步。

    朱元冷冷的看着罗大舅,心里对于这家贪得无厌的人更加厌憎了几分。

    背后算计楚庭川的人也真是很聪明了,恐怕恭妃的养母家是一定不会跟罗家这样没有正形,所以他们才不愿意去找恭妃的养母一家。

    毕竟恭妃的养母家里毕竟还把她给养大了,按理来说更加名正言顺呢。

    朱元看的罗大舅心里发慌,见他不再口无遮拦,才进了罗老太太的房间。

    罗老太太正在炕上吃饭,桌子上面摆着满满一盆棋子块,边上是一盆兔肉,她正就着这些东西吃的油光满面。

    罗大舅一只脚踏进屋子里,回头看了朱元一眼,克制住了扑上去同吃的冲动,最近陡然富贵,他对这些东西其实也没跟之前那么馋了。

    他吞了口口水,咳嗽了一声,提醒罗大娘:“娘,这位......这位什么县主,姓朱的,来瞧咱们了。”

    罗大娘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了朱元一眼,见她身上穿着一身叫不出名儿来的料子的衣裳,底下系着一条米黄色的裙子,腰间系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耳朵上缀着简单的一对金镶玉的耳坠,便知道这是个富贵的,嗯了一声,端起架子让朱元坐。

    朱元点头,等到绿衣水鹤把提来的礼物都摆上桌,便在上首右边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罗大舅双手拢在袖子里,亦步亦趋的跟着朱元想挨着她坐,却被向问天拦了一下,只好讪讪的在对面坐了。

    罗大娘就看着朱元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摆足了架势,才居高临下的问:“听说你是个县主,不知道是哪位王爷的女儿?”

    到底还知道王爷的女儿能封县主或是郡主,看起来也是个很精明的人,朱元冷冷的看着心不在焉的盯着那堆礼物的罗大娘,并没有回答罗大娘的问题,而是忽然开口问她:“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乡?”

    回乡?!

    罗大娘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露出了一脸的不耐烦,眼前这姑娘看上去长得这么漂亮,不像是个蠢的,怎么问出来的问题这么痴傻?

    他们怎么可能回乡?现在他们已经确认了别人不是骗他们,他们的女儿是真的封了妃生了皇子,他们以后就正该是享福的时候了,还想着到时候把乡下的那些亲戚们都给拉拔起来带到京城来,从此在乡里光宗耀祖呢。

    朱元说的这叫什么话?

    罗大娘拉长了脸,上下嫌弃的打量了朱元一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县主?县主算什么?她的女儿可是恭妃,外孙子可是信王,这些人可比县主要威风多了,这个县主也不知道是从哪门子里冒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她看这个劳什子县主还算是懂事,带来这么一大堆东西,她早就把人轰出去了。

    反正以后她们家只需要等着别人来讨好,根本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向问天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以他从前当土匪的脾气,这些人,早就扔到山上去喂狼了,真是无知又恶毒。

    怪不得宫里的恭妃从来都不提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恭妃从来没想过恩泽自己的家人。

    这样的吸血虫,当初卖了恭妃娘娘,只怕也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么不得已。

    还是罗大舅一直咳嗽着朝母亲使眼色,觉得母亲实在是一点儿都不懂事不上道。

    来了京城这么久了,的确是吃的好住的好没错,可是要说其他实在的东西,他们又没有拿到过,什么都没有。

    这么久了,连那些御史们来的都渐渐的少了,根本没什么人愿意搭理他们。

    至于说是什么贵夫人们邀约罗大娘上门去做客啊这些,就更是没影儿的事儿。

    这么耽搁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千金小姐当续弦?

二十七·抬举

    罗大舅朝着母亲猛使眼色,终于让罗大娘给安静下来了,没再说什么难听话,才笑呵呵的告诉朱元:“朱姑娘真是说笑了,我们既然是恭妃娘娘的娘家,怎么也该照顾娘娘和信王,留在京城,也好有个照应。”

    他自认为这番话说的不错,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又紧跟着做出一副哀愁的模样:“说起来,我们跟娘娘失散多年,几乎不知道娘娘的消息.......说起来,会造成今天的局面,让我们跟信王殿下几乎如同陌路,都要怪皇后娘娘实在是为人善妒.......”

    朱元几乎想要发笑了。

    罗家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连这些话都说得出来,这简直是明着挑拨了。他们的蠢跟刻薄都是刻在骨子里发散在表面上的,难为背后的人苦心孤诣找到了这么一家人来当做攻击楚庭川的利器了。

    这帮人毕竟是恭妃的娘家人,有血缘关系,在那些士大夫们看来,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罗大娘自然是珍贵的很的了,就算是她千般不是万般不是,只凭着她生了恭妃这一点,现在找上门来,那些士大夫们就争着抢着要恭妃和楚庭川认他们。

    这种情况之下,想要用别的法子对付这家人,或是不认他们,那简直会被千夫所指。

    哪怕是嘉平帝,为了这家人其实都厌烦的很。

    他当然是嫌弃看不上这家人,但是偏偏事关皇后和楚庭川,现在楚庭川是他唯一能白的上台面的儿子......

    可他其实同时也因为这个,最近对楚庭川和卫皇后都极为冷淡。

    不得不说背后设局的人精明,这一招让楚庭川怎么做都不是。

    朱元不说话,罗大舅便来了劲儿,觉得她是被自己给镇住了,继续说的唾沫横飞:“咱们大周朝是以孝治天下的,凭信王殿下多天潢贵胄,毕竟恭妃娘娘是从我娘肚子里出来的.......”

    向问天听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家姑娘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听这样的人长篇大论。

    绿衣就更是没什么顾忌的翻了个白眼。

    真是太不要脸了,这样的话都说的出来。

    “恭妃娘娘派人来看过你们吗?”朱元微笑着听完罗大舅滔滔不绝的孝敬论,沉声问她们:“不知道娘娘跟你们说了什么?”

    罗家的人声音就猛地小了下来。

    恭妃根本未曾让任何人来看过他们。

    宫里一开始来了几个太监,可是却也只是问过了他们的身份,看过了他们的路引和县里出具的文书。

    恭妃和楚庭川都没有出现过。

    也正是因为这个,罗大娘愤愤不平的啐了一口:“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有人在其中挑唆,又压着我的好外甥不准我外甥来看我们,可是我那个女儿也太无情了,这分明就是不孝啊!我们千里迢迢得到了她的消息就赶过来,她倒好,为了荣华富贵,连认也不肯认我们,还有信王,他也耳根子软,听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竟然跟着他娘一起,分明就是贪图卫家比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外家富贵啦!”

    她大哭起来:“我真是命苦,辛辛苦苦的把女儿拉扯大,谁知道她进了宫富贵了,竟然就忘记了家里......”

    有些人是没有心的,在他们心里,自己做什么事都是有苦衷不容易的,谁都不能怪他们,不然就是不讲道理没有感情太过冷血。

    很显然她就是这种人。

    说着说着,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委屈了:“她怎么能这么对我们,我们到底是血浓于水啊,一家子人在地里刨食,她哥哥苦的连媳妇儿都跟着别人跑了,弟弟们也都过的苦哈哈的,这么可怜,她发达了,当了贵妃娘娘,竟然从来都不想着家里人.......”

    绿衣听不下去了,悄悄跟水鹤低声抱怨:“真是脸皮厚,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水鹤也觉得罗家的人实在称得上厚颜无耻四个字,但是现在既然朱元还在这里,自然是有朱元的道理,她拍了拍绿衣的头,示意绿衣稍安勿躁。

    朱元却跟绿衣和水鹤不同,她甚至半点儿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叹了一声气。

    罗大娘还没在京城遇上过这种长得这么好看穿的又体面的人跟她说话,而且这姑娘不怎么说话,也不跟其他的人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看不起她们一家。

    这么有身份地位的人在她跟前都老老实实的,罗大娘顿时更来劲儿了,说的唾沫横飞,又加重了语气着重强调恭妃和信王的疏远,觉得自己家里受够了委屈。

    罗大舅见娘说的这么起劲,怕朱元听了会以为他们不受恭妃和信王重视,急忙打断了她娘的哭诉,跟朱元说:“不过,县主你也别担心,等到信王和恭妃娘娘想通了,一定就知道,我们终究是他们的娘家人......到时候,我们一家就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

    罗大舅笑的很是欢畅:“恭妃娘娘生了信王,好歹是个王爷了,我们也听说了,皇后娘娘的外家是加封承恩侯的......我们怎么也能捞个伯来做做吧?到时候飞黄腾达了,也算是不亏待了县主你,县主你这么好脾气......”

    越说越不像话了,边上的向问天忍无可忍出声呵斥:“你说话注意一些,你们家的事,跟我们县主有什么关系?!”

    这家子人简直是疯了,他们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的话。

    听这话头,他们是在肖想朱元,简直是想要发达想疯了。

    他都不知道自家姑娘干什么留在这里听这些人说这些大言不惭的话,简直是笑话。

    绿衣更是气的脸都红了。

    朱元扬手止住向问天和绿衣的质问,继续看着面前的罗大舅和罗大娘:“看来你们是觉得恭妃娘娘没有良心,信王殿下偏听偏信,趋炎附势,因此才委屈的上京来求告的?”

    是肯定是这么觉得的,罗大娘瞪了向问天他们一眼,觉得他们一点眼色都没有,说的话也一点儿都不中听,但是面前这个小姑娘还是个明白人。

二十八·秘密

    罗大娘干枯的手伸出来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干了,打了个饱嗝儿抹了一把嘴,理直气壮的点头:“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为了生她,不知道在家里受了公婆丈夫多少闲气,那两个老不死的为了生的是个赔钱货,大冬天的赶我下地去收红薯......我为了她折腾出了一身的病!她当然该孝敬我!”

    罗大舅急忙连声附和,一脸的笃定和遗憾:“也只怪她自己心肠太硬了,自己在这里过神仙一样的日子,留我们这些人在老家苦哈哈的喝西北风,不然的话,早些拿银子回家,我们兄弟就能去读书,去做官了,哪里会过的跟现在这样?!”

    一句话,都是恭妃不懂事,都是恭妃心肠狠,他们才会过的辛苦,不然的话早就该过上苦日子了。

    朱元点了点头,微笑着拍了拍手。

    罗大舅跟罗大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姑娘在弄些啥,怎么?听的实在是感动了,所以给她们喝彩来着?

    罗大娘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房门便被敲了几下。

    她趾高气扬的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儿子去开门,又对朱元说:“我看你年纪还小,不利于生养,可既你是个县主,又是个懂事的......我们便也不挑剔那么多了,让你进门给我当个儿媳妇,那也算是抬举你了。”

    绿衣忍无可忍,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大娘,您在说什么?!您儿子都多大了,我们姑娘.......”

    朱元面色冷淡,笑着看着罗大舅迎进来的人,轻声说:“这位是恭妃娘娘宫里的掌事太监,张太监。”

    罗大娘刚才被绿衣顶撞了几句,正是烦躁的时候,原本都快忍不住对着绿衣破口大骂了,什么玩意儿,她当初在乡下的时候那可是骂遍全村都找不到对手的,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竟然也敢跟她顶撞起来。

    真是不要脸了。

    可是现在恭妃宫里来了人,她就勉强收起了自己的怒气,沉着脸嗯了一声,问他:“恭妃娘娘说,什么时候见我们?”

    这么久了,难道那个赔钱货.......哦,恭妃难道想一直避着不见他们这些娘家人?1

    要真是这样,她就上大街上去哭去闹,去撒泼打滚,让那些人都看看,信王和恭妃是怎么对待他们自己的娘家人的。

    张太监要笑不笑的样子,刚才在外面,全程罗家母子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也知道回去改怎么交差了,就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宫里规矩严,大娘恐怕是要再多等一阵儿了,这是我们娘娘送的东西,要是没什么事儿,老奴就先走了。”

    罗大娘被弄得一头雾水,见桌上摆着一个托盘,里头是几匹上号的绸缎和料子,底下铺着些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就又高兴起来。

    好啊,银子好,什么都是假的,银子才是真的,她急忙搂到自己怀里,这才有空回过头来问朱元:“对了,你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做什么?

    朱元笑了笑,看着罗大娘死死的抱着那堆银子不撒手,挑了挑眉说:“哦,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了一些事,所以准备过来跟大娘你说一说的。”

    罗大娘随口问她:“什么事儿?”

    “听说恭妃娘娘当初进宫的时候,不是从你们所说的程家村选进去的,而是从隔壁的枫树沟一户姓李的人家选进去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罗大娘抱着银子的手动作一顿,满是惊异的回过头看了朱元一眼,冷声问她:“你怎么知道?!”

    罗大舅也没反应过来,刚把目光从母亲怀里那堆银子上头收回来,就正急忙转过头去看着朱元。

    当初卖掉了恭妃的事,家里当然知道,可是当初让她们来京城的贵人们说,这些事不要提,因为他们不提,恭妃也不会主动说。

    谁愿意说自己是被卖过的?

    再说了,恭妃本来就是他们亲生的没错。

    他们也已经问过了,收养了恭妃的之前在枫树沟姓李的那户人家早就已经搬走了,不知道搬到了哪里去,听说是男人去了江苏那边贩卖茶叶,后来遇上了大水,一家子人都七零八落的了。

    那就更是不怕了。

    所以他们是半点心虚和害怕都没有的。

    现在听见朱元忽然提起来,罗大娘觉得有点儿不对劲,长了个心眼的摇头否认:“没这回事儿!娘娘就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是放到亲戚家里养了,这个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的?!”

    朱元冷然看着她表演,看着她矢口否认,也并不着急,笑了一声就说:“原来大娘还不知道?大娘认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李家的人也知道了,他们因为当初跑船所以被迫家人离散,是最近几年才慢慢找到了家人,暂时在惠州落脚了......听说了这件事,李家的人觉得很奇怪,当初他们是买了恭妃娘娘回家去当女儿的,早就已经让人牙子写明了契约,两家以后互不相干,生老病死都跟你们家里无关的,恭妃也是被她们自小养大,他们不知道,怎么现在你们跑到京城来认亲戚了。”

    绿衣出了一口气。

    她就说,自家姑娘就不是个愿意受气的人,怎么可能真的是来跟罗家这帮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她们主动息事宁人啊?

    原来姑娘早就已经有办法了。

    现在想想,之前姑娘让杨玉清出门去,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杨玉清,也是为了查这件事的吧?

    绿衣忍不住要替自家姑娘叫好了,自家姑娘真是太棒了。

    连带着向问天跟水鹤都对视了一眼满脸笑意,罗家的人实在是粗鄙且自私的叫人厌憎,这样的人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碍眼。

    罗大娘和罗大舅已经被朱元的一番话给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的事竟然后有人知道的这么清楚,最要紧的是,李家的人竟然还都活着,好巧不巧的,竟然还知道了这件事,而且猪呢比找上京城来了,要是他们找来了,那恭妃怎么可能还算他们罗家的女儿?!

二十九·畏罪

    罗大娘觉得自己之前吃下去的那些火烧肉不是那么香了,那些东西好像是在体内翻江倒海,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嗝儿,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哭。

    好不容易罗大舅手忙脚乱的扑过去替她拍扶胸口,她才算是勉强缓过了一口气,眼里全都是泪的看着罗大舅,又看看朱元,厉声质问她:“你说什么?!这些事都没人跟我们说过,你一定是瞎编来骗我们的,你这个死丫头.......”

    罗大娘气的泪水横流,又惊又怕,说不清楚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不停的喘着粗气反复说一句话:“她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管是不是我养的,那就是我生的,我生了她,她就该孝敬我!”

    再说了,当初恭妃是可怜了一点儿,可是那又怎么了?

    要不是当初他们狠下心把这赔钱货给卖了,现在恭妃能有现在的好日子?家里也不是没女孩儿,可是一个个的还不是嫁了庄稼汉在地里头天天风吹日晒刨食吃,哪有恭妃这么好命?

    罗大舅也吓得慌了,他皱着眉头摇头:“不可能啊,不是都说那李家的人死了吗?他们怎么可能还找来京城了?”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当初贵人们再三跟他们确认过,知道了李家的人当年发大水已经死的死没的没,才让她们隐瞒这段过去,就当恭妃没有被卖过的。

    那要是真的李家人找来了的话,他们的荣华富贵还有吗?

    朱元冷眼看着罗大娘痛心疾首的哭天抢地,面色如常的摇头表示惊愕:“怎么?你们竟然不知道李家的人已经找上门来了吗?听说李家的人也同样去信王府大闹了一场呢,说是恭妃是他们给养大的,不管从哪儿来看恭妃的娘家都该是李家而不是你们罗家,因此你们要告信王和恭妃娘娘不孝,他们就要告你们........”

    罗大娘不哭了,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惊嗝儿,整个人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也难得她一张黝黑皱纹密布的脸上竟然也还能看出表情来,原本盘在炕上的腿也终于舍得动了,挪动了一下身体,攥紧了拳头瞪大了眼睛骂了几句脏话:“李家这天杀的,我们当年虽然说是收了他们一点儿银子.......”

    罗大舅也舍不得这已经到了手里的巨大好处,满怀不忿的附和:“就是,人是我娘生的,李家有什么证据.......”

    “李家的人还有当年你们村里人牙子的文书呢,上面写明了,是你们自愿卖女,从此以后生老病死两不相干......”朱元哎呀了一声,叹了口气问她们:“难道这文书是真的吗?听说现在顺天府已经接了这案子了,只要恭妃娘娘那里一问,就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再说还有当年的人牙子,想找也很简单就能找得到,这件事.......”

    罗大娘不自然的吞了口口水,她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就算是这样,我们卖了她,难道他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向问天冷哼了一声,面上嘲讽明显:“老大娘,这话你可算是说对了,恭妃娘娘肯定不是你们的女儿啊,你都已经把人家给卖了,那卖身契上面可写的清清楚楚的,一开始那人牙子可是准备把恭妃娘娘卖给人家当下人的,恭妃娘娘差点儿入了奴籍!是人家李家厚道,买了人回去当女儿养着,你们现在见人家发达了又来闹.......”

    绿衣也忍了许久了,当即插话:“可不是,现在来闹算是怎么回事?一来让恭妃娘娘和信王殿下蒙受不白之冤,让人家都以为恭妃娘娘和信王殿下当真是嫌贫爱富,趋炎附势,二来这也是欺君之罪呢!你们当京城是什么地方?当皇家的人是什么?容得你们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胡闹!”

    水鹤到这时候也领会出来朱元的意思了,立即便接过话一唱一和:“欺君之罪!这可是要杀头的!你们当初隐瞒了李家的事,自己站出来,还敲锣打鼓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这要是都是真的,你们可就人头不保了啊!”

    什么?!

    罗大娘和罗大舅大惊失色,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犯了欺君之罪。

    他们不过就是想要沾一沾恭妃娘娘的光啊,好端端的,怎么说自己成了犯了欺君之罪的呢?

    朱元啧了一声,看着罗大娘和罗大舅惊慌失措,便很是惋惜似地说:“看来真是太可惜了,原来这事儿竟然是真的,那大娘恐怕是得去牢里走一趟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坐牢啊?!

    罗大舅开始觉得腿脚发颤不听使唤了。

    他们家里世代务农,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坐过牢的人呢。

    他忍不住一面哭一面责怪母亲:“娘,您不是说这事儿不会再有别人知道了吗?你看看现在闹成这样,你还让我休了阿英,说是京城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可现在去哪儿找更好的啊?现在连命都可能保不住了!我被你害死了.......”

    罗大娘干脆利落的甩了个大耳刮子过去,把罗大舅给打蒙了。

    她在家里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她一动手,罗大舅就不敢再抱怨了,捂着脸灰心丧气的坐着,一脸的晦气。

    朱元就跟罗大娘告别。

    这回罗大娘没再提什么媳妇儿不媳妇儿的话,她甚至都顾不上朱元到底说了什么,屋子里一安静下来,她就吩咐罗大舅:“快收拾东西!快走!”

    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留在京城也得到了很多好处,手里的东西比从前一辈子加起来的还要多,今天恭妃还送来一大堆银子。

    跑!

    只要快些跑了就没事了。

    难道还有谁千里迢迢的去找他们不成?

    反正到时候李家的人找不到他们,李家能得到好处,应该也不会咬着这件事不放了。

    她着急忙慌的把值钱的东西都归拢到自己的身边,一面还恨铁不成钢的催促罗大舅:“那你是死人吗?让你收拾东西走,你留在这里,等着到时候被抓进去吃牢饭啊?!”

三十章·潜逃

    身后鬼哭狼嚎的,不用说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绿衣啧了一声,半点儿也不觉得里面的人可怜:“这种不把女儿当人的,竟然还有脸找上门来,恭妃娘娘也真是无妄之灾,遇上这么个生母,还被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顺.......”

    也不知道恭妃是怎么想的,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和好的必要?

    朱元倒是知道恭妃的为人。

    恭妃是一个没有任何个性的人。

    除了貌美,她什么特质都没有,一直都在太后跟前老老实实的做事,等着老死在宫中,或是遇上什么恩典被放出宫。

    后来被嘉平帝酒醉之后看上临幸,她也是一直都是被动的,甚至连说出当初的事都不敢,直到肚子大了,被太后发现,这件事才被人知道。

    还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太后才逼着嘉平帝给了她名分。

    给了名分她也一直都是这幅老老实实的模样,盛贵妃得宠的时候,她被盛贵妃逼的喘不过气来,在后宫中就是个隐形人,连带着五皇子也成了透明的,落下了一身的病。

    后来卫皇后肯收养五皇子,恭妃也没有半个不字,因为怕卫皇后心里有芥蒂,甚至主动疏远儿子,连跟儿子多说几句话都不敢,只是一门心思的侍奉太后。

    这样的人.......

    你要她有主见都太难,还指望她能够做出什么决断来帮助自己的儿子?

    再加上她身在深宫中,很多事她根本收不到消息。

    如果不是楚庭川的耳目,相信恭妃会连来告她的人到底是罗家还是李家都分不清楚。

    所以指望恭妃是不要指望的。

    朱元一开始就下定了要插手这件事的决心,楚庭川帮过她无数次,几乎是一手把她从泥潭里给拉了出来,让她免于重蹈当初的覆辙。

    她不会让这些人毁了他,不管是谁都不行。

    绿衣抱怨完了,总算觉得心里的郁气舒缓了,又急忙追问朱元:“姑娘姑娘,你怎么会连罗家的人当初是卖掉过了恭妃娘娘都知道啊?姑娘你简直太厉害了吧,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朱元对于这丫头向来是没有脾气的,笑了一声就说:“因为神仙告诉我的啊。”

    水鹤忍不住轻轻i笑了一声。

    绿衣却觉得是真的。

    要不是神仙帮忙,姑娘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提前预料到了?

    向问天顾不得绿衣的疑惑重重,他上前两步走在朱元跟前,问她:“姑娘,你今天来这里,说这番话给罗家母子,是为什么?”

    如果朱元说的都是真的,那按理来说,到时候只要让李家的人出来,罗家的人自然就先站不住脚了,根本就没有立场再跟恭妃和信王要求什么。

    怎么朱元会提前来告诉罗家母子,让她们提前有所准备呢?

    这样也没什么好处啊?

    马车已经到了跟前,朱元扶着绿衣的手上了马车,隔着帘子跟紧走了两步的向问天笑了笑:“因为我要等罗家的人自己走。”

    有句话叫做投鼠忌器,在她看来,罗家的人就是老鼠,而为了打击他们,要赔上楚庭川的名声那当然是划不来的。

    背后的人毒辣至极,用这个法子想害的楚庭川既失去嘉平帝的欢心,跟卫皇后生隔阂,又在士林当中失去人心。

    她就要这件事最大程度的给楚庭川带来的只有利益,没有坏处。

    罗家的人要是跑了,李家的人才是真正的恭妃这些年失去了消息的娘家人,那么罗家人是什么呢?

    罗家人就是冒充来专门陷害皇子的。

    李家的人可比罗家的人要知道分寸且老实多了。

    向问天不知道朱元是什么意思,听的一头雾水。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朱元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到了第二天,他就听说罗家母子居然捐款潜逃,将那些官员、宫中还有太常寺给的赏赐和礼物一扫而空,溜之大吉了。

    这可就有点离谱了。

    之前气势汹汹的来京城告御状,说恭妃和信王不孝的是他们,现在事情还没个结果,就先拿了东西跑了的人还是他们.......

    京城之前义愤填膺的替罗家人出头的官员们一时都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他们冲在最前线替罗家母子说话,让信王和恭妃妥协,可是怎么现在罗家的人再后边挖坑呢?

    罗家的人怎么回事?!

    大家一头雾水,满脸茫然。

    而很快就又有另外一个消息传来------恭妃娘娘说了,之前一直不说话是因为她是妇道人家,在深宫当中消息不通,因此不知道来找的人是谁,但是这些天经过宫中派出去的人查明,她真正的父母在苏州且一直生活的很不错,当地的官员都对她的父母礼遇有加,找上门来的什么罗家的人,她是真的不认识。

    什么意思?

    京城的官员都被搞蒙了。

    那也就是说,罗家的人是假的呗?根本就不是恭妃的娘家人?1

    人家恭妃娘娘的娘家人活的好好地而且还在苏州,不仅如此,人家恭妃娘娘的娘家还姓李,根本不姓罗啊!

    那罗家母子是来行骗的?!

    问题是,他们还如此激愤的上书去弹劾信王和恭妃娘娘?!

    锦衣卫顺理成章介入调查。

    可其实还调查什么?

    罗家的人已经跑了,不心虚他们跑什么?

    李家的人手里也确确实实的拿着恭妃娘娘当年入宫之前宫里给的赏赐和文书,这到底谁是李逵谁是李鬼,这还用说嘛?!

    好心办了坏事,还让恭妃娘娘和信王遭受了如此不明之冤,简直是奇耻大辱,锦衣卫一下子抓了好几个之前闹事最狠的御史。

    至于罪名?

    现成的,侮辱宗室,藐视皇族,统统都去岭南捞鱼吧!

    消息传到徐家府里的时候,徐老太太是真的按捺不住的货真价实的喷出了一口老血。

    也没什么,因为当初攻击信王攻击的最狠的,就有徐老太太的亲侄子,她哥哥的儿子。

    这下一家人都整整齐齐的要收拾收拾去岭南了。

    徐兆海哭丧着脸,如丧考妣,只觉得最近做什么事都是带着衰气的,一时有些想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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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点名册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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