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商议
南平王府的宴席的确是丰盛,原本韩州这边就是以面食为主,不过为了照顾京岚城来的各位,南平王特意让自家厨师按京城那边的口味做了些菜。
这一餐吃得大家十分心满意足。尤其是李惟楚,瞧见手撕鸡路都有点走不动了,不显山不露水地悄悄吃了好几碗饭。南平王在同许敬桓和霍宗明讲话,没怎么注意,许海晏却是真实地看见李惟楚低头左顾右盼,见着没人注意这边,赶紧扒拉了一大口饭。
活脱脱跟个好几天没吃饭的小猪似的。
看来前些天吃那些干粮还有没什么油水的野菜,清汤寡水的饿着她了。
“诶对了李先生。”
“啊?”
李惟楚拿着鸡腿正准备往嘴里送,没想到南平王突然喊到了自己,全场的目光一下聚集在她身上,李惟楚只得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鸡腿,把嘴角的油给擦了擦,“王爷有何吩咐?”
“黄河是什么河啊?”
南平王自从刚刚听见“黄河之水天上来”这句诗以后,思来想去也没有想起北辰哪个地方有这条河。心里一直惦记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
李惟楚眼珠子一转,组织好语言回答道:“这黄河就是指天河,因为天河泥沙量大,河水远远看上去像是黄色的样子,所以就用这个词来代替了。”
“黄河?虽然仅仅是一个简单的词,没想到居然有先生如此的巧思。”南平王在一边说着,李惟楚愣愣点头,甚至有一种他强行给自己拍马屁的感觉。
后来再也没有在饭桌上提到过李惟楚。
没有人打扰自己吃饭,李惟楚也乐得清闲,心满意足地把五碗饭吃下肚,到最后用一个饱嗝收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把饭吃完,天色已经不早,南平王为了明天的行程着想,也就没有再留着许海晏。
一行人准备步行回到官驿,许海晏却突然转了弯往别的方向走。
阿岚原本想要跟着,许海晏却没有让他过来,反倒是指了指旁边的李惟楚:“过来。”
“来了大人。”
李惟楚也没来得及问他为什么,下意识地就小跑到他身边跟了过去。许海晏低头微笑着看她跑过来,旋即看向不远处的阿岚:“我去外边转转,李先生陪着我便是,你先跟郡主他们回去吧。”
“那大人您路上小心。”
“嗯。”
许海晏轻轻点头,同许菏清那边打了声招呼,旋即往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惟楚乖乖在后边跟着,走了许久,知道转弯瞧不见刚刚那批人的影子,她才开口问道:“许大人是不是要去与风峡?”
“你倒是了解我。”许海晏没有否认她的猜想,反倒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瞎猜的。”
李惟楚原本走在许海晏的身后,许海晏悄悄放慢了脚步,李惟楚不一会儿就跟了上来,同他并肩而立,“大人你来韩州,除了与风峡,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了。”
“那你可知我为何要让你同我一起?”许海晏停下脚步看她。
“是不是因为……李家的案子?”
李惟楚虽然语气有些犹豫,可实际上她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想。
“没错,就是因为李家的案子。”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与风峡附近。
与风峡现今位于树林的另一边,深夜除了望风塔的一盏灯,只能接着微弱的月光稍稍看着些路。直到走到与风峡附近,周围灯火通明,才逐渐看清楚与风峡附近的景色。李惟楚一下没有注意绊了个石子,崴脚一摔,伸手慌忙抓住了许海晏的袖子。
“没事吧?”
“没事没事。”
李惟楚慌里慌张把手松开,跟军训似的立正站好,趁机岔开话题,“许大人为何要单独同我说李家的案子?”
“先前我们在京岚城中抓获的刺客,最后我同霍大人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同陛下说起这件事。”
“为什么?”李惟楚不解,“有陛下的支持,查案不是更加方便吗?”
“先前李家全家被灭门,官府调查了五年才得出流寇所为这样一个结论。虽说十分不靠谱,但毕竟是经过了先皇的首肯才敢这般昭告天下。若是我们贸然同陛下说起这件事,也就是说,我们间接认为先皇的审判有误。霍大人说,像陛下这般重视皇室颜面的人,是断然不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的。”
“所以,这次下韩州,我们要是调查李家的事情,就只能私底下进行了?”
“对,这件事,只能有我们三个人知晓,也最好只有我们三个人知晓。知道的人越少,实际上更加方便调查。等与风峡这边的事情走上正轨,我们便去那个传闻中的竹林寻找乌有帮的下落,看看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虽说对这个理由觉得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却又是不无道理。李惟楚点头道:“还是丞相大人和霍大人考虑周全。”
许海晏抬眼看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他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李惟楚的身份。
姓李,又对李家灭门的事情如此上心,明明有如此才学却偏偏选择做一个小小的门客。
如果不是李家后人,又怎么会在上次自己同霍宗明的对话的时候表现出这样的反应?
原本想同她说明这件事,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就算告诉了她,也只是徒增她的心理负担。
反倒就现在这样,以一个普通局外人的身份调查,也能让她对自己卸下心防。
“去那边看看吧。”
许海晏朝与风峡的溃口指了指,李惟楚点头跟上。
与风峡的溃口不是一般的大。就算这几日经过紧急的抢修,下流的天河水依旧有继续水涨船高的趋势。这几天韩州天气还算尚好,在出发前,许海晏也特地找宫里的人算过了今后这段时间韩州的天气,基本上不会再出现特大的暴雨现象。
这段时间,是最好修复与风峡的时间。必须得尽快琢磨出方案来。
“大人,这溃口好像有些不对。”
李惟楚站在与风峡溃口处附近,迎面吹来的江风冷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旋即远远地指着那个溃口给许海晏看。
“怎么会这样……”
第七十四章 韩铮的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就到了与风峡。李惟楚一直想着昨天晚上那个问题,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顶着个黑眼圈盯着许海晏的后脑勺看,没想到他正好回头对上自己的视线,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色,给了她个眼神让她放宽心。
“我的天,李先生,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眼底一片乌青?”
旁边的许菏清注意到李惟楚无精打采精神不振的样子,把她的身子掰过来看了她的眼睛一眼。
真是黑的吓人。
李惟楚许久没有熬夜,也就昨天稍稍晚睡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黑眼圈到了什么程度,摆手不在意的说道:“没事,昨天第一天来韩州,有些认床,所以一下没睡着。”
“昨天你不在,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许菏清悄悄附耳在李惟楚耳边说道,旋即给了她个眼色,让她往槐夏的方向看。
收到暗示,李惟楚扭头往槐夏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盯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在发呆。
再顺着视线看过去,仔细辨别了一番,才发现居然是小王爷许敬桓。
“这丫头怎么突然盯着小王爷不放?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那你先同我说说,你昨晚跟我哥单独开溜,是去干嘛去了?”许菏清笑眯眯地斜眼看她,一副看八卦的眼神。
李惟楚这回倒的确是坦坦荡荡,浩然正气遍布全身:“昨晚就是跟你哥去了趟与风峡,看了看溃口的情况。因为丞相大人说想早点想出解决的法子,所以拉着我跟他一起想办法。这不办法没想出来,倒是人变成了这副模样。”
“当真?”
“我骗你作甚?”李惟楚耸肩,旋即微微往许菏清的方向靠了些,“所以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意思,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告诉你是可以,不过就是觉得这个情报换的有点不值……”
许菏清扭扭捏捏地,李惟楚一瞪她:“你到底说不说?”
“休要对郡主无礼!”
身后的阿志立刻就护主似的把许菏清护在身后,长刀带着刀鞘横在李惟楚面前。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李惟楚真是服了面前这个阿志,总觉得跟他说不来话,于是悄悄对许菏清说,“你直接跟他坦白了吧。”
“坦白啥?”许菏清不解。
“我的身份啊!”
李惟楚语调有些激动,不过声音上还是克制了些,慌里慌张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大家全都在认真地听南平王和许海晏讲话,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怎么突然要跟他说?”
“我怕他迟早有一天看我不爽杀了我啊!”李惟楚朝阿志翻了个白眼,“真是的,就是欺负我不会武功。”
许菏清讪讪地笑了一声,旋即朝阿志勾了勾手:“阿志,过来。”
阿志虽然有些一头雾水,不过还是乖乖低下头去:“怎么了郡主?”
“这位李先生,是个女子。所以你不用这么防着她。”
“女子?”
阿志回头看了一眼李惟楚,见她现在那副模样。
双手环抱,右脚不耐烦地在地上踩着,眼神十分不屑地看向他们二人。再想想平常她走路说话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真是装男子上了瘾,还是平素里就是这么一副没什么女儿家的样子。
“真是一点都不像一个女子。”阿志喃喃了一声。
一点都不像郡主。
“哎呀哎呀,这不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吗?”许菏清拍了拍他的脑袋,“总之,你以后就不用这么防着她了。我们之间不存在男女授受不亲一说。”
“话虽如此,但在外人眼里,那个李惟楚还是个男子。郡主你这般同她拉拉扯扯,有损你的清誉。”
“无所谓了,正好挡掉一些烂桃花。”
许菏清喜滋滋地说着,心里突然浮现了沈廷的影子。
阿志见她脸色忽然一下脸红的样子,一下有些不知所以。
“说清楚了?”李惟楚见许菏清往自己这边靠了些,抬眼问她。
“嗯,说清楚了。”许菏清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跟我说槐夏和小王爷的事了没?”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天晚上……”
“李先生——”
李惟楚正准备听八卦,却没想到人群之外突然传来了喊自己名字的声音。转头一看,突然发现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子正站在人群外围大声喊着,朝自己这边挥手。
“谁啊?”
李惟楚莫名其妙走上前去,许海晏也跟着回了头。
却见那男子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来,怀里抱着一张卷筒,伸出手来握住李惟楚的手。
突然一下愣住。
“你谁啊?”
李惟楚把他的手给甩开,“我认识你吗?”
“是我啊!韩铮!”韩铮再次激动地伸手握住李惟楚的手,“李先生!你这就不记得我了?”
许海晏的眼神穿过层层人群,透过人群缝隙看见韩铮牵着李惟楚的手。
眉头一下蹙成了川字。
“韩铮?”李惟楚惊讶地差点话都说不出来,语无伦次地在自己下巴上比划了一圈,“你这儿,还有这儿,不是有一圈胡子吗?”
“昨天听李先生对我说的那番话之后,我瞬间感觉醍醐灌顶,一下想清楚了很多事情。所以昨天晚上,决定把自己留了这么久的胡子给刮了,象征新生,表示我重新开始了!”
“诶,那挺好的。”
李惟楚看见帅哥有些挪不动脚。这韩铮本来本性就不坏,只是脑子一下没有转过弯来,思想上钻了牛角尖。现在反应过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从今以后,我决定要好好在这水道总督这个位置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不错不错,很有觉悟。”李惟楚笑嘻嘻地朝他比划了一个大拇指,“不过说真的,你这胡子刮了,还挺人模狗样的。”
“人模狗样?李先生,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
“嗐,那当然是夸你啊!”
“韩大人。”
许海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后边穿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横在两人中间,低头看着已经刮掉胡子的韩铮。
“许大人,这是卑职昨天晚上连夜改好的修补图。还请您过目。”
韩铮把手上的图纸递了过去,许海晏刚伸手准备接过,就瞧见韩铮正越过自己朝身后的李惟楚傻笑。
“啪”的一下把图纸合上,许海晏面无表情地递回给韩铮:“有些地方不对,要重画。”
“啊?”
韩铮一脸茫然地看他,对着自己手里的图纸喃喃自语,“我感觉没什么问题啊……”
第七十五章 铜墙铁壁
与风峡的修复工作进展的很顺利。
最近这几天天气十分给面,等韩铮重新把工图画好交给许海晏他们之后,便正式开始了修复工作。只是与风峡的溃口实在太大,修复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新任工部尚书董梁在京岚城还有事务要处理,被陛下召回。霍宗明也正好要把风骑带回京岚,便同董梁一起回京。
“丞相大人,调查乌有帮是件十分危险的事,要是实在不行,放弃便是。”
“霍大人不必担心,我心里自有分寸。”
许海晏同李惟楚站在城门口,送霍宗明和董梁离开。
霍宗明原本都已经上马准备离开,旋即思考了些什么,皱着眉又飞身下马,站在许海晏面前说了这句话。
李惟楚总觉得他好像并不是很想他们继续往下调查这件事,正如同他们在京岚城时霍宗明隐瞒刺客来历不报之时。转头往许海晏的方向看了眼,却只见他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淡淡地应着霍宗明的话。
见劝说无果,霍宗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带上所有的风骑,跟在董梁身后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韩州。
“大人,我总觉得这个霍宗明好像有什么问题。”
一边转身往城里走,李惟楚一边附耳在许海晏耳边说道。许海晏没有回答她的话,偏头看了她一眼,抛了个疑问的眼神过来。
“你不觉得,他好像一直不想让我们调查这件事吗?从京岚城隐瞒刺客来历开始,到今天劝你放弃调查。难不成……”
难不成正如同她想的最坏的那样,李家的覆灭,霍宗明在其中扮演着一个重要推动力的角色。
“霍大人,应该不会是这样的人。”
许海晏否认了李惟楚的猜想,“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惟楚低着头没有说话,许海晏见她不太想说话的样子,知道她大概是一下没有想通,叹气一声说道:“我记得父亲之前同我说过霍大人和楚王的事。那年同东丽的战争,楚王因为被东丽偷袭深陷敌营,霍宗明带领一支一千人的骑兵队深入敌营奇袭把楚王给救了出来。而那一千人的骑兵队,杀到最后也只剩下了霍宗明一个人。父亲当年也参与了东丽之战,他还记得当年的场景。遭受严刑拷打的楚王艰难地拽着缰绳,马背上驮着身重数箭的霍宗明,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无数个伤口,奄奄一息,险些丧命。”
“若说霍宗明有心想要致死楚王,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
李惟楚从来没有想到,霍宗明同自己的父亲之间居然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那照这样说,霍大人到底为什么不想让我们继续调查下去?他同我……楚王之间的情谊如此深厚,怎么会不想知道李家灭门的真相?”
“这件事情之后再慢慢想不迟。”许海晏说道,“这几天工程有工部侍郎郭大人在,暂时用不着我在边上看着。明日便去那个竹林调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是。”
“对……”
“李先生!”
许海晏转头同李惟楚说话甚至一个字都还没说完,那个韩铮就远远地冲了过来,差点没把李惟楚给撞飞。
“干嘛这么急急忙忙的?你想把我们两个给撞飞?”
李惟楚瞪着眼睛看他,韩铮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转头同许海晏行了个礼:“见过丞相大人。”
“嗯。”
许海晏礼貌性地点头,看着他一点点向李惟楚的方向靠近,咳嗽一声,抬眼往李惟楚的方向看了看。
李惟楚却好像没注意到似的,同身边的韩铮说道:“你喊我做什么?”
“李先生,之前我同你说请你吃饭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请我吃饭?我还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呢。”有人请吃饭,李惟楚当然高兴。只不过自己跟韩铮实在算不上太熟。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李惟楚也不是那种谁的饭都去蹭的人,“不过真不必了,我这还有别的事要忙。”
说完这句话,李惟楚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许海晏。
怎么就这么心虚呢?
“我晚上请先生你吃饭。那时候该忙的事情都忙忘完了,先生你吃个饭肯定有时间的。”
“韩大人,李先生今晚还要同我出去办事,可能不太方便去跟你一起吃饭。”
许海晏在旁边保持微笑,朝李惟楚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惟楚刚张嘴准备说话,想问问许海晏今天晚上还有什么事情要做,韩铮却转过身去率先开了口:“那明天晚上怎么样?”
“明天晚上李先生要同小王爷一叙,也没空。”
“那后天呢?”
“后天是李先生固定的教郡主写字的时间。”
“那大后天呢?”
“大后天李先生累了这么些天,要早睡。”
“……”
李惟楚听这两人你来我往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百思不得其解地看向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许海晏。
诶不是,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和小王爷还有约?还要教许菏清练字?
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计划出来?
韩铮被许海晏推脱的有些烦了,跟着也有些垂头丧气,旋即转头看向在一边一脸茫然的李惟楚:“那李先生,你什么时候有空了,记得同我说一声,我在家备好宴席等你。”
“得了空定然去韩大人府上拜访。”
李惟楚点头微笑表示礼貌,客套地回了他的话。
得到正主的回应,韩铮一下恢复了原先的好心情,迈着轻快地步子往自己府上走,走到一半还十分娇俏地回头给李惟楚眨了眨眼:“李先生,府上随时欢迎你的到来!你可一定要来啊!”
“一定一定。”李惟楚刚刚耷拉下去的嘴角又被迫上扬,敷衍地朝他挥了挥手,“赶紧回去休息一会儿吧,下午还有得忙呢。”
等韩铮已经消失在了两人面前,李惟楚才一脸茫然地回头看向许海晏。
“大人,我怎么不知道我同小王爷有约?”
“他那天想跟你说,结果你不在,我就替你应下来了。”
“那教郡主写字……”
“你同小清关系那么好,想必她提出这个请求你也不会拒绝,我就答应了。”
“那……”
“所以你想去总督府上吃饭?”
“不想。”
“那就不用问了。”
“哦。”
李惟楚愣愣点头,乖乖跟在许海晏身后。
第七十六章 灾难前夕
其实许海晏也并没有撒谎,许敬桓的确跟他说过想约李惟楚闲谈一番。
只不过这只是一个幌子而已,许敬桓明面儿上说是要同李惟楚叙旧,实际上他们两个也没什么旧可以叙。
无非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见见槐夏。
小姑娘自从来到韩州以后,连个眼神都没给过自己。那天晚上,许敬桓趁着南平王没注意,偷溜出府到了官驿,翻墙进了李惟楚他们住着的那间院子。
他老早就摸清楚了槐夏住的那间房,只是心里明白,要是他光明正大过来拜访,那小丫头肯定又想着法子躲避自己,思来想去没了别的法子,最后只能使用这种下下之策,跟做贼似的溜进院子里。
“想我堂堂小南平王,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堂堂小南平王,居然深更半夜爬墙进人家院子里?”
“谁!”
听见自己身后传来的声响,许敬桓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身后出掌。出声那人也显然不是什么软柿子,往后一闪便躲开了他的攻击。许敬桓正准备继续出手,没想到正好对上许菏清的眼睛。
“郡主?”
“你说你这人,怎么每次跟我碰上都得打上一架?”
许敬桓无奈地摇头。知道自己打错了人,许敬桓收了招式,向许菏清道歉到:“抱歉郡主,是在下冒犯了。”
“没事。”许菏清不在意地摆手,“不过小王爷,你这深更半夜翻墙进来,影响不太好吧?”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许敬桓知道许菏清是个率直性子的人,也就没打算同她藏着掖着,“郡主你也知道,槐夏这丫头都躲了我好些天了。每次正儿八经地上门拜访都被拒绝,就只好剑走偏锋了。”
“不愧是小王爷,真是不走寻常路。”
许菏清打趣他,隐隐带着些调笑的意味。许敬桓不好意思地低头没有反驳,直接认了。
“槐夏就在这边过去的东边第二间厢房,我刚从她房间出来,她梳妆台后边的窗户还没关,小王爷要是想去见她,可以直接从那扇窗户进去。”
“多谢郡主。”
“客气。”
许菏清瞧他身法娴熟地绕到了槐夏房间附近,一下钻进了那扇窗户,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小王爷属老鼠的吧?钻窗户钻的毫无生涩感?”
槐夏此刻正对着梳妆台拆下自己发簪准备上床休息,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声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
却发现身后那扇窗又被吹开了。
“怎么又开了,看来明天得让人过来吧这窗子栓子给修修了……”
“小姑娘!”
“啊!”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把槐夏给吓了一跳,顺着出声的方向往后看,没想到居然是穿着一身夜行衣的许敬桓。
“小王爷!你怎么!”
“嘘——别出声,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
“你这人怎么正门不走,翻姑娘家的窗户?”槐夏把刚刚换下的外衣又给披上,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天?”
许敬桓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面前的槐夏始终没有挪开眼。
她这会儿似乎有些害羞的样子,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自己在这边偷偷瞟,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把自己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忍不住偷笑出声,槐夏嗔怒地喊了一声:“你笑什么?”
“我倒是想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见你,不过小槐夏,你这几天连让我光明正大见你的机会都不给我,我怎么见你?”
“这几日我跟在李先生身边,有事要忙。”槐夏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虚的很,“当然没空同你见面。”
“这次负责修复与风峡的韩铮大人恐怕都没这么忙,你一个小丫鬟能忙的过他?”
“那是因为……”
“小槐夏,我这次来,是有事情要同你说的。”
见他神色突然严肃起来的样子,槐夏不知为何心里跟着紧张了起来:“你要同我说什么?”
“等到这次与风峡的事情解决完,我父亲大概就要我同另外一个人成亲了。”
槐夏先是一愣,旋即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抬眼看他:“小王爷,你要成亲,这是件好事啊。”
“你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么?”
“我反倒是奇怪,为什么小王爷要特意同我说这件事?”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我都不知道我要懂些什么。”槐夏别开头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许敬桓被气的有些郁结,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起身,站定在槐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看得她有些心慌。
“好,既然这样,那我同你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恕不远送。”
“槐夏,我真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槐夏拒绝起人来,语气冰冷的实在伤人。连一向见惯自己父亲凉薄本性的许敬桓,都感觉自己似乎在寒冬被从头到脚淋了一盆冷水,得到的只是彻骨的寒冷。身体连同内心,全都被狠狠地冻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自那天以后,原本跟槐夏就没怎么说过话的许敬桓,更加没了交流。由于忙着跟韩铮一起监工和修复堤坝,许敬桓彻底没了空,想着是不是那天跟她说的话让她生了气?便一直在找机会想同她道歉。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
黑云压城,大厦将倾。突然笼罩下来的一层层乌云仿佛一记凌冽的掌风,将所有的压力都给到了正在修复的与风峡。
天雷滚滚,电闪雷鸣之间,伴着强烈的大风,豆大的雨点忽地一下落了下来,像是一下将一大盆黄豆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劈里啪啦的声音。由一粒两粒,到后来的十几二十几粒,再到后来的倾泻而下。
让人完全喘不过气来。
“暴风雨要来了——”
韩铮伸手盖住自己的脑袋,仰着头看向天空,对着旁边的人大声喊道,“赶紧把防洪的沙袋准备好!快!把剩下的缺口补上!”
“韩大人!雨实在是太大了!”
就在韩铮说话的这一瞬,大雨瓢泼直接将韩铮手下的声音给彻底吞没。
槐夏原本想过来找李惟楚给她带把伞,却没想到居然碰上了这样的天气。
“槐夏!赶紧去避雨!雨太大了!这里太危险!”
“你说什么——”槐夏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艰难地睁开一条缝,却迎面撞上了被风吹来的一根粗大的树枝。当头一棒让槐夏直接晕倒在地。
“槐夏!”
第七十七章 寒风紧
韩州城北风竹林。
许海晏今日同李惟楚一起去了风竹林,也就是在朝廷卷宗上记载的乌有帮放置指令的地方。
李惟楚走进竹林,瞧见那一片每一棵都长得一模一样的竹林,捂着头开始一个头两个大。
“大人,你确定那有开口的竹子就在这片竹林当中?”
“是的。”
许海晏环视了一圈,沉声道,“不过,朝廷似乎从来没有在这个地方找到过所谓的交易纸条。那上边的记载都是从民众口中得知的,应该不假。只不过这些年许久没有再管过乌有帮的事情,上边的记载已经许久未曾更新过了。”
“会不会那竹子已经被人砍了?”
“先找找再说吧。”
两人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进了竹林。
风竹林的绿竹每一根都长得极为粗壮,直直地耸立着仿佛直至苍穹。李惟楚本身就是个路痴,怕自己一个人到处乱窜会走丢,赶紧把步子迈的紧了些跟上许海晏:“大人你等等我。”
“跟着些,这竹林太大,小心走散了。”
许海晏转眼正好对上她的眼睛。
“放心把大人,我会好好跟着你的。”李惟楚喜滋滋地笑着,为了让他放心,还特意往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这竹林虽说很大,不过,要是用作传递消息,一定会留下一个稍微显眼些的标志,至少也有些别的区别特征能够稍稍用心一点便能看见。可李惟楚两人在竹林里转了老半天,整片林子都已经过了大半,却依旧没有见到那所谓的割开了一个口子的竹子。
本身就身体算不上太好,最近虽然运动量已经算是挺大的了,可这会儿一边忙着穿过竹林一边还得找那根竹子,李惟楚体力已经有些支撑不住,靠在边上一根竹子开始喘着气。
“是不是根本没有这根竹子啊?这林子虽然大,可我们找的也算是十分仔细了,却连有一根划痕的竹子都没有找着。”李惟楚感觉自己腿都要跟着断了,伸手去拽许海晏的袖子,“大人,你带着我点。”
“李先生,回去得好好锻炼下身体了。”许海晏低头看了一眼她牵着自己衣袖的手,旋即抬眼看向她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或者你也可以跟着我每天练练武之类的。”
“丞相大人居然会武功?”李惟楚站直了身子看他,脸色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怎么,看着不像?”
“是那种能一个打一百个那种武功吗?又或者是能在这竹林这里飞来飞去来无影去无踪?或者是有无比深厚的内力之类的?”
许海晏无奈地听她在这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一个打一百个不太行,十个倒是可以。在这竹林飞来飞去暂时还做不到,不过带着你从岸边飞向与风峡问题不大。内力嘛……勉强过得去吧。”
“倒是没想到丞相大人居然会武功。”李惟楚这会儿对他开始有了新的认识。
“怎么?我看着不像会武功的?”
“丞相大人不一般都是文官吗?文官很少有会武功的。”
“都是父亲让我学的,说是能防身,免得遭人暗算毫无招架之力。”
“有道理。瀛王大人果然有远见。”
许海晏正对听着李惟楚说话,回头看她眉头皱作一团,“怎么了?”
“大人,你不觉得今天这风吹的特别邪乎吗?”李惟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给裹紧了些,袖口给束进免得里头灌风进来,“总觉得不太对劲。”
被她这样一提醒,许海晏的确是觉得这会儿天色突然一下变得昏暗:“看起来要开始下大雨了。”
“那我们赶紧回去!不然等会儿就走不了了!”
许海晏正准备回话,突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头上。
“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大风骤起,刮得李惟楚的耳朵宛如被刀割裂似的生疼。感觉自己脚下已经有些站不稳,李惟楚赶紧顶着风压往旁边一根大竹子的方向冲了过去,伸手抱住那根竹子死不放手。见许海晏还在一边被风吹着,赶紧开口喊道:“许大人!大风刮过来了!赶紧抱住旁边的竹子!免得被风刮跑了!”
“与风峡那边恐怕不太妙。这般大风,伴随而来的雨必定不小。与风峡修复工作还差上些许,要是这会儿突降暴雨突发大水,恐怕与风峡的溃口会再次迎来二次破裂!”
许海晏喃喃自语一声,迅速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李惟楚的手腕:“我们现在赶紧回去!”
“好的大人!”
眼睛被风吹的一点都睁不开,李惟楚感觉自己一张嘴就有沙石给吹进自己的嘴里,但还是张嘴大声应着许海晏的话。
“拉紧点!”
许海晏怕她牵着自己的袖子会失散,正准备直接扣上她的手掌,从天而降的一把利刃突然晃来,许海晏眼疾手快,一把松开李惟楚的手。
李惟楚被吓得一脸茫然,在被他推开的那一瞬间被风往后吹地接连后退了好几步,顺手抱住了旁边一根竹子,就看见许多位身着黑衣的男子正手持利刃,提剑直对着许海晏的胸口刺来。
“怎么会有刺客!”
万万没想到在这种时刻居然会碰上刺客,而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又一阵踏雨而来的响声,许海晏知道这刺客人数绝对不少,往李惟楚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这一会儿,那刺客的剑便已经迎面刺了过来。险些躲闪不及,许海晏伸手抓住了剑刃,接力往刺客手腕上一踢让他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从他的手里夺过了武器,大步往李惟楚的方向奔跑着。
“大人!小心身后!”
李惟楚艰难地睁开眼睛,见许海晏狂奔而来,瞧见他身后跟着一名刺客,赶紧大声喊叫提醒他。
许海晏感受到身后凌厉的剑意,向前一个翻身躲掉那人的偷袭,旋转半圈往后刺了一剑,刺中了对方的膝盖。一抬眼看见李惟楚身边有一位刺客正在靠近,竭尽全力把手中已经被大雨冲刷赶紧的长剑用力往前一掷,刺死了那名刺客。
一回过头来,李惟楚就看见刺客倒在了自己面前。
“我的妈呀……怎么突然跑出这么多刺客!”
李惟楚眼睛被雨水滴着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数着从东边冲过来的越来越多的刺客。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我的天哪,居然有二十个刺客!”
救命!许大人只能一个打十个,她一个黑带都没有的跆拳道半吊子,怎么对付剩下十个?
第七十八章 逢凶化吉
李惟楚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状态的许海晏。
平日里见到的他,似乎一直都是一种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样子。即使是遇见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也仅仅只是会小小地皱皱眉,旋即立刻想到解决办法。
可现在的他却完全不一样。
一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已经散乱,脸颊带着些刺客身上的血,被大雨一下冲刷干净,可身上的血腥气依旧浓的化不开。
二十个刺客,原本还有几个是想着解决掉在一边死死抱着竹子不放的李惟楚。只是后来见她没什么战斗力,为首那人想着只要先解决了许海晏,她便没有什么威胁性,索性集中人手全部去对付许海晏。
李惟楚只能在一边干着急。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得提防着这妖风随时把自己给刮跑。
这会儿她才意识到会武功在这种世界当中有多么的重要。
“李惟楚你个废柴!”
许海晏方才同她说的话的确不假。虽然许海晏武功不弱,但面对二十个刺客轮番上阵下来,再加上这大风大雨的天气本就不利,这一会儿下来已经开始有些体力不支。在躲避对方招式的时候动作明显迟缓了不少,险险地躲过从侧面砍过来的招式,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藏有暗器。
一下躲闪不及,那极小的飞刀从许海晏的右手边划过,一下染上了一条血痕。
“我打死你们这些王八蛋!”
许海晏正准备寻找突破口,没想到李惟楚这会儿居然直接冲了上来,抱着一根刚刚被风刮起的一根小竹竿,重重地往其中一个刺客的脑袋上砸了过去。
李惟楚那极为迟缓的动作自然伤不到那刺客分毫,但所幸,那刺客为了躲开李惟楚的攻击稍稍分了些神。许海晏看准机会,一下翻到那个刺客的身后,对着心口刺上一剑。
被捅破的心脉血液瞬间喷射而出,混着浑浊的雨水一同留在这泥泞的竹林里,沿着石头的沟沟壑壑肆意改流。
虽然知道杀人这种事情,在还不是法治社会的北辰已经能算是司空见惯。可当一个活生生的人真正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震撼力,依旧不是一般的大。
“先撤,这群人的武功都不在我之下。现在不走,怕是到时候带不走你。”
“大人,回去以后一定要监督我好好练武。”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我不喜欢一点忙都帮不上大人的感觉。”李惟楚这会儿被许海晏背在后背,一边注意着身后有没有追兵尾随而来,一边在许海晏耳边说道,“要是我学了武功,就能帮到大人你。那今天这些刺客,就只是小事一桩了!”
许海晏轻轻一笑:“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能偷懒。”
“一定不会的!请大人监督我!”
“先出去再说。”
“我们一定能够出去的!我相信大人。”
李惟楚见他右手手臂上不断渗出血来,伸手将自己的发带给摘了下来,匆匆给许海晏绑上。虽然知道这么做意义不大,但还是希望能起到一些作用。
“又是暗器!”
李惟楚刚说完这件事,就发现已经能看见一个刺客的身影。那人见穷追不上,手指间突现一柄飞刀,划破正往下急速坠落的雨点,如同后羿射日之箭一般妄想急速贯穿。
一下从许海晏的身后挣脱了下来,李惟楚闭着眼睛一副赴死的表情。
看来今天注定要把小命给折在这儿了。
罢了,反正活了这么些年,加上上一辈子的二十多年,也差不多活够本了。
就是这四十多年还没谈过恋爱,让她有点不甘心。
“阿楚!”
突然感受到身后李惟楚的异动,许海晏停下脚步往身后看了过去,就瞧见李惟楚身前迎来一柄飞刀。等到想要将那柄飞刀截住已是来不及,许海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飞刀朝着李惟楚的脑袋飞了过去。
只不过……
那飞刀原本就是以许海晏的脖子为目标,李惟楚本来就算不上太高,就算她想挡在许海晏的前边。
也拦不住那柄飞刀。
只是幸好,李惟楚今日稍稍将发髻梳的高了些。用来束发的银色发冠挡住了那柄飞刀,一下绷断。
李惟楚的长发就这么披散在后背,被雨水打湿。
“赶紧走!他们要来了!”
许海晏只是盯着湿发的李惟楚看了两眼,意识到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赶紧拉上李惟楚的手拼命往外跑。一直以为自己脑袋已经没了的李惟楚这会儿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活着,赶紧出声问道:“许大人你没受伤吗?”
“没有。”
“可是我好像没有挡住那柄飞刀?”
“你的发冠救了我一命。”眼见就要回到城区附近,许海晏猜测对方应该不会明目张胆到直接在城中行刺,却也依旧不敢松懈,死死地牵住李惟楚的手。
“发冠?!”
李惟楚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发现上边的发冠果然不见了。自己一头的长发就这么随意地披在肩膀上。
身上的衣服也已经湿透,隐隐地将她的身材给显现了出来。
糟糕,会不会在许大人面前露馅儿了?
算了算了,还是先镇定一下,不要自乱阵脚。等到他真的发现了,再随机应变不迟。
“没事就好。”李惟楚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被他用轻功带着往城内跑,总算是摆脱那群人回到了城内。许海晏偏头,余光看了一眼身后。
果然没有再追过来。
李惟楚却在一边喃喃自语道:“要是你出事了可怎么办啊……”
“那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许海晏牵住她的手,回过头来严肃地看向她。
李惟楚怎么都没想到,许海晏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愣愣地看着他,像是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些什么来。许海晏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好像不太对,赶紧出声对她解释:“我是说,你毕竟是我丞相府的门客。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如果你出事了,我也找不到帮我出主意的人了。”
“哦,原来是这样。”
李惟楚愣愣地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失望。
却忘记了,对于丞相府里还有程知悉和郑玄羿这些人才的许海晏来说,这个借口有多么的蹩脚。
“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惟楚转念一想,觉得这么说不太对,赶紧改口道,“不对,不能这样说。”
“那要怎么说?”
“我们以后一定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的。所以也就不存在下次。”
许海晏低头莞尔,把她给放了下来,看她披着湿漉漉长发,如同一只小白兔似的无辜的双眼不停扑闪的模样。
“说得对,以后一定不会再遇见了。”
“不要追了。”
城外,为首的刺客看着李惟楚和许海晏奔向城里的背影,抬手制止了自己的手下。
“那李惟楚,看着居然像是个女儿身……回去记得向主上禀告这件事。”
“是。”
第七十九章 坦诚
雨实在是太大,李惟楚和许海晏两人回到了城中之后,立刻到了附近的一间房子躲雨。
“大人,你刚刚是不是喊了我名字?”
“什么?”
许海晏一脸茫然地看向李惟楚,“什么时候?”
“你刚刚喊我阿楚……”李惟楚仰头看他,“你……已经知道了?”
许海晏原本还想隐瞒,不过看她现在这副样子,要是自己再说没有发现她是女儿身这件事,倒是显得把她当傻子了。也就只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回答道:“嗯。”
“看大人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是不是在这之前便已经有所察觉了?”
许海晏没有否认,但也没有同她明说自己私底下调查过她,所以只是接着刚才的话点了点头。
“大人你不早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用装这么辛苦了。”
“我倒是还想问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扮成男子的样子来我丞相府?”许海晏低头看她,“难不成怕我因为你是女子,所以不会收你入府?”
“大人你知道就好。”李惟楚这会儿不用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也就稍稍放松了些,任由他盯着自己看,“先不说别的,就算我已经扮成了男子,不也还是遭到各种刁难了吗?要是我真以女子的身份入府,恐怕还要面临更大的麻烦。”
当然,最重要的是,为了掩饰自己是李家女儿的身份。
“不过没想到居然还是被大人察觉了。看来我扮的还是不太像。”
“不,还是挺像的。”许海晏这会儿安下心来,突然有了心情调侃她,“你平日说话做事都像个男人,一般人倒还真是很难察觉。”
李惟楚越琢磨越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旋即突然反应过来:“嚯许大人,你居然讽刺我是个男人婆!”
“我可没说。”
“啊嚏——”
李惟楚还没来得及回话,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裳冷冷地贴在她身上,冷的她直直地打了个喷嚏。哆哆嗦嗦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扯出一点,把里边的水分给勉强拧出来部分:“我的天,这雨未免也下的太大了些。全身都湿透了。”
“这里是城北,离城中心的官驿还有一段距离。赶紧回去把你身上这湿透了的衣裳换了,免得感染风寒。”
“大人,那你呢?”
“我现在要赶紧去与风峡那边。”许海晏仰头看着这下个不停的大雨,脸上写满了担忧,“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恐怕那边的情况非常不妙。”
韩州城的城北地区,是整个城中地势最高的地方。现在连许海晏他们所在的地方都已经开始逐渐有水漫了上来,那地势低洼的东南方向估计已经彻底成为了一片水域。与风峡的修建还差上一点。
“糟糕!许敬桓他们那边可能有危险!”
“大人!我跟你一起去!”
李惟楚刚说完这句话,许海晏忽然一下在前边闪过几个点,一下便不见了人影。
“怎么有武功的人都喜欢这么来无影去无踪?”
李惟楚感觉自己身上冷的像是穿了个冰块,想到许海晏身上也是湿漉漉的,赶紧冒雨奔跑着回官驿去给他带雨具。
与风峡。
天河水位迅速上升,一下越过了有史以来最高的那道水位线,河里的水带着大量的泥沙不断翻腾,仿佛只需要再借一点力,便会如同一条黄龙直捣韩州。韩铮带着总督府的所有人过来进行紧急救援,可总归人手不够,且城东和城南地区防不胜防,还是受到了不小的损害。
目前只能是让人带着这两边的居民赶紧往地势高的方向避难,再派人抢救坊间的一些财务以及做好抢险措施。
只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槐夏和许敬桓都已经不见了。
许海晏这会儿已经到了与风峡,见韩铮他们还在紧急加固堤坝,所有人都忙做一团,却似乎依旧抵抗不住来势汹汹的洪水:“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韩铮原本还举着一把大伞,到后来嫌拿在手上碍事,直接把伞给扔了,转头突然听见许海晏的声音;“许大人!你受伤了?”
“不碍事,地势低洼处的居民现在是否已经全部安全转移?”
“人数较多,还在转移当中。”韩铮冒雨汇报着许海晏的情况,“不过这次暴雨过于突然,大部分人都没有做好准备,损伤比起之前还要更严重些。很多被救上来的百姓都受伤了,加上之前受灾的百姓,我们公家的医馆现在已经人满为患。”
“我已经派人去把从京岚城里带过来的医队带到城北的医馆去了。官驿里可以放置部分伤员,一些临时搭建的避难所正在修建。还有韩州附近的几个郡的太守已经收到了我们的求救,正派人来韩州。”许海晏见与风峡的堤坝加固与修复已经占用了太多人手,估计城南那边受灾区人手不足,“韩大人,与风峡这边便先交给你,我去城南那边看看。”
“许大人,城南灾情最为严重,万万不可!”
“这本就是我为官的责任,必须要去。”许海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色一如往常,如同在诉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这边就交给你了,注意安全。”
韩铮看向许海晏的神情突然变得复杂。
韩州城城南的两个郡,是韩州城里出了名的贫民窟,那里的人大都是些极为贫寒的百姓。
从前韩州城也不是没有发过大水,城南地区因为是韩州城内地势最低的地方,每次受灾都是最严重的。
可城南的粟咏郡和风亭郡的两个郡的太守,从来就不曾管过深陷灾害当中的百姓,背上自己的行李只顾着自己逃难,哪还顾得上那些老百姓的死活?更有甚者,甚至在救人之前还要趁着这个机会搜刮人家仅剩的最后一点财物,否则便任由其自生自灭。
因此也就造成了粟咏郡和风亭郡越来越落后贫穷的结果。
如今,许海晏作为全北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却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前往。
难怪像李惟楚那样优秀的人,会心甘情愿地跟在这样一个人身边。
“那许大人,请保重。”
“嗯。”
许海晏微微点头,从旁边拉来了一匹马飞身而上,往城南的方向去了。
“韩大人!”
“什么事?”
“小王爷和李先生身边那个丫鬟槐夏,刚刚被暴风吹袭卷进天河了!”
第八十章 我等你回来
槐夏最后失去知觉的前一瞬间,听到的是许敬桓撕心裂肺地喊着自己名字的声音,感受到的是身边不绝于耳的雨滴急速坠落打在脸上,以及寒冷刺骨的风从脸上刮过,似乎是要把自己的脸给刮下来。连带着被风卷起的碎屑从她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又一道血痕。
那根粗大的树枝迎面给自己的一棒造成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在额前留下重重的一道红色印记。
旋即彻底失去了知觉。
槐夏就这么倒在天河河岸边,许敬桓原本正在距离与风峡不远处的地方帮着搬运沙袋,眼看着槐夏倒在了自己面前就要被风吹走,迎着风踉跄着来到她身边将她抱住:“槐夏!槐夏!”
“赶紧醒醒!”
多次呼喊她的名字无果,许敬桓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准备带她离开。
“小王爷小心!”
旁边正在运送沙袋的下属看见许敬桓这边的动静,却看见不远处一棵大树被风折断往许敬桓的头上砸了过去。那下属想要过来救助两人却来不及,许敬桓死死地抱着槐夏往旁边躲闪。
许敬桓侧身一躲,那棵树就这么狠狠地砸在了刚刚他待着的那块地方。
只是这地面泥泞,脚底打滑,一侧身,竟然直接坠入了奔腾着的天河水中!
“小王爷!快来人!小王爷掉进河里了!快来人啊!”
南平王府手下的人亲眼看着自家小王爷就这么掉进了奔腾的天河之中,焦急地连声音都喊破了。
天河之水本就湍急。更何况今日这狂风暴雨的模样。
在许敬桓两人掉下去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许敬桓必死无疑。
“快去找人禀告王爷!”
韩铮瞧见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河水,攥紧了拳头:“所有人继续加固堤坝!要是这堤坝被冲破,这韩州城一半都得毁了!所有人动作不要停下来!听到了吗!”
“是!”
“小王爷……”韩铮朝刚刚许敬桓坠河的地方行礼,一咬牙,跺脚离开了这个地方。
还有别的百姓需要他。
他相信,就算南平王在这儿,也绝对会同他一样做出这样的选择的。
“小王爷,只希望你能得到神人庇佑,逢凶化吉……”
许敬桓此刻正单手艰难地环抱着已经陷入昏迷的槐夏,顺着河水的方向一直往下,另一只手艰难地保持着自己的平衡,时不时地冒出头去呼入空气。
只是这暴雨来得急,即使勉强探出头去,那豆大的雨点一下砸在他脸上,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不断没入没出水面,刚刚陷入昏迷的槐夏在这河水的不断冲刷下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却突然看见自己居然被许敬桓抱在怀里。身上感受到的巨大的河水冲击力让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
“小王爷……”
“抱紧我!前些天听韩铮大人提起过,说在前边不远处为了分流挖了一条河道,但是还没有挖完。只要我们坚持一下找着机会,一定能回到岸上的。”
“要是我实在太累赘,小王爷你放我下来就行……”艰难地睁开双眼,那个之前自己敬而远之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这会儿她被河水冲的已经逐渐丧失了体力,但她依旧努力保持清醒,不希望自己拖许敬桓的后腿。
“你说这话,莫不是不相信我?”
“我信你。”
“你既然信我,那只管好好抱住我便是。”
“小王爷,万一你跟我一同葬身这河底,只能同我这样的小丫鬟做一对阴间夫妻,岂不是很吃亏?”
“到底是吃亏还是赚到,还得我自己说了算。”
前边冲来一块木板,许敬桓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块木板往上跃,将槐夏给带了下去,“不过,你要是愿意跟我做一对阴间夫妻,这去黄泉的事情,听起来倒像是美事一桩。”
“那还是做阳间夫妻的好。”
槐夏紧紧地牵住许敬桓的手,眼神坚定地看向他。
原本从她在天朗池见到许敬桓的那一刻开始,她的心里就已经放不下任何一个人了。只是碍于悬殊的身份,绝对不能轻易地表露自己的心迹。
上次他来到自己房间对自己说他要成亲的事情,虽然未曾表现在脸上,夜晚却是一个人难过了许久。
她只恨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
而这个想法,却在今天彻底发生了变化。
既然他都对自己丫鬟的身份视若无睹,为什么自己偏生要把它作为自己束缚自己的枷锁?
“要是小王爷不嫌弃的话。”
许敬桓曾经想过,同自己的意中人情定时候的场景。或许是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又或者是放满花灯的河边,再不济也是亭台楼阁里,最在桌前,感受着微微徐来的江风,再与她互诉衷肠。
却没想到会是今天这般生死存亡的局面。
暴雨比起刚才已经小了不少,但依旧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那风也不是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的山间清风,而是让人闻之色变的飓风。而他们,甚至有可能在这不断浮沉之中被吞没,从此消失在这世界之上。
可却并未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有他们之间互相吸引的强烈磁场。
许敬桓从未像今天这样心情愉快过。
“我倒是怕小姑娘你嫌弃我啊。”许敬桓把她楼了紧些,那条河道马上就要出现在面前,他已经随时做好了冲上岸的准备。
“会游水吗?”
“会。”
“等会儿抓紧我。”许敬桓侧过头去看她。
槐夏伸手,同样把他的腰搂得更紧:“绝不撒手。”
等李惟楚赶到城南的时候,许海晏正穿梭在巷子间,往返一次又一次,将困在房屋内的人一个一个给救了出来。
那些被困洪水之中不知所措的老弱妇孺,在见到许海晏来救他们的时候,一个个眼睛热泪盈眶,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怎么只有丞相大人一个人?”
“巷子太小,我们的船进不去,只能一个人单独施救。丞相大人说他的武功比我们好些,让我们负责接应工作,他一个人去就行。”
正说话间,许海晏借着自己身上的绳索一点一点往外攀爬,把怀里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孩交到李惟楚手上。
“小孩受了些惊吓,把她带到医馆去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大人,你手臂上的伤……”
“不碍事,快去。”
“是。”
李惟楚看着他脸上因为洪水里的冲击物划伤的脸颊,抬头对他说道:“大人,一切小心。”
“我等你回来。”
许海晏低头看她给自己包扎手臂上的伤口,郑重地对她许下承诺。
“我会平安回来的。”
第八十一章 身份暴露
韩州大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京岚城中。
仅一天的时间,韩州城城南和城东两个地区将近一万人被困。尤其是城南地区,以低矮的茅草屋和平房为主,受损的情况更是严重。即使许海晏和其余一群救援人员日夜不停地进行救援,依旧有部分百姓被大水冲走,杳无踪迹。
而那些被救援出来的百姓,因为受到惊吓,情绪变得极为不稳定。再加上韩州城资源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撑这么多灾民。许海晏同李惟楚他们带着剩下的部分修河款去其他郡县购置了部分物资,但也仅仅是杯水车薪,只能让现下的情况得到些许的缓解。
“陛下,这就是韩州城现下的情况。”
紫宸殿。
许海晏派回来的人将奏折呈给皇帝,简单明了地说明了韩州城此刻的情况。许承乾从陈若弗手里接过奏折,翻开来仔仔细细地看上了许久。
“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放下奏折,许承乾低头看着上面许海晏的字迹,叹气一声道:“原本因为与风峡堤坝在这时候出了问题,所以朕派丞相大人前往,却没想到正巧撞上了暴风雨天气,还夹带着天河凌汛的日子……”
“这也不是陛下想看见的结果。只能说是天意难违,才会这么恰好让丞相大人遇上此事。”
陈若弗在一边宽慰着许承乾,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惋惜。
要是别人在场,估计还以为许海晏已经死了。
“你回去禀报丞相大人,就说赈灾所需要的物品朕会马上派人送过去。我会再派一些人过去帮助进行救灾,你暂且先回去复命吧。”
“是。”
得到许承乾的命令,信使立刻起身离开紫宸殿,火速赶往韩州。
等到信使的人影彻底消失在殿内,许承乾将那封奏折随意地折上,扔在一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陛下昨晚没有休息好?”
“朕倒是没有想到,这个许海晏的命这么大。”
许承乾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陈若弗赶紧上前扶住他,低声说道:“这韩州城突发洪水,看来老天爷都想收了他。”
“平日总见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听回来复命的人说,他的武功恐怕一点不弱。”
“这会儿是不是该说,真不愧是三哥的儿子……”
“瀛王的智慧,又怎么会胜于陛下?”陈若弗开口让许承乾宽心,小心翼翼地扶他走下台阶。
“你倒也不必在这方面恭维朕。”
许承乾淡淡地说着,“朕的这个三哥,心思可深沉着呢。轮起心思来,我未必能胜得了他。”
若非如此,恐怕在他登基之前,他就已经死在自己的计谋之下了。
从前总见他对什么事情都不太上心的样子,差点一晃神被他这种表象所迷惑,以为他真的无心皇位,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直到那天,自己在北辰同东丽一战中设计陷害四哥许承新,他在背后不显山不露水地推波助澜,一手促成了许承新的死亡,他才明白。
许承庆才不是什么安于平稳的人。
他只是一直在等待机会。
从那以后,许承乾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提防着他,生怕他在自己身后捅刀子。明里暗里同他较量了数次,却从来没有动摇过他的地位分毫。
直到今天他坐上了这让万人艳羡的龙椅,依旧是惶惶不可终日。
许承乾突然站住脚,回头往自己刚刚坐着的龙椅凝望着。
“瀛王心思深沉,可最终他的儿子不还是落在了陛下的手里?”陈若弗知道陛下的性子,每次提到瀛王,都会是这样一副头疼的状态,“陛下您皇权在握,对瀛王这样一个小小的王爷,根本无需担心。”
“但愿如此。”
许承乾回头往偏殿走,想到原本安排好的万无一失的计划居然就这般黄了,心头难免郁结:“不过,朕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李惟楚,居然敢三番四次坏我好事。”
“前些日子冬至宴会上,她敢那般驳回陛下对她的邀请,陛下便应该除了她。”
“她现在整日待在丞相府中,即便想除了她也无从下手。”许承乾想到那个李惟楚公然在众人面前装疯卖傻驳了自己的面子,这会儿还助许海晏脱险让他逃过一劫,更是气上心头。
“先前看她着实有才,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决定将她留下来,希望她能够弃暗投明为我效力。不过,既然她如此不识好歹,那我便只能痛下杀手了。”
“陛下准备怎么做?”
“先前他们复命说,李惟楚似乎是个女儿身。不过太远看的不太真切。要是这件事是真的,那只需要借题发挥,就能把她拉下来。”
许承乾回到偏殿躺在塌上,陈若弗立刻命人将新鲜的水果点心摆上,把碳火生起。
“不过陛下,这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我们如何才能坐实她女扮男的身份?”
“陛下!”
外边守门的太监突然走进偏殿向许承乾禀报,“丞相府上门客孙之钰先生求见。”
许承乾哼笑一声,指着那外头对陈若弗说道:“你瞧,证据这不就来了?”
旋即转头对那个传话的小太监说道:“去把孙先生请进来吧。”
“是。”
外头的孙之钰很快就走进了偏殿,对着侧卧倚靠在龙榻之上的皇帝恭敬行礼:“见过陛下。”
“朕之前安排你做的事有结果没?”
“自然是有了结果,不然我也不会匆匆过来面见陛下。”孙之钰言语之中有些得意。抬眼瞧见许承乾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孙之钰这才继续开口。
“原先见郡主同李惟楚十分亲近的时候,我便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后来臣曾经在酒楼听到李惟楚身边的丫鬟说她会保守好这个秘密,当时我还在想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之后陛下告诉我她有可能是女儿身,我这才想明白,于是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在郡主入京之前,她曾经感染过一次小小的风寒。我调查了京岚城的医馆,找到了她曾经去看病的那家,询问把脉的那个郎中,那位郎中亲口所言,那李惟楚的确是女子的脉象。”
“不仅如此,她曾经跟郡主一同去过浣花阁,那里边的一位伙计同我说,李惟楚的手手指修长光滑无比,的确像是个女人的手。”
“最后,我的婢女在她的房间里找到了束胸用的布条还有一身黄粉色的女装。”
听完孙之钰的汇报,许承乾从龙榻之上逐渐起身。陈若弗也跟着替他高兴,旋即开口问底下的孙之钰:“孙先生,那证物可有替陛下取来?”
“暂且不要打草惊蛇。”许承乾沉声到,“人证物证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取。只是,要挑一个合适的时机。”
要等到许海晏不在的时候,一举把她挑下马,让她再也不能翻身,让许海晏彻底失去这个助力。
“哼,李惟楚……”
第八十二章 扬名立万
李惟楚连同许海晏此刻正在韩州城最大的医馆明德堂内部帮着医师照看病人,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许菏清同明德堂的医师一起救治着这些灾民,把自己放置在车上的一些许多名贵的药材全部拿了下来。
刚给一个腿脚受伤的人送了汤药,李惟楚转眼看见许海晏手臂上的伤又开始渗血,急忙牵过他的手走到一边。
许海晏低头看着她,乖乖地跟她走到旁边一个无人的角落。
“大人,你这伤怎么又开始渗血了?不是已经让郡主给你包扎好了吗?”
李惟楚让他赶紧在旁边的座位上坐下,小心翼翼地给他把纱布给拆了下来,抬眼时给许海晏的眼神像是有些责怪:“既然手上有伤,就不要随意动这个手臂啊,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好?”
似乎是被李惟楚训斥的有些委屈,许海晏弱弱地应了一声:“我也没有想要动它,只是帮着搬运受伤的灾民的时候,稍稍一用力,这伤口就渗血了。”
没想到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驳回自己的话,李惟楚仰头看向他,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我错了,我会小心的。”许海晏立刻改口。
“那伙刺客的暗器极为厉害,你这伤口本来就不算小,况且这碰上洪水,那水里的脏东西多。万一这伤口要是感染了,说不定你这个手臂就得废了。”
“倒也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李先生说的可一点都没错。”
许菏清把那边的伤员处理完,瞧见这边角落里李惟楚正在给许海晏处理伤口,从药箱里拿了一瓶上好的金创药过来递给李惟楚,“即使只是一点小伤口也绝对不能马虎大意。要是真的感染了,这只手臂也许都得截掉。哥,我想你大概不想做个独臂侠过一辈子吧?”
李惟楚接过许菏清手里的药,轻轻地给许海晏抹上,生怕把他给弄疼了。
这会儿某人倒是乖的像个三岁小孩,安安静静的什么话也不说,任由李惟楚摆布。
“唉,看来我是管不了我哥了,也只有李先生才管得了。”许菏清话里满满都是醋意,“先前我让他赶紧先把自己的伤口处理好,他压根就没理我。”
“我哪里有不理你?”
“是,那我纠正一下措辞。”许菏清在边上看着李惟楚给他上药,最后把自己手头上的新纱布给她递了过去,旋即说道,“你说,先暂且安置好这些灾民,再处理伤口不迟。”
“我这已经处理好,这些小事,也就不要在意了。”
许海晏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伶牙俐齿的妹妹,干笑一声开始转向别的话题,“陛下那边的人传消息过来没有?”
“这会儿应该已经往回来的路上了。”李惟楚最后给那纱布系上一个好看的结,之后还调整了一番,“不过,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日子,我们还是得靠自己才是。”
许海晏瞧见自己的伤口包扎完,赶紧从座位上起身,“现在暴雨已经小了许多,对被困洪水的百姓的救助工作也已经开始收尾。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些受了伤没了家的灾民安置好。”
说到这儿,许海晏转头看向躺在旁边一排又一排的灾民。
安置在这儿的灾民,大多受伤都不是很重。可躺在这医馆房间里头的那许多个病人,距离救上来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许久,依旧不见好转。再加上因为缺少棉被这些物资,许多灾民不甚感染风寒,由此陷入了死循环之中。
幸而因为这些百姓都十分信赖许海晏的原因,即使深陷困境之中,也只有极个别的人出现了大吵大闹的情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收到陛下那边运来的物资……”
“丞相大人!”
正在许海晏低头沉思之际,一位中年男子绕着周围的病床一步步来到了许海晏身边。
这人他有些印象,就是自己前些天从小阁楼上救下来的一个男子,名字叫扬名立万。
就在发大水的前一天,这个扬名立万不知道从哪里得来几坛好酒,一个人闷在那间小阁楼偷喝。结果没想到这一下给喝大了,直接倒在那小阁楼不省人事,一躺就躺了三天三夜。
等到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洪水之中。
这人到中年才是最惜命的时候,扬名立万守在那小阁楼的窗口开始每天大喊大叫,一边眼看着底下的积水逐渐漫延上来,一边哭哭叨叨地说着自己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水给淹死了。不过好在那处阁楼并算不上有多么偏僻,许海晏带着人到处搜救的时候,就瞧见了他在阁楼的窗口拼了命地朝他们挥手。
人虽然救了下来,不过因为在救他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扬名立万的身上受了些伤,虽无性命之忧,却也有些麻烦。
“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许海晏见他过来,开口询问道。
“有郡主大人的良药在,再加上还有人连夜的照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扬名立万拱手对许海晏行礼,“多谢丞相大人的救命之恩。”
“这是为官之人应尽之责。”许海晏淡淡地说着。
“你叫扬名立万?这名字倒是别致。”
李惟楚那天同样见过这个扬名立万一面,但是却并不知道他的名字,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直白。
“这是家父给草民取的名字,本意是希望我能够扬名立万,只是我却不太争气,只希望能在韩州城偏安一隅。”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丞相大人,虽然我没什么真本事,不过,打听消息和情报这方面我是一把好手。为了报答丞相大人的救命之恩,您可以从我这里知道任何你想要的情报。”扬名立万提到自己的专长,神色间比起刚才又增添了十足十的自信,“这天下间,就还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消息。”
果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李惟楚听见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眼睛都亮了。
要是真的能够在这个扬名立万嘴里探听出一丝一毫的消息,那绝对能使调查得到突飞猛进的进展。
“那请问先生,不知您是否知道乌有帮有关的消息?”
第八十三章 乌有帮帮主
当李惟楚听见从扬名立万口中说出来的话时,她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她感觉自己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黑暗至极,却只能深陷其中,找寻不到一丝光亮。
“乌有帮?这个帮派早在宣武年间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消息,怎么你们突然问起这个帮派?”
“怎么会!”
李惟楚走上前去率先质疑:“前段时间我们才在京岚城碰上了乌有帮的人。既然乌有帮是北辰最大的江湖帮派,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扬名立万听她说起在京岚城见到了乌有帮的人,神色间同样充满惊愕:“你们真的在京岚城见到了乌有帮的人?”
“是的。”许海晏在一边点头,“按照朝廷卷宗上记载,乌有帮腰间有图腾刺青。肯定是乌有帮的人不假。”
“这图腾刺青,只要提前知道这图腾的图案,想要伪装也不是不可能。”扬名立万沉声道,“不过,暂且不论这图腾到底是真是假,距离乌有帮上次有消息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这突然出现它的消息,真是让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十几年?”李惟楚脑海当中突然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闪过,“你知道具体是多少年前吗?”
“大概是十六年前。”这种消息对扬名立万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也就是宣武十四年。”
宣武十四年!
李惟楚下意识地转头,就看见许海晏同样正在看向自己。
心照不宣得家交换了一下眼神,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宣武十四年,正好就是李家被灭门的那一年!
“那一年,乌有帮似乎是从什么人手里接下了一笔大单,完成了那一笔交易之后,江湖上就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扬名立万点头肯定了自己的记忆没有出差错,“不知丞相大人,你看到的朝廷的卷宗上记载的乌有帮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许海晏皱着眉仔细回忆:“听你这么一说,那卷宗上的记载似乎也已经有些年头了。”
李惟楚感觉这会儿似乎已经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乌有帮在宣武十四年的时候接下了一单大单,同年,李家就惨遭灭门。按照乌有帮的能力,灭门李家完全是有可能的。
也就是说,当年跟乌有帮进行最后一笔交易的人,就是灭门李家的幕后黑手!
“扬名立万,你知道乌有帮的帮主是谁么?”
“这个倒还真不清楚。”扬名立万无奈地摇头。
李惟楚抬眼调侃他:“你不是说这世间事你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吗?怎么这件事就不知道了?”
扬名立万被她堵了话头,赶紧为自己辩解道:“李先生,我说的是在这世间出现过的有过消息的人和事。可这乌有帮帮主,在之前风头最盛的时候,帮主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消息。甚至还有人说这乌有帮帮主,就如同他们帮派的名字一般,是子虚乌有的。”
“乌有帮存世至今大概也已经有了二十年,在这二十年期间,还从来没有过帮主的消息。”
“这倒是罕见。”许海晏低声说着,“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又断了……”
“不知丞相大人在调查什么?”
扬名立万见他们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问了出口。
李惟楚和许海晏两人交换眼神,旋即许海晏开口说道:“最近京岚城中又出现了乌有帮的刺客。在卷宗中记载乌有帮交换消息的重要地点在韩州,所以这次不仅是过来修复堤坝,还有就是暗中调查乌有帮的事。”
“原来是这样。”
扬名立万微微点头,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走近许海晏开了口:“丞相大人,要是你不嫌弃的话,可否让我助你调查此事?”
许海晏侧身看向他,没有答话。
“我原本就是京岚人士,听说这韩州美酒甚多,所以来这边待了一段时间。”
扬名立万笑嘻嘻地看向许海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丞相大人,您别看我这样,用处还是不小的。”
“扬先生要是想效忠于我,我自然欢迎。”
许海晏就这么多了一个新的门客。
虽然不知道扬名立万是否如同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百事皆通,但养一个新的门客算不上多难,许海晏也就欣然接受了。
随后不久,京岚城那边来消息,说是送救援物资的人已经在路上,连带着又拨款了十万两白银用于后续工作。
“皇帝这救援物资是从商会那边抠出来的?”
李惟楚听从京岚城那边过来回消息的人向许海晏报道,听他说那许承乾为了给国库省钱,发动民众捐款也就算了,居然还用税收和部分盐铁经营权来做要挟,让商会那边出了大头的物资。
商会那群人虽说各个都是人精,可这面对的是许承乾这个人精中的战斗机,在加上放出了部分盐铁经营权,那些商家各个都眼红,全都开始争先恐后地捐赠物资,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会儿亏了多少本。等到争出来个结果,大部分人不仅没有得到盐铁经营权,还亏了些钱。只是坑自己的是皇帝,怎么着也不能去找皇帝算账,也就只能打断门牙往肚里咽了。
“是的,商会派出的代表这几天应该会同朝廷护送物资的队伍一同来韩州。”
“这许承乾真是个人精。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前段时间还忙着修新宫殿用来养艺术家的吗?把那些钱拿出来一点肯定够了。”
“慎言。”
许海晏转头撇了一眼李惟楚,却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朝他摆了摆手:“哎呀,反正这天高皇帝远的,你不说我不说,他也听不见。”
“你呀你。”
许海晏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问了负责修建难民所的人员工程进展,不一会儿大厅里就只剩下了李惟楚同许海晏两人走到最后。
两人并肩而行,李惟楚原本还迈着雀跃的步子往前走,突然这会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一声。
许海晏转头看向她,她也瞪圆了眼睛回望过去,两人都没有说话。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饿了?”
“嗯……”李惟楚摸了摸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弱弱地点头。
“走吧。”许海晏迈着步子跨过门槛,李惟楚快步跟上。
“去哪儿?”
“给你做吃的。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只要我能做。”
“那我想吃肉,我好几天没有吃肉了。什么肉都行。”
“那我去给你抓几只耗子来给你做耗子肉?”许海晏低头轻笑。
“大人——”
“怎么了?”
“您就别逗我了。”
“我哪里有逗你?耗子肉还挺好吃的。”
“大人!”
第八十四章 再遇见
今天上午,从京岚城过来的运送物资的队伍已经到了,车上还带着民众的捐款。南平王,许敬桓连同许海晏,还有李惟楚几人早早地就到城北的城门口迎接。
李惟楚一偏头,就看见自己身后的槐夏在同许敬桓交换眼神。
这你来我往含情脉脉的,搞得李惟楚牙齿都差点酸掉了。
“郡主,这两人怎么回事啊?我这才几天没见着他们,怎么就进展到这种地步了?”
“这个我知道。”许菏清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往李惟楚的方向靠了些,“好像是之前发洪水的时候,两个人不小心掉进了天河里。”
“掉进了天河里?!”
李惟楚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怎么槐夏这个臭丫头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跟我说?”
“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吧。”许菏清说道,“不过好在这两人福大命大,居然活了下来。听那时候在天河附近的人说,是许敬桓过去救了槐夏,所以这两个人关系才突然变好的。”
“这哪是变好啊?你看他们两的眼神,感觉时时刻刻都想黏在一起一样。”李惟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来这次来韩州,是让槐夏来谈情说爱来了。”
“这槐夏身世可怜,能够同许敬桓在一起,倒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许菏清叹气一声,突然想到了自己同沈廷,“不过你说说,这同样是在天朗池认识的,同样是在冬至日,怎么这两人的进度就比我快上这么多呢?”
李惟楚听她嘀嘀咕咕的声音,忍不住轻笑一声:“对了郡主,你知道这次护送救援物资的除了官家人,还有商会的人吗?”
“知道啊。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这次商会派的是哪家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菏清摊手,“我没听我哥说过。”
“就是沈家啊!京岚城的沈家!”
“卑职梅兰竹见过丞相大人。”
“草民沈权期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南平王殿下。”
“草民沈廷,见过丞相大人,见过南平王。”
沈廷?!
许菏清猛的一下抬起头来,就看见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明明也就一月未见,可却总觉得隔了千年,见到沈廷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瞬间的陌生感。
“梅大人请起。”许海晏抬手让梅兰竹起身,旋即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沈权期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新加入商会的沈家家主吧。”
“没想到丞相大人居然对我等草民的名字有耳闻。”沈权期笑道,“在下就是沈权期。”
“这位是犬子沈廷。”
沈权期同许海晏介绍着一边默默站着的沈廷。许海晏前段时间没少从许菏清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只是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真人。这会儿见到这样一位翩翩少年出现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许菏清。
这丫头,果然眼睛都看直了。
不对,怎么李惟楚这丫头也跟着流哈喇子?
“郡主,我怎么感觉一个月没见,你家沈廷又变帅了一点?”
“那是自然!”许菏清骄傲地仰着头,“毕竟是我家的。”
“咳咳。”
许海晏听见李惟楚和许菏清的小声对话,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眼珠一转瞧见他脸上突然多了些不快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李惟楚吐了吐舌头,赶紧往后缩了一点。
“听说最近沈家在京岚城新开设的几家店铺都是沈公子在打理。”许海晏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这沈廷的确是一表人才,自家妹妹看上人家也在情理之中,“果然是年少有为啊。”
“在丞相大人面前,怎敢说这样的话?”沈权期弯腰拱手,一副恭敬的模样,“都是些小打小闹罢了。”
“丞相大人谬赞。”沈廷跟着自己的父亲一同向许海晏行礼。
“沈先生不必如此客套。”
许海晏让自己的手下帮着去接管清点那些物资,看着源源不断的装着棉被药材衣物之类的箱子被运进城内,旋即转头对沈权期说道:“这次多亏了沈先生仗义相助,不然韩州城的这些灾民,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我也算不上什么仗义之人。”沈权期倒是没有给自己戴高帽,“只是陛下说过,捐赠物资最高者可以获得京岚城三年的盐铁经营权。不然,我也不会同意犬子捐赠物资的建议。”
“话虽如此,我还是要代韩州城的百姓多谢沈先生。”
南平王走上前来同沈权期寒暄几句,旋即同许海晏一起带着人进了城内。身后浩浩汤汤一群人,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沈廷跟着自己的父亲走了几步,见到一边一直停驻不前的许菏清,也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郡主,好久不见。”
“不想跟你见。”
许菏清死鸭子嘴硬似的别开头去,正好对上李惟楚在一边看好戏的眼神,朝她别了别嘴。
“干嘛?我又不说话,你们聊你们的。”
“李惟楚!”
这边李惟楚的嘴角还没有咧到后脑勺,刚刚过去的许海晏又突然去而复返,“还在这儿干嘛?”
“我听个八卦。”
“听什么听?这边还有事要忙。”许海晏难得语气有些不太友好,“你别光拿了俸禄不干事。”
“我哪有!”李惟楚被冤枉地直跺脚,“我这几天每天都被你拉着办事到深更半夜,你居然还冤枉我!”
“叫你走就走,别那么多话。”
许海晏懒得同她继续磨磨唧唧,拎着个子小小的李惟楚,朝沈廷和许菏清的方向笑了笑,旋即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的阿志说道,“阿志,你也跟我走吧。”
“可是郡主这……”
“有沈公子在这儿,没事的。”许海晏朝他点了点头,最后给自家妹妹眨了眨眼,带着两人离开了城门口。
阿志临走前,不舍地回头望许菏清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脸上一副生气的样子,可眼神还是不自觉地往那个叫沈廷的方向看。
眼神中满满都是惊喜和雀跃。
原来,那天郡主在马车上时常不经意间提到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叫沈廷的男子。
第八十五章 无形的网
“郡主似乎不是很想见我?”
“我是压根就没想过见你这回事儿。”许菏清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人却还待在原地动也没动过。
听许菏清这么一说,沈廷的眼神一下黯淡了下来。
方才他还没有走到城门的时候,远远地瞧见了那个站在许菏清身后的少年。
听刚刚丞相大人喊他的名字,似乎叫做阿志。
自己的父亲还在同南平王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瞧见那个叫阿志的男子和许菏清相谈甚欢,看起来像是十分亲密的模样。
一时之间有种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
“既是如此,那我便不再叨扰郡主,先行告退了。”
沈廷见她偏过头不理会自己,决心不再自讨没趣,拱手朝许菏清拜别。只是这身子还没完全转过去,却立刻被许菏清给拽住了袖子。
回头就见到许菏清气鼓鼓的模样。
“你这人怎么生的个木头脑袋?”许菏清扯住他的袖子把人给拽了回来,“你看不出来我是随口一说骗你的吗?”
沈廷这会儿却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木讷地说道:“郡主怎么会骗我?”
许菏清成功被沈廷的反应给逗笑,现在反过来逗他:“我不会骗你,你可是骗了我好几次。”
被许菏清旧事重提,沈廷这会儿突然也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只得生生地把话题给转移开来:“郡主,韩州城现在灾民的情况怎么样了?”
“很不好。”
突然提到这个沉重的话题,许菏清的脸色一下变得悲伤起来,“那些灾民甚是可怜。明明天河凌汛期已是十分难熬,没想到与风峡还溃口,又赶上了暴雨天气。”
“不过,你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的物资,这段时间一定能熬过去的。”许菏清仰头看向他,“我替那些灾民谢谢你。”
“你方才也听见我爹说了,是因为能得到三年的盐铁经营权,所以我们才同意的。说到底,我们本质上还是为自己着想。”
“你倒是实诚。”许菏清轻笑一声说道,“好了,先不聊了,先把那些物资分发给那些民众再说。”
“嗯。”
……
官驿。
许海晏此刻正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手里拿着一柄飞刀在仔细端详。
是那天在风竹林遇到的那群刺客使的那柄飞刀。
看上去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飞刀,没有花纹没有图案,上面也没有淬毒。
完全没有线索可以查下去。
原先许海晏还怀疑,这批刺客会不会是乌有帮的人,不过听完扬名立万的讲述,许海晏基本排除了乌有帮这个选项。
可这刺客到底来自哪,他心里也没有一个底。
“大人。”门外突然传来了李惟楚的声音。
“进来吧。”
“大人,沈先生和郡主已经开始给灾民分发物资,想必有了这些物资,灾民一定能安稳的度过这段时间。”
“剩下的那些伤员情况怎么样了?”
“除去极个别受伤比较严重的,基本上都已经痊愈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
“大人,您刚才在看什么呢?怎么那么出神?”
许海晏举起手里的那柄飞刀给李惟楚看了看。
“这飞刀甚是眼熟。”李惟楚稍稍凑近了些,“似乎是上次我们在风竹林遇刺的那批刺客手里的。”
许海晏不置可否。见李惟楚好奇,他把飞刀地到了她的手上,李惟楚小心接过,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电视剧里头不是一般都有一个什么图案之类的可以查到来源,又或者是上边有什么毒一查就可以查到来源,怎么这上边什么都没有啊……”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许海晏一直在看她,突然瞧见她一个人在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的样子,开口问她。
李惟楚立刻转化成一个笑嘻嘻的表情,把飞刀递了回去:“没什么。”
瞧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李惟楚被盯得有些心慌,赶紧趁机转移话题:“大人,这飞刀上面什么也没有,怎么查那刺客的来源?”
“现在还没有头绪。”
许海晏来来回回把那柄飞刀看了许多次,都没能看出些什么,只得作罢,将飞刀放回在桌上,抬头看她,“关于与风峡溃口的事,你那边有线索了吗?”
“我这儿同样没什么进展。”
李惟楚一屁股往旁边的凳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了一口,听见旁边的许海晏说了声慢点,旋即看向他说道,“不知道大人你知不知道火药这种东西?”
“知道,这是军中才有的东西,怎么了?”
“那与风峡的溃口,看粉碎程度,还有周围那一圈黑色的印记,很有可能是使用火药炸掉的。”
“火药?!”
许海晏没想到居然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那火药威力十分巨大,虽说已经在部分军队中开始使用,但因为其杀伤力巨大,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会将火药拿出来使用。
所以就算那天许海晏看见上边那奇怪的溃口,还有一圈焦黑的印记的时候,一直没有敢往那方面想。
没想到,李惟楚居然也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真是火药炸开的溃口,那方向基本上可以确定,应该是军中人物所为了。”
“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惟楚这会儿已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满脑子都是疑问,“炸了与风峡,对他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其实是有别的目的,才炸掉了与风峡?”
与风峡溃口,刺客,乌有帮,水灾……
一桩桩一件件事突然一下全部堆积在许海晏的脑海当中。
他总觉得这些事件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些若有若无的关联,有一条又一条隐藏着的线将它们全部串联了起来,最后织成了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想要把他们所有人都给束缚住,控制住。
让他们再也无法动弹。
“大人。”李惟楚在一边见他想事情想的出神,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许海晏反应过来看向她:“怎么了?”
“扬名立万在外边,说是有事要找您。”
“让他进来吧。”
许海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朝李惟楚摆了摆手。
走到房间门口,刚打开门,就瞧见扬名立万正笑嘻嘻地站在门口看着她。
第八十六章 突破口
“你找丞相大人有什么事?”
李惟楚给他开了门,退到一边给他让开路。扬名立万脸上却是一副一点也不正经的表情,盯着李惟楚的脸看了许久:
“李先生,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很久了。”
“什么话?”李惟楚迎上他的目光。
“你要是穿女装一定很好看。”
“滚啊!”
李惟楚被他忽然这样一下提起,显得有一丝慌乱。不过这自然的反应被扬名立万仅仅当成是有些恼怒,并没有做他想:“真的,李先生。您这长相本身就很秀气,说不定穿上女装,比起京岚城那逍遥堂的花魁都还要美上几分呢!”
“扬先生,你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么?”
许海晏的声音突然在后边冷冷的响起,拉住李惟楚的手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要是你只是过来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就可以离开了。”
“哎呀,许大人,您知道我这人什么话都藏不住……”
“我不知道。”许海晏面无表情地反驳他,“我同你总共也就认识了几天而已。”
“好好好,那我现在跟您说,我是个什么话都藏不住的人。看见李先生这么俊俏的模样,只是心下第一反应这么说,并没有冒犯的意思。李先生,不好意思啊,在下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李惟楚原本就没有觉得怎样,反倒是感受到许海晏身上一股无名的怒火觉得有些奇怪,仰头对上许海晏的眼神,两人对视一眼,旋即转头看向面前的扬名立万:“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就行了。赶紧说正事吧。”
许海晏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时候,看扬名立万的眼神都还是十分的不友好。惹得他往那边挪步子的时候都还有些小心翼翼。
“大人,上次您说起乌有帮的事我有件事儿忘记问您了,您知不知道乌有帮的那个图腾长什么样?”
“知道。”许海晏微微点头。
扬名立万同刚才的李惟楚一样,往方才她的位置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正准备喝下,一抬眼却对上许海晏看似面无表情却又让人不寒而栗的表情,想到方才发生的那段小插曲,扬名立万意识到自己可能又做错了什么,赶紧朝旁边站立看着两人的李惟楚说道:“李先生,过来坐。”
“啊?”李惟楚有些莫名其妙,“你坐不就是了?”
“我怕丞相大人等会儿又得搁这儿跟我生气。”扬名立万扶着李惟楚赶紧让她坐下,心下琢磨着这李惟楚是不是金子做的许大人才这么宝贵着。
完了之后,扬名立万才又继续转头同许海晏说话,瞧见他脸上的神色和缓了几分。
“许大人,要是您能让我看看那个乌有帮的图腾,说不定我见过。”
“我现在画。”
许海晏起身走到书案,瞧见书案上没有纸正准备去拿,没想到李惟楚已经快他一步,从旁边一个柜子里把新拿过来的宣纸摆好放在他书案上。
扬名立万不禁再次偏头看向两人。
怎么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有点怪怪的?
许海晏十分自然地接过她磨好的墨,提笔开始画之前自己在卷宗上见到的图腾。
图腾虽说比起其他的图案好画,但那乌有帮的图腾也算有些复杂。不过好在许海晏着实记忆力过人,虽然只看过几遍,但细节部分也能完美地复制下来。
他在书案前静静地画着图腾,李惟楚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
就扬名立万一个人在一边看着想打瞌睡。
“许大人,没想到你画画还画得挺好。”
“琴棋书画本就是基本功,自然是懂些。”许海晏为了避免图快出错,下笔极慢。
旁边的扬名立万已经自己往刚才的位置坐了过去,托着自己的下巴开始打瞌睡。
“那许大人有没有画过人?”李惟楚百无聊赖,拿起墨块又开始给他磨墨。
“人自然是画过,不过很少画。”许海晏脑海中突然闪过放在自己柜子里的一幅画,偷瞄了一眼在旁边低头不断磨墨的李惟楚,像是在同她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前小时候给小清画过。”
李惟楚这会儿表情又突然开始不正经起来,往正在打瞌睡的扬名立万的方向看了一眼,旋即往许海晏那边凑近了些:“那……大人,你有没有画过……那种图?”
“那种图?”许海晏停下笔看她,“什么图?”
“就是那种啊!”
李惟楚朝他疯狂挑眉,不断朝他暗示着什么。见许海晏同个木头脑袋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李惟楚只得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
许海晏的脸颊一下变得绯红。
“你一个女儿家,怎么!”
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高,许海晏赶紧把自己的声音往下压了压,偷瞄了一眼扬名立万怕他突然醒来,旋即轻轻伸手在李惟楚脑门上一弹,“女孩子家,怎么脑子里老是想着这些没正经的!”
“我就是好奇,所以问问。大人你干嘛弹我脑门啊——”
李惟楚委委屈屈地捂住自己的额头,“不是说,会画画的都画过那种图么?”
“反正我没有。”许海晏脸色绯红,心烦意乱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也不许看。”
“我没看!我那么正经一个人,大人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李惟楚举起双手表示清白。
“那最好不过。”一拍她的脑袋,许海晏指了指砚台,“继续磨墨吧。”
“是——”
李惟楚一撇嘴,又面无表情地成为了一个磨墨机器。
虽然有些磨磨蹭蹭的,但最后还是画完了。
许海晏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图腾,确定自己没有画错。从书案边起身,拿起画着图腾的纸张给那边正在打瞌睡的扬名立万。
“扬先生,我画好了。”
这会儿扬名立万被许海晏的声音惊醒,立刻从睡梦中醒来。擦了擦自己嘴角边的哈喇子接过那张纸。
“这个图腾我曾经在韩州城见过!”
“你见过?”
许海晏原本没有抱什么希望,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了线索,“你在哪儿见过?”
“我曾经在韩州城一家古董店还有一家酒楼很隐蔽的地方见过这个图腾。”扬名立万之前虽然只是随意地撇过两眼,但细节部分还是记得十分清楚。许海晏的细节画的极好,一下就让他回忆起了那个图腾。
“总算是让我找到突破口了……”
第八十七章 飞刀来处
“你还记得那家古董店和酒楼的名字吗?”
“记得。”扬名立万将那张画着图腾的纸还给许海晏,“古董店在城东的柳桥巷,名字叫东西阁。酒楼也在城东,名字是鸿宾楼。”
许海晏朝一边的李惟楚看了一眼,她心领神会,立刻起身跟上他的步伐。
“诶丞相大人,这把刀你从哪里弄来的?”
两人还没有踏出房间,就听见扬名立万拿着方才放在桌上的那把飞刀仔细端详起来。
许海晏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想着那古董店和酒楼都在那不会跑,许海晏又转身掉头回来,不动声色地问他:“你猜?”
“这刀虽然看着普通,不过拿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体型甚小,不像是匕首,应该是用于当作暗器。况且这材质……寒光乍现,削铁如泥,市面上一般的材质根本就做不到。”
被扬名立万这么提醒,许海晏走上前来,拿过他手里的那把刀。
“大人,实不相瞒,这刀,恐怕只有御林军的人才能有。”
扬名立万以为自己说出这个真相,至少能让李惟楚他们两个稍微震惊一下。
却没想到两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似的,只是彼此交换了眼神,便再没有多余的话。
“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李惟楚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想,却没想到这皇帝甚至已经对自己的目的不想做过多的掩饰,居然直接派御林军的人刺杀许海晏。
许海晏脸上却没有什么愤怒的神色。
有的只是难过。
皇帝对自己有猜忌,他一直明白,却也仅仅只是把这当成是君王正常的反应,自古相权和皇权就是一对难以调和的矛盾体,所以当许承乾把十三曹的部分管辖权慢慢收归皇权所有,许海晏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算是默认了他的做法。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做到自己所能的最好,就能让皇帝打消这疑虑,不用这般防备他。
却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心急到直接派御林军来刺杀自己。
“你确定这是御林军才有的飞刀?”李惟楚反复朝扬名立万确认,“你又没见过御林军,怎么知道是他们的?”
“李先生,真不是我诓你们,你只要比较一下就知道了。”扬名立万把飞刀重新塞回李惟楚手里,“现在不说市面上,就连江湖中都没有这种制式的飞刀。一看就是有专门的铁匠设计。你再掂量掂量这重量,里边肯定掺了玄铁,况且这锤炼的次数估计超过上百次,里边一点杂质都没有,根本就不能大量生产,也就只能供御林军那点人用。”
“的确是御林军的飞刀。”许海晏声音低低的,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要不是扬先生提醒,我倒是忘了。御林军全身装备包含各种武器,其中就包括一把飞刀。只是平常总是见他们使枪,倒是让我一下忘记了这一茬。”
许海晏把那把飞刀收回袖中,同旁边站着的李惟楚说道:“走吧,去那两家店看看。”
“好。”
李惟楚担心许海晏的情绪,赶紧跟了上去,对着身后的扬名立万说道,“扬先生,麻烦你去问问韩铮大人,与风峡堤坝出现溃口前,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与风峡附近出现过。”
“好的!”
扬名立万在后边应了她的话,也跟着两人快步迈着步子出了房门。
李惟楚一直在看着许海晏的侧脸,一路上都没有表情。
“大人,你还好吗?”
李惟楚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看向自己,李惟楚赶紧开口劝慰道:“许大人,那皇帝老儿就是个糊涂蛋!犯不着为这种没脑子的皇帝难过。”
“都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话不要乱说。”
许海晏伸手扯了扯她高高束起来的马尾,心情比起方才稍稍好了些。
“反正我现在说,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难不成大人你还回去到皇帝老儿那告我状?”
“那倒不会。”许海晏轻笑一声,“不过,背后说人坏话,非君子所为。”
“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君子。”李惟楚眉眼弯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要是大人你担心损坏你君子的名声,我帮你骂那个臭皇帝。”
“我祝他吃鱼被鱼刺卡住,上朝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鞋子给踩掉,出恭的时候忘记带厕纸,晚上和那些个妃子翻云覆雨的时候一次就歇菜……”
这原先说的话还算正常,结果到了后边又开始不正经起来。许海晏无奈地笑出声。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女孩子不要总是把这些粗鄙之语挂在嘴边。”
“真是拿你没办法。”
许海晏看着自己宠溺的笑容差点让李惟楚一下以为自己正在和他谈恋爱。
感受到自己一下窜上脸颊的两朵红云,李惟楚猛地一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我现在的做法真的错了吗?”
许海晏自顾自地走在前边,像是在询问李惟楚,又像是在同自己说话。
李惟楚快步跟上,听他已经开始有了自我怀疑的想法,立刻开口道:“大人,你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怎么能说做错了?要怪,只能怪你生来就不是平凡的人,因为你的这份不平凡,才会有诸多磨难。”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李惟楚把手抬高够到他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拍拍他,“要是大人累了倦了,这不还有我在的嘛!”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许海晏脑海里一直回响着这句话,旋即释然一笑,“你倒是每次都有办法开导我。”
“我这毕竟是你的门客嘛,为主解忧,理所应当。”
李惟楚见他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模样,赶紧拽着他往马厩走,“走了走了,赶紧去城东那两家店去。”
“方才你是不是让扬名立万去找韩铮?”许海晏冷不防地问她。
“是啊,怎么了?”
“你怎么老是惦记着韩铮。”许海晏语气有些酸,“难不成你真的想同他吃饭,秉烛夜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李惟楚无奈,“我是让扬先生帮我去问问韩铮,与风峡出现溃口时有没有可疑人员,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真的?”
“真的——”李惟楚索性直接抱住许海晏的右臂往前拽,“走吧我的许大人——”
我的许大人。
这话听着倒是让人身心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