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7章公主的变化
小屋分内外两间，内间连着内院，内院种着各类药材，还有几口烧着的小灶，上面整煎着草药。
整个屋子都笼罩在一股子药味儿之中。
初闻药味，或许还会给人一种清新怡人的感觉，但如果一直浸泡在这么一股味道之中，给人的感受就不太好了。
至少春田是没法忍受这样的感觉的。
除了这一股难闻的药味之外，屋子实在是太简单了，除了一些不必可少的家具之外，任何装饰都没有，关键仅有的家具都能看出做工十分粗糙，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住着的居然是倭国公主！
以倭国公主的高贵，怎么能住在这里？
别说是公主，就算春田自己也没法忍受这样的环境。春田自认为还是一个对环境不算挑剔的人，可在这么一个弹丸小村，住着这样的房子，想象都觉得十分煎熬。
可是，当她见到公主的时候，却没有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地不满和嫌弃，反而是一种由内之外的安逸和享受。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公主居然没有认出自己，还以为自己是看病的病人，没有丝毫关注，依旧专注地给人看病，要她在外面排队。
来之前，春田一直认为公主应该生活在一种焦虑和不安之中，没有想到公主会如此惬意地融入到了如此简单的环境下。
现在，夏商和春娇还有吉子跟她的丫鬟都聚在了一个房间里。
四个人都看着春田，因为是春田提议要找到吉子的，也是她口口声声说担心公主的安全，还要将公主转移出去。
面对众人的目光，春田再一次把春娇身上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内容上没有任何新颖之处。
等到春田把重复的内容重新说了一遍之后，夏商才缓缓说道：“春田姑娘，到了现在，你应该清楚公主现在的处境了吧？来的时候你也有所感觉，这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即便是有人知道了这里，也不会轻易找到这里。之
前跟你说公主十分安全，可能你也不会相信，现在你亲眼看到了公主就平安地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总该相信我能保护好公主了吧？”
春田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至少她现在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公主离开这里。
想了想，春田对吉子问：“公主，现在使团的情况十分危险，就算使团的人在短时间内找不到公主。但公主的下落已经被人得知，不能代表使团一直都找不到公主。我觉得，公主还是跟我离开这里，另外找寻一处藏身之地为好。”
春田的理由实在是有些牵强，吉子听了都皱了皱眉头：“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就算被使团的人找到了，对我也没有任何影响。最坏的打算就是完全此次使团的任务，嫁给大华太子……”
说着，吉子偷偷看了一眼夏商。
或许吉子也有些期待，希望看到夏商的一些情绪变化，但这一眼之中，夏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端坐着听着两人的对话。
公主的回答让春田有些不满意，她继续说着：“公主离开使团时间太久，并不清楚使团现在情形。使团内部已经出现了叛徒，他们跟二皇子之间有勾结，而二皇子一系根本不愿意看着倭国和大华联姻，他们一开始就在策划暗杀公主计划。现在如果公主被使团的人找到，有极大的可能会面临很严重的危险。”
“这个我很清楚。”吉子回答地很平静，“我虽然生活着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村之中，但这里的人会告诉我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在京城，倭国使团的动作，我都是很清楚的。”
“难道公主就没有任何担心？”
“担心是有的，但就算担心又有什么用？我只是会一些医术，并没有其他过人的能力。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是需要找到一个值得信奈的人，然后听从他的安排就够了。”
吉子平静地说着，然后看了看夏商。
春田也看向夏商：“公主说的值得信任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吉子
点头。
“他是大华的人！他怎么能相信呢？”
“他虽然是大华的人，但也是我的朋友。而且，在此之前，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既然都已经死过一次了，继续相信他，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后悔的。”
“我是东皇阁下，您父亲的弟子，这时候不该相信我？现在您还是跟我离开这里才好……”
吉子摇摇头：“这里挺好的，我喜欢这里的生活，不管是这里的山还是这里的水，还是这里的人，我都喜欢！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我真的很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听说使团里面已经有人假扮成了我的模样，这样不是很好吗？让那个人继续当公主，我留在这里当一个平凡的人，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的？说实话，我并不想在这里看到你，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春田愣住了，觉得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
一位公主，居然喜欢上了如此捡漏的生活？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可能的，但要抛弃公主的身份，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一辈子，这就是绝不可能的。
更何况，她还主动要求一个人去假冒自己，但凡是人都不希望会有替身顶替了自己的身份吧？
春田感觉这事情有些蹊跷，她不相信这是原本的公主该说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改变了公主，以前的公主绝不会像现在这样。
导致公主出现如此改变的，自然就是身边的这个男人了。
春田沉默着，忽然感觉身边的这个男人有些可怕，如此轻易地就改变了一个人，居然让一个人愿意待在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一辈子？要么是这个人会妖术，要么就是这个村子存在着某种魔力。
“你对公主做了什么？！”春田忽然愤怒地对着夏商质问。
夏商在一边旁听，倒是没觉得这番对话有什么问题，单对方忽然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让夏商浑身一震还真被吓了一跳。
第1658章轻撩发丝
对公主做了什么？
此话从何而来？
无人清楚春田心中所想，只见其眼中愤怒令人费解。
夏商没有回答，吉子反问：“樱姑娘，你因何而怒？”
“公主，你怎么变成如此模样了？”春田再问，“公主殿下，您是东瀛的公主！怎么能在荒野之地过这般低劣的生活？”
“为何不可？”
简单的四个字，再次令春田大感意外。
“为何不可？因为您是东瀛公主！您代表的是东瀛国，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国家利益？您可知道？若您的选择传扬出去，会对我们东瀛国的多少人造成影响？身为东皇阁下的的女儿，不但不思进取，反而甘于在敌国境内隐居山林？这是何等的笑话？”
吉子本来还有几分耐性，听了春田一番高谈阔论之后，心里也有了许多烦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根本没有资格来干涉。况且，你我之间本就不熟。说起来……”
吉子顿了顿，转头看向夏商：“我与此人没有什么交情，之前听她说为了我的安全，着急想要找到我。我认为这话不可信，依我所见，这个春田樱或许另有目的。夏商，我不想见到她，让她走吧。”
夏商在一旁有些茫然，未曾想两个女人一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
夏商看看春娇，这位姑娘还是显得有些诧异，甚至变得疑惑起来。
此刻的疑惑跟夏商的内心不谋而合，两人都情不自禁地开始怀疑自己原先的猜测。
春田现在的气愤可以理解为简单的爱国主义情怀，一国公主遭外族人的蛊惑，甘愿放弃公主身份当一个乡野民妇，此事在两国之间传开，那绝对是一件十分损坏国家形象的事情。春田的情绪应该就在这个点上。
只是夏商没有想过春田这女人还抱有这样的情绪在。如果她真的带有别的目的，应该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不可能爆出这样的情绪。以至于让夏商还春娇都怀疑春田会不会真有害人之心。
现在，房间内气氛有些沉闷。
夏商想了想，示意让春田和春娇先出去，他要单独跟吉子谈一谈。
春田纵有不愿，但也清楚自身处境，在春娇的示意下先离开了房间。
吉子也示意身边丫鬟，让她也现行回避，等房间之中只剩下了夏商和吉子之后，夏商才开口问道。
“这个春田樱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夏商捏着下巴，细细思量，“她说是你父亲的弟子。”
“的确。我父亲收徒十一人，她排在第九。但我跟父亲的弟子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甚至都没有任何熟悉的人。除了零四之外……”
“既然没什么关系，但为什么我看她似乎很担心你，为了找到你，可说是煞费苦心。”
吉子想了想，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出于对我的尊重？或者说是对我父亲的尊重？”
“出于尊重？但你刚才怀疑她的用心，认为她是想要对你不利？”
“那只是我随口说说，虽然跟她不熟，但她毕竟是父亲的弟子，她绝对不会伤害我的。”
“是你父亲的弟子就不会伤害你？我看不尽然。”夏商看了看吉子亮汪汪的眸子，淡淡道，“比如零一……”
“零一……”吉子淡淡的眉毛很快连成了一线，沉默着没有回答。
看得出，吉子是在回忆什么，或者说是在疑惑什么。
等了片刻，不见吉子回答，夏商也不再刨根问底，抬手指了指屋内后门：“你的药。”
“药？！”吉子一惊，似弹簧一样从位子上弹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冲到了后院。
原来，吉子光顾着跟来的客人说话，全忘了自己后院正在煎药，这时候满屋的糊味，一想便知道煎的药全完了。
夏商没动，坐在屋内听着后院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了大概一刻钟，吉子带着一脸的狼狈返回，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擦擦汗，尴尬一笑，看着夏商。
夏商笑了，前倾身子，伸手从吉子的
发间穿过。
吉子被夏商忽然的动作搞得有些失措，带着些许汗渍的脸蛋儿上多了一抹淡淡胭脂，绣眉乎紧乎松，带着三分羞涩，微微低着头，眼中神光似是在问，明明是好好问话的，怎就忽然的调戏起人来了？
不过，吉子很快就明白自己会错了意，只见夏商收回手时，手中也多了一枝烧糊的药渣子，想必就是从发间取下的。
“呼……”吉子悄悄地吐了一口香气，有些慌乱的小心脏逐渐平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在这男人面前变得敏感又脆弱。
刚放下的心没多久，却见面前的夏商依旧前倾这身子，弹走了手中的药渣，目光很认真的落在了吉子身上。
夏商此刻的目光不似之前那么寻常，而带着一股很直接的男人欣赏女人的味道，毫无顾忌，不加隐藏，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个色鬼用眼神调戏小姑娘。
吉子的心又提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紧张：“你……你这么看着人家干嘛？”
“啧啧啧……”夏商叹了几声，“这哪儿是一国公主？分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姑娘嘛……吉子，你知道吗？你的气质就跟你的追求一样，跟这里的山水很贴合。如果不是清楚你身份的人，就算是承认自己是公主也不会有人相信。”
吉子轻轻咬了咬下唇，有些腼腆道：“到底是公主好，还是民女好？”
“当然是民女好，民女自由自在，毫无拘束，身为女子，也能更好地释放天性。这笼中的百灵鸟虽然好看，但总是没有林中山雀那般自在。你也应当清楚，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就是个喜欢自由的人，喜欢的女人也该跟我一样自由。”
吉子听完，若有所思，没有再说。
夏商坐直身子，起身轻轻拍了拍桌面：“放心吧，那个春田我会问清楚的。而你还是遵循自己的本心，想要留在哪里就留在哪里。如果你想留在这儿，没人能把你从这儿带走。如果你想离开，我也不会有任何阻拦。”
“嗯。”吉子赢了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
第1659章坦诚一些
屋外小院，和煦的阳光下，几个直径一丈的笸箩里晾晒着春田叫不出名字的草药。
春田就站在笸箩之间，皱眉看着周围的一切。
隔壁的教书先生似乎已经完成了教学，一边监督学生们的功课，一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春田的视线与之相对，对方很有礼貌地笑了笑，然后拱手施了一礼。
春田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搭理老先生，回头看着靠着篱笆墙的春娇，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春娇打着哈欠，很惬意地欣赏着小村景色，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后，目光回到春田身上，轻轻吹走了飘到嘴边的蚕丝，好奇地看着春田：“假的？什么假的？”
“你们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一开始我始终不明白你们把公主藏起来有何目的，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一开始就有了打算，无非是用眼前的美好来消磨公主的意志，让公主心甘情愿留下来，成为你们的傀儡。”
春娇没有回答，从屋中出来的夏商半路打断：“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
“不要再装的人是你。”夏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春田跟前。的
夏商的出现和直白的问话都显得有些突然，春田想要解释，可当她看到夏商的眼神之后，感觉重复先前的谎言变得都没有任何说服力了。
春田还在思考，紧闭的房门再次被打开，吉子也走了出来，站在夏商身后，认真地看着春田的脸。
好像夏商的问话是替她问的一样。
春田没有开口，夏商笑着说：“春田姑娘，你真的不善于编造谎言。你说的那些话我根本就没有相信过。把你带到吉子面前，只是想搞清楚你的真实目的。我想知道，当你面对自己的公主，同时又是你师父的女儿时，到底能不能说出实情。”
春田不知道在房间里的夏商和公主之间说过什么，更不清楚对方为何一出门就翻了脸。
“听你这口气，想来不管我说什么都不会有用了吧？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惺惺
作态？”
春田眼神一变，朝着最近的夏商抓了过去。
春田出手十分突然，虽然没有动用兵器，但也让夏商感受到了足够的威胁。
对方既然出手了，那就不是随便比划比划，夏商瞬间感觉自己被一股阴气所笼罩，后背都有些发凉。
春田十分自信，她清楚自己虽身处夏商的底盘之中，但周围没有一个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春娇现在不能使用真气，公主不会武功，夏商只是个半吊子，只要不跟他硬拼，对付起来相当容易。
她这一出手，目光便没有在意夏商的表情，而是注意着夏商的四肢，她已经想到了的夏商面对自己攻击之后的所有后招，确保一击之后就把夏商拿下。
可是，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夏商的身体时，春田的表情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因为她注意到了夏商的四肢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动静。
这有些的奇怪。
即便夏商再怎么没有反应，眼看着手都要抓到他的身体了，总该会有些一些的动作才是。
正疑惑，身边忽来一阵劲风，一只白皙的手稳稳地拿住了春田的手腕。
春田反应迅速，本身也不是什么简单普通的角色，感受到不对之后，手腕一抖，被拿住的手像是忽然没了骨头，从对方的手中轻易的划了出来。
虽然是从对方手中溜走了，但忽然的变故还是惊出了春田一身冷汗，急忙后退两步，不可思议地盯着拦在她和夏商之间的女人。
“春娇，你……你怎么可能？”
春娇轻佻地笑着，将刚捏过春田的小手放在鼻尖轻嗅，然后反问：“怎么可能恢复了功力？”
“……”
“都说了，从一开始就没人相信你说的话。而且你最不应该的就是把普通的中毒说成是什么巫术。”
“中毒……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是中毒的？”春田表情冷冽，“还有，我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就算是大华的宗师，中毒之后一样会功力受损。”
春娇点点头：“的确，刚开始的时候我的确相信了你的说法。但你错就错在自己的信息不全面。你竟然不知道我家大人是一位用毒的行家，在你眼中不一般的毒药，在大人面前也就是一眼识破的问题。”
“这怎么可能？即便你知道中毒了，一路上你都没有服用过药物，根本没机会解毒。如果没有解毒，你是不可能使用真气的。”
夏商走到了前面，当着春田的面，拿出了一根银针：“大华的针灸之法你应该听过吧？解毒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是要服用药物。有些毒物看似复杂，其实只需要将毒素完全排除体外就可以了。宗师本就有着一套自身的恢复法门，经过针灸的引导，很轻易就能排除一些看似难解的毒素。在来的过程中，你总有不在意的时候，就利用那些空挡时期，我已经帮春娇解了毒。”
“夏商，没想到你这么阴险！”春田怒道。
“如果我真有那么阴险，我就不会把这一切告诉你。或许我还能跟你玩得久一点。可是我又想了想，我们之间毕竟有着不少故事，这么一直骗你也是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了，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坦诚一点，如此不好吗？”
春田扫了一眼四周，并没有多余的人注意到这里，但在她的面前，单是一个春娇就足以让她感觉棘手。
大华人和倭国人之间的陌生感正在消失，两国武者之间的对峙从一开始的倭国人占据优势逐渐走向平衡。
当两国的武者都没有太多的秘密可言之后，宗师逐渐展露出了和他们实力匹配的战斗力。
号称宗师，绝不是浪得虚名，春田深知这一点。
如果是在暗处，她还有几分信心能够偷袭得手。
但如果战斗放在明处，她面对一位对倭国人十分了解的大华宗师，感觉没有丝毫胜算。
在春田犹豫不决的时候，春娇也笑了一句：“春田姑娘，我不是记仇的人。当初你在皇宫之中算计我的事，我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目的。”
第1660章私塾的孩子
“算计……”
“春田姑娘，你不会不认账了吧？”春娇淡笑着，“自从明白你骗了我，之前的一切我都已经想清楚了。从你在皇宫出现开始，那一阵烟雾便是你的手笔。你制造了很多倭国武士出手的假象，实际上却只有你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没有人袭击大人他们的原因。
你为了获取我的信任，甚至不惜给了自己一刀，在我面前装作受伤，又假装救走了我。后来，第二次偷袭把我打晕的人是你，虽然我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能瞬间把我打晕。但你说我昏迷之后中了巫术的话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你一个人的口中传出，我也没有办法去证实。但你用巫术骗了我，所以我自然会把这一切都当做是假的。
你这么费心费力就是想引我来找到公主，现在公主已经出现在了你的面前。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管怎么说，你总该说一说自己的打算了吧？”
“原来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这一路你们都是在演戏。”
“你还不明白吗？”春娇语气渐渐阴沉下来，“如果不是念在你跟大人之间有些交情，我们根本没必要把你带来这里，更没有必要告诉你这一切，在路上，我们就有无数机会要了你的命。你之所以还能活着说话，已经是大人对你网开一面了。”
春田转向夏商，低声问：“是什么的原因？”
“嗯？”
“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春田姑娘，我虽然很讨厌倭国人，但不讨厌倭国女人。正如我跟吉子相熟一样……”夏商顿了顿，看了一眼吉子，见吉子眉头皱着，死死地盯着春田，“有一段时间，你还是很尽职尽责地保护我。”
“保护？那只是在监视！”
“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都不重要，重要是我对你的感觉。我觉得吧，姑娘不是个合格的杀手，也不是个能藏得住的女人。作为朋友，真心地提醒你不该当选杀手之类的工作当职业。”
“你什么意思？有话直
说，别拐弯抹角的！”
“我的意思是说，姑娘身上带着点人气儿，我喜欢姑娘的这种感觉。如果姑娘换做是零一或者零四，或者任何一个倭国使团的杀手，你早就已经死在了路上。带着姑娘来见公主，只是想自己表现得坦诚一些。说起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矛盾，无非是立场不一样。只要我知道了姑娘的初衷和目的，就能知道我们之间问题要如何化解了。我还是不希望跟姑娘闹得你死我活。”
春田眉头紧皱：“现在我们之间就是非死非活！你要留下公主，我要杀了公主！”
一听这话，不远处的吉子忍不住惊到：“你果真是来杀我的？”
春田瞥了一眼吉子：“公主所言不错，我们之间没有那么熟，就算我是您父亲的弟子，也不会担心公主到这个份儿来。之所以这么急着见公主，就是为了取公主性命！”
“那……那你刚才跟我单独在一起，为什么没有动手？”
“不过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本打算在今夜你们熟睡之后动手的。”
吉子眉头皱得很紧，她不再问话，转头看向夏商。
夏商也有些沉闷，停顿后又问：“既然是来杀公主的，为何听到公主的选择后会露出愤怒？”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目的，你们只是想把真正的公主攥在手中，以后好成为两国之间的筹码！而且……而且……如果公主真的选择留下，我也没有了足够的理由杀了她……”
说完，春田的表情中多了许多的纠结。
夏商和春娇交换了一下眼神，回头又问：“你杀公主的理由是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这里是你们的地盘，要怎么做就随你吧。”
这时候，春娇也对夏商问道：“大人，既然都撕破了脸皮，这个女人到底该怎么处理？”
夏商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狠厉的表情：“先抓起来！”
话音出口，春娇立刻上前。
但春田行动
似乎更快一步，娇叱一声：“抓我？做梦！”
说完，脚尖一点，身形如插上翅膀的燕子，直冲上空，在隔壁私塾的草楼屋脚一点，直接冲入了半山的绿林之中。
这一身功夫落在私塾的孩子眼中，惊得孩子们兴奋地叫喊起来，不管岳彦之竭力控制学堂，却还是压不住孩子们的兴奋劲儿。
春娇见这女人动作更快，心中生出一股火气。
先前说不记仇，那都是假的。
但凡女人，哪有不记仇的？
春娇正想借机好好跟她算一算在皇宫偷袭自己的账，岂能被她溜了？
眼看着春田先一步遁走了很远，春娇也不急，反而更生一股豪气，低笑一声：“哼！让你先走！”
说完，浑身真气运转，娇躯被一股银光包裹，像是空气中烧起了一团银白火焰，伴随着肆虐的劲风，把院子里的笸箩打翻，一屋子的草药在空中乱飞，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快看，那姐姐浑身冒光！”私塾的孩子前一秒看到春田飞遁入空，后一秒又见到春娇的真气纵横，年过六十的岳彦之彻底压不住了，整个课堂都沸腾起来。
“天哪，这是神仙吗？”
“这是功夫！这是真正的功夫！”
“先生，我不要学功课了，我要习武！”
“我也要练武，我要成为武林高手。”
隔壁已经陷入了混乱，吉子心疼自己的草药，追着空中飘散的药材乱跑。
眼看着春娇就要追出去，夏商一把将之叫住：“算了，交给别人吧。”
听到夏商的声音，春娇有些焦躁地回头：“大人……”
“我说了，你就别去追了。”
夏商的口气毋庸置疑，春娇这才渐渐收敛了真气。
夏商知道春娇心里诸多疑问，指了指村子四周：“你看。”
随着夏商的声音，村子的各个角落又冲出十余人来，全都有着一身不俗的轻功，朝着春田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第1661章半路熟人
小村在照日山下，受到山上的明教高手保护。
在小村中，任何可疑的事情都会被明教下派村子的巡逻人员盯着。何况是身份不明的女子忽然展现出超人的轻功窜入了背后的山林中？
春娇看着从小村中出现的十几道身影，眉头紧皱：“就靠他们？显然不足以抓到那个倭国女人。”
夏商回头看看吉子：“现在更要紧的是守着我们的公主。”
听着夏商的话，春娇也跟着看着吉子。
吉子却在很认真的拾着满地的草药。
看着吉子的认真模样，夏商笑着摇了摇头：“吉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小的大夫了？”
吉子抬起头，疑惑的嗯了一声。
“别捡了，是时候离开了。”
“离开？”听到这两个字，吉子总算是收回了心思，起身，看着夏商。
“出了些事情，你要回京。”
“回京？！”
两个女人几乎同时惊叫了一声。
春娇低声道：“大人，来之前，您可没说这事。”
吉子更直接一些：“为什么？你不是说会尊重我的选择吗？我喜欢这里，还不想离开。”
“吉子，我也不瞒你。此次要你回京，是要你冒着很大的危险，而且还只是把你当做我手中的一个筹码。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落到了零一的手中，除了你，我想不出更重的筹码。我要把零一给引出来，要想办法把零一手中的东西拿回来了。”
夏商的话有些过于直接，听上去有些刺耳。
没有哪个人喜欢被另外的人当成一个筹码。
吉子脸上的轻松逐渐被凝重所取代，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回了一句：“哦，我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
夏商答应过夫人，说是在大年三十之前要赶回京城。
今天已经腊月二八，两天之后就是除夕。
所以夏商根本没有任何逗留的时间，带上吉子，用明教内部往京城采购的货车，扮成采货的商人往京城赶去。
回京的途中少了春田，多了吉子和她的丫鬟。
人多了一个，但气氛却没有之前活络，反而显得有些阴沉。
货车更不比马车，板车上远没有车厢内的软垫舒服。
离开了大阵保护的照日山地界，发现之前的雪没有停，反而越下越大，地上已有了积雪。
板车的速度比马车更慢，在雪地里走着就更慢了。
除了夏商四人之外，阮夕和袁亦带上五个明教的兄弟成了随从。
没人料到外界的雪这么大，队伍之中只有一把伞。
阮夕披着哥哥给的外衣，送来了伞，小声说：“教主，这是唯一的伞，遮一遮雪吧。”
夏商点头，将伞拿过手，顺手就递给了吉子。
吉子盘膝坐在板车上，没有接过来的意思，也没有说话。
身边的丫鬟不客气地把夏商推开：“我家公主不稀罕你的东西，你走。”
夏商有些尴尬，不得已收回手，拿着队伍里的唯一一把伞，也不知道该给谁。
“大人，这伞要是送不出，不如给我吧。”
一边，春娇打趣说了一句。
夏商便把伞塞给了春娇，然后对队伍最前面的袁亦喊了一声：“加快速度，一天半的时间一定要赶回京城。”
……
“天下人都说大人最懂女人心，要比讨好女人，天下无人能比。不过跟大人熟悉之后才发觉，大人对女人还真是不懂，好好一个心心念念向着大人的女人，一句话就给得罪了。您看，都这么久了，人家还没消气呢。”
春娇和夏商坐在前面一辆板车上，把玩着手里的伞，看着后面一辆车的两个女人，想着夏商在女人面前吃瘪，心里莫名一阵开心。
夏商皱了皱眉，不看后面，只看伞，叹了一声：“哎，哪有男人能把所有女人都哄好？还有，我从来都不哄女人的。对待女人只要想对待亲人一样，事事出于真心，就够了。你们这时代的女人跟我那个时代的女人不一样的，你们好骗，她们难搞。”
“什么我们好骗！”春娇笑着笑着，脸上忽然多了一丝恍然，“大人，好久没听你说你们时代和我们时代了，以前觉得大人是在说胡
话，但现在觉得大人像是活在另一个世界里，跟我们身边所有的人想的都不是一个事情。难道大人真去过一个没人知道的世界？”
“哈哈……都是一些胡话，哪有你想象中那么多故事？”
春娇正想追问些什么，忽然拖车的马儿停住了。
夏商很着急，立刻大喊问着：“什么情况？”
“有人拦路！”袁亦大喊回应。
夏商心头一惊，这时候被人拦路可不是个好现象。
夏商和春娇立刻下车，几步到了队伍前方，当看清楚袁亦口中那个拦路的人之后，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拦路的只有一个人，穿着一身单薄的黑色夜行衣，挎着一柄武士刀，半低着头，一言不发。
对方虽然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但这人的装扮和这人的气势，夏商一眼就认出了出来：“这是零四！”
不是零一，是零四！
至少这人一双手是健全的。
都知道零四一心想找的人是吉子，现在吉子就在队伍之中，恐怕是来抢人的。
“教主，这人认识？”
看着夏商的表情，袁亦狐疑的问道。
夏商没有回答，但袁亦看到了春娇的动作。
春娇表情紧张，已经提前拔出了腰间软剑。
零四和春田虽然都是东皇的弟子，但两人之间站力天差地别，春娇可不能有丝毫放松。
看到春娇拔剑，队伍里的所有人都拔出了剑，雪中气温似乎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你怎么在这里？”夏商低沉着问了一句。
夏商很疑惑，想着之前在皇宫跟零四相遇，并且让春娇告诉了他公主的下落。
那时候春娇没有撒谎，但夏商断定即便零四知道了公主在照日山，他也没法找到照日山的位置。
但夏商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居然会在自己带着吉子离开的时候，半路上遇到零四。
现在事情不好说了，夏商断不能把吉子交给他，他找了公主那么久，显然也不会那么容易放弃。
看来春娇和零四之间又有一战？
第1662章寒冰真气
夏商还是个护犊子的人，眼前行人皆出明教，尽是自己人。他们不知零四危险，万一被对方突然出手折损了人员就得不偿失了。
眼见袁亦略显暴躁地想要上前，夏商急忙出言：“都退回来。”
“教……公子，前面的人好似有些不对劲。”袁亦回应一声，又上前了一步。
此刻袁亦距离零四的位置不过一把武士刀的距离，以零四的能力，只要一出刀，必然就是一颗人头落地。
可不远处的零四没有丝毫动静，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像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飞雪在他身上已有不少堆积，好似再过一会儿就要淹没在雪中。
此刻，连春娇都跟着收了软剑，转头到：“有些异样，我过去看看。”
一句话后，春娇快步到了袁亦之前。
夏商正要跟上去，后面传来一阵沙沙声。
是吉子踩着小碎步，压着碎雪地走到了前头，当吉子看到零四之后，直接跑了过去。
前方，春娇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袁亦和身边的人都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吉子随后赶到，摸了摸零四的身体，竟是蹲在地上哭了。
夏商意识到情况跟自己想象的不同，也跟着走上前。
春娇看着夏商摇了摇头。
夏商眉头皱起，到了吉子身边，身后摸了摸零四的肩膀，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体寒如冰，硬得像一块石头！
春娇小声道：“应该死了有三个时辰了。”
说着，抬头看天，然后补充道：“是在半夜死掉的。”
阮夕围拢过来，小声问：“教主，这人认识？”
夏商没有回答，看了看蹲在地上哭泣的吉子，然后又把手指放在了零四的喉咙下。
尝试感应了一会儿，夏商眉头皱得更紧，接着又捏住了零四的手腕，最后翻看了一下零四的眼睛。
一翻忙活之后，夏商有了判断：“还没有死。”
听了夏商的话，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就眼前这人的模样，完完全全属于死得
不能再透的地步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能感受到的生机，就这模样都没死？
所有人都盯着夏商，吉子也停止了哭泣，有些颤抖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夏商点点头，又看着春娇：“你没有发现其中问题？”
春娇站在一边，被夏商突然的一句问话搞得一愣：“问题？能有什么问题？”
“零四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若真是死了，死因又是什么？”
“零四自然是来这里寻找倭国公主的。之前在京城离开的时候，零四他已经受了重伤，估计是一心为了找寻公主，没有顾虑自己的状况，在这样的大雪天中，苦苦寻找照日山的入口，最后冻死在了雪里。”
的确，零四现在的状况很像是在雪中冻死的，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显得有些奇怪，但没有人会去怀疑被冻死的根本原因。
但夏商既然这么问了，那肯定有着疑点，春娇拧眉细思，没有再开口。
周围其他人也跟着思索起来。
如果不是冻死的？难道还有其他的原因？
“看样子，的确很像是冻死的。但有一点你们都没注意到，他的体表虽然寒冷，但表皮还没有完全僵硬，反倒是越往身体内走，触感越发坚硬。如果是在雪中受冷冻僵的，那应该是表面硬度更高。至少应该看到身体发青的症状。
他现在身体发白，七窍之内有寒气溢出，更加说明造成他这般模样的原因是从体内开始。应该是体内受到了极度寒冷的气息影响，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听了夏商的解释，同为大夫的吉子最先明白过来：“对啊！如果是在雪中被冻死的，身体不应该只是发白，应该会带着青灰之色。”
“那又如何？即便不是被冻死的，那他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是活不成了吧？”春娇又问。
夏商表情凝重：“活不活的成，那就要等尝试之后才知道了。这世间能在人身体内注入寒气的方法，估计也只有大华的武者了吧？”
说完，夏商看着春娇。
春娇身为宗师，自然更清楚关于武者的故事。
听了夏商的设想，春娇似乎想到了什么：“大人是说传说中的寒冰真气？”
“如果是受真气影响而成了现在的模样，那么，只要将他体内的真气消除掉，他的状况就会有明显的好转。春娇，你再去试一试，感受一下他的体内，是不是一股极寒的真气在流动？”
春娇立刻在指尖凝聚真气，放在零四的眉心一点。
她倒不是乐于去帮助这个倭国人，只是出于好奇，毕竟将真气凝聚成寒冰那是传说中极其高深的武学，只有在很遥远的武林传说才有过，在江湖中已经消失了近百年了。
春娇这么轻轻一点，表情立刻有了变化，然后收回手，张嘴吐了一口冰冷的白雾，后背都冒出了细汗。
“真的，真的有一股寒气在他的体内。”
“你能不能帮他把体内的真气驱走？”
“大人的意思是要我救他？”春娇皱眉，显得很不乐意。
吉子一听零四还有救，立刻抓住了春娇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吧！只要你们救了他，他好了之后我一定不让他再跟你们为敌，更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春娇皱眉，看着夏商。
夏商小声道：“他不是一个大威胁，而且他在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也令人好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体内的寒冰真气是怎么来的？”
这寒冰真气说起来也算是武者修炼途中经过功法演化出来的一种派生。
本质上和宗师的白色、银色、红色、金色、黑色的真气一样。
但不管什么颜色的真气，都会是带着极强的热量从而达到伤人的目的。
寒冰真气则是走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
和所有的真气不同，寒冰真气至阴致寒，不同于任何的一种真气形态，所以在江湖的传说中一直占有一席之地。
身为武者，都会对寒冰真气有所好奇。
春娇也不例外，估计只要救活了眼前的人，应该就能知道零四身上发生故事。
如果能了解到一些有关寒冰真气的信息，也是一种机缘。
第1663章大男人心中的细腻
夏商的时间很紧迫，但为了救零四，他还是选择了暂留。
之前春娇判断，说零四是在三个时辰前进入半死的状态而停留在此的。
经过夏商的检查，发现零四并非简单的冻死，所以春娇的判断是错误的。
如果是重了他人的寒冰真气，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毙命，说明战斗发生在不久之前，或许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
这个伤了零四的敌人不明身份，所以也不清楚是敌是友。
夏商一行人进入了高度的戒备之中。
春娇尝试着用自己的宗师真气给零四疗伤，进度十分缓慢，好消息是春娇有能力将对方身体内的寒冰真气给完全化解，只是需要时间。
运气疗伤的事情夏商也会，但夏商现在显然不能再动用自己的真气了。
在皇宫的时候，因为使用内丹的力量，紫色真气已经只剩了一层淡淡的薄膜，估计要不了一个多月就会被内丹吞噬干净，到时候会发生什么都说不清楚呢，这时候继续使用真气，那不是分分钟将紫色真气消耗干净？
夏商在一边守着，看着春娇受到寒冰真气的影响不停的颤抖着，嘴唇也有些发白了。
“要不要休息一下？”夏商问了一句。
春娇摇摇头：“对方的寒冰真气不强，应该刚刚进入宗师境界，只是这寒冰真气跟别的真气不同，要化解起来显得十分麻烦。”
夏商点点头，不再打扰春娇了。
另一边，吉子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而后不再多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零四的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身体也不再呈现出死亡的状态，逐渐有了生机。
阮夕和袁亦一众明教弟子，亲眼看到一个死人活了过来，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对夏商对春娇尽是崇拜。
给零四驱除真气足足耗费了三个时辰，好在这期间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零四终于醒了过来，但还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
不知道零四彻底恢复要多久，但想夏商还是急着要回家，赶紧让所有人都准备好，队伍继续往京城出
发。
当队伍重新出发，天已经黑了。
夏商和春娇还是坐在前面的车上，而照顾零四的事情就交给了吉子和她的丫鬟。
这时候的零四还不适于多问他什么，因为在他醒过来并且看到吉子的时候，他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惊喜的话。
到了半夜三更，后面马车上终于有些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正是零四在跟吉子说着什么，一边的小丫鬟正在竭力地按着零四让他不要激动地乱动。
夏商躺在板车上，望着夜空下的雪有些失神。
忽然身边传来了春娇的声音：“你的倭国公主跟那个冷面刀客聊得挺起劲呢。”
起先春娇在打坐调息，夏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结束的，微微一惊，坐了起来：“你感觉如何？”
春娇揉了揉自己的心口：“好多了，只是这寒冰真气果然厉害，给他疗伤，害得我也受到了寒气所侵，调息之后，寒气驱散了很多，但终归还是会残留一点在体内，但不要紧，过一两天就好了。”
“你说到底是什么人袭击了他呢？居然还会寒冰真气？”
夏商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天下海阁？毕竟天下海阁中的人鱼龙混杂，出现什么样的高手都不足为奇。”
春娇也觉得该是这么一回事儿。
首先会对零四下手的人也就京城内外的一些势力，或许有人知道了零四掌握的消息，倭国使团算是一个，但倭国使团在此之间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皇宫，零一得到了天书，但也落得个身负重伤的下场，显然不能再分心追击零四。
而大华一方的各个势力，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单纯的一个人身上，零四也不是个什么重要的人物，应该不会有人专门针对他行动。
如果有人提前盯上了零四，那应该是要知道零四和真公主之间的关系的人。
除了倭国使团，剩下的就是天下海阁。
天下海阁内正好又有大华武者，并且都是一些老一辈且有着非常手段的人，若其中有人会使用寒冰真气，也并不奇怪。
现在两人只是在猜测
，结果是什么，谁都不知道。
“不如直接问问那人？”春娇提议。
夏商摇摇头：“真要问什么，还是等到回了京城之后吧。还有，这个问题，估计问了他，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
春娇看着后面马车上男女，本想再调笑大人几句，但看着大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顿时失去了兴趣，既然没有什么话题好聊，也就躺下，学着大人刚才的模样看着夜空下的雪花飞落。
看着春娇躺下，夏商也跟着躺下。
现在是半夜三更，多多少少有些困意，也只有这般姿态才能在此刻感受到一丝丝舒坦，心神也更加放松。
还别说，夜空下的雪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美，就像无数从天而降的灰烬一点点变大变白，更像是碎片一样的云朵，远看的时候以为是灰蒙蒙的，等到落在眼前时才注意到它的雪白，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已经落在身上，化作了一丝冰凉。
夏商心里想着，原本自己应该是痴迷于欣赏古代世界的美，感受和现代社会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节奏，也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每天为了生存而绞尽脑汁，全然没有心思和时间去欣赏眼前的小景。
这是一幅相对美妙的画面，一定会占有一小部分夏商的记忆，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时间，自己在不经意间失去了多少这样的美景。
夏商有些感伤，夏商总会有些感伤，某事某刻，触景生情？
也不知道怎么的，总会有那么一瞬间的怅然若失。
或许这就是一个大男人心中细腻的体现吧？
夏商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也不知道在这种奇妙的心境中过了多久，被一阵忽然加重的凉意打扰了思绪。
雪还是飘着，没有明显变大变小的趋势。
而夏商的体质很好，对外界温度的变化没有太多明显的表现。
所以即便在大雪天，穿着相对单薄的衣裳，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是，突然的冷却十分真实，这种冷除非是在寒风暴雪的时候才有。
现在的天气看着忽然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第1664章丢人的老家伙
夏商重新支起了身子，双臂环胸，使劲儿搓了搓自己的肩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大人，你也觉得突然冷了？”身边是春娇的询问。
夏商看着春娇，同样疑惑询问：“你也感觉到了？”
春娇收敛了放松的表情，眼神变得严肃起来：“突然来了一股寒意，十分不正常。”
还没等夏商说出自己的猜测，后面的吉子喊了一声：“零四说伤他的人在附近！”
那个用寒冰真气的人来了！
这跟夏商心中所想一致，顿时让夏商打起了精神：“所有人都注意，队伍不要停，适当放慢速度。”
前面几个明教弟子反应比夏商更明显，已经被冷得直打喷嚏。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层寒霜，这是有如实质的寒霜，绝不是来自于武者气势或者威压之类虚无缥缈的感觉。
夏商尝试着用感知力去搜寻四周，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又问春娇：“你能感受到敌人的位置吗？能让整个队伍都笼罩在一股寒流之中，想必距离我们应该不远。”
春娇一样皱眉，摇摇头：“周围起了一层白雾，这些白雾似乎能阻碍个感知，或许这就是寒冰真气的不同，大人，此次怕是要小心一些。”
正说着，前面的袁亦喊了一声：“有人！”
一声之后，袁亦拔剑，立刻就听到一声双剑撞击的声音。
铛的一声脆响，打破了黑夜的平静。
队伍中蹭蹭蹭一阵拔剑的声音传出，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夏商拍了拍春娇：“看好吉子。”
春娇点了点头，脚尖一点，如叶子一样飘到了后面一辆马车，留下一句话：“大人多加小心。”
夏商翻身下车，快步走到队伍前方，抓住袁亦的肩膀问：“什么情况？”
袁亦没有说话，而是半蹲在地上，表情十分难受。
“什么情况？”夏商又问了一遍。
先前一问是问敌人，这一问是关心袁亦。
没有想到只是一次交手袁亦就受伤了，听刚才的声音，分明是袁亦挡住了敌人的偷
袭才对。
阮夕刚才就在大哥身边，急忙跟夏商解释：“教主，只看到了一个影子，大哥分明是挡住了对方的剑才对。”
这时候，袁亦艰难地开口：“寒冰真气……”
夏商低头去看，借着黑夜下的微光，发现袁亦的剑已经结冰，而他的手居然跟剑冻在了一起。
一次交手，居然能通过兵器传递寒气，这绝对是一般武者不曾遭遇过的情况，根本无从应付。
夏商不精武道，但基本的物理原理是懂的。
寒冰真气走的是跟一般真气完全相反的路数，而一般真气凝聚就能产生热量，这时候只要凝聚真气在被冻僵的手心就好了。
“凝聚真气在掌心，抵挡对方的寒冰真气。”
“教主……弟子……做不到……”袁亦的回答依旧很艰难，周围的情况还看不清楚。
“做不到？”夏商一愣。
阮夕解释：“教主，您忘了？大哥他不善内功……”
一听这段，夏商才想起来，袁亦这家伙跟自己相反。
自己是不会招式只有内功，这个袁亦是天生对内功没天赋，只会练招式的主。
阮夕说完，体内真气一动，掌心处多了一股淡淡的青光，然后抓住了袁亦的手，像一股暖流包裹住了袁亦的全身。
短短的几秒钟之后，剑终于脱手，掉在了地上，袁亦的手掌也重新恢复了活力。
这时候，夏商也没工夫惊叹于阮夕的内功修为，身后传来了春娇的喊声：“不过初窥门径，根基尚且不稳，也敢在京城附近撒野？实相地就赶紧滚！”
春娇这一句话后，不再隐匿自身实力，全身青光笼罩，真气肆意纵横，一阵狂风倒吹卷入夜空，吹得漫天雪花倒卷纷飞，连天空的阴云都受其吸引想着下方靠拢。
青光之后，又是一道红光冲天，青光转红，红光反青，双色真气相互变换，场面十分诡异。
连夏商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春娇什么时候练出了双色真气。
或许这就是天书的奇妙所在，不同的人在相同的天书中就有不同的感悟，练就
出一身截然不同的本事，这相互变换的双色真气就稀有程度来说，完全不比寒冰真气弱。
春娇显露这一手很明显是在提醒对方知难而退。
过了几秒钟，春娇收了真气，仿佛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表面似是平静，但周围人的心里并不那么安定。
每个人都注意着四周，因为对方真气的特性，很难提前知道敌人的方位，所以要十分小心地防备。
好在周围的寒气在渐渐减弱，似乎是春娇的警告真的起了作用，让对方明白了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
又过了几秒钟，周围只剩下了来自飞雪和夜风的冷，怪异的感觉完全消失了。
“走了？”阮夕小声问。
夏商正准备点头，忽然感觉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
“身为宗师，竟与倭寇为伍，只会让这一身功夫羞愧！尔等一路小心，我们总有再见之日。”
对方的声音低沉有力，还带着一股撕裂的沙哑之感，感觉像是一个古稀老人，听了让人极度不舒服。
加之对方的声音带着宗师的真气，震得人脑子嗡嗡作响，让夏商都有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都走了还玩儿这种恶心人的手段？”夏商有些恼，对着天上大吼一声，“老东西，你tm赶紧滚回去修炼吧！都tm七老八十了，才刚刚进入宗师境界，丢不丢人啊？！我要是你，早就躲在一个深山老林里不敢出来了，也不看看你面前的这位宗师，人家什么年级，什么天赋，你心里没个数？真的，别出来了，丢不起这人！”
“你你你……”虚空中，那苍老的声音很明显地气急败坏起来，甚至都忘了在声音之中夹杂真气，也没有先前那一句让人那么难受，“好你个黄口小儿，你叫什么名字？老夫总有一日要亲手杀了你！”
夏商正要回答，身边的春娇纵身一跃，直接冲入队伍东南方的黑暗之中。
刚才这老家伙说话有些着急，不经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春娇抓住机会直接出击，瞬间在黑暗之中爆发出了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
难道被春娇得手了？
第1665章新春京城
黑暗中的真气光滑忽隐忽现，前后不过几秒时间，转眼的功夫，周围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
队伍中的人都显得比较紧张，毕竟对手不是一般的武者，不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正当众人有些担心的时候，春娇忽然回到了队伍之中，就在夏商旁边，速度之快，让周围的人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夏商扭头的看着春娇，只看到她除了表情有些严肃之外，身体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要不要紧？”
夏商关切地问了一句。
春娇呼了一口气，吐出一丝寒意，然后才摊开手。
春娇手里有一块碎步，质地似乎很好，看着很轻薄，淡蓝色，在这个季节应该是用在袄子表皮棉布上的钳纱。
冬季衣裳以棉衣为主，棉布的包裹性强，能裹住衣裳里面的棉花，但在外观和触感上少了蚕丝所制的纱制衣裳的品质。
所以在棉衣上加一层钳纱是高端冬衣的标志，用于体现不同衣裳的品质，也便于在钳纱上雕琢更多细节。
从敌人身上撕下一片钳纱倒是没有什么稀奇，但结合刚才听到的苍老声音，夏商就感觉有些格格不入。如果对方真的是传说中的江湖老前辈，想象中应该是那种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苍老形象，谁还会注重衣着？
这可是上等衣物，做工都相当精致。一般只会出现在的年轻男女的身上，怎么会从一个声音苍老的武林前辈身上？
夏商有些疑惑：“这是哪儿来的？”
“对手的身上撕下来的。”
夏商眉头皱起，不用问，春娇就知他心中疑惑。
春娇自己也有些疑问，看不懂从对方身上撕下这么一块东西代表着什么？
“方才交手的不过一回合，匆忙之间也不知从对手身上哪里撕下来这么一块东西。”
夏商越听越是糊涂，好在对手是真的已经走了。
仅仅是交手一个回合，春娇就从对手身上撕下来一块布料，傻子都知道继续打下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对方再怎么脑残也不会
继续纠缠了。
仅仅是一块布，也不能看出什么名堂来，夏商正准备把布料给丢去一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将那块钳纱放在了鼻尖轻嗅了一下。
一股淡淡的处子幽香从钳纱上传来。
“怎么是女人的味道？难不成那老家伙练了什么妖法？这寒冰真气要采集女子的阴气来练功？”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情况。
如今的武者已经越来越超出夏商的想象了，寒冰真气本就十分稀奇，陪上一套更为稀奇古怪的修炼方法，丝毫不为过。
这个细节只是给了夏商更多的设想，想要搞清楚刚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只靠眼前的信息还远远不够。
现在不是被其他事情所耽误的时候，乘着敌人走了，夏商赶紧催促众人加快速度回到京城。
此事之后，队伍再没有任何耽搁。
赶在大年三十的正午之后，一行人从西城入，总算是赶着回到了京城。
从离京到回来，正好是三天时间。
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离家三天可以说是很短的时间了。
但只是三天之后，京城内的面貌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首先是迎接除夕夜，京城的年味和夏商记忆中的每一个年代都一样，处处都透着一股热闹非凡的气息。
然后便是大家期待已久的，大华和倭国之间的联姻。
婚事早就传开了，婚礼在今天终于举行了。
虽然两国之间的婚事闹出了不少的事情，但百姓却对这背后的故事丝毫不知，在百姓的心里，两国的婚事如期而至，一切顺风顺水，预示着两国之间的关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估计这之后就不再会受到倭寇的侵扰了。
百姓沉寂在喜气之中，惹得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祥和之内。
虽然都知道这只是表面的祥和，但有些时候，哪怕只是表面的祥和也是好的。
比如就是这过年的前后，看到京城里面浓浓的年味，回想起去年过年的阴霾，总给人一种心安的感受。
夏商终归是回来得
晚了一些，没有看到太子婚礼的喜庆场面。
但当夏商的队伍即将到达厦府所在的长街前，看到眼前如潮水一样的人群，夏商也能大概想象到太子大婚之时会有多么热闹。
看到百姓围在太子府外面的热情，夏商估摸着这应该是大华历史上规模空前的一次婚礼的吧？毕竟华朝见过近百年，这是头一次两国之间的联姻。
眼下虽然很是热闹，但背地里，夏商偷看了一下在城外就改乘马车的吉子，想着这位婚礼的正主在这里，而太子府里面的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心境。
夏商问吉子：“现在是什么心情？”
“什么心情？”吉子皱了皱眉，不知道夏商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你看，外面的婚礼已经举行了，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进行玩了所有的仪式。也就是说，大华已经认定了里面的人才是真正的公主，即便以后你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大华恐怕都不会承认你的身份，或许你们倭国人也不会承认你的身份。如你所说，你已经不是倭国的公主了，这样的结果你能接受吗？”
吉子沉默了一会儿，之前她虽然说过完全可以承受这样的结果，甚至希望不再背负公主的名声，但真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份在悄无声息地转变时，内心的变化只有当事人能深刻地体会。
没有等到吉子的回答，马车在拥挤的人群中终于进入了厦府后院的小巷，然后很快停在了厦府的后院门口，听到车夫轻轻地说了一声“到了”。
……
到了！
隔着近百桌客人大院之外，太子府的小花园算是唯一清净的地方了。
双层阁楼上，眺台正好高出院墙一截，在这里可以看到太子府外的街景。
这个地方很奇特，一样望去，正对着的便是隔壁的厦府，
厦府两个字的招牌挂在那里十显眼。
厦府的房门关着，但阁楼里的人知道厦府的人到了。
阁楼里面，大红的绣球丢在地上，穿着一身的礼服的太子殿下，重重地放下了酒杯：“真的到了？！”
第1666章远山很绿
人，不管有多大的权利和能力，也不可能尽知天下事。
当李向阳听到来自倭国使团的消息时，心中感触最深的应是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身为太子，纵观京城全局，几乎无人可再与其争锋。正以为自己坐拥天下，掌控全局之时，没有料到自己大婚的女主竟是一个假货！
关键此事不是什么大秘密，只要稍作心思，有人去查，肯定能提前知道。
但就是这么一件很小，且让人预想不到的事，竟然就发生在了太子的眼皮子底下。
消息疏漏是下属的失职，但这件事归咎于谁不好界定，按照李向阳现在的内心想法，凡是跟此事有一点儿关系的人，都应该剥皮抽骨。
但这件事不能追究，说到底无论是真公主还是假公主，都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这场婚礼如期举行，两国之间在表面上都履行了自己的约定，至少在今日之后，未来的一段时间，两国之间的关系会在表面上变得和谐许多。这就是太子的功劳，让百姓记住了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而太子自己的感情呢？这没有人会在意，也不重要。
所以，总的来说，用理智的眼光看看，其实事情没有太过严重，至少对于李向阳是这样的。
可人总是带着自己的情绪，不可能每一件事都那么冷静客观。
尤其是男人的感情问题上。
这一摔杯，李向阳眯着眼睛正视前方，情绪没有爆发，但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内心的压抑在。
在李向阳对面，站着的是一个文人。
当初倭国使团入京之前，派出来的先头兵，曾在翰林院边上的酒楼里挑衅大华文人，提出两国文会的人，大华的名字叫张良。
此时的他正是代表倭国使团秘密会见太子，并告知太子假公主的事情。
倭国使团给他的任务不是什么好差事，若大华太子知道了公主是假的，而且还是在举行好了仪式之后，谁都能想象到太子会是什么心情。
到时候太子大发雷霆，
一怒之下把他面前的人给杀了，谁也说不准。
关键公主遗失，最大的责任还是应该算在倭国使团的身上，倭国使团应该给太子一个交代。
所以这个张良知道自己的处境，他的生死皆在太子掌中，全凭太子的心情。
只见太子殿下眼神中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直直地盯着自己，只叫张良心底发憷，莫名紧张。
“殿下……”张良试着开口，不见太子回答，而是又闷了一杯酒，又一次重重地放下，这更让张良心中不安了。
但张良不知道，李向阳现在何曾有心思看他？不过是张良正巧在太子的视线之前，太子的目光已经跨过了此人，透过了阁楼，更跳过了的外面的厦府以及所有绵延在京城的建筑，他的目光落在了视野尽头，那朦胧雪景后如淡墨晕染开的山影轮廓。
李向阳在想，此刻的山虽是积压在皑皑白雪之下，但此情此景，仿佛能想象到那白雪之下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
绿色……
李向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汗是擦干了，眉头去擦得更紧促了。
这种事情发生在堂堂太子身上，不是忍忍就能装作若无其事的。
从得知真假公主的事情，再到得知夏商已经带着真公主回京，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这件事瞬间让夏商在李向阳心中变得不那么友好了。
如果说此前夏商在李向阳心中算是一个比较麻烦的人物，能与之搞好关系，能稳住这人不捣乱就算达到了既定目标。
但有了这件事，李向阳没想到夏商这小子的胆子如此之大，居然都敢跟他抢女人了。
现在能抢女人，保不齐以后就能抢皇位，这谁说得准。
想着，李向阳的拳头仅仅地攥在了一起，但表面上李向阳还是保持着身为大华太子的体面，在长久的阴沉之后，李向阳忽然冷笑了一声：“呵……”
身边的张良许久不见太子的动静，呼听他如此诡异的笑声，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蝉。
“太子……您
这是……”
“张使节，到了这个时候了，你们还在关心本太子的态度？难道没有想过出现如此重大纰漏的责任应该在谁？”
“太子殿下息怒，这是我们使团的责任。”
“那倭国这边有没有想好怎么样给的本太子一个说法？”
“事情都已经发生，任何说法也改变不了现实，所谓的说法对太子殿下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知道已经没了意义，却还敢直截了当地告诉本太子，你们倭国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只是想跟太子暂时合作，一起把真公主从夏商的手中找回来。”
“合作？”
李向阳话音一顿，忽然笑了起来。
直到除夕夜当时，太子府的宾客多半散尽，倭国使团前来参礼的代表也在这时候选择了离开。
事情进展到现在，两国之间的约定算是圆满完成了。
倭国使团也没有继续留在京城的理由，根据行程，倭国使团将在大年初一离开京城，经徐州出海返回倭国。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一些行为，到底倭国使团的人会不会离开，到底会离开多少人，这都是些未知数。
倭国势力到底还会在大华境内闹出多少事情，这也是些说不清楚的事情。
倭国使团的代表没有走多远，街上半道一个身着简陋的老人挡在了队伍之前。
老人侧着身子，看到使团的人过来，从侧身位忽然丢出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面似乎装着个的圆形的东西，掉落在地，很顺畅地滚到了使团的跟前。
现在的使团可不是一开始入京时候的使团，为了入宫寻找天书总纲，使团带来的高手折了个七七八八，现在的一行代表都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这些人前来参加婚礼一个个都装得像个惊弓之鸟，见到一个人拦路，又丢下一个包裹，全都愣在了原地，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去翻看掉落面前的包裹。
“这是太子给你们的回礼，收好了。”
第1667章闷酒
淡淡的一句话之后，使团的人才敢正眼看着地上的包裹。都想着既然是太子送的回礼，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有一人走到了包裹前面，正当把包裹捡起来的时候，却又感觉到了的一丝丝不对劲，一股浓烈的腥味儿扑面而来，加上又是在夜晚，看得不是很清楚，感觉却不是那么美好。
“怎么？连我们太子送的礼物都没人敢收下？”拦路的老人冷冰冰地又说了一句。
出列的倭国人这才将包裹拿起来，慢慢打开。
其实还没有打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猜到了这包裹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们倭国使团的一行人来参加婚礼，最后只有秘密会见太子殿下的张良没有出现，肯定是遭到了什么不测。
这包裹里面装的，应该就是张良的人头。
使团的人想的和实际情况一样，当包裹被打开，所有人都看到包裹里面那个血粼粼的人头后，全都不经意地抽了一口凉气。这是所有人都有所预料的情况下才有的表现，没有那么大的惊骇，以至于并没有吓得拿着人头的人丢了包裹。
这时候，老人已经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但他的声音却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每个倭国人的耳边。
“带好你们的人赶紧滚出京城，在你们面前的是太子，而不是当初的皇子，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跟太子谈合作的。不要高估了你们的能力……”
……
夜深了，太子府里的灯还亮着。
李向阳没有着急去新房，依旧停留在偏僻的阁楼之中。
一杯酒喝到一半，李向阳又重新放下，眉头轻轻皱起。
“殿下，这一杯酒怎么喝了一半却又不喝了？”一个轻柔的女声从外面传来，然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桌前。
这个女人是跟随李向阳多年的瑾娘。
对方依旧保持着自己雍容华贵的姿态，看似冰清玉洁，但过分妖娆的身段儿使其的一颦一笑，一步一动都有着一种别样的风味。
今日的瑾娘知
道太子有些不悦，见对方没有丝毫回应，便故意到了跟前，看似漫不经心地围着阁楼内的桌子走动，实则却是在李向阳的视线之中，不经意地展现出自己的姿态。
借着楼中火盆的点点热气，瑾娘顺势退了自己的披风，留下一件有些单薄的贴身短衫，就这么径直地站在了先前张良站过的地方。
一伸手，一条光洁的玉臂在火光的映照下透着点儿火红，看着水灵灵的，没有丝毫岁月的痕迹。
“殿下这是怎么了？这是殿下大喜的日子的，为何总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向阳瞪了瑾娘一眼：“收起这些动作，本太子不吃这一套。”
瑾娘也不为太子的排斥恼火，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姿态，只是轻轻的收回手，从桌上拿走了殿下没喝完的半杯酒，一口饮下，然后才说：“属下不也是想让殿下快活一些。”
李向阳还是沉闷着，没有丝毫回应。
瑾娘好奇地托起了下巴：“太子殿下，您是什么身份的人物？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点小事就如此沉闷？这真真假假的又有什么重要？只要那个真公主死了，现在这位的身份不立刻没有任何怀疑了吗？不过……看殿下这般反常，莫不是真的对这位假公主有了感情吧？”
瑾娘说着说着，自己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又一本正经地跟自己分析起来：“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公主不管真假，总是长得一副绝世容颜，又是异国少女，味道自然跟大华的用庸脂俗粉不一样。”
瑾娘的话没有说完，李向阳轻轻地瞥了一眼，瑾娘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声音，那短暂的天真烂漫很快被一脸的冰霜和沉默所取代。
在场的两个人都清楚，刚才的不是瑾娘的真实面貌，李向阳不喜欢的这样嬉皮笑脸的状态，瑾娘自己也知道这不是熟悉的自己。
冷下脸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瑾娘声音沉了些，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若太子真的动心了，便不会把这半杯酒留下，这五粮液的确是
好物，但终归是太醉人了，不能喝太多。殿下现在气色如常，根本没有丝毫醉意，殿下还是很清醒的才是，既然是清醒的，那殿下就没有任何问题，依旧充满了斗志。”
李向阳终于抬起头，嘴角难得扬了扬：“好了，说说吧，你觉得倭国人有什么目的，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了这些事？”
“因为……”瑾娘刚一开口，忽然感觉有一丝丝不对劲，左右看了看，“殿下，今夜就属下一人？那个马道长……”
李向阳不耐烦地摆摆手：“本殿下只是问你，你如实回答就好了。”
一直跟着太子的马道长忽然没了人影，这可是个意外之喜。
瑾娘脸上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但这才是她内心真实的情绪。
想着刚才太子的问题，瑾娘的回答额很有自信：“殿下是知道的，属下一贯不善于猜测这样的问题，但属下对调查事情很有兴趣，就在属下得到公主是假的之后，就已经开始调查的倭国使团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已经基本清楚，综合所有的事情来看，最直观的可能应该是倭国人想挑拨太子和夏商的关系，希望借助太子的力量去打压夏商。毕竟自大倭国使团来了京城，这个夏商跟倭国使团之间就像是干上了似的，双方是互相盯着，经过了好多场博弈。”
“为什么是在这个的时间点？”
“因为现在告诉殿下公主是假的，殿下也没有任何反悔的可能。即便殿下知道是个假公主，但所有的礼仪已经完成，为了照顾太子和朝廷的体面，即便是个假的，太子也要硬着头皮咽下这一口气。”
“倭国使团这么做就不怕本太子报复？”
“现在的报复对于倭国使团已经无关紧要了。倭国使团来大华的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天书总纲的大部分残卷都落在使团手中，那个使团首领至今都杳无音讯。使团唯一想要的，估计就是真公主了。如果太子想要报复，也找不到使团的头上，而应该是把真公主找回来，作为威胁倭国的筹码。”
第1668章酒杯红印
“你得到消息应该不到半天时间吧？”
“回殿下，属下得知消息已经有四个时辰了。”
“短短的四个时辰，你居然知道了这么多？还分析出了这么多，倒是令本太子有些惊讶。”
瑾娘微微一笑：“属下跟随殿下多年，属下的能力殿下应该清楚，属下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通过调查得出来的结果，可不想有些人仅凭一张嘴就能乱说一气的。”
瑾娘的话很明显是在针对马道长，李向阳听了不动声色，继续问：“说吧，你还分析出来了一些什么。”
“回殿下，属下经过调查，还发现了一件最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李向阳来了兴致，表情认真了许多。
“此事是关于倭国使团对于真公主的执著态度。”
“嗯？”李向阳咦了一声，似乎不是太懂。
“太子您想，事情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倭国使团的人为何还执着于想要找到倭国公主？”
“那可是倭国公主，倭国东皇唯一的女儿，倭国使团的人把公主弄丢了，怎么会不全力去找。”
“知道真公主丢了的人有几个？事情发展到现在，倭国使团的人完全可将错就错，就把假的当做真的，谁又会知道？而且真公主本就有留在大华的心思，就算是不死，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到倭国，那倭国的人自然不会知道真相。这件事本来是可以做到极少数的人知道的，然太子知道本就是多余。可倭国人还是这么做了，证明他们还是想要找到真公主，但跟来自倭国朝政压力的无关。属下感觉，这个真公主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否则不会有那么人去在意她的死活。”
李向阳沉默着想了许久，眼神之中有些惊讶，随后又有些欣喜。
他惊讶的是，早些年没有在意过瑾娘的话，没想到瑾娘在分析起事情来居然头头是道。
毕竟这是男人的时代，除了夏商，没有多少人会去在意女人的意见。
而这一次，瑾娘的分析居然跟李向阳自己的猜测契合。
这便是让李向阳感到
欣喜的地方，有了瑾娘的话作为支持，李向阳也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想。
倭国人不会那么执著地想想要找到真公主，除非真公主身上还藏着什么重大的秘密，有着倭国人不得不把真公主找出来的理由。
“如果这个真公主身上真的有什么大秘密，那可真就有必要将其找出来好好问一问了。”
李向阳心里默默想着，对瑾娘挥了挥手：“好了，我已经清楚了，你先退下吧。”
“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您不准备休息？”
“我还要想一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说完，李向阳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迅速地送到嘴边。
和先前比起来，现在的李向阳心情敞快多了，似乎也不再担心浓烈的五粮液太醉人，一仰头，一口饮下，大声地吱了一口，意犹未尽。
一杯喝完，正欲放下酒杯的时候，忽然发现杯壁边缘的淡淡唇印。
那是先前瑾娘喝酒时用此杯留下的，印子很淡，却清晰可见。
看到这淡淡的唇印，李向阳的思绪之中忽然发现出瑾娘站在自己面前时轻解披风，露出光洁玉臂的瞬间。
那呢喃娇俏的样子，调笑间媚态横生，令人留恋。
不知怎么的，一向沉稳的李向阳忽然很骚气地笑了，悄悄地用舌头卷着那一抹红印，瞬间想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李向阳的表情却陷入了一种怪异的享受中，那表情像是尝到了什么世间难得的美味。
这短短的瞬间，李向阳自己像是没有察觉，失神之后忽然回神，抬头看到瑾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忽然愣愣地问：“你还不走干什么？”
瑾娘这才收回眼神，低着头，悄悄的离开了阁楼。
瑾娘离开了阁楼，从小花园中出来，径直到了太子府的内院新房外。
三更天，守着新房的丫鬟已经在门口的台阶上睡着，丝毫没有注意到瑾娘的出现。
瑾娘的步子很轻，走路似乎没有声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径直到了新房内。
新房里面等着的自然就是那位假公主了。
虽然是倭国人，但此次婚礼一切都按照大华的习俗，新房里面红花红绸红烛，处处都透着朦胧的喜气。
床边上，盖着红盖头的奈美早已是昏昏欲睡，她不清楚大华的结婚礼节，只是谨记着之前下人说的那些话，一定要等到新郎来了才能揭开盖头，所以一直就坐在床边等着。
但实际情况是，新娘在送回房间后，大多不会一直盖着红盖头傻乎乎的等着，只要一个人呆在房间里，随便怎么玩儿都可以，只要在感觉到有人来了之前，坐到床边，盖起盖头就可以的。哪有一直盖着盖头等在床边等一天的老实人？
但奈美真就是坐了一整天，一动没动，因为她怕自己的行为引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处处如履薄冰，做事异常小心。
之前她还在想，为什么大华的婚礼有这么多习俗？为什么要让新娘一个人等这么久？
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来了，昏昏欲睡的奈美赶紧端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就像一颗人人采摘的苹果，娇滴滴地等着太子的临幸。
“哟，还在等呢？”
等了一天，等来的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抬头下亮汪汪的眸子里疲倦散了，疑惑多了。
“什么人？”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奈美轻轻皱眉，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她不是第一次来太子府，这女人的声音似乎在哪儿听过。
“怎么？还是没有想起来？要不要掀开盖头来看看？”
“盖头要等到夫君来了才能开？”
“喝？一个倭国女人，还懂我们大华的规矩？还一口一个夫君？真把自己当成太子妃了？我说要你掀开盖头来就掀开！”
说完，瑾娘十分暴躁地将奈美头顶的红盖头都撕了下来，然后重重地丢在了地上，冷声道：“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奈美有些诧异，但当她看到瑾娘之后，很快想起了那个一直跟随者太子的妇人，只是不知道这女人叫什么。
“我……我知道你，不知道怎么称呼？”
第1669章觉不承认
这个女人的出现有些意外，据奈美之前的了解，得知这个妇人打扮的女人在太子府中算作管家一类的人物。自己也没有在意，毕竟一个倭国女人也不清楚大华的女人能不能作管家。
之前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根本没有多说话，但这会儿见对方匆匆来了，又如此蛮横的做了眼下的这些事情，奈美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把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想得太简单了。
“称呼？你没必要知道……”
“那你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只是告诉我太子不会来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你大可以在门口就说一声，何必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又何必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在我面前耍威风？”
奈美已经冷静下来，她感觉这个女人的行为很多地方都不合逻辑，可以说有些奇怪。
今天的奈美坐在太子的家中，背地里自然是经过了很多的思想准备，想过很多比眼前的事情还要紧急的情况，如果仅仅是这么一个女人冲进来就能把奈美震慑住，那她也不会走到这一步，更不会在心中种下取而代之的种子。
奈美这一番回答倒是令瑾娘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如此年轻的小姑娘在这时候会变得如此冷静，而且分析得也很有道理。短暂的惊讶之后，转念一想，心说这女人好歹也是从倭国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替代品，如果没几分本事，倭国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小姑娘，你倒是很聪明。”
“小姑娘？”奈美忽然一声冷笑：“在这里，在太子的府上，除了太子殿下能称呼我小姑娘，没有任何人有这个资格！我不管你是谁，你终归是在太子府中，据我所知，你也不是太子殿下的原配夫人，身份地位在这里也不会比我高。如果我没有想错，你至少应该称我一声太子妃。”
“太子妃？咯咯咯……”瑾娘掩着小嘴娇俏地笑了起来，“就你？太子妃？也不对着镜子好好照一照，你这么一个冒牌货居然也敢妄称太子妃？”
冒牌货……
这三个字格外刺耳，奈美听了浑身一震！一双眼睛，缓缓
地眯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冒牌货，这你都听不懂？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不欢迎你，赶紧出去！”
“我说你是冒牌货，你根本就不是真公主！这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出奇的是，当瑾娘把一切都说得明了之后，奈美反而更安静了，对着奈美笑了笑，低声说：“如果你再这么说，我现在就去找太子殿下当面对峙，要让太子殿下听听，这家里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胡话。如果太子殿下也如此说，那我就去你们的朝廷问问，如此羞辱倭国的公主，你们大华是不是真的不怕两国开战？”
“吓唬谁呢？你以为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份还藏得住吗？”
奈美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一横，不再搭理瑾娘，撤掉礼服沉重的褂子，脱了头冠，带着一身轻装大不如风地朝门外走去。
当奈美到了瑾娘的跟前，稍作停顿，偏头轻轻地扫了一眼瑾娘，见对方没有丝毫阻拦之意，然后才朝着大门的方向去了。
奈美很平静，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坏的地步，到了整个地步，她根本没什么好怕的，在此之前早就在脑海中预演了这样的情况，只需要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按照计划好的步凑走下去就好了。
奈美很清楚，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要证实了自己的身份是假的，自己就绝无活命的机会，所以，她要活下去的唯一方式便是，打死自己也不能自己是假公主。
想要成为真公主，首先就是要骗过自己，要让自己在内心深处也相信，自己就是真公主。如果连自己都骗不过，又何谈瞒过别人呢？
在这一点上，奈美是十分聪明的，当她气愤地起身，不顾新娘的身份的，在相公来洞房之前就离开房间，就证明她的内心，估计在这一刻，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
到了门口，奈美大力地推开了房门，没等自己踏出房间一步，一个男人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等了整整一
天都不见踪影的李向阳，在这一刻忽然站在门前，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昂首挺胸，显得比往日所见年轻了些，此刻正微眯着眼睛底底地扫着奈美。
“怎么，这时候还要去哪儿？”
“太子殿下？……”
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奈美有些吃惊，忽然间有些淡忘了内心的愤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李向阳顺势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目光有些冷冽地看着奈美，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问你话呢？这么晚了，一个人离开想要做什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你不是什么倭国的公主，而是大华的太子妃。”
奈美听着，眉头紧皱，额间多了些许细汗，又偏头看了看瑾娘，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带着三分哭泣又带着几分愤怒，在太子的面前道：“她质疑妾身身份，对妾身不敬，妾身气不过这才准备离开，正欲找太子殿下评理。”
“哦？你倒是说说看，她怎么污蔑你的？”
“她说妾身不是真公主！“
李向阳顿了顿：“那你自己说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说着，李向阳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仿佛将今日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凝聚在了他的眼神之中，目光如同木雕用的刻刀，恨不得在面前女人的心口上一刀一刀划下去。
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奈美可感觉出来了，这不是什么怀疑的眼神，而是对方已经认定了一切。
难怪太子迟迟不来，原来是已经认定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奈美知道了，为什么先前的女人能对自己如此不客气，原来是早就知道了太子的心事。
但是，即便如此，奈美还是不能承认，就算是死也不能承认！
“太子殿下，您究竟听到了什么传言？为什么对妾身如此漠视？如果连太子殿下都开始怀疑妾身的身份，那妾身只有以死明志了！”
说着，奈美头也不回的往身后的屏风边缘立柱撞了过去。
第1670章奈美的处境
“你干什么？”李向阳就在奈美面前，见她有寻死之举，立即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既然连太子殿下都怀疑妾身的身份，那妾身还有什么活着了的必要？你们大华有一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我虽一介女流，但好歹也是堂堂倭国公主，岂容你们如此污蔑？”奈美情绪激动，说话间声泪俱下，“太子，您就放开妾身吧，妾身死了，太子的眼前也就清净了。”
相比于奈美的激动，李向阳看上去情绪要稳定得多，只是认真地看着奈美，也看不透是什么心思。
停顿了许久，情绪反差强烈的两人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中一直注视着。
此番情景在奈美的构想之中从未有过，一时间竟让她的哭声变得停顿又缓慢，终是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太子殿下，你……”
这时候，沉默的李向阳忽然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眼神，“好了，不过就是些风言风语，不必在意。”
说完，李向阳轻柔地将奈美拉到了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宽慰。
奈美有些发愣，不明白太子前后作出如此巨大的反差是什么意思。
“放心吧，没有人会怀疑你的身份，在大华境内，相信没人敢质疑太子妃的身份。”
“可是她……”奈美看了看一边的瑾娘，话虽无意，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是要太子殿下给自己一个说法，这个女人刚才如此无礼当如何处置？
瑾娘在一边默不作声，听了奈美的话反倒有了一丝冷笑。
李向阳则在中间打圆场，有些虚伪地笑着：“好了好了，刚才的事情你们都当没有发生过。瑾娘这么做也是本太子授意，让她来试一试公主。结果，本太子很满意，公主是一个聪明的人。既然如此，还请公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不要介意了，如何？”
说着，李向阳朝着奈美投来一个善意的笑容。
这笑容看似善意，却是让奈美的心里咯噔一下。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刚才这个女人
就是受到太子的命令来试探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紧咬着自己的身份不松口，估计这会儿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想到这里，奈美感觉到阵阵后怕。
看着太子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以后……以后这样的玩笑，殿下还是不要再有了。”
“好了好了，仅此一次。今夜公主就先休息吧，本太子还有事情要处理。”
说完，李向阳对着瑾娘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看着两人离开，奈美知道瑾娘一开始的话没有骗自己，那就是太子今夜不会再留在这里了。
置于太子在新婚之夜就把自己晾在一边的原因也很简单，对方是确信了自己的身份，而太子只是不想让事情公开而已。
奈美站在房间中央，怔怔的看着房门口，有些失神，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了一丝不甘。
这时候，在奈美身后的墙壁后面，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悄然出现：“刚才真的好险。”
春田穿着一身夜行衣，从墙壁上渐渐显现出了身形。
这一幕十分诡异，像是穿墙而来，又像是一开始就在房间之内，不过是和环境完全融为一体。
奈美对春田的出现毫不在意，显然是知道对方存在的。
房间中只剩了两人存在，奈美逐渐收起了那副柔弱的姿态，目光变得坚定，只看了春田一眼，然后默默的坐回到了的床上。
奈美看到床头烛台边物架上的凤冠，没来由地一阵火起，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都是你的错！”
这语气十分强硬，但音调很小。
春田看着地上的凤冠，有些心疼的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有什么好发火？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可惜了这价值连城的宝贝。”
“因为你没有杀掉那个女人，我差点儿因此没命？！我如何能不火？”
“事情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我一开始就被夏商骗了！那个男人心思太
深，是我太轻敌了。”
“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现在只想让那个女人早点儿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春田将凤冠轻轻地放回到了原位，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此事在我来看似乎没有必要这么麻烦，根据我的观察，现在吉子公主似乎真的动了隐退之心，即便我们不去杀她，她也不会回来当这个太子妃的。既然是这样，你我何必去主动找麻烦呢？”
“那是因为当事人不是你，要死的人也不是你！先不说此事是否是她真心，难道你刚才还没有看出来？我之所以还能活着，不是因为他相信了我的身份，而是他还没有找到真公主！他一定会在私下寻找真公主的，如果等有一天他找到了，我就是死路一条。”
“行行行……你说怎样就怎样……”春田无奈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这件事我只能见机行事，急不得。”
奈美本欲再说什么，不想春田已经失去了耐性，怎么来的，便又怎么消失在了房间。
这简短的一次见面，忽然间给了奈美更大的压力。
这空荡荡的新房内，奈美感觉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
她心里清楚，春田之所以帮她，那是因为现在她还是太子妃，她是属于倭国皇子的人，她们之间仅仅是合作。
如果奈美不能得到大华太子的信任，那么这种合作就会结束，奈美的身边就真的什么助力都没有了。
这看似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实际上是步步杀机。
奈美已经不相信春田会帮着自己去杀真公主了，但太子肯定会在暗地里找寻真公主的下落。
如果一直找不到还好说，但万一哪一天真的被找到了，奈美知道自己肯定更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时候，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相信自己才行。
但是，她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显然不能像一个杀手似去亲手的杀了真公主。
现在她需要借刀，而这柄刀就在她的身边。
第1671章隔壁的天空很美
上一世，夏商是个还算遵循传统的人。
在这一世，夏商一点都算不上。
因为和古代人相比，夏商的生活还是太随性，被传统的约束很少，没有清明踏青，没有中秋赏月，古人在二十四节气里面所一直遵循的传统，在夏商的心里什么都不是。
因为这样，夏商带着夏家的所有人都变得对一些传统漠视。
时间久了，生活少了些味道，也少了些回忆。
为什么家人一定要来京城过这个春节？便是家里人对夏商这种随性生活的一种反抗，也是变相地向夏商说明，每一位家人都希望和寻常百姓家一样，享受节日带来的满足。
夏商是何等聪明的人？从家里人头一天来到京城就知道，这是几位夫人一次联合的抗议行动。
所以，夏商对今年的除夕夜是十分看重的，只是临近除夕的事情有点棘手，不得已在除夕之前闹出了许多事情。
好在赶在除夕之前回到了家里，虽然错过了午饭，但人终归是回来了，也算是没有辜负家里人的期待。
夏商是很想跟家里人好好生生地过一个春节，但心里面装的事情太多，难免会有些心不在焉。
而且今日家里有客人，一个倭国公主，一个倭国丫鬟，一个倭国武士。
下午的时候，夏商的精力都用在安排吉子等人的生活上。
现在，夏商要把吉子留在身边，毕竟吉子现在是夏商的诱饵，如果把诱饵藏起来，鱼看不到鱼饵，又怎么会上钩呢？
安排好了吉子，夏商终于有时间能跟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个年夜饭，说说家常，过一过正常的富家老爷该有的生活。
年夜饭十分丰盛，天南地北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在这里生活好几年的夏商已经失去了当初刚到这个世界时对美食的追求。
总的来说，这个年夜饭也就是那个滋味，没有多少特别。
一整天，夏商的兴致并不太高，只能说是情绪正常，虽然是个难得的喜庆日子，但想夏商觉得也没必要在一群最爱的人面前
故作兴奋。
看到家里主人都一副淡淡然的样子，一桌子女人也随着主人淡淡然，失了不少兴致。
到了三更天，隔壁的太子府的天上忽然多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顿时引得满屋女人都沸腾起来。
这是一个阴沉沉的雪夜，虽然雪没有头两日那么猛烈，但阴云遮蔽，总会给人心带来一丝阴霾。
而三更天的一抹彩光满天，恰如其分地扫掉了这一层阴霾，仿佛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找到了新年的喜气。
不仅仅是厦府，临街、隔壁、后巷，四面八方，各家各户，大大小小的院落都在同一时间传出来了惊喜的叫喊声。
吉子的丫鬟正在抗议夏商的安排，说公主身份尊贵，不能在你家中假扮成丫鬟。
夏商正想着如何跟这丫鬟解释，这丫鬟很快就被天上的彩光吸引了。
“哇！那是什么？好好看！”
说完，小丫鬟哪还管什么抗议，直接冲到院子中央，痴痴地望者天，像个好奇的猫儿一样再也不动了。
“少爷，那是太子府的方向……”
夏商身边还有一个大丫鬟，就是属于他夏商的最贴心的丫鬟。
小月受夫人之命，只要少爷在家，她就不用做任何事情，只需要跟在少爷身边，完成少爷的吩咐就好了。
所以小月在见到夏商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说是得了夫人的命令，实际上也是在珍惜跟随少爷的每一分每一秒。
小月没有了以前的聒噪，安静得像一株躺在少爷身侧的睡莲，只有少爷跟自己说话的时候才醒来，有些时候安静得都想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唯有大姑娘身上熟悉的味道在不断提醒夏商，身边还有自己的丫鬟跟着。
太子府的天空彩光漫天，小月难得地主动开口说话，而她跟别人不一样，没有大惊小怪地大呼小叫，在意的不是天空的绚烂，反而是那绚烂出现的地方。
太子府……
小月有些老成地皱起了眉头，这表情跟她的年纪不是很相配。
那是因为小月
清楚，自家少爷跟太子府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任何来自太子府的动静，有极大的可能性会影响到少爷，影响到夏家。
夏商看了看身边亭亭玉立的姑娘，笑了笑，指着天上：“好看吗？”
小月满脸不屑：“不好看。”
“不好看？”夏商略显吃惊，看着前面大院聚满的丫鬟家丁，“所有人都觉得好看，为何你觉得不好看？”
“太子府的东西，不管什么都不好看。”
“呵呵……”夏商终于是被这妮子给逗乐了，心中的阴霾少了许多，一把拉着小月的手，随着下人们一起冲到了大院中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咱们要学会实事求是，好看就是好看。你瞧，夫人们都出来看热闹了。”
说话见，从内院走廊里出来的几位夫人和两个小主子都显得一脸精神，显然也是对太子府天空的绚烂色彩十分感兴趣。
小月看着所有人似乎都很喜欢，这才忍不住问道：“少爷，那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是烟花。”
“烟花？烟花是什么？”
“就是在天上的爆竹，用不同比例的火药，投入天空，然后爆炸，就能在天空中炸出各种各样的花火来。就像是天空中盛开的鲜花一般，只不过花开之后，遗留的只是一地烟尘，所以叫烟花。”
“烟花……马马虎虎，有那么好看吗？”
夏商看着身边还自持着的丫鬟，那份大家气度，倒比逐渐走过来的几位夫人更甚了。
这个时代只有爆竹，烟花这类东西还从未出现过，也不管周围的人如此稀罕。
夏商也没有想到在太子府中居然有了烟花。
烟花这东西不过是一种供人娱乐的巧物，对当下时局不会出现任何影响。
别人眼中的烟花是稀奇，是美丽，是令人兴奋。
夏商眼中的烟花则是进步，变革，和希望。
一种全新的事物出现，意味着时代的进步，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个看似病恹恹的世界似乎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