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2章户部报道
知道小月并无大碍后，房间里的人才逐渐离开，连两个孩子都很暖心地告诫月月姐姐好好休息。
一段小小的插曲后，又只剩下了夏商和小月两个人。
但这时候两人的角色发生了改变，小月躺在了床上，夏商守在了床边，正用温热的帕子给小月擦拭有些脏污的俏脸。
小月早已经醒了，只是现在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眼眶湿湿的，被少爷这么对待显得有些抗拒，想要推开少爷的手，但少爷却执意要给她擦脸。
小月没有想到，擦脸只是一个开始，等到把脸蛋儿擦干净后，夏商却伸手去解开小月的衣带。
之前小月没有动静，现在却忍不住了，用力地抓住了夏商的手，惊慌到：“少爷，这是要……”
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儿。
“刚才弄得一身脏水，现在不擦干净怎么行？”
“不……不用了……”
“必须擦干净。”
“那……那我自己可以……不用少爷……”
“就你这般一声不吭的丫头，什么事情交给你能让我放心？明明自己都累得不行，却要装作一副没事的样子。我是你少爷，你是我的丫鬟，你的身子我还碰不得了？赶紧松手，老实听话。”
“那……”小月无话可说，红着脸闭着眼睛，缓缓松了手。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过程，随着小妮子逐渐卸下防备，夏商寻常的心境莫名地多了一丝变化。
虽然面前的身子是足够的诱人惊艳，但夏商自诩能在这样的诱惑下保持内心的淡然。
可眼下的情况跟脑海中所想的有些不同，早已不再清纯的老小子忽见眼前的刚刚长成的人儿，心里却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小月的心跳很快，随着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可以清楚地看到身体的起伏，这起起合合的节奏冥冥中牵引着夏商的呼吸节奏，从引导变成了同步，让夏商直到擦拭身子结束后也未舍得松手，甚至是任有手中的帕子滑落一边，只让一
只手轻轻地触碰那小腹细腻的肌肤。
似乎是感受到了更为在真切地触感，小月猛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抓住了夏商的手臂。
小月看着公子，公子也看着她，小月深吸了一口气：“少爷，我……我可以……”
简单的半句话，小月重新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紧张。
“你还想当通房丫鬟吗？”
“嗯！一直都想的，少爷，我只是……紧张……”
“那就先好好养好身子，养好了身子再来当通房丫鬟。”
说着，夏商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小妮子光光滑滑的肚皮，给她盖好了被子。
小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敢说，头钻进了被子里面，不出来了。
夏商有些不舍，但这妮子身子太弱了，刚刚又出现了意外，显然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夏商也着急，这到嘴的葡萄哪有跑了的道理？
……
第二天，往来夏府的访客依旧络绎不绝，并且经过一天的传播，很多人都已经知道夏商被飞速提拔到了户部主事，也更加坚定了京城大户要来拉拢夏府的决心，客人更多了。
夏商一起床就接待了三波人，实在是架不住那么多客人，便借口去户部报道，早早地溜出家门。
离开倭国使团之前，围绕夏商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跟倭国使团的过节还没有真正结束。
但既然现在被转移到了局外，夏商不介意有个中场休息的时间，先去看看户部的情况，回头再来调查倭国人的真正目的。
其实就算夏商去了户部，他还是会跟倭国使团有着直接的沟通。
因为他掌管的国府库负责朝廷在京城的所有开销，而太子的婚礼开销是很大的，所以夏商会管理所有有关倭国使团的财物支出，就这一点来看，作为国府库主事甚至要比当接待大臣对倭国使团更有掌控力。
夏商要是不开心，有一万种理由卡着支出，削减倭国使团的开支，就算不能对倭国使团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威胁，那也能
恶心一下。
户部尚书贾尚杰跟夏商有些关系。
贾尚杰是李幽兰的义父，早先夏商初入京城的时候跟贾尚杰见过，那时候夏商还是跟在李幽兰身边的书童。
但到了现在，身为户部尚书的贾尚杰早已经摸清楚了当初那个小书童的底细，自然明白最近要来户部报道的国府库主事是个什么人物，跟自己又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联系。
贾尚杰年纪五十出头，担任户部尚书也只有八年，也算是一个新派官员的代表了。
可贾尚杰没有遭遇过董国近的困境，因为这人也是个足够聪明的人，知道能跟当朝元老们表忠心。
一上任就让两个儿子分别娶了当朝两位大员的孙女，不仅是跟当朝大员确定了亲戚关系，在辈分上还矮了对方一头。
这样举动虽然笨拙，但是有效，可见能当上尚书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
昨天得知夏商要来户部成为自己的下属之后，这位贾尚杰就开始了准备。
他不知道夏商什么时候会来报道，但提早就去了诚王府去请自己的义女李幽兰过来住下，借口说是她的义母染了病，病情之中思念着李幽兰，要李幽兰过来陪陪。
这样的理由，李幽兰自然是不能拒绝了，今天一早就到了贾府。
夏商一早去了礼部，贾尚杰早就在里面等着了。
见到夏商，贾尚杰立马笑脸迎了上去：“哎呀！夏大人您可算是来了！”
“下官参见尚书大人。”
“诶诶诶……夏大人何必跟老夫客气？别忘了，夏大人可是过分小女幽兰是好友。我跟夏大人也算是旧识呢！”
“下官自然不会忘记。今天来，就是想跟贾大人报道一声，也想了解一下国府库的情况，以及下官将要做的事情。”
“夏大人实在是太认真了，也难怪年少有为，得到朝廷赏识。”
“额……”夏商顿了顿，感觉这位尚书大人跟那位尚书大人没太大的区别，都显得过于热情了些，“大人还是说说实际情况吧。”
第1583章银子有问题
户部的实际情况说起来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缺钱”。
无论是国库还是夏商需要管理的国府库，都是缺钱。
以至于整个户部的情况也还是缺钱。
而夏商管辖的国府库的空洞最大，不仅是账面上缺钱，还有之前官员留下的大窟窿，黑账等等。
贾尚书一边给夏商简单说明户部的情况，一边亲自领着夏商去了国府库的天字号银房。
天字号银房就在户部正部西面百米之外，贾尚杰很快带着夏商到了银房门口。
看着面前造型恢弘且更显风尘的库房，夏商伸手去擦了擦门上沉积的灰尘。
看到这一幕，贾尚杰笑了笑：“平常时候很少有人来库房的，所以看着是破败了些。国府库的库房分有‘天地人’三个字号，每个字号五间库房，分在京城各处，这是天字一号，在进门之后会有一卷总集，上面会标注各个库房的位置。夏大人上任之后，首先就是要清点清点各个库房的珠宝存银。本官先陪着来最近的银房来看看，剩下的就都交由大人自己去了。”
夏商点点头，直接推门进入。
一进门，一股浓烈的的灰尘味道铺面而来，夏商急忙捂住了口鼻。
库房里面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光，看着阴气沉沉的。
夏商等里面的灰尘扑散一会儿后，顺手推开了左手边的窗户，等到有一丝光投入库房之后，这库房里面的陈列就变得清楚多了。
里面很简单，除了进门口的地方有一套桌椅外，就剩下西面墙壁的一张小床。
剩下空间则全部都是一层又一层的木架，每一层木架上都堆积着大大小小的箱子，看箱子的造型一眼就能看出是官家存放银子的款式。
整个库房很大，夏商目力所及就能看到有三间房，里面更深处看不到，但就进屋的一片就足足有的二三十个大木箱子，全部都有铁锁锁着。
“里面一共八间房，分有金银珠宝不计其数，大人应当好好清点一下。”
“不计其数
？难道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夏商走到一个箱子面前，回头看着还在门口的贾尚杰。
贾尚杰有些尴尬，揉着自己肥胖的肚皮小声应着：“那个……不是因为之前的大人您让都察院的人把上一任的主事给杀了嘛……上一任的主事什么都没来得及交代，所以本官对此也无从查证了。”
“原来是这样……”夏商也显得有些尴尬，没想到这事情还跟自己有关。
这时候，贾尚杰走了进来，从房间的角落拿出了三大串钥匙。
这年头的钥匙重量可不轻，贾尚杰拿出来的至少也有上百把，放在桌上发出哐当当的声响，那风尘许久的桌子感觉都快撑不住了。
“夏大人，这些钥匙都是对应这些箱子的，顺序都有标注，您可以打开几个看看。”
夏商走了过去，找到了身边的一个箱子的编号，取下钥匙，顺利地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因为是在门口，外面的光正好落在箱子上，这箱子一打开，感觉从箱子里面反射出一阵绚烂的银光，夏商都感觉有些晃眼睛。
这里面全是一锭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摆放得整整齐齐，估计得有三四层，每一层都有三十多锭面值五十两的官银。
光是这一箱银子放在市面上就是五千两左右。
这么多现银在市面上是很难见到的。
而面前这一箱不过是面前整个库房中沧海一粟，算上分布在京城各处的其他十几个库房，一共存放了价值多少的东西？
这么多东西只是一个国府库，在国库的架构之中不足十分之一。
打开了眼前第一个箱子之后，夏商方才意识到要经营一个国家跟自己之前的经商完全是两码事。
夏商看着箱子里的银子，贾尚杰则看着夏商，不知为何，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夏商倒是没注意到贾尚杰的古怪，关上箱子之后，又挑选了一把钥匙，再打开另外一个箱子。
第二个箱子和第一个箱子打开的情况一样，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
夏商再次关上，回头问贾尚杰：“尚书大人，里面这些都是装满了的银子？”
贾尚杰点了点头：“额……是……那是当然，还有很多金子和珠宝，要打开了箱子之后才知道。”
“也就是说我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所有东西数量都清点好，然后报给大人？”
“是是是……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来。”
夏商先前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停了贾尚杰的话反而有些奇怪，感觉对方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想了想，夏商说：“刚才听大人说户部的缺钱，国府库更缺钱，但就眼前的情况来看，库存都还挺满的，并不存在缺钱的说法。难道是除了这里之外，其他的库房都已经空了？”
“这个……这个……本官倒是不清楚，总之一切都要等大人亲自清点了才知道。”
夏商狐疑地看了贾尚杰一眼，正要重新的观上装满银子的箱子，眼前银光一闪，忽然感觉有一些不对劲。
夏商从箱子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若不是仔细感受还真感觉不到什么不同，可细细感受会发现，这一锭银子的重量似乎更轻。
再看银子的表面反光，在阳光下更是展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光泽度，显然不是一锭官银该有的光泽。
“这银子是假的！”夏商表情一变，用力地将银子摔在了地上。
银子发出一声闷响，瞬间变成了几块。
夏商看到银子里面的青色石料后，心里猛地一沉，这不过是涂了一层银水的石头！
“这是怎么回事？！”
夏商眉头一挑，目光落在了贾尚杰的身上。
贾尚杰脸色也跟着变了，往后退了两步：“那个……那个……本官也不知道。”
“不知道？！”夏商可没了先前的客气，要是自己没有发现，把这些银子当真的银子点了数，以后被人查到，这个天大的黑锅岂不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堂堂户部尚书，居然连如此大的漏洞都不知道吗？你是不是想陷害我？！”
第1584章户部困境
现在夏商都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当上什么主事，在这样的情况下，夏商一直都提防着各路威胁，忽然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他也没法保持冷静。
夏商揪着贾尚杰的领子，根本不管面前这位尚书大人比自己高了好几个品级，而对方更没有身为户部尚书的威严，被夏商揪住之后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不停求饶：“夏大人听我解释……听我解释啊！”
夏商见他受惊的模样不似作假，逐渐松手，低声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此事……此事下官是真的不太了解……”
“不太了解？也就是说明还是了解一些的对吧？”
“这……”
“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你这么不在乎机会，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也该清楚，我这个人闹起来，什么人物都不会害怕。你想想，我会怎么对付一个试图用一库房的假银子来栽赃我的人？”
“这真不是栽赃！”贾尚杰有些着急了，“在大人来之前，下官的确收到过一些话，说是国府库的存银有些问题。”
“既然你早就知道有问题了，为什么事先不跟我说？”
“下官是想说的，只是下官现在也不清楚朝廷对待大人的态度，下官也就没胆子擅作主张。”
贾尚杰是真的有些着急了，情急之中竟然自称其了下官。
“不清楚朝廷对我的态度，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下官觉得这件事在朝廷之中已经算不上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把这件事情捂着，没有说穿而已。也就是说，几乎所有的朝廷大员都知道这个国府库主事是个坑，而朝廷将大人派来这里，显然别有用意。下官在想，是不是朝廷想利用这件事给大人一个大的罪名？可下官再一想，以大人之前在都察院的作为，朝廷若真对大人有了防备之心，也不必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所以下官实在是不知道朝廷安排大人当户部主事的用意。如果真的要说谁陷害大人，下官认为是当日在朝堂上一力举荐大人的礼
部尚书董国近。”
“董国近？”夏商想了想，似乎这人没有任何动机，相反，如果是董国近推举夏商来这个位置，反倒是更好理解了。
如果国府库是个大坑，董国近在朝堂上把夏商往坑里面推，估计是想在明面上摆出一副跟夏商不对付的样子。
董国近带头跟夏商作对，这也是一种跟顽固派示好的表现。
在一般人来看，一切都十分好理解。
当然，夏商所想的也都是在最理想的状态下，毕竟夏商对董国近了解太少，更不清楚这个人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真心愿意成为夏商背后的推手。
贾尚杰见夏商没有说话，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大人，这国府库的烂摊子谁都知道，但没人敢去过问，因为现在留下的坑太大，谁来都不能填满。也没人敢如实上报，一旦这里面的事情查清楚了，牵扯到的人无法计数，整个朝廷，只要是在京城内动用过皇家银子的人，身上都不干净。下官是得到了消息，但下官也不敢去过问。现在这里满是灰尘，也就是没人敢来这里调查导致的。”
“这么说来，我就是直接掉进了坑里了？”
贾尚杰干咳了两声，吞吞吐吐地说道：“相信朝廷安排大人来这个位置，会有朝廷的考虑。不过大人您要相信下官，下官可是从来没有要陷害大人的意思。”
“这里的都是假银子，其他库房的也都是的假银子了？”
“这个下官是真不知道，估计都是假的，但谁都没见过，一切还是要大人去亲自过目。至于之后清点的结果怎么写，全由大人自己做主，下官不过是当个中间人，把结果呈上去罢了。”
夏商算是看明白了，这个户部尚书对于自家门口的大窟窿选择了当睁眼瞎，明知道这其中有问题，就是装作不知道，一切有关的事情都不听。
以为靠着不知者无罪的条件就能蒙混过关。
看到贾尚杰如此紧张，夏商也感觉到了一丝棘手。
这里面的问题肯定不小，国府库的漏
洞一定很大。
具体的事情还真要具体看过之后才知道。
“既然大人不知情，那就由下官来清点一下吧，下官倒要看看，这其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猫腻。”
夏商的意思是让贾尚杰可以走了。
但贾尚杰没有离开，小声对夏商说：“大人，现在的事情已经存在很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本官在府中准备了酒宴，是专程为大人准备的，恳请大人……”
“这就不必了，哪有上差请下属的道理？”
“诶，夏大人不要客气，咱们这是私交，不论官职。再说了，本官的义女李幽兰也在府中，你们是旧友，想必也许久不见了吧？当下正好是个机会。”
提到李幽兰，夏商想到这位尚书大人跟自己的朋友有着义亲关系，也觉得不应该对这个尚书大人过于生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见想夏商愿意到府上一叙，尚书大人终于露出了放松表情，至少证明这位年轻的新贵还肯给自己的义女一个面子，这位日后的交流扫清了障碍。
夏商刚答应下来，库房外的街上已经有马车来了。
马车只有一辆，贾尚杰示意夏商跟他共乘一车。
这时候夏商看出来了，户部尚书是要在车上跟他说一些不方便说的话。
夏商没有犹豫，先一步上车，他也有了兴趣，想要知道这背后还有什么是贾尚杰想说却又不敢随便说的。
马车从户部衙门出发，穿过两条巷子，到了闹事街上。
听到车外的声音逐渐嘈杂，贾尚杰才凑到夏商面前控制着声音说：“夏大人，您不要怀疑本官，其实本官和夏大人正是同病相怜，这国府库的巨大亏空已经影响到了国库，影响到了大华的各个角落。如果这件事被摆到了明面上，户部所有的官员都会受到牵连。现在我们要做的，便是齐心协力，想办法把这个洞给补上。如果大人能把这件事做好了，不仅户部上下官员都念着大人的好，京城里的大小官员也都会念及大人的恩情。”
第1585章夏商的经济学
接触了户部，大华的财政状况才逐渐显露在夏商面前。
夏商管理的国府库只是整个大华财政情况的一个缩影。
在马车上，户部尚书贾尚杰给夏商讲述了整个大华的经济状况。
现在大华面临的财政问题是十分严重的，而一切问题的根源则是要追溯到李辛掌控京都的时候说起。
当今皇上一向是不太在意朝政，故而给了李辛很多的操纵空间。
都知道李辛掌控全**权，而李辛在军队中的地位则是通过户部和兵部之间的私通关系，用大把大把的军费给砸出来的。
李辛掌权的时候，朝廷下拨的军费已经严重超标，而这超出的一大笔开支则平摊到户部的其他支出之上。
当初的贾尚杰就是李辛一派，自然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支持太子的决定。
不过，随着李辛提出的要求越来越过分，贾尚杰开始感受到了压力，因为他已经感受到户部和国库为了满足李辛的要求而出现了不少的窟窿。
贾尚杰是个怕事的人，面对这种情毫无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满足李辛一部分要求。
而这前任的国府库主事，则利用这个契机开始给李辛表明忠心，李辛则通过国府库的账目拿了不少好处。
也因为这样，让国府库的窟窿越来越大，身为户部尚书，贾尚杰就算知道这件事也不敢声张，只能装作不知道，暗地里又通过自己权利帮国府库填空，时间一久，从国府库生出来的窟窿蔓延到了整个户部，然后就开始了拆东墙补西墙的恶性循环。
而在整个运作的过程中，户部已经不是唯一的牵涉机构，整个朝廷的人都有牵连，这些朝廷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利用手头的权力谋一些好处，超过八成的官员身上都不干净。
所以国府库的假银事件若曝光，全京城的官员都会受到牵连，那时候丢得不是一两个人的性命，而是整个朝廷的颜面。
现在朝廷的态度也十分明确，一方面是不想家丑外扬，一方面则是希望有办法能赚到更多的
银子，至于那些在暗地里有牵连的官员要不要受到处罚，则是之后的事情了。
贾尚杰很清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夏商被安排到国府库来担任主事，这都是上天给的一次机会。
现在夏商的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夏商不仅是都察院首座，夏家还经营着天下第一酒庄，是五粮液的发明者。
夏商是个商人，追溯夏家的历史可以发现，夏商此人十分具有商业头脑。
简单一点来讲，就是十分善于赚钱。
以往来户部的官员多是通过科举，从翰林院的储备人才中调配。
而翰林院中的储备人才大多是文士出生。
文人轻商的思想在这个年代还很深固，所以文士在为官之前是很少涉足商道。
自然户部的官员之中，大多也是在加入户部之后才开始跟钱财打交道。
夏商则是一个异类，加入户部之前身份复杂，家族都有经商经历，贾尚杰觉得如果要填补户部遗留的漏洞，为朝廷赚取更多的银子，依靠户部的其他人远远没有整个夏商靠谱。
贾尚杰甚至觉得朝廷把夏商安排来这里就是专门为解决户部问题而定的。
贾尚杰讨好夏商，一方面是对这个年轻人的潜力十分看好，更畏惧他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希望通过夏商来解决户部和他这个尚书面临的困局。
贾尚杰在车上说了一路，眼看着就要到尚书大人的府上，贾尚杰示意车夫走得慢一点，然后谦卑地看着夏商：“夏大人家族世代经商，想来对经商之道十分了解，眼看朝廷财政压力增大，不知何时就会崩塌。万一真到了那一步，拿了本官的人头事小，动摇了国本那才是难辞其咎啊。”
夏商皱着眉头，没想过大华的经济状况如此不堪，从刚才的描述估摸，光是国府库都应该亏欠了两千多万两银子，算上整个户部的以及的整个皇家国库的空缺，至少会有五千万亏空。
朝廷以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漏洞一直在变大，眼下虽然没有出现问题，但终有一日是
会补不上的。
这问题真的很严重，但夏商也没有任何把握，这涉及的是整个国家的问题，不是一个账本一个算盘就能解决的。
“夏大人，这事儿您可真要想想办法，如果事情一直没有进展，若朝廷之中有对您心怀不轨的，假借此事为难你，只要有人一查，整个罪过可就大了。”
“不用你说我也清楚……”夏商有些不耐烦，感觉这事儿有点儿被朝廷要挟的意思。
不好好给朝廷赚钱，朝廷就让你身败名裂。
夏商粗略一想，脑海中浮现出的是上一世的玩法。
“既然朝廷没钱了，那就发国债吧。”
“发国债……”贾尚杰愣住了。
夏商一看他的表情，知道这位户部尚书没有听过“国债”这个词。
“额……”夏商顿了顿，开始组织语言，“意思就是以朝廷的名义给天下百姓借钱，给百姓打欠条，给予百姓一些利息。”
“大人的意思是给百姓借钱？这……这恐怕不好办把，而且朝廷根本就欠了不少钱，大人的方式无非是换一种渠道去拆东补西，也是治标不治本。”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朝廷没有足够的流动资金，没有流动资金一切方案都是纸上谈兵。朝廷要赚钱，首先要投资，通过放债可以为朝廷迅速积累一部分资金，利用这一批资金进行投资，在国债规定的期限内创造超过利息的价值，这样朝廷就有利可图。如果朝廷一直没有钱，就一直没办法刺激市场经济，百姓都把自己的钱藏着掖着，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产出。这是一个死循环，我们先就要打破这样的循环。”
贾尚杰听得云里雾里，夏商也知道他根本没听懂，夏商也清楚自己的表述并不清晰。
但是，夏商很清楚朝廷现在的困境，朝廷的经济来源主要靠着税收，这显然是不够的。
靠着朝廷的主观政策优势，朝廷想要赚钱的方法有很多。
而开放国债只是第一步，后续通过操控铜钱和碎银的兑换率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赢利点。
第1586章无本买卖
要改变国库空虚的状态，不是简单的生意营生，而是要从宏观经济的大背景下去进行调控。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而言，宏观经济的词汇显然是过于生疏，也不利于理解。
夏商自己也不是很懂，但夏商可以凭借自己残留的上世记忆和当下大华的真正状况想出一些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以朝廷的名义放债的本质跟成立中央银行差不太多。
古代的银行是钱庄，而天下钱庄的买卖之下，从未有过利息之说。
甚至在不少钱庄和百姓的认知之中，钱庄帮你保管财物，反倒应该给予一些保管费。
百姓在钱庄兑换银票，一年前存入一百两，第二年取出也是一百两，没有任何利息。
这是早已被大华百姓所认同的观点，但百姓却不知道，自己前一年的一百两银子不等于第二年的一百两银子。
而各大钱庄正是利用百姓的认知偏差，收敛了大量真金白银而发展其的营生，从而利用别人的钱去给自己创造财富。
这也是为什么大华的各大钱庄主人都是富甲天下的大富豪的原因。
在朝廷的名下也是有钱庄的，但是眼前的百姓并不乐意把自己的银子兑换成朝廷的银票，也是说不乐意把银子交给朝廷保管。
因为在利益对等的情况下，一般百姓都不太乐意跟朝廷打交道，因为大家都觉得若日后朝廷赖账，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反之，若民间钱庄赖账，告知朝廷之后，朝廷多半是会解决的。
这个现实状况便是夏商想到的第一个突破口。
放国债便是要鼓励百姓把钱交到朝廷手中，而不是将银子流入民间。
以前百姓不愿意跟朝廷打交道，但现在朝廷承诺以借钱的名义收敛银子，再规定的时间之后会返还本金和一部分利息。
很明显，多出来的这部分利息就是百姓得到的好处。
原本放在民间钱庄的一百两银子，交给朝廷之后，来年可以变成一百零一两。
虽然这点儿利息不算太多
，但总是有利可图的。
自然会有百姓愿意把钱交给朝廷。
夏商重新把自己的构想讲了一遍，这一遍显然是描述得更为简单易懂，贾尚杰也是听懂了一些。
但是，贾尚杰眉头逐渐皱起，小声说：“大人这个构想倒是跟户部部分官员的构想相差不大，但总的来说，这也是一笔存在很大风险的买卖。若一百两银子在一年之后变作一百零一两银子，朝廷这一年收到了十万两银子，第二年岂不是就要归还十万一千两？今年的问题是解决了的，明年又怎么办？”
“收来的钱又不是给你填窟窿的，而是要用来投资，发展皇家产业，给朝廷拓宽生财之路。”
“额……不知大人有何生财之路？”
“这个倒是没有想好，不过只要银子足够，生钱的路子多的是。”
“可万一到了许诺的期限，朝廷却没有用这笔钱赚到银子呢？如果在这个事情上朝廷没有兑现承诺，怕是会激起民怨，搞不好会爆发民变，这其中利害关系大人可曾想清楚了？”
“若到了许诺期限而拿不出钱来，朝廷可以自己造钱，与之何愁？”
“自己造钱？此事户部早就想过了，但大华境内的银矿储藏已经所剩无几……”
“我说的造钱不是银子，而是铜钱。”
“铜钱？”
夏商点点头：“据我所知，大华虽然推行了自己的钱币，但在民间所用不多。除了小部分贫困百姓之外，大部分百姓还是更信任银子的价值。因为华朝在的建立初期废除了前朝铜币，使得百姓对铜钱缺乏信心，担心某一日天下有变，华朝的铜币再次失去了价值。
我们要通过第一步放债改变天下的消费习惯，让百姓习惯消费铜钱。现在华朝的一吊钱可以换一两银子，一吊钱两百文，重约半斤铜，今年我们从百姓手中收银子，明年我们兑换给百姓等价值的铜钱。而现在市面上一斤纯铜价值一两六钱银子。也就是说，们通过熔炼铜钱，每一两银子就能赚二钱银子，如此大的利润空间，足够补足许诺百姓的利息。
贾尚杰有些发懵，完全没有想过如此操作，这种无本买卖说起来是好，但感觉有点儿无奈。
夏商说得兴起，继续说：“那个时候，民间的铜钱多了，银子少了，银子的价值自然会逐渐提高，或许以后的一两银子就能换来两百二十文铜钱，那时候朝廷再把收来的银子放出去，回收更多的铜钱，这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如此往复，朝廷控制民间流动货币，在其中赚取差价，怎么可能缺钱用？”
贾尚杰擦了擦额上细汗，有些心虚地问：“这……这能行吗？”
“行是肯定行的，但这般操作要掌握度，朝廷掌控政策，却不能无休止的剥削百姓。这份赚来差价不仅仅用于填补户部空缺，更应该用于改善民生，只有百姓感觉生活好了，才会跟随朝廷的政策走，说起来也算是个互利互惠的方式。”
“大人所言，本官真是闻所未闻，想也不敢想……”
这时候的夏商已然有了许多灵感，正欲细说其中细节，不想马车已经到了尚书府上。
车夫掀开车帘，喊了一声：“大人，到了。”
夏商回过神，下车了去。
里面的贾尚杰却还坐在位子上愣神。
“大人……大人……”车夫又喊了两声，贾尚杰方才回过神来，赶紧下车，神色有些恍惚。
尚书府的官家迎了上来：“大人，酒宴已经备好了。”
夏商还在想这个尚书大人是早有准备，而后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尚书府里面传来。
“夏商！”
李幽兰在义父府中早早看到了过来的车队，见马车刚停就追了出来，此刻正站在院内，双手背在的身后望着夏商眨眼睛。
如果说谁是夏商身边最单纯的异性朋友，那李幽兰应该算一个。
看到李幽兰，夏商也是心底里感觉放松，随在贾尚杰的身后到了李幽兰的面前，行了一礼，道了一声：“见过王妃。”
“噗！”李幽兰展颜一笑，“在义父家里，装着生分呢？我是特意来恭喜你升迁的！”
第1587章钱的意义
尚书府中早有准备，酒宴级别很高，显然不是上级接见下级的待遇。
甚至连贾尚杰的大小夫人都成了同桌陪客。
夏商觉得此番不妥，但贾尚杰说这是家宴。
李幽兰是他的义女，而夏商又是李幽兰的朋友，所以这么简单的一顿饭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李幽兰来这里义父家中已有些时候，在夏商到达之前，尚书夫人已经给李幽兰讲了他义父的用意。
如今的京城早已经不是单纯地看官职大小来判断能力了，夏商早已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而贾尚杰作为前任太子李辛一党，现在李辛死了，他的处境十分尴尬。
虽然现任太子已经表明了他不会因为以前的事难为贾尚杰，只要贾尚杰肯投靠他的麾下。
但贾尚杰现在正愁户部里面的窟窿，若是投靠李向阳，再被李向阳知晓了户部里面的种种事情，贾尚杰担心对方会翻脸无情，直接把自己推出去背黑锅，顺便再安插一个更为心腹的人在户部。
贾尚杰肯定不能自投罗网。
但在京城之中，贾尚杰又不敢随便表明态度，万一真的激怒了太子，对方一样有别的方法让贾尚杰很惨。
而贾尚杰现在就想着能保持着中立的态度，等到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落实，他再决定在朝堂的态度。
不过，要在朝堂上保持平衡可不容易，眼下户部的窟窿就能要了贾尚杰的命。
贾尚杰不是要投靠夏商，而是想通过义女的关系，让这位精通商道的年轻人真心实意地帮他想想办法。
饭桌上，贾尚杰没有太多话，他身边的两位夫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心说你这老东西把人请来了怎么话都不说？倒是李幽兰坐在夏商身边，丝毫没有王妃的架子，叨叨叨地说个不停。
李幽兰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闲话说些家常，她对待夏商的态度还真是个之交好友的模样。
夏商也听得十分认真。
贾尚杰在一边想着夏商在马车里说的那些话，起初他
还觉得夏商的构想是天方夜谭，但他细细一想，这其中也的确有许多可操控的地方。这个时候，贾尚杰似乎已经找到了走出困境的方向，心里正激动着，心思根本不在饭桌。
李幽兰看了看义父，也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按照义母刚开始的嘱咐，给夏商讲了她和义父之间的故事，主要就是烘托她跟义父之间的感情好，义父又是个这样重情重义之人。
李幽兰酝酿了半天，讲道最**的部分眼泪都要出来了。
夏商却是笑了出来。
李幽兰还等着夏商有些触动呢，心说这没良心的怎么还笑了？
“你笑什么？”李幽兰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愤愤然地盯着夏商。
夏商笑着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还在我面前演起苦肉计来了。不就是想让我帮帮尚书大人筹集银子吗？用得着这么的拐弯抹角？”
李幽兰见自己被戳穿了心事，脸一红，哭丧着脸对着一边的义母：“我都说这样不行嘛！”
同桌的女人们也跟着尴尬起来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就在这时候，贾尚杰忽然跟抽风似的拍了拍桌子，吼了一声：“好！”
这下子可把一桌人吓得不轻，身边的正牌夫人拍着胸脯好久才缓过劲，然后回身揪着贾尚杰的耳朵：“你发什么神经！”
话一出口，又才意识到现在有外人在饭桌上看着，感觉此法不妥，尴尬地朝着夏商笑了笑，缓缓地收回手，像个大姑娘似的乖乖地把手放在了桌下面，一个劲儿地朝着丈夫使眼色。
贾尚杰揉着自己的耳朵，痛得额上冒汗，当下也只能讪讪笑着，回看着夫人。
夏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小声问：“大人放在为何叫好？”
“本官刚才细细琢磨了一下大人所思所想，觉得大人的方法绝妙，虽然实行的过程中会困难重重，但推敲之后却也并非无法克服的困难。如果一切都如大人所说，能从铜钱和银子的兑换比率入手，长久来看，的确是一件利益相当可观的事情。”
原来这个贾尚杰是在想刚才的事情……
看他的状态只是想明白了如何操控铜钱和银子的价值，却没有想明白放国债的更核心的目的。
夏商也有些无奈，跟这年头的人讲一些自己都不太懂的宏观经济，实在是有些为难。
“大人，我觉得有一个核心点您要明白。对于百姓而言，钱放在家里那是钱，但对于朝廷而言，钱放在国库那不叫钱。”
“钱放在国库不叫钱？此话何解？”
“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一两银子放在口袋里本身没有任何价值。只有当银子用于交易的时候才会产生价值。比如布商从盐商那里买了一两银子的盐，盐商用这一两银子去肉铺买了一两银子的肉，肉铺又用这一两银子去米商买了一两银子的米，最后米商又用这一两银子去买了布商的布。最终，这一两银子重新回到了布商手中，但在这个转换的过程中，一两银子就发挥了四两银子的价值。这才是钱的真正用途所在。”
周围的女人听得一脸茫然，但贾尚杰身为户部尚书却若有所思：“一两银子发挥了四两银子的价值……”
“所以钱只有在流动的时候才会创造价值，而朝廷利用钱来促进百姓的生产力，只有当国民手中的银子都流动起来，国家才能发展。而在银子每一次转手的过程之中，朝廷都能从中收取一部分税收，这才是富裕国库的根本。现在国库没钱不是要害，要害之所在是大华的百姓一个个都把自己的钱捂着藏着，舍不得花，不敢花。
民间的钱没有流动，钱就没有产生价值，国家发展变慢，得到的税收自然就会减少。控制铜钱和银子的比率只是缓解燃眉之急，更核心的要素是通过放债的手段刺激大华百姓的消费欲。百姓手中的钱多了，自然就更舍得花钱，舍得花钱，税收就多了。当百姓发现铜钱和银子的价值在不断变换的时候，他们就会寻求一些价值更为稳定的货物，也就不会把钱藏在家中。无论是放债还是控制铜钱和银子的比率，根本的目的还是要引导百姓消费。”
第1588章倭国使团要钱
引导百姓消费才是让朝廷富裕的关键。
这样的观念对于贾尚杰来说实在是太先进了，但他也从夏商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门道。
自然也清楚夏商的话不是毫无道理。
以往户部在增收方面都是采用加重赋税的单一方式，直到感觉民间积怨渐甚，然后才逐步放松税收。
以这样的方式来或许财富只是短期收益，并且靠着剥削百姓而来的钱会衍生出很多潜在问题，所以现在的大华民心涣散，江湖纷争，追溯缘由都跟现在大华的政策有关系。
也是因为朝廷的增收方式存在已久，历朝历代都没人想过在朝廷增收的方向上作出改变，也没人敢轻易改变。
一是不知道改变之后的结果是好是坏，二是作出改变就会导致其他人的利益受损。
所以，在这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有人想过在大华的财政上作任何大的改革。
但夏商不同，他是穿越者，知道借鉴现代的经济体制，清楚作出类似的改变之后的的确确能给这个时代带来更好的变化，不用担心最终的结果会差。
而且夏商更不属于当下的任何利益集体，更不害怕动了谁的蛋糕，所以敢想敢说，毫无顾忌。
在夏商说完之后，贾尚杰思索了很久，然后点点头：“大人所说的确是有几分可行，但此事关系重大，改变过多，其中风险也无法估量。关键……关键此事还需一人作为推手，需要将此法上奏朝廷，得朝廷应允之后，方可有所改变。”
夏商看着贾尚杰：“此事除了大人亲自上奏，还能请谁代劳？下官虽然敢说，但毕竟还只是个主事，根本够不上入朝的门槛，纵有心也无力。”
贾尚杰面露难色，一看便知是他心虚，不想在朝堂上当出头鸟。
毕竟夏商所说之法对于体制改变太大，改动朝廷的营收结构，等于是动了朝廷的根基， 影响到了朝堂上每一个人的利益。
现在朝廷的营收方式已经在众多官员之中形
成了默契，谁在哪个环节上吃多少，早就有了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要提出夏商的构想，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提出构想的人就会变成朝廷的公敌！
看着贾尚杰久久不说话，夏商冷笑一声：“此事本就是大人所管，而大人现在的处境似乎也不必担心得罪谁了吧？如果不想办法赶紧把户部的窟窿不上，等到东窗事发之事，受难的可就是大人全家满门了。”
夏商所言非虚，虽然户部的问题不是什么秘密，但真到了需要人出来承担责任的时候，户部尚书绝对是无二人选，他现在可不是担心的得罪谁的问题，而是想着怎么能把自己全家的命保住的问题。
夏商的话传到贾尚杰两位夫人耳中，两个女人的眼神便有了变化。
大夫人立刻抓住了贾尚杰的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关系到咱们全家性命了？”
贾尚杰肥胖的脸上布满了细汗，眉头拧在了一起，没有回答。
贾夫人少有见到相公露出此等表情，更少见他敢不搭理自己，心中更为不安，抓着相公的手更为用力了。
“姓贾的，你倒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就关系到全家性命了？你是不是偷摸着干了什么事情？是不是贪了别人给的好处又养外面的狐狸精去了？”
身边的女人闹腾着，贾尚杰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闷，猛地甩开了夫人的手，起身愤然道：“够了！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我已经够烦了！”
贾尚杰是拿足了气势，原以为能镇住自家夫人，没想到这位尚书夫人比想象中要强悍得多，见贾尚杰凶自己，顿时气红了脸，一时间声泪俱下，嚎啕大哭，一边哭还一边喊着骂人的话，诉说自己的种种不易，桌上的饭菜也跟着遭殃了。
眼看着夫人暴走，贾尚杰感觉情况不妙，赶紧去哄，但为时已晚，这位尚书夫人哭闹声估计整条街都听得到。
夏商没想过来尚书大人的府上吃顿饭还能见到这样的大戏，赶紧从桌上站了起来，再看对面的偏
房，早就躲得远远的，看样子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夏商，你躲远一点。”李幽兰在一边喊着夏商，她似乎也很习惯这样的局面。
夏商这才推到了房间角落里，远远看着这场大戏。
李幽兰一脸无奈，对夏商说：“义母脾气不太好，其实心挺好的。”
夏商看着揪着贾尚杰头发的夫人，抽了抽嘴角：“的确挺好。”
……
半个时辰后，贾尚杰把夏商送到了府门口。
此刻的尚书大人，脸上除了些许的尴尬之外，左眼的红肿和下颚的淤青都十分显眼，还有头顶被撤掉的一片凹陷，配上一张若无其事的脸，显得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大人今日所言，令本官茅塞顿开，大人所说种种，本官都会细细琢磨的。待到时机成熟，自然会跟朝廷进言。”
夏商笑了笑，朝着贾尚杰拱了拱手，没有再说什么。
宅子里面，李幽兰在那儿含笑相望，跟夏商目光相对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户部传来消息，说是倭国使团的人要提高使团内的生活标准，接待大臣那边已经同意，现在要从国府库中调配银子。
这事儿是夏商管的，所以他要赶回去看看情况。
回到户部的正部衙门，果然看到几个倭国人守在门口张望，见到夏商从马车里面下来，立刻就围拢了过来。
为首的倭国人夏商叫不出名名字，但看着有些面熟，应该在倭国使团的时候经常见到。
对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夏商，到了夏商面前，趾高气昂地望着天，操着一口瘪嘴的汉语说：“夏大人，您果真是不管在哪里当差都一样清闲呐！在我们使团的时候成天见不到人，来了户部还是一天见不到人，真不知道你们大华的朝廷是个什么打算，居然让一个如此不靠谱的官员占着如此重要的位置。”
夏商看了看对方，表情淡淡：“贵国任命官员一样令人费解，养着一群猪也能成为使团代表？”
第1589章撕批文
“你！”面前的倭国人顿时恼怒，瞪着一双眼睛揪住了夏商的领子。
周围的户部官员都对这些倭国人有所忌惮，看到倭国人发火都本能地退开了一段距离。
夏商被对方揪住，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地看着对方：“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你们倭国使团的待遇已经快赶上了宫里的待遇。你们居然还不满足？若你们真吃得了那么多大鱼大肉的，你们这些倭国人不是猪还又是什么？”
看到夏商平淡的表情，这些倭国人似乎记起来眼前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华人。
这是能让他们的首领都感觉十分棘手的家伙，至始至终都没有跟他撕破脸皮，他们这些使团中的随从显然还不能随随便便跟人家翻脸。
想到这一点，揪着夏商领子的倭国人有些犹豫，缓缓地松开了手，强压着心中怒气后退了一步。
夏商拍拍自己的领子，小声说：“说说吧，你们来户部做什么？想来我们户部跟你们倭国使团也没有任何交集才对。”
倭国人拿出了有礼部官印的批文，上面写的是在倭国使团原有的日常配给上补充百分之五十。
夏商看到这批文就皱起了眉头。
他在倭国使团待过，自然知道倭国使团的生活标准有多么不离谱。
他们倭国使团每个人每天都相当于一个普通四口之家十天的消费，衣食住行，所有的东西都是用的最好的，而且数量也极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一般人根本消耗不了那么多。
倭国使团每天跟大华朝廷要了很多东西，其实只消耗了一部分，多余的部分都折换成了值钱的东西。
他们这个使团的人若返回倭国，肯定每个人都捞得盆满钵满。
没想到他们还不知足，转眼又要申请更多物资了。
大华的官员都有通病，在外邦人面前要展现自己国家的大气和底气，所以在接待上面习惯性超标，并且会尽可能地满足对方的一切要求。
倭国使团的人也是尝到了甜头，不断提升使团内部的需求。
现在夏商到了国府库当差，算是京城财物的大管家，看到朝廷对待倭国使团的态度就十分生气。
明明自家都穷的叮当响了，居然还要打肿脸来充胖子。
保持这样的传统下去，便是守着金沙银山也有被吃空的一天。
夏商再一想，不管以前怎样，现在既然是他管着京城的开支，那现在开始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办。
倭国人看着夏商盯着批文无动于衷，打断问道：“还愣着个干什么？还不去调配物资？”
这时候，夏商身后出来一个户部的官员，小声说：“大人，属下经过户部侍郎刘大人的示意下从新北军的军费中抽调了一些物资下来，足够倭国使团用到大婚完毕了。”
夏商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是什么人？”
“属下是大人在国府库的副手姚汉江，大人叫属下小姚就行了。”
小姚……
夏商看着这个三十多虽的精瘦差人，这样的称呼到了嘴边也是很难出口的。
夏商没有回答，回头看着倭国使团的几人，又看了看手中的批文，然后再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将批文对折，然后又是轻轻地沿着折痕双手一分。
只听“嗤啦”一声，批文竟然被夏商亲手撕了，而且是在众多人的目光注释之下。
这是何其大胆的行为？虽说批文不是圣旨，但也是代表朝廷下达的命令。
下级不执行上级命令算作以下犯上，轻则革职，重则处死。
夏商这样直接撕掉批文的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以下犯上了！
看到这一幕，户部的官员们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些户部官员原本是不太了解这个国府库主事的，但在今天一早，尚书大人就亲自给户部所有官员提了个醒，说是即将来户部的国府库主事非同一般，一定要客气些，好好伺候着。
所以户部的官员看着夏商都很恭敬，暗香这位年轻的主事在朝中肯定有大的靠山。
可就算有靠山，也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礼部来批文给撕了吧？
别说他一个六品的主事，就算这批文落在尚书大人手中， 对方也不敢撕了。
如此劲爆的事情在场的所有人估计这一生也只能看这一次了。
户部的官员们不敢说话，倒是退得更远，夏商身后的什么小姚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着夏商的目光像是在看疯子一样。
面前的倭国人则是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批文，似乎不敢想相信。
如此过了几秒钟，面前的倭国人才惊骇地说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不明白？回去吧，你们的要求我不能满足。”
“你说什么？！我们来这里可不是跟你商量的，你只是需要完成批文上的命令就行了。”
夏商拍拍手，不以为意：“现在批文已经没了，我也已经没有了上级命令，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行吧？”
“此事我们使团一定告诉你们皇帝！”
“去吧去吧，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反正我这一关你们过不去。”
夏商已经失去了跟他们继续说话的耐性，回头对跌倒在地的副手说：“起来，跟我去清点一下库房。”
姚汉江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脚还是在打颤，吞吞吐吐地问：“大大大……大人，现在……如何……”
“赶紧跟我走，我还有别的事情。”
夏商已经去了衙门里面，不再管门口几个呆若木鸡的倭国人。
姚汉江回头扫了一眼门口僵硬的人群，感觉裤裆都有些凉，赶紧跟到了夏商背后，进了户部衙门。
到了衙门里面，人变少了，因为在户部正部当差的官员都出去应付倭国使团了，衙门里面显得有些空当。
“刚才你说从什么军部调了一批军费，在哪儿？”
姚汉江没有反应，还在想撕了批文的事情，根本没听到夏商的问话。
“我在跟你说话呢！”
“哦哦哦……”姚汉江回过神来，犹豫之后忍不住问，“大人刚才撕了批文，这恐怕……恐怕会有大事发生吧？”
第1590章黑军费
“大事发生？什么大事发生？”
姚汉江吸了一口凉气，说：“大人撕的可是印有礼部官印的批文，是朝廷授意，六部合议，最后经礼部印章的批文呐……这这这……这恐怕只有撕了圣旨的罪过比这大了吧？大人为何还无动于衷？”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个什么？那批文上面虽然是礼部印章，但规程不对。既然是六部合议，自当由礼部直接交给户部，再有户部下达给国府库。现在却是直接落在了倭国人的手中，什么时候礼部的批文能直接落在外人的手里了？还让几个外人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我不给他撕了，这事儿要是追究下去，那些倭国人和礼部的人都脱不开干系，谁敢继续追究我撕批文的事儿，那就是在自寻死路。”
姚汉江听得半知半解，感觉好像的确是不怎么合规矩，但终归撕批文事情被那么多人看着，实在是让人安心不下来。
“大人，现在批文已经撕了，那倭国人要的东西到底还给不给？”
“当然不能给了！大华的银子又不是用来养猪的。那些倭国人自打来了大华，时间不多久，一个个都长得肥头大耳的，哪儿能继续供着。正好我到了国府库，抽时间细细查一查倭国使团的开销，把一切不合理的都清了。”
夏商说得简单，姚汉江也没在意，但他没料到周围年轻的主事大人可不是说说而已。
“刚才的说的，抽调过来的军费呢？”
姚汉江这才把思绪恢复到正事上来：“既然大人不打算给倭国人物资，那一批军费还是退回去吧。”
“不急，等我先看看再说。”
过了五分钟，姚汉江带着夏商到了户部正部的西侧储备仓。
这是一个占用十亩的巨大黄土院落，存放着用途各异的各种物资。
那一批军费就放在院落的一角大槐树边，有几个同为夏商下属的国府库差人看守着。
夏商没注意到几个差人，但角落里的物资却吸引了夏商注意力。
除了两车官银之外，还有布
匹绸缎和米粮，以及一小部分金银器皿。
姚汉江快步到了队伍前，提高了声音喊着面前几个打着哈欠的差人：“喂喂喂，你们都在干什么？赶紧打起精神来，见过我们的新头儿。”
面前七八人，有的在槐树下乘凉，有的在车上嚼干面，有的聚在一起掷骰子，看着清闲得很。
但一说要见新头儿的时候都打起了精神，赶紧站直了身子，眼巴巴地看着夏商。
夏商扫了这些人一眼，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问：“这里都有多少？”
姚汉江道：“白银七千两，黄金五百两，玉器三盒，金器一箱，米粮六百石，上等丝绸一百匹。合计价值白衣三万六千八十两。”
夏商点了点头：“虽然不是很多，但至少能应急，都搬到天字号库房去。”
“嗯？”最近的差人疑惑一声，“搬到天字号去？不是应该送去倭国使团的吗？”
姚汉江也愣了愣，他知道现在是不用往倭国使团送了，但这也应该送回给军部吧，毕竟这是从军部抽调来的应急用的。
谁都知道国府库现在的情况，哪里支付得起倭国使团的消耗？
姚汉江看着夏商：“大人，现在送回军部不晚。”
“谁说我要送回去了？既然是应急所需，那自然是留下来给我们国府库应急用的了。”
“这……”姚汉江有些无语，赶紧提醒，“大人，这批物资是新北军的物资，新北军镇守大华北疆，常年跟北地胡人为战，可都不好惹。要是这批物资没有交给倭国使团，而是被我们收回到了库房。这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
“现在国府库的麻烦还小吗？既然人家都承诺了是给我们应急的，我们收下来以备不时之需，也是合情合理。再说了，谁知道明天还会不会出现什么要花钱的状况，总不能又去给人家借吧？再说了，那个新北军我也是知道，大皇子李辛在时，国府库的银子不少是去了新北军的帐中，就这点儿物资，跟以前他们从国府库抽调走的比起来
，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现在国府库有了空缺，也是该他们回馈的时候了。”
夏商叽叽呱呱说了一通，姚汉江的汗都下来了。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夏大人不仅撕了批文，还想把新北军的军费给黑了，这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太不照套路出牌了。
除了姚汉江，其他的差人都没怎么听明白，有一人到了姚汉江身后，好奇问：“姚副，您怎么出了一身汗？大人说的话我们怎么没搞懂呢？”
这时候，夏商已经带头往户部衙门的外面走了。
姚汉江只能硬着头皮招呼其他人开始运送物资。
这一路，姚汉江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断断续续地给随行的几个差人一讲，知道这位夏大人撕了批文不说，连同新北军的军费都不放过，当即也是后背有些发凉。
不过转念再一想，他们这些在国府库当差的差人，就国府库现在的烂摊子摆着，但凡有一日事情被说破，所有人都脱不了一死的。
既然随时都有可能死，谁还去在乎什么批文和新北军？
夏商去了早上去的天字一号仓，让下属把所有的假银子都清出去毁了，把所有的金银都收了进去。
看似三万两物资，装在仓库里面连一间房的一个小角落都没有占满。
整个府库里面就六个压低的箱子是装着真银子，一共两万两，算上现在入库的三万，也就五万两出头。
也就是说，夏商手里能调动的资金也只有五万两了。
虽然京城其他地方还有仓库，但姚汉江跟夏商说了，其他仓库都是空的，全部都是假银子，用来撑场面的。
京城三品以上的官都知道是假货，却一直没人敢说。
五万两银子对于一个家庭来说肯定是天文数字，但对于整个京城的开支来讲，这点儿银子连撒牙缝都不够。
一个几十人的倭国使团，随便申请一下提高生活标准都能消耗三万物资，可想一下，如果是别的地方需要资金支持，这五万两银子分分钟消耗完。
第1591章筹钱
“五万两银子……”夏商在库仓门口找来一张凳子坐着，翘着二郎腿，看着里面几个在打扫灰尘的下属，心头默默盘算着。
刚才有人说了，这国府库内理当常备至少一千万两的库银，才能保证随时应对京城中的资金需求。
就这么来看，五万两银子相比于所需的银子实在是太少了，夏商正在盘算要怎么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
夏商是给贾尚杰出了注意，让他上奏朝廷，改变一下朝廷的经济结构，只有有了朝廷的政策支持，他构思的第一步通过放债收拢民间的银两才能实施。
但夏商也清楚这个改变对于朝廷来说过于重大，想要立刻看到成效是显然不可能的。
在朝廷政策作出改变之前，如何为国府库筹集到资金是夏商上任之后的首要问题。
虽然国府库的亏空跟夏商没关系，但如果上任之后没有任何改变，总会是授人话柄。
夏商面临的问题已经够多，不想继续堆积更多的毛病。
朝廷现在是很穷的，朝廷的银子除了流入各个官员的私囊就是大批大批的军费调度。
大华以武立国，从来军队的待遇就是极好的，并且朝廷为了让军队安心，对于各地军官的私吞现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现在想要从朝廷方面拿到钱，只有从军费中捞。
但夏商可以黑了新北军一点军费，却不能明目张胆地去黑更多。
这就跟薅羊毛一样，一次别多了，多了就会被人瞧出猫腻。
夏商想了半天，觉得从朝廷别的机构中捞取利益很难，转而还得从民间入手。
其实大华陷入了一个怪圈，大华朝廷很穷，但民间的府上有钱人很多。
朝廷将大部分资金流入民间，但却没有刺激民间消费，有钱人多，但流通的银子很少，这就导致朝廷的税收跟不上。
民间的富商消费不多，很多富商家中囤积着大量闲置的钱粮。
古人的思维都一样，只有把粮食和财物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心里才安生，并不懂得理财。
如果夏商利用自己手头的一些权力，给予一些富商好处，将他们闲置的钱粮用
于国府库的周转。
这样性质上跟放国债一样，但却是通过夏商个人的关系达成协议，以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富商不会怪罪朝廷，倒是会把矛头对准夏商。
算起来这是一件费力不讨好，且极具风险的事情，但夏商现在是真的想推行自己的经济改革计划。
这不仅是利于朝廷利于民间的好事，以后对于夏商自己和他的生意也是有好处的。
所以，这时候独断专行做一次费力不讨好的事，也是给日后贾尚杰上奏朝廷作样板，给户部改革扫清障碍。
一想着，夏商觉得此法可行，在门口就有些坐不住了。
夏商立刻起身，对里面的几个下属说：“你们记得要把里面都清理好了，随后把京城各处的库房也都清理出来腾空，这国府库必须改头换面有一个心的面貌。”
副官姚汉江忙跑出来追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不用你们管了，做好自己的事情。”
姚汉江皱眉，心说这个新来的主事除了人蛮横任性之外也没有别的大用，干了一堆没有的工作之后，自己先要溜了。万一待会儿新北军的人来了怎么办？
这时候，夏商已经走远了。
户部正部大街上有不少车夫等着，都知道这里的官爷多，往来车骄是常事，在这里等客是个不错的选择。
夏商刚到了街上，便有三个车夫迎了上来，热情地叫着官老爷，问要不要马车。
夏商对京城已经很熟悉，知道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摆了摆手，说是不用了。
……
说起在京城的富商，夏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廖家和廖百参。
夏商要去的地方也是廖家的商户，京城最大的钱庄丰汇。
钱庄里面的钱是不少的，丰汇钱庄的实力甚至在朝廷属下的钱庄之上。
夏商觉得自己应该给廖家一些压力，这样他们应该会配合自己。
还有上次见到了廖家的少主廖百枝，对着玉奴一副痴心绝对的模样，让夏商很不爽，之后又没给夏商好脸色，算是跟夏商接下了梁子。
这个事情夏商都还没有去解决，现在正
好借着机会把之前的事情了解了。
离着户部不远的丰汇钱庄是京城内最大的分号，招牌上挂的是“丰汇头商”，可以说是全京城人流最密集的钱庄，每天的正午之后比闹事还要热闹。
铺子是三开门，每道门外都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人是来兑银子，有人是来当东西。
夏商绕过长队想要走到钱庄里面去，还被身边的人警惕地挡着，严肃地提醒着：“被插队，老老实实到后面去。”
夏商没有搭理，想从队伍的缝隙中进去。
刚侧过一个身位，刚才说话的人就直接拉住了他，大声喊：“这有人插队，有没有人管了？”
喊声招来了钱庄伙计，伙计没精打采地走了过来，揉着眼睛，嫌弃地看着夏商这边：“哎哎哎，干什么呢？”
“这人插队！”说话的人指着夏商，一脸不忿。
伙计这才看到了夏商。
夏商今天是第一天上任，都没有官服，穿得很随便，除了干净俊俏一点，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钱庄的伙计眼力劲儿都很好，一眼就瞧出夏商的气度不凡，不是一般人。
但伙计还不能确定，就试探着问：“这位是？”
夏商拿出了自己的官符：“户部主事。”
“户户户……户部主事……”伙计很夸张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看着夏商手里的官符。
其实伙计根本不认识什么官符，但他知道既然敢露出这个名头，不管真假总不是他一个小伙计能阻拦的。
如果是真的，户部官员正是管着钱庄的，不能怠慢。
如果是假的，冒充朝廷官员，罪责可不小。
很快，夏商就被迎了进去，然后恭恭敬敬地问：“大人，您有什么事？”
“我要见你们的主子，廖百枝在吗？”
伙计一笑，指了指前面：“哟，真不巧，咱们的东家不在这边。您瞧，前面这几位贵客也是要见咱们东家的。”
夏商顺着伙计所指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背影，虽然没看到正眼，但还是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徐州萧家大小姐萧蔻儿。
第1592章萧家和廖家的矛盾
萧蔻儿怎么来了京城？
夏商脑海中首先浮出的就是这么一个问题。
然后就是注意到在萧蔻儿的身边，围绕着的人不少。
从萧蔻儿身边的人的装扮来看，这一队人身上的风尘气很重，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进入京城的商队。
夏商好奇地朝着前面走了几步，正要跟萧蔻儿打个招呼，就听见前面的人群中似乎发生了争执。
前面有萧家的人在大喊：“你们丰汇钱庄在大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干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我们家主子都亲自来了，你们还这般推诿，莫不是要黑了我十数年积攒的家底？”
“萧家也是大商户，也该懂得其中道理，这白纸黑字的东西，容不得半点马虎。咱们也是按照规矩来的，若非念在萧家跟咱们东家的素来有些交情，就眼下这些功夫都不会跟你们多废，所以你们还是回去等着消息，等咱们廖老回来了，自然会给萧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都是你们的推诿之词。这都已经是多少时日了？你们东家都还不露面，今天我们东家从徐州赶来了京城，就是要把这个事情给个解决，否则我们就不走了。”
“萧家的人，这里可是京城，不比你们徐州，要是在这儿闹腾，别害了你们家小姐吃官司！”
“你以为我们怕了你？此事若是在京城闹开了，你们丰汇钱庄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
“呵，看来你们萧家也是有备而来的咯。既然你们真有那个本事，不若就出去闹吧，我们丰汇钱庄就在这里等着，且看看你们萧家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
“你……你……你！”萧家的人见丰汇钱庄的伙计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心里气愤不已，就要上前动手了。
萧蔻儿看到情况有些失控，小声喊了一声：“我们先走，既然已经来了京城，就不怕此事给不了一个解决。”
说着，萧蔻儿潇洒地一回头，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但萧蔻儿这一回头，迎面就撞上了夏商。
“小姐小心！”
萧蔻儿身边的家丁急忙上前，一把推在夏商身上，将萧蔻儿护在了身后，然后狠狠地瞪着夏商：“你走路张不长眼的？竟然撞上了我家小姐，你可知道我家小姐是什么人？”
对方这一说话，跟在夏商身后的丰汇钱庄伙计抓住机会站了出来，一把揪着那家丁的领子，狠狠地道：“萧家小姐又如何？别忘了这里是京城，你们招惹不起的人物多了去了！你知道你面前的这人是谁？此乃户部主事……额……大人您叫什么？”
伙计有些尴尬地看向夏商，夏商没有回话，因为他已经注意到萧蔻儿已经看到了他。
不等夏商开口，萧蔻儿脸上闪过一丝惊色，本能地喊了出来：“夏商！”
说完，萧蔻儿一把推开挡在面前家丁，凑到夏商跟前：“真的是你？！”
“萧小姐，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夏商展颜一笑，看到旧识，心里也是说不出地开心。
面前的几人相互看着，心想原来这两人认识。
萧蔻儿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但眼神中闪烁的神光已经出卖了她：“你……你不该是军官吗？怎么听他说你现在是户部主事……”
“京城为官，变数很大的，调职的事情再寻常不过。”
“嗯嗯。”萧蔻儿连连点头。
夏商指了指萧蔻儿身后：“听说你是从徐州赶来的，带着这么多人，又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估计刚入京吧？”
“嗯，入京不过两个时辰。”
“入京不到两个时辰，就急匆匆地来了丰汇钱庄，想来该是有什么事情对吧？”
提到这个，萧蔻儿眉头皱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夏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得出萧家人很着急见到廖百参。
夏商看着刚才跟萧家家丁争执的人：“你是谁？”
那人看到夏商先是愣了愣，然后带着夏商过来的伙计赶紧过去跟那人耳语了几句。
听完之后，那人也立刻变了脸色，看着夏商变得恭顺起来。
“原来是户部的官
爷，不知官爷只身来丰汇钱庄所谓何事？小人能否先看看您的官符？”
夏商没说话，拿出了官符。
对方接过来只看了一眼，然后便确认了官符不假：“不知小人能帮大人做点儿什么？”
“本官要见廖百参。”
“官爷，廖老他老人家早已经不在京城了。”
“既然廖百参不在，那总要出来个能管事的，廖百枝也行。”
“这……大人您还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朝廷下达的命令，难道随便告诉一个不管事的掌柜？我只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要是过了一个时辰，本官不候，之后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们。”
掌柜的面露难色，不知在想着什么。
夏商看着他，反问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不派人去找人吗？还有，你们就让本官在这站着干等？”
掌柜的知道自己没得选，给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就出去传话了。
掌柜很热情的迎上来：“大人里面请，小人已经托人去传话了。就请您在内堂稍作休息……”
夏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内堂之前回头对萧蔻儿打了个招呼：“萧小姐，跟本官一起来。”
掌柜的见夏商叫上萧蔻儿，立马拦在了中间：“大人，这内堂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的，这位萧家小姐可不在我们丰汇钱庄的接待范围内。”
“萧小姐跟本官是患难之交，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掌柜的，你要是这么说，便是不把本官的朋友当朋友，那你们丰汇钱庄应该是不欢迎我吧？”
“大人，您的要求我们已经照着做了，还请您不要为难我等。他们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本官就为难你们了，怎么地？今日本官就是要跟着萧小姐一起，你不让萧小姐进，就是要撵本官走。”
夏商摆足架势，这丰汇钱庄越是不让萧家的人留下，夏商就越要让他们都留下，也想看看萧家和丰汇钱庄之间到底存在什么矛盾。
第1593章自家楼请自家客
夏商已经表明了态度，原以为这掌柜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忽然变脸。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小人也只有请大人先回吧。我们丰汇钱庄虽然只是一家小小的商号，但也是诚心经营，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朝廷官员都能随便为难的。”
看到掌柜的变了嘴脸，夏商心里倒变得有些好奇，不知道丰汇钱庄一直防着萧家干什么？
之前的态度都是好好的，一提到萧家，对方居然连户部主事的面子都不给了。
夏商看了看萧蔻儿，萧蔻儿眉头紧皱，感觉是自己给夏商找来了麻烦，小声说：“夏大人有什么事就先办吧，我们不方便打扰。”
夏商并不生气，只是笑了笑：“没什么，我来这里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这里不欢迎我，那我不如跟旧友找个地方喝几杯。”
萧蔻儿不知道夏商在想什么，感觉这样有些不妥，试探着问：“这样真的好吗？”
“能有什么不好的？跟我走，你们远来是客，我也该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罢，夏商一转身，大摇大摆地朝着钱庄外面走去。
萧蔻儿见夏商先走了，对随行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先走吧。”
丰汇钱庄的人看着夏商和萧家人都走了，脸上都露出了得意之色。
那掌柜的不屑地吐了口口水：“也不撒泡尿照照，区区一个主事，还真把自己当大爷了？给点儿好脸色就不知道是谁。”
另一个人说：“我看呐，这个什么主事就是萧家请来的救兵，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走到了一起？那萧家不管再怎么富裕，终究不是个京城当地人，到了京城能认识一个户部主事就不错了。想要跟咱们丰汇钱庄斗，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掌柜的皱了皱眉：“哎！一个萧家虽然的不足为据，但终究是一个麻烦，这事儿还得破费一些疏通关系，让户部那边别让这什么主事插手。你立刻派人去户部打探打探，看看这个年轻的主事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从来都没有
见过？”
说完，钱庄伙计急忙忙地出去了。
夏商站在街上，盘算着到底该带着萧蔻儿去哪里坐坐，看到丰汇钱庄的伙计从里面出来又经过了街对面酒庄，看到招牌的时候夏商就愣了愣。
五谷精粹，京门上品一号。
这不是自家的酒庄么？
夏商是太久没关注过自己的生意了，连自家酒庄在京城的第一号店就在丰汇钱庄对门都不知道。
而且这一号店的规模也比之前大了很多。
现在的酒庄在原有的地皮基础上，改建了成了四层阁楼。
楼下是酒铺，楼上是酒楼，在楼下买了酒，去楼上温酒喝，叫两个小菜，陪着品尝五粮液的纯美，也是一件十分雅致的事情。
“就去那里吧。”夏商打定了注意，指着对面。
“五谷精粹……不是五粮液吗？”萧蔻儿显然是知道五谷精粹的大名的，看到招牌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夏商点点头，带着众人过去。
跟在萧蔻儿身后的家丁们也在的议论纷纷，都知道五粮液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属于奢侈品。
而看着京门上品一号的后缀就能明白，这是五粮液在京城的一号店，那牌面自然是没得说。
那里跟街对岸的丰汇钱庄一号店截然不同，显得十分冷清，往来的人也是少数。
但细细观察进出里面客人的装束就知道，敢往里面走的人都不是一般的客人。
等到了铺子门口，夏商和萧蔻儿进了里面去，剩下的七八个家丁却自觉地等在了外面。
家丁们都有自知之明，他们这样的身份怎么能进这样的地方？只是在外面看看就足够长脸了。
“你们在外面干什么？跟进来啊！”
里面的夏商传来了喊声。
家丁们都愣住了，没有任何反应。
夏商看这些的家丁都没什么动静，回身问萧蔻儿：“什么情况？你的人怎么都在外面？”
萧蔻儿也有些懵：“嗯？他们自然是在外面等
着的……”
“这是腊月天，这么冷的，在外面等着算什么个事儿？叫他们进来，单独给他们安排酒菜，我们单独聊一样。”
萧蔻儿皱了皱眉，扫了一眼酒庄的装修，单看上楼走廊的扶手用的木料就足够让人心惊，那是经过人工腐化过的铁梨木。
这种经过腐化的木料用在非承重结构的器物上，能吸收空气中的水分和异味，终年保持手感温润，但成本极高，工艺繁复，一般只有大户人家拿在手里的小物件才会用到。
没想到这五谷精粹的一号店用来当上楼的扶手，这得是要多豪气才能做到？
在这样的铺子里点上一桌酒菜，更不晓得要耗费多少银子。
萧蔻儿自问萧家在徐州的第一酒楼已经足够奢华，但来了京城，看到这一家楼子，不免也有种山外有山的感叹。
“他们……他们怎么成？这里装饰豪华，便是煮一壶酒想来也是耗费不菲。”
“没关系，又不要你出钱，今天我做东。他们都是你的家里人，自然不能让他们在外面受冻，赶紧叫他们进来。”
萧蔻儿听夏商说话倒是足够真诚，犹豫之后还是朝着外面喊了声：“都进来吧，今天夏大人做东，你们也有福可享了。”
家丁们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外面叽叽喳喳议论了半天，才欢天喜地地进了楼来。
酒庄里面相对安静，往来的人不多，突然进来了七八个家丁打扮的小厮，酒庄掌柜的立刻注意到了。
掌柜的走了过来，表情有些不悦，看出了夏商和萧蔻儿是一行人的主导，直接到了两人面前，压低了声音：“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闲杂人等不要在此喧闹，惊扰了店里的贵客可不好。”
夏商有些尴尬，自己的店铺，掌柜的竟然不认识东家。
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夏商从来没有在这里来过，往来这里的应该都是柳如烟，掌柜的自然不会认识夏商。
正想着，柳如烟拿着一个小酒壶从内堂里面走了出来：“钱掌柜，怎么了？”
第1594章模糊的字据
随着声音，夏商看到了自己夫人，心头不免有些心虚。
这要是被如烟看到自己带着萧蔻儿这么个年轻的小姐来楼里，不晓得传回家中又被兴起什么风言风语。
柳如烟直接到了柜台后面，放了手里的小酒壶，专注地看着账本，头也没抬，还没注意到夏商。
掌柜的回头一说：“夫人，这些人带着一群下人进来了，实在是不知礼。”
夏商本不想被如烟看到，但掌柜的这么一说，如烟也就抬起了头，两人本就有默契，这一抬头，都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彼此。
“相公……”
如烟把账本往边上一丢，推开柜台的横档，小跑着到了夏商面前，“相公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相公把掌柜的整蒙了，想了不过一秒钟，汗就下来了。
夫人的相公不就是正牌的东家吗？
“原原原……原来是东家……我我我我……”
掌柜的磕磕巴巴紧张得要命。
萧家的一众人等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心说这不是某位大人吗？怎么变成了五谷精粹的东家？
萧家也是商户，便是萧家的下人也对商人更亲近，而且五谷精粹早就是天下闻名的金字招牌了。
虽然萧家也算是超级大户，但跟五谷精粹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同。
萧家的生意比较杂，而五谷精粹紧靠着一个酒生意就能成为天下鼎鼎大名的商户，这显然更有难度。
几个下人再看夏商时，脸上是多了些崇拜，心里也更亲近了。
萧蔻儿更是吃惊，看了夏商好一会儿：“你说过你的真实身份是商人，没想到你是五谷精粹的东家！但是你明明是朝廷的官员，朝廷怎么会允许一个官员有着这么大的私家产业？”
这会儿萧蔻儿有很多诱惑，随着她的一连串的问题，柳如烟才注意到了站在相公身边的漂亮姑娘。
看到这么一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柳如烟本能地看了一眼相公，意味深长地蹙起了如烟云一样的眉毛。
“咳咳……”夏商清了清嗓子，“这位是徐州萧家的萧大
小姐，这位是家中二房柳如烟。”
简单的介绍后，两个女人简单地看了看点了点头。
柳如烟神色淡淡，含笑有礼，她心里清楚，这位萧大小姐虽算得上美艳非常，但要跟自己比起来，那还是逊色了三分。
若单论美貌，夏府的几位女主人还真不怕谁，柳如烟虽然性格内敛，但底气很足。
萧蔻儿毕竟是年轻了些，虽然从商多年，但少有见到能在姿色上胜过自己的女子，一时间表情过于惊异，显然在气势上落了下风。
但萧蔻儿的惊是发自内心的，她没想过夏商的妻子漂亮如斯，那简直比从画中走出来的姑娘还要好看。
也不知怎么的，萧蔻儿看着柳如烟之后又看了眼夏商，感觉这个旧友距离自己更远了。
夏商倒是对萧蔻儿没有想什么，现在只担心夫人想多了， 忙邀请大家上楼去坐下来说。
现在知道夏商就是这里的东家，萧家人自然是放松多了，在夏商安排后，该吃吃该喝喝，好不自在。
而萧蔻儿跟着夏商到了顶层的隔间，柳如烟也坐在了桌上。
今天柳如烟来京城一号店并不奇怪，这远隔千山的店铺，她在扬州的时候没法管理，来了京城自然是要过来看看的。
她这么一看不要紧，发现账目有很多问题，很明显是掌柜的在账本上做了手脚。
但掌柜的不算过分，私吞不算多，柳如烟是打算放过这个掌柜的。
因为这掌柜虽然有私吞，但能力够好，若因此把人给撵走了会损失更多。
经过一番处罚之后，掌柜的算是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现在遇到了真正的东家。
他现在就等在隔间外面，心里直打鼓，求神拜佛希望夫人不要把自己的事告诉了东家。
夏商倒是不在意这些，他忙着给如烟讲述自己跟萧蔻儿在徐州发生的事情。
当柳如烟知道这位年轻的姑娘居然亲自带着家中下人跟随军队去开山放水后，心里对这个女人多了一丝敬佩。
两个女人在桌上碰了几杯之后，相互间的敌意和猜疑算是化解了
柳如烟对萧蔻儿没了防范之心，便不在楼上陪着，说是还有许多账目不清，要着急去对照，让两人单独说话。
等柳如烟走后，夏商才把话题转回到了正题。
“萧小姐，你怎么突然来了京城？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听了夏商的问题，萧蔻儿先皱起了眉头，然后从随身的小包袱里面拿出了一张粗皮油纸。
萧蔻儿没说话，只是把油纸推给了夏商。
夏商好奇地拿过油纸，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张写着存据的油纸。
是萧家老爷和廖百参共同按过手印的，说的是萧家把一百四十万两现银存入丰汇钱庄的字据。
在一张不怎么起眼油纸上写着一笔这么大的存据，显得很不靠谱，甚至说是过于简陋和草率。
而且，在油纸最关键的地方，字迹因为被水浸湿的原因而变得模糊不清。
一个“万”字的下半部分基本模糊了，与其说是一个“万”字，不如说是一个“一”字。
看到这里，夏商明白了一大半。
如果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变成了一百四十一两银子，这可就出大问题了。
“丰汇钱庄不认账，非说是一百四十一两银子？”
萧蔻儿拧着秀眉，低声说着：“此乃我爷爷当年跟丰汇钱庄的东家廖老所立，我爷爷跟廖老是至交，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爷爷告诉我说，当年廖老的丰汇钱庄遭受都察院的打压，资金吃紧，找到了我的爷爷。我爷爷就简单的用一张油纸写了这么一个字据，将我们萧家的所有家当都转成了银子借给了丰汇钱庄。
现在爷爷早就不在了，听说廖老身体也不好。而我们萧家受到倭寇入侵的影响，生意亏损严重。所以想到了将这比钱给要回来。没想到这个字据存放多年，墨迹受到影响，在最关键的字上看不清楚了。丰汇钱庄的人虽没有直接否认，但一定要等到廖老确认之后才会给银子。而廖老成天不出现，拖了我们几个月了。
我是觉得这事儿蹊跷，不得已从徐州来了京城，想着一定要把廖老找出来。”
第1595章夏商的邀请
听完萧蔻儿所说，夏商对之前所见所闻心中更清楚了几分。
这个廖百参到底是不是有意避着萧家的人不知道，但现在的廖家产业全由廖百参的孙子廖百枝打理。
之前听说廖百参已经离开了京城，或许是真的。
廖百参体弱多病，将不久于人世或许也是真的。
廖百参可能念及着当年跟萧家老爷子的情分，但现在廖百枝作为后背，根本不知道上一代发生的事情。
这个消息肯定是先传到廖百枝的耳中，廖百枝知道以后，会不会把消息直接传达跟爷爷得有一个问号。
作为商人，当遇到眼下的这种情况，廖家采用拖字诀是一个十分常见的手段。
毕竟是一百四十万两的巨额存据，而且又是上一辈遗留下来的古老问题，谁掌管廖家的生意都不会轻易把这笔钱拿出来。
但这个存据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且廖家当年也是因为这一笔钱才有了翻身之本，才有了现在京城第一富商的名号。
这其中关系很复杂，但廖家的手段和打算十分简明。
廖家就是想拖着，如果廖老真的时日不多，这一拖，可能就会拖到唯一的见证人没了，那时候这个字迹模糊的存据就有了很多漏洞，廖家也自然有了理由不认这笔账。
如此一想，只要见不到廖老，萧家便是处在不利的局面下。
也正因为意识到事情不对自己不利，萧蔻儿才会这么着急，想着要尽可能快地找到廖老，她就不信，等见到廖老的时候，对方还会不认账。
夏商看着萧蔻儿愁眉不展，小声询问：“此次入京，你有几分把握能把廖百参找出来？还有，廖百参如果真的不在京城怎么办？”
萧蔻儿先是摇摇头，然后目光变得坚定：“把握不好说，但我敢肯定廖百参一定还在京城。”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廖百参是个十分守旧的人，当年因为爷爷出走京城去往徐州发展，廖百参为此跟我爷爷决裂，后来
是因为这一笔银子才让两人和好。当年廖百参被各方逼迫到了绝境都没有离开京城，到老的时候岂有离开京城的说法？我肯定他还在京城，只是我们萧家在京城的关系太少，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将他找出来。夏大人，你能帮帮我吗？”
“京城找人是我的强项，现在廖百参不知所踪那是因为我压根儿没跟他计较，没有真正派人去找他。如果他真的还在京城，我一定有办法将他给揪出来。”
夏商说得平淡，但以萧蔻儿对夏商的了解，知道这个人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角色，听到了他的承诺，萧蔻儿悬着的内心也逐渐放松下来了。
“其实在对待廖家的问题上，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夏商忽然开口这么说了一句。
萧蔻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看着夏商。
夏商沉稳地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低声说到：“我不喜欢廖家，因为廖家根本不受朝廷管制，涉及的产业过多，相互之间存在着各种隐瞒的手段。并且通过巨额的财物收买了不少户部和其他各方的官员。廖家已经在朝着独立的经济体发展了，将会一步步脱离朝廷的管控。对于大华的发展来讲不是什么好事。而且更重要的是，廖百参之后来了个廖百枝。这个廖百枝好像挺爱出风头的，远比廖百参的野心更大。”
“……夏大人，你说这些给我一个小女子听，莫不是想要小女子做点儿什么？”
“还记得我们在徐州时说过的吗？只要萧家帮助朝廷抵抗倭国，他日我一定利用手中的权力将萧家抬到大华天下最耀眼的位置上。当初你可能以为我是说笑的，但我一直没有忘记给萧家的承诺。现在，自然是到了兑现当初承诺的时候了。”
萧蔻儿皱眉皱眉，她还真想到了当初夏商说的话，但她当时根本没在意，也没想过什么报答。因为抵御倭寇也关系到了他们萧家的存亡，所以在徐州做的一切事情，都是萧蔻儿心甘情愿的。
“其实我并没有想过这些，萧家也不需要……”
“可现在我需要
萧家的帮助。”
“需要萧家的帮助？”萧蔻儿有些不解。
“现在我在户部，为朝廷改变眼下的经济困境是我的工作，而且大华现在的经济结构并不健康，天下只有一成的富人却掌握了天下九成的财富，就连朝廷也成了穷人。廖家敛财太多，不久将会成为凌驾于朝廷的经济帝国，关键这个经济帝国跟我并不对付。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看着廖家这么继续发展下去，所以我是准备打压打压廖家的。
我手中掌握的只是朝廷的部分权力，靠着手里头的这点儿权利要让廖家这个庞大的经济体土崩瓦解还十分困难。廖家需要在京城境内有一个竞争对手，我觉得你们萧家就很合适。”
“让我们来京城成为廖家的竞争对手？为什么不是夏大人自己？你的五谷精粹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商业怪物。”
“我的五谷精粹只是酒行一道，跟廖家涉及的各种产业不能形成竞争关系。而萧家跟廖家一样，家族之下经营的行业很多，类别很多，且大多数都跟廖家有竞争关系。以前你们一家在徐州，一家在京城，互不干预，相安无事，如果这会儿萧小姐把自家的主营目标放到京城来，情况就会有所变化。”
萧蔻儿也是个商人，夏商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了，她怎么会不理解夏商的意思。
夏商就是想萧蔻儿在京城开店，形成一股牵制萧家的力量。
但是这件事对于萧家而言风险过于巨大，毕竟他们是外来户，在京城没有根基，在别人的地头上竞争，必然是处于劣势的。
而且，萧家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急于要兑出当年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
“此事……关系重大，我要提所有的萧家人考虑。”
见萧蔻儿犹豫不决，夏商却是笑了笑：“我知道萧小姐在担心什么，你们萧家在京城的关系只有我一个，你们担心我一个人的权力有多大，能不能帮萧家在京城站稳脚跟？此事简单，就看我能不能把你们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要回来就行了。”
第1596章朝廷的第一张借条
看到夏商如此自信，萧蔻儿眉头皱起：“你真有把我找到廖百参？”
“其实要拿到这一笔钱，也并非一定要找到廖百参。”
“什么？不需要找到廖百参？”
夏商看着桌面上的那张老旧的油纸：“现在我管理的国府库急需银子，你把这存据借给国府库，国府库出面帮你把银子要回来，作为交换条件，你们这一百四十万两银子要等到一年之后，国府库才还给你们如何？”
“ 把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借给国府库？可是我们的银子根本就没要回来……”
“只要把这个存据交给了国府库，之后如何要债的事情就不用你们萧家过问了。不管事成与否，一年后只管来国府库取银子，分文不少。”
萧蔻儿还有些疑惑，实在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办事方式。
不过，若夏商所说一切都是真的，只要把存据借出去，不管这银子能不能要回来，一年后都能拿到一百四十万两真金白银，听上去也是十分诱人的。
因为萧蔻儿也很清楚，靠着她们自己的能力，要在京城之中把廖百参找出来实在不容易，而且就算是找到了廖百参，也不知道这老爷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万一廖百参也不认账可怎么办？
看到萧蔻儿已经开始犹豫，夏商继续说：“你放心，我们之间那可是患难之交，我坑谁都不会坑萧大小姐是不？而且，这个交易可不是我口头说说，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带你去户部，咱们在户部尚书的面前把字据立好了，我以国府库，以朝廷的名义给萧家借款一百四十万两，一年后如数奉还，如何？”
“朝廷会给我们这样的平明百姓立字据？”
“我是国府库的主事，我说行就行。”
萧蔻儿已经思量了好一会儿，心里是有些心动了，于是起身说：“稍等，我去跟楼下的官家商量商量。”
楼下的几个下人之中有一个是萧家管家。
萧蔻儿到了楼下，跟自家人一番合计，很快就有了决定。
萧家人愿意相信夏商一
次。
现在的萧家虽然不景气，但要撑一年还是绰绰有余的，既然这一百四十万两银子放在他们手中不知道结果如何，不如等一年换来一个更稳定的结果。
在萧蔻儿和管家看来，既然是朝廷出面，不至于一百四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但她们要是知道大华的经济情况，怕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萧蔻儿眼下已经没有心情再喝酒了，催促着夏商一起去户部看看情况。
于是夏商又带着一群人回到了户部衙门。
到了户部衙门，已经到了黄昏时分，衙门里面的差人好多都已经休班。
夏商来得正巧，到了衙门口就见到贾尚杰从里面出来，贾尚杰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丰汇钱庄服饰的伙计，正对着贾尚杰点头哈腰，不知说着什么。
“尚书大人。”夏商一步就到了贾尚杰面前，拦住了两人。
贾尚杰看到夏商，和气地拱了拱手。
和贾尚杰的和气相比，他身边的丰汇钱庄伙计表情就有些古怪了。
伙计没有说话，但贾尚杰瞧出了一丝端倪，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嘶……你们说的那个主事该不会就是这位夏大人吧？”
伙计倒是不清楚尚书大人的态度，想着在尚书大人面前，一个小小的主事应该不算什么，便点头道：“正是。”
贾尚杰脸色一正，沉声道：“这么说来就是你们丰汇钱庄妨碍公务，阻止朝廷命官调查了！明日让你们的东家的来户部一趟，否则本官就按照妨碍公务的罪名让你们丰汇钱庄先关门几天。”
伙计一听愣住了，缓了几秒钟才说：“尚书大人，这……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放肆！”贾尚杰大喝一声，“谁跟你们说好了？意思是你们丰汇钱庄还想收买朝廷命官？”
“不是……不是……小人……”
“既然都知道不是了，还不快点儿给我滚？难道还要本官亲自送你离开？”
丰汇钱庄的伙计从未见过翻脸如此快的人，前一秒钟还和颜悦色地
说要帮忙严查的，怎么后一秒钟就成了一张渗人的僵尸脸。
看着尚书大人没有表情的大饼脸，伙计不敢停留，只能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赶紧回去传话。
眼看着丰汇钱庄的伙计走了，贾尚杰立刻换上一张笑脸，看着夏商：“夏大人，今日是去了丰汇钱庄？”
夏商先是点头，然后反问：“尚书大人好像跟丰汇钱庄走得很近？”
贾尚杰也是笑着：“哪有什么远近的说法，不过是身在其位，自然是要跟京城的大户打交道。丰汇钱庄也算是京城的头一号了，身为户部尚书，跟丰汇钱庄有往来不足为奇。”
“这倒是的。”
“不知大人今日突然去丰汇钱庄是为了何事？”
“还不是为了大人你啊！”夏商苦口婆心地说。
“为了我？”贾尚杰有些懵。
“之前不是跟大人商量过要对朝廷的经济结构进行改动嘛！大人说此法改动过大，会有不小的阻力。所以下官就准备先在国府库作为试点，先用国府库的名义放债，规模搞小一点，暂时不要惊动朝廷。如果国府库能依靠这一套动作改善经济状况，就说明改动是可行的，以后大人上奏朝廷，自然会变得更有底气。”
“以国府库的名义放债……”贾尚杰听了就有点儿头皮发麻，心说这人嘴上说得轻松，但行动起来也是影响巨大的，他这么一声不吭地先斩后奏，是要把所有的压力都丢在他这个尚书的身上。
夏商继续说：“要去民间借钱，自然是往最有钱的地方跑，丰汇钱庄可是个不二的选择。只可惜丰汇钱庄的人过于傲慢，连下官的来意都被清楚便把下官赶出来了。这事儿，大人可要给下官做主啊！”
贾尚杰又擦了擦汗：“这个……这个行吧。”
心里却在想这个惹事精。
这些都是没用的废话，夏商这才把萧蔻儿推到了贾尚杰的面前。
“下官没有在丰汇钱庄身上借到钱，但在徐州萧家的大小姐深明大义，愿意借钱给我们，缓解国府库的资金紧张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