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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屋外风吹凉     红楼春txt下载     红楼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三章 毒杀!(第二更!)

    至尹家前厅,正见尹朝和恪和郡王李暄两个,一个往东斜倚着,一个往西斜倚着,舅甥俩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随口扯着淡。

    尹浩则有些无奈的看着二人,时而小口吃茶,大多时候在思虑着甚么……

    看到贾蔷进来后,尹浩忙站起身来,又见东倒西歪的父亲和表兄,干咳了两声。

    尹朝斜眼瞟过来,一见贾蔷进来,忙坐正身子,老泰山的威严体面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他也干咳了声,对犹自斜着身子翘着腿,抖啊抖啊抖的李暄道:“小五儿,好好坐好!你说说你,你娘为了你这坐相,专门请了多少礼仪师傅教你,怎么就教不过来呢?”

    李暄闻言,头也不抬的嗤笑了声,道:“舅舅,咱爷俩谁也别说谁!要说这样坐,我还是跟你学的!前几回我被绑在宫里学坐相,敢情身边的人不是舅舅你?”

    听闻此言,尹朝面皮大臊,气道:“你少胡说八道!回头看看,谁来了?没见过你这样懒的!”

    李暄这才舍得出力气把脑袋往边上抬了抬,看到贾蔷进来后,一骨碌翻身坐正,埋怨道:“你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再晚些,爷都要在这铺床褥子睡一觉了……”

    贾蔷好奇:“王爷寻我有事?”

    李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摆手道:“还是那八瓣子事!贾蔷,你来内务府帮我如何?”

    贾蔷笑了笑,道:“担当甚么差事,这是皇命,岂有我想当甚么就当甚么的道理?”

    李暄头疼道:“这道理我还不比你知道?你先来我这边,帮我想想主意总成罢?先帮我赚几笔银子,充盈充盈内库,不然我头发都开始掉了!你瞧瞧,你瞧瞧……”

    贾蔷瞧个蛋,摇头道:“我能有甚么法子……”

    李暄恼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齐家合伙做营生,赚的银子海了去了!那天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还和镇国公牛家、理国公柳家他们一起,怎么,和本王做事辱没你贾家了?”话锋一转,又赔笑道:“贾蔷贾蔷,这银子又不是我自己拿来受用,对不对?内库里没银子,父皇母后的日子都要过的紧巴巴的,总不能再让我母后巴巴的回娘家来借银子罢?出个主意,出个主意如何?”

    贾蔷想了想,道:“有吴天佑家前例在,王爷又何须问我?我听说内务府里水很深,手脚干净的不多。”

    李暄闻言无语,道:“你这是甚么鬼主意?”

    内务府那笔烂帐,牵扯的何止是一些内务府大臣,更多的大头其实在几个王爷那边,果真往下查,查到九华宫一点都不奇怪。

    李暄虽顽劣些,可又不是傻子。

    听他这般说,贾蔷也只能摇头道:“其他的,我连内务府里都在干甚么也不知道,能想出甚么主意来?”

    李暄挤眉弄眼道:“你是不是傻?你不是有染布的方子么?拿来和内务府合伙啊!和齐家、王家、赵家那些土财主有甚么好的,咱们来合作,内务府里有专司织造的衙门,岂不比和他们合作强百倍?我都让人打听了,你那方子染出的东西是好,不愁卖不出去!”

    贾蔷连连摇头道:“不必,不划算。”

    李暄一怔,眨了眨眼,道:“怎么不划算?”

    贾蔷道:“果真大规模推出去,一口气得罪八大布号不说,赚的也未必能多多少。八大布号背后,哪一家不牵扯一堆高门?”

    李暄想不通:“还有谁能迈得过天家去?”

    贾蔷奇道:“既然内务府这么厉害,怎还容得下那么多蛀虫亏空?就算织造司果真赚了银子,这些银子首先要抛除整个内务府的开销嚼用后,才算净利罢?到头来,得罪了那么些人,白便宜内务府里的头头尾尾了,我又能落到几个?这种傻事我怎么可能去做,所以王爷实不必打我的主意……”

    李暄闻言,气的想骂人,道:“你只算金银的账,就不算算做成此事,我父皇母后开心后的账?你还缺银子不成?”

    贾蔷呵呵笑了笑,道:“对皇上、皇后尽忠,是人臣的本分。何谓本分?在其位,谋其政!我一个五城兵马司的都指挥,怎么能掺和内务府的事呢?果真掺和了,怕皇上、皇后非但不会高兴,反而会生气。便是朝廷上的御史言官,也会弹劾我私自结交皇子。所以王爷此事,还是休要多想的好。”

    这时尹朝也劝道:“小五儿,我劝你也别胡想八想,老二前车之鉴,你仔细着些,别让你母后再伤心了。”

    李暄闻言,“咚”的一下又瘫倒在椅子上,有气没力道:“这不是短银子短狠了么,啧,到哪去发一笔大财啊……”

    尹朝问贾蔷道:“小五儿成天跟我说,你是个小财神,果真没法子?”

    贾蔷摇头道:“按理说,像内务府这样的地方,有人有人,要各种秘方也都有,各般政策更是旁的商贾做梦都难企及的,便是放头猪去管……当然,我不是说王爷是猪。”

    见李暄滴溜一下睁开了一只眼瞄他,贾蔷好笑道:“我的意思是说,这种条件,无论如何都该大赚特赚才对。”

    李暄骂道:“这他娘的不都是废话么?可这些年来,赚了个鸟毛都没落着,不往里赔就不错了!”

    尹朝问贾蔷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贾蔷耸耸肩道:“干活的人少,吃饭的人多,上下捞银子的更是塞满了人。果真皇上调我去内务府,我第一件事要办的,也是先办人。不然,那就是个无底洞,有多少银子都不够上下那么多张嘴一起吃的。”

    尹朝看向李暄,道:“你一个掌着内务府的皇子,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捞银子?”

    贾蔷心里好笑,怕这位皇子带头在捞……

    李暄叹息道:“舅舅,那里面不是这个府门下的人,就是那个府门下的人。别说上一辈的,就是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他们哪个门下没人在内务府当差?我一个当弟弟的,还能打了他们的脸不成?”

    尹朝闻言,不无同情的看向李暄。

    贾蔷暗自摇头,其实几个皇子的事才好办,不过隆安帝一道旨意的事罢了。

    可上一代,甚至还有上上一代,各家王府在内务府塞的人,那才叫棘手。

    本朝诸事但凡涉及到太上皇,就没一个是好解决的。

    别说李暄,就是隆安帝又能如何?

    尹家前厅内陷入了一阵静默,过了好一阵,李暄才回过神来,看着贾蔷问道:“贾蔷,要是有一日,内务府那些活忘八们都老实了,你果真能让内务府躺着赚银子?”

    贾蔷劝道:“果真能将内务府肃清干净了,也不用我出甚么主意,按部就班的做就足够了。”

    “姥姥!”

    骂了句粗话后,李暄站起身来,道:“走了,不说了!”

    尹朝不乐意道:“都这个点儿了,要往哪去?昨儿我让人逮了一晚上的雀,就等着今晚烤金黄喽下酒吃,他们都不爱吃,你走了我找哪个陪酒?”

    李暄没好气道:“舅舅,你找你这位好姑爷陪罢!我还能做甚,回去困大觉去!”

    尹朝笑道:“那就好,我还道你要进宫,辞了这差事呢。”

    李暄无语的看了这不靠谱的舅舅一眼,长叹一声道:“我倒是不想做这劳什子内务府总管了,忒憋屈,可我也得敢到父皇跟前说不干了才行……”又目光好笑的看着贾蔷,道:“怪道父皇、母后都不肯放你进内务府,果真放进来,还真要捅破天。罢罢,日后再说罢!”

    贾蔷正要谦逊两句时,忽见尹家管家急急进来,对尹朝、贾蔷道:“老爷,外面有贾家人紧急求见侯爷,说是有极要紧的事要报上来。”

    此言一出,尹朝、李暄和尹浩的面色都古怪起来。

    这场景何其眼熟?

    贾蔷也皱起眉头,正要往外走,蔫儿了半天的李暄却来了精神了,忙道:“叫进来叫进来,我倒看看,这惹事精又要惹出甚么事来!”

    贾蔷用“我了个大草”的眼神看了李暄一眼后,也只能与尹家管家点头道:“且先叫进来罢。”

    没一会儿,就见尹家管家居然领着李婧进来。

    见到是她,贾蔷心中咯噔一声,知道必是发生了大事,不然不会是她来。

    果不其然,就听李婧沉声道:“爷,出事了,忠勤伯世子杨鲁死了。经仵作检验,是被人在药里下毒毒杀的!”

    此言一出,贾蔷自然面色凝重,便是尹家父子和李暄,脸色都难看起来。

    忠勤伯开府伯爷杨振,虽只是一个伯爷,但擅守之名,在元平功臣中也是响当当的。

    高祖、世祖二朝,将中原大地上的鞑虏异族斩尽杀绝,又北出长城三千里,想将祸患中原几千年的牧族杀绝。

    只是,在万里草原之上,想杀绝异族何其难也。

    高祖、世祖二朝与北方民族纠缠了几十年,在发现确实难以灭绝他们后,便在北方沿长城防线,设下九个军事重镇,以防异族。

    而忠勤伯府,便是世祖爷钦点,镇守甘肃镇的将门。

    第一代忠勤伯杨振病死在嘉峪关上,第二代忠勤伯杨华又戍边二十年。

    朝廷为防军中藩镇之祸,已经定下了明岁九边总兵轮换的大政,忠勤伯杨华要回京受封,说不得抬爵一级都有可能。

    然而,这种国之功臣,世子才回京就被人给毒杀了!

    关键是,才与贾家发生过冲突……

    贾蔷轻轻吸了口凉气后,对李婧道:“先去外面等我,我去里面,与太夫人言语一声就出来。”

    “是。”

    ……

    PS:还差一更,今天搞定!

第三百九十四章 路遇 (第三更!)

    尹家,萱慈堂。

    此时宝钗还未回来,应是聊的投机。

    贾蔷和李暄并尹家父子进来后,说明了突发之事。

    李暄许还在记仇贾蔷不帮他,所以笑的格外得意,道:“前儿才和人起了冲突,今儿人就死了,贾蔷惹出大祸喽!”

    尹家太夫人斥道:“你少胡说!此事断不能和蔷哥儿相干!”

    二太太宋氏也摇头道:“果真和蔷哥儿相干,又岂会是现在毒杀?想陷害他,当晚上寻个手段害了,那才叫狠毒,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会儿子再下毒,如何能怪到蔷哥儿身上?”

    尹家太夫人点了点头,道:“我瞧着,这手段更像是他们自家不素净,起了萧墙之祸。忠勤伯府……我记得,统共就两个儿子罢?”

    尹家太夫人看向尹浩,他在家操持着家业,对外面的事知道的多些。

    尹浩点头道:“是,老太太。杨家女儿多些,嫡庶加起来有七八个,儿子只有两个,小的叫杨鲁,今年十八岁,是嫡子,跟随忠勤伯在甘肃镇戍边三四年了,请了世子封。长的二十来岁,叫杨奇,是庶子,平日里在忠勤伯府打理家业。忠勤伯杨华极少回京,所以……”

    尹家太夫人闻言,面色肃然,沉声道:“我看此事多半跑不了就是那个杨家的长子了,纵然不是他,也必和他相干。这便是嫡子非长,长子非嫡的下场。”

    贾蔷见尹家太夫人目光落在他身上,倒吸了口凉气,道:“老太太,您怎么只叮嘱我啊?五哥和王爷也在这啊!”

    尹家太夫人闻言笑了起来,尹家妇人们也多笑开了,二太太宋氏笑道:“那是因为太夫人最喜欢你!”

    大太太秦氏也笑道:“原本两个五儿最得意,如今来了个孙姑爷,两个五儿也靠边站了。”

    尹浩只淡淡笑了笑,李暄却嘎嘎笑道:“贾蔷你可别真信,老太太这是瞧出来了,我和浩哥儿靠谱着呢,再说我俩也都有儿子了啊,你可就不靠谱喽!也不知怎么生的,比娘们儿还好看,娘们儿兮兮的!啧啧啧!你去吃花酒,不用掏银子罢?”

    话虽如此,但连尹家的丫头都听出了这话里的酸溜溜,也惹来一阵笑骂声。

    贾蔷眉尖一挑,道:“娘们儿兮兮?王爷,咱俩比比拳脚?”

    “……”

    李暄生生气笑,道:“今儿你事多,改明儿我再同你好好掰扯!”

    尹朝虽是长辈,却是个喜欢热闹,道:“别啊!就今儿,在这撂一跤!改明儿再说改明儿的事,江哥儿他们从军中回来,再单摆个擂台轮流来,谁输了谁请东道!”

    “去去去!”

    尹家太夫人赶人道:“越说越不像,你们爷仨儿先去罢,一会儿还有内眷要来,仔细冲撞着了。”

    李暄、尹朝和尹浩三人离开,尹家太夫人打发了人去请尹子瑜和宝钗。

    等人的时候,尹家太夫人问贾蔷道:“你可是要往杨家去吊孝?”

    贾蔷点头道:“开国功臣一脉,虽然多年来一直与元平功臣不睦。但是对于这种真正为国戍边出力的门第,我心中同样敬重。出了这样的事,和我多少有那么一点干连,就更不好躲在后面。”

    尹家太夫人不掩欣赏道:“好孩子,林侍郎果真将你教的极好!遇到事,不怕事,也不必想着往后缩着藏着,光明磊落的去面对。果真杨家人说些难听的,你且先忍着,毕竟遇到这样的事,难免人家家里不顺畅。你还能抛开门户之见,也就愈发高明了。”

    贾蔷都被夸的有些面色发热了,道:“老太太,我就是做一些该做的本分事,不敢谈高明。”

    尹家太夫人摆手笑道:“不是我夸你,我是夸林如海,教得真好哇!”

    贾蔷闻言,便只能躬身行礼,代林如海谢过。

    尹家大夫人秦氏笑问贾蔷道:“那日里只母亲去了宁国府,我等未收到请柬,也不好自己硬去。那林家姑娘果真这样好?让老太太回来赞不绝口。”

    贾蔷闻言,心里苦笑,对于尹家这些女人当真有些害怕起来,忙躬身赔礼道:“当日是我的不是,未敢劳动大太太、二太太。”

    秦氏笑道:“快起来罢,不过家里顽笑话,再这般,往后家里还怎么说笑?”

    尹家太夫人也笑道:“尹家小门小户,我就教她们平日里不必死见着礼数规矩,该说笑时说笑,该热闹时热闹,果真心里有甚么不痛快,也都说出来,大家一道评评理。如此,一家人倒也还算亲近。”又对秦氏道:“我也见过那么多女孩子了,连同宫里一并算上,就没见过那样有灵气的孩子。谢灵运说,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他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我看用灵气劲来说,天下灵气有一石,林家姑娘便能独占四斗去,子瑜占四斗,天下共分二斗。”

    尹家妇人皆笑了起来,秦氏笑道:“这样也则罢了,我刚还担心,老太太说林家姑娘独占八斗,那可还了得?林家姑娘如何我没见过,可咱们家子瑜身上那份通透气派,连宫里太上皇、皇太后和皇上都赞着,还真没见过谁能迈得过去。”

    尹家太夫人笑道:“等日后得机会,你见着了就知道了,当真是个聪明伶俐之极的好姑娘。”

    底下当了半天透明人的薛姨妈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虽还未见过尹家姑娘,可见过黛玉啊!

    她自认自家女儿宝钗,是不逊于黛玉的。

    若非说哪里差了,许是就差在家境上吧……

    正当这般作想时,就见尹家丫头引了尹子瑜和宝钗进来。

    尹子瑜秀美的相貌,和身上那股静意,一下就吸引住了薛姨妈。

    薛姨妈打量着她,原以为天生一个哑巴,必然生这一副常年自哀的苦相。

    谁料竟是嘴角噙着浅浅的微笑,明眸善睐!

    宝钗相貌上也不弱,可身份上的差距,再加上……自己收敛起一些光彩来,所以看起来,倒是尹家姑娘稍胜一筹。

    二人上堂后,尹子瑜先与尹家太夫人并二位夫人见礼,然后与贾蔷微微颔首致意,最后居然连薛姨妈也不漏,欠身一礼后,方被满眼慈爱的尹家太夫人连连招手,招到了高台软榻上,拉着手坐下。

    尹家太夫人对尹子瑜道:“外面又出了些是非,蔷哥儿要回去处理一番。”

    尹子瑜闻言,看向贾蔷,点了点头。

    见她这样表达,尹家人已经习以为常,倒是薛姨妈心里那股不服气突然就散了,甚至还生出怜悯同情来。

    生的再好,命再好,又能如何?

    说到底,终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

    离了尹家,至宁荣街。

    贾蔷先让人送了薛姨妈娘俩回香儿胡同,他回府换了身素衣,备了些礼后,便带人直接往忠勤伯府行去。

    李婧跟在他身边,小声说着一些人手安插之事……

    贾蔷不关心这些,道:“这些事你操持着我就放心了,只是你虽想当个江湖侠女,可也没有总不着家的道理罢?我这奔波几天就累的骨头像是散架了一样,你没白没黑的拼,就不累?”

    李婧笑道:“虽也累些,不过也还好。如今金沙帮一直在招揽人手,必会有人往里面掺沙子,我要带人盯着些。说起来,扬州那批人手真是让咱们捡到宝了,会打打杀杀的且不说,其他各类有长才的,简直五花八门,无所不包。便是连辨别忠奸,设门槛考验人的人,都有几个。还有会排兵布阵的……”

    贾蔷闻言眉尖一挑,道:“排兵布阵?”

    李婧笑道:“不是沙场上那种,是江湖厮杀门派斗争的那种,为了布局东城,和我密议了三天三夜。如今有五城兵马司配合,东城地界上,那些平日里恃强逞凶无恶不作的大小帮派,已经被一扫而空。那些背后有跟脚的,要么被剿灭退出东城,要么投了金沙帮。打打杀杀倒在其次,关键是排兵布阵攻心厉害。”

    贾蔷闻言,看着李婧不无崇拜的神情,看了会儿问道:“密议三天三夜,男的女的?”

    “噗嗤!”

    李婧忍不住气笑道:“爷说甚么呢,我虽是江湖儿女,难道果真连男女避讳都不顾了?是个老婆婆,爷见过啊。”

    贾蔷闻言,想起那个个儿不高,满头银发,脸上一颗痣上还长着一根毛的黑脸老太,睁大眼睛道:“不会吧?她有这份能耐?!”

    李婧哼哼笑道:“爷可不要以貌取人!祁嬷嬷可是说了,当初但凡白家肯听她的,也断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恨白家上下都是个以貌取人的,只知道招揽武艺高强的,到头来又有甚么用?”

    贾蔷点头道:“有道理!那这位祁嬷嬷可有甚么要求没有?”

    李婧忙道:“正要寻机会同爷说这事呢,祁嬷嬷旁的都不要,金银也不缺,只放心不下她那跛脚孙子,说她孙子最好读书,希望能有一个好下场。”

    贾蔷应下道:“此事容易,告诉她,让她放心便是。”

    等快到了杨府,越往里去,看到的开国功臣也就越多,看向他的目光,多有不善。

    待到了归义坊杨家不远处的正永街,贾蔷遇到了当日菊月楼发生冲突的宣德侯世子董川、东川候世子陈然等八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董川年长沉稳些,看着贾蔷沉声道:“宁侯这会儿来,是为了甚么?”

    贾蔷淡淡道:“当日之冲突,算是功臣子弟年轻一辈的比武较量,虽谈不上不打不相识,但多少和我有些干碍。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躲在后面装无事人。所以就来看看,有没有可尽一份力的地方。”

    董川闻言,盯着贾蔷看了稍许,道:“绣衣卫和刑部那边已经派了许多人手过来,查验完后将鲁哥儿的大哥杨齐带走后,才放开了忠勤伯府供吊孝。此事和你没甚么相干,你且回罢。鲁哥儿未必想见到你。”

    贾蔷看着董川道:“我来此,本不是为了自证清白,原也不需要。只是当日既然约好了,下月初一擂台上见,如今杨鲁先走一步,我来送送他。”

    东川候世子陈然在后面死死盯了贾蔷半晌后,对董川道:“明远哥,他想送,让他送就是!既然人家想要下个月初一擂台上见真章,咱们也别顽不起!到那一日,我来替鲁子上台!”

    贾蔷轻轻一笑,道:“保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陈然闻言差点气炸,正要再放狠话,就听街边传来一道声音:“贾蔷?你在这里做甚么?”

    贾蔷回头看去,只见一架纹龙马车上,窗帏打开,露出四皇子恪荣郡王李时的脸来。

    贾蔷并董川等人上前见礼罢,回道:“听闻忠勤伯世子出了事,就过来吊孝一番。”

    李时闻言明显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头笑道:“极好,都是功勋子弟,忠勤伯世子出了事,能来送一遭,也是你勋贵门第应尽之义。你可愿与本王同车,一起进去?刚才父皇招我去,吩咐下了这个差事时,母后还提到了你。”

    贾蔷忙笑着婉拒道:“不必了,下官岂敢僭越?再者,刚与董川他们约好了,一起进去,不好失信。”

    李时闻言也未在意,温和一笑后,道:“如此也罢,只是往后与我谈话,不必自称甚么下官,马上就是亲戚了。等得闲了,记得来我王府坐坐。”

    贾蔷应下后,李时又与董川等人微笑点头,而后往杨府而去。

    看着王驾前去,贾蔷心中疑惑不解,大皇子分明就在兵部,按理说当是李景前来才对,怎会是满朝上下有口皆碑的李时来?

    这……

    这个举动,怕是比杨鲁惨死,更让有心人心惊!

    ……

    PS:上一章写出了事后,好多书友简直拍桌而起,骂这算甚么陷害计谋,太low了。本来想挨个解释一下,最后实在心累,算了。

    果真要搞是非往贾蔷身上泼脏水,前面又何必写要交好这些中立势力?当晚上直接写死杨鲁不是更好?

    总要多点耐心,不是出现个女的就是贾蔷的,不是死个人就是冲贾蔷来的,有很多情节描写是为了铺垫,是为剧情服务。

    我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来写吧,今天书城那边的书友倒都在叫好,吾心甚慰啊。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知好歹 (第一更!)

    归义坊正永街,忠勤伯杨家。

    今日,对忠勤伯府来说,是至悲至痛的一天。

    杨家的天,都塌了!

    杨家太夫人生生痛昏过去三次,若非宫里紧急派来国手御医,怕也难撑过今日。

    忠勤伯夫人金氏,几次寻死不成,终抱着杨鲁的尸身,哭昏过去。

    满府缟素。

    尽管天子派了四皇子亲自前来吊孝,也追赠了杨鲁武烈将军的封号,算得上是死后哀荣。

    可是,对杨家来说,还有甚么意义呢?

    杨家自老伯爷杨振起,算上杨鲁这一辈,三代人在风沙黄土间为国戍边,今岁原本功成,杨振之子杨华回京后极有可能因功晋爵封侯,若是再提调一营十二团营兵马,那杨家即刻将因此成为京城有数的武勋将门,炙手可热!

    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成了泡沫。

    杨华长子杨齐受了小妾挑唆,担心杨鲁回来后,忠勤伯府再无杨齐立身之地,这些年杨齐的风光也将不复存在,因而暗中在杨鲁汤药中下毒,毒杀了杨鲁。

    这等粗陋的手段,哪里能瞒得过绣衣卫和刑部诸多精锐老人的追查,连一个时辰都没用,就破了此案。

    对杨家来说,又是一个更大的晴天霹雳。

    老伯杨振戍守甘肃镇三十载,一辈子也只一儿一女,杨华虽生二子,却是一子杀一子。

    杨家竟然就此断绝了!

    杨家发生这样的事,在京的元平功臣几乎悉数赶来。

    贾蔷进来时,赵国公姜铎正老眼含泪的劝慰着再度醒来的杨家太夫人。

    连沉寂多年,和赵国公不对付的其他三个国公府,宋国公刘桦、莱国公徐涵和卫国公郭兴都来了。

    只是这三家当初在迁都一事上跟着英国公府、成国公府和太上皇唱反调,结果被太上皇联手赵国公先除了英国公、成国公,随后晾了其他三家国公府二十年。

    老国公早就郁郁而终,如今三位,都是承袭的爵位,在军中也没多少势力可言了。

    承袭了这一代后,再下一辈,三家国公府也将走上贾家的老路……

    另外元平二十四武侯,除却被抄家的三家,无子除爵的一家,戍边和在军中公干的八家外,其余十二家也悉数到了。

    至于其余伯、子、男,加起来足有一二百人。

    正是这些人,主导着大燕军方。

    贾蔷到来后,都为这些人沉默肃煞的气势所慑,感觉心头压抑的紧。

    眼下操持杨鲁丧事的,是杨家一旁支族人,听得门子传报了贾蔷的身份和赠礼后,有些拿不准主意,到了灵堂上来请杨家太夫人定夺。

    也不知杨家太夫人怎样想的,就让人放了进来。

    贾蔷步步而入后,就感觉到无数道凌厉深沉审视的目光看来,让他每向前一步,都感到压力大一分。

    不管如何选择,只要开国功臣一脉想要在军中占据位置,就一定会与这些元平功臣成为敌人。而军中的斗争,其残酷性往往更直接……

    至停灵前,贾蔷对着灵前三鞠躬,而后接过香,正要上前插入香炉时,就见雄武候王德身后,其子王杰大声道:“贾蔷,你来做甚么?杨鲁之死,和你脱不了干系!”

    贾蔷恍若未闻,连停顿都未停顿一下,将香插入香炉内,又凝视了棺栋稍许后,转过身来,看向杨家太夫人,再鞠躬行礼,沉声道:“太夫人,节哀顺变。”

    杨家太夫人目光复杂的看着贾蔷,有仇恨,也有悔恨。

    贾蔷沉吟稍许,转过头看向元平功臣行列,在末尾位置寻到了董川,道:“董世兄,菊月楼上所发生之事,可曾告诉过太夫人?”

    董川眼圈发红,可见方才哭过,不过也没不答,道:“自然说过,不然,今日你岂能进来?”

    贾蔷拱手谢过,而后转身重新面对杨家太夫人,道:“太夫人,晚辈不是自我辩解,只是我们武勋子弟,动手较量过过招,原是常有的事。我和董川、陈然他们说过,擂台上的事,擂台上了,绝不如那起子没出息的混帐,私下里再纠缠不清,丢人现眼。而且,我们还约好了,下月初一,在太平会馆继续摆擂,比武论英雄。没想到,世兄就这样去了。此事,到底与晚辈有些干连,若杨家有任何需要晚辈出力的地方,还请太夫人务必给晚辈一个机会赎过。”

    杨家太夫人连叹息都是颤抖的,长叹一声后,实在不知说甚么,摆了摆手,示意贾蔷可以走了。

    贾蔷也自知杨家人不好受,也不多牵扯,又与杨家太夫人行一礼,就准备离去。

    却听在杨家太夫人身旁一直打量他的赵国公姜铎道:“贾家小子,且等等!”

    贾蔷顿住脚,回头看向这老货。

    赵国公姜铎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和防备,哼了声后,对杨家太夫人道:“弟妹啊,眼下这天儿一日比一日热,护城河里的冰早都化了。哥儿眼下还不能入土,总要等他老子赶回来看他一眼。忠勤伯回来的再快,也要到夏天。咱们元平功臣多精穷,没几家挖冰窖搞这劳什子顽意儿。我府上虽然有一些藏冰,可就算都拉来了,也不够哇。此事,怕还是要落在这位贾家侯爷身上,他家有的是银子。”

    杨家太夫人闻言,颤着身子,缓缓抬眼看向贾蔷,难张此口。

    贾蔷心里骂了姜铎一句后,却是连忙表态道:“太夫人放心,晚辈稍会儿回去,就打发人来送冰。每日二十方,到忠勤伯回来,杨鲁下葬为止。此微薄之意,不止为晚辈惭愧之心,更以表贾家对忠勤伯府,为国戍边数十载卓著功勋之敬仰。望太夫人莫要嫌弃。”

    此言一出,元平功臣席位上,诸多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没想到,眼前这位素以霸道狂妄著称的少年侯爷,能做到这一步。

    四皇子李时对杨家太夫人道:“太夫人,贾蔷和杨鲁在菊月楼上的打斗,原是衙内子弟们之间的寻常打斗,并不涉及恩怨。如今他既然有此悔过之心,太夫人是否能宽宥了他?”

    杨家太夫人落下泪来,道:“王爷,老身非是非不明迁怒诿过的老糊涂。此事原和人家没甚相干,是杨家自己造的孽,如今人家还舍下如此多银子来,帮我杨家买冰,杨家还谈甚么宽宥不宽宥?”

    说罢,让左右丫头搀起身来,要与贾蔷还礼。

    贾蔷忙回避开,等姜铎、李时劝下了杨家太夫人后,贾蔷便不再多留,告辞离去。

    看着这位近来名动京城,隐隐已经成为开国功臣一系扛鼎人物的少年武侯,一众元平功臣神色各异。

    有不屑的,有憎恨的,有漠然的,也有刮目相看的。

    唯有赵国公姜铎,看着他的背影呵呵了声……

    ……

    荣国府,荣庆堂。

    薛姨妈和宝钗回来后,还未坐稳当,就被得了信儿的贾母派了凤姐儿请了来。

    众人看到宝钗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和锦绣双蝶钿花裙,无不纷纷眼前一亮。

    贾母最喜爱漂亮女孩子,因而笑道:“敢情出门才肯穿这样的好衣裳?平日里来我这里,只往素里穿,你大嫂子穿青尼罗,你也跟着穿青色?那哪里是你们这个年纪该穿的颜色?”

    薛姨妈闻言,笑着摆手道:“别提此事了,今日去了尹家,人家太夫人见她穿的这样素,当场就让人选了衣裳来,让她给换上了。还说她家郡主原也爱穿素的,对付这样的丫头,只能硬着来才能伏她们,断不能给她们留余地。也还别说,今儿我见了尹家那位郡主,竟然半点苦哀之气也没有。可见人家是有道理的,这衣食住行,果然是和人的运道连着的。”

    贾母闻言一怔,王夫人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她家让宝丫头当场换衣裳?蔷哥儿怎么说?”

    薛姨妈笑道:“蔷哥儿起初倒是有些不高兴,说回头让宝丫头自己换,尹家太夫人不许,不过人家原也是好心。”

    贾母笑了笑,道:“可怜父母心,这下马威,怕就是为了看看宝丫头甚么性子。若是小家子里娇生惯养出来的,必受不得这委屈,再加上有蔷哥儿在,怕是要闹将开来。若是这般性子,往后尹家也果真就要当个女官,仔细要求规矩了。连我们这样的人家里,都养着几个教养嬷嬷,尹家的教养嬷嬷多半是宫里出来的。果真如此,宝丫头往后就要吃足苦头喽!不过我料宝丫头必不至于此……”

    薛姨妈不无高兴笑道:“可不就是这样嘛,蔷哥儿还想再劝劝,宝丫头便说了,能得太夫人教诲,原是福气。不过也看得出来,她家怎么这样喜欢蔷哥儿?今日五皇子也去了,人家又是王爷又是皇子,还是亲外孙,也被蔷哥儿比下去了!她家太夫人将蔷哥儿夸了又夸,大太太和二太太也喜欢的紧。”

    贾母哼哼一笑,道:“原就生的得意了些,你们看看他那脾性,霸道的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偏生的比女孩子还秀气。再加上这样年纪,承着一座国公府的家业,封了一等侯。且东府又没甚么正经长辈,连站规矩晨昏定省也一并免了。这样的人家,谁不喜欢?”

    是啊,谁不喜欢?

    当年贾代善和贾母看到林如海,不也喜欢的甚么似的?

    说起来,这翁婿俩倒有几分像呢。

    不过这话也就贾母敢说,其他人连接话都不好接。

    贾母见此笑了笑,问宝钗道:“宝丫头,蔷哥儿送你去见尹家郡主,他可和人家正经说话了?”

    宝钗抿嘴笑道:“说了,郡主虽口不能言,却以文墨和蔷哥儿交流,瞧着也挺好。不过蔷哥儿没写多少,就走了,说前面还有事。”

    贾母闻言,既欣慰又有恼火,最终咬牙啐了句:“呸!这也是个不知好歹的!”

    ……

    PS: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批评我的人,一般都是确认了无法从颜值上打败我,只能批评我的才华了,嘿嘿,没用的!

第三百九十六章 西瓜 (第二更!)

    “叫我干甚么?”

    贾蔷刚回到宁府,还未进门平复一下被今日事激的有些余悸的心,就见荣府的林之孝在门口候着,说西府老太太叫他过去。

    林之孝赔笑道:“侯爷说笑了,老太太的事,奴才如何能得知?”

    贾蔷抽了抽嘴角,也没多说甚么,让李婧去告诉齐筠,按日往杨家送冰后,还是往西府去了。

    今日杨家太夫人的惨状,着实让他心中压抑。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让他难免心生恻隐……

    进了荣府大门往里过了内仪门,就见一架马车从身边路过,他原也没当回事,不想马车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一个是平儿,一个是丰儿。

    平儿是凤姐儿当初从王家带来的陪嫁丫头,后虽名义上许给贾琏当通房,也不过为了摆脱一个好妒的名头,私下里却是碰也不许碰。

    丰儿则是来贾府才收的丫头,却对凤姐儿忠心耿耿,行事爽利周全,极得凤姐儿信用。

    因贾蔷上回将贾家家生奴才扫荡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扫空了。

    手底下少了那么多管事媳妇,凤姐儿实在忙不过来,终还是将手里的大权交出了一半出去,让平儿和丰儿帮她分担了许多琐碎事。

    见此二人下了马车迎面走来,贾蔷看着平儿极清秀然气色温煦的脸,不等二人见礼,便先开口问道:“平儿姐姐有事?”

    平儿和丰儿还是依规矩见了礼,而后轻声笑道:“原没有主子走在后面,奴才坐着在前面走的道理。二来,也确实有一事,想求到侯爷跟前。”

    贾蔷摇头道:“二婶婶拿你当亲人,贾家也没几个拿你当奴才的,往后不要在我跟前这样说,听着倒牙……你且说,有甚么事?”

    平儿闻言笑的愈发亲和,道:“因大老爷和琏二爷都受了伤,二.奶奶每日里要忙着照顾老太太,所以不能常往东路院去,就托了我和丰儿每天去看一遭……”

    贾蔷“咦”了声,问道:“他们爷俩儿还活着?”

    “……”

    见平儿、丰儿一起无言以对的模样,贾蔷呵呵了声,道:“顽笑话,平儿姐姐且继续说。”

    平儿笑了笑,又道:“琏二爷恢复的尚好,伤的原不在要害处,郎中说再将养个一个月,也就可以下拉走动了。只是大老爷那……”她叹息一声道:“怕是有些麻烦。”

    贾蔷眉尖一挑,道:“可是救不过来了?”

    平儿苦笑道:“侯爷这样说话,让我都没法接了……并不曾,郎中说,好好养着,按时用药换药,养上大半年也能养过来。”

    贾蔷点了点头,眼中不掩失望,问道:“那麻烦在哪里?”

    平儿道:“方才大太太同我说,大老爷这两天急着想吃冰酥酪,都发了几次脾气了。原也不是甚么难事,只是去年家里事太多,冬日里也没人顾及到取冰藏进冰窖,今年竟是没有冰。”

    贾蔷奇道:“去年没有采冰,那就派人出去买一块回来就是,这也作难?”

    平儿道:“打发人去了,可采买的人说,每年冰室最早也要等到三月中才开,眼下还不到三月,京城各家冰室都还没开呢,没处可买呀。”

    贾蔷闻言明白了,点头道:“正好忠勤伯世子没了,也要用冰,我打发人从他棺材边取一块回来就是。”

    “侯爷哪……”

    平儿简直满满幽怨的嗔了声。

    贾蔷呵呵笑道:“行了我知道了,回头我打发人送来就是。没其他事了吧?没其他事我就去荣庆堂见老太太了。”

    见贾蔷终于不说笑了,平儿松了口气,便和傻乐半天的丰儿一道离去了。

    ……

    “怎地才来?刚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么?”

    贾蔷一进荣庆堂,就听贾母问道。

    贾蔷叹息一声,摇头道:“路上听说大老爷许是觉得快不好了,要用冰了,我就让人去准备着。”

    贾母:“……”

    王夫人:“……”

    薛姨妈:“……”

    大人们无语,贾家姊妹们却一个个憋的辛苦之极,尤其是素来最爱大笑的湘云,强掐大腿止笑,一边疯狂想笑,一边自己掐疼的眼泪汪汪。

    盖因方才凤姐儿才抱怨过,东路院大老爷想吃冰酥酪想的紧,偏这会儿子没处买冰。

    结果贾蔷却说成这样,实在是……

    “呸!”

    贾母又气恼又好笑,板下脸来教训道:“再胡说,我必叫如海来管教你!”

    贾蔷哼哼一笑,与贾母等长辈见了个礼后,随手在宝玉座位边坐下,奇道:“咦,今儿怎么坐这了?可是也发现坐高台上这张脸愈发醒目显眼了么?”

    “噗嗤!”

    “哈哈哈哈!”

    湘云确实尽力了,可真到憋不住了,仰着脑瓜放声大笑出来。

    宝玉脸上虽好了些,但青紫红肿仍未消尽,再加上涂抹了药,模样愈发有些滑稽,但当着贾母、王夫人等人的面,谁也不敢取笑。

    没想到贾蔷一来,就说的这么精准……

    宝玉羞恼的站起来要拽打贾蔷,上面贾母唬了一跳,忙道:“宝玉莫冲动,别伤着自己个儿!”

    贾蔷都被这句话给逗笑了,看着贾母笑。

    贾母恼道:“你还笑?成日里就知道欺负宝玉!”

    贾蔷简直大感冤枉,对薛姨妈道:“姨太太来评评理,宝玉要揪打我,我连动都未动,就成了欺负宝玉。尹家萱慈堂上,我要和恪和郡王摔跤,人家尹家也没说甚么。怎么,宝玉就这样金贵?”

    贾母闻言唬了一跳,忙问薛姨妈道:“他在尹家和五皇子摔跤了?!”

    薛姨妈笑道:“是王爷先取笑哥儿的……倒也不算取笑,他是说哥儿生的比女孩子还好看,去吃花酒必不用掏银子。我瞧他是有些羡慕……”

    凤姐儿和姊妹们笑了起来,贾母还是不放心,道:“那他就要和人家王爷摔跤?可动手了没有?”

    薛姨妈笑道:“哪里能动手?尹家太夫人劝下了。”

    贾母这才松了口气,见贾蔷东看西看,又对宝玉小声说着甚么,便问道:“又怎么着了?”

    宝玉和右手边的湘云惜春都呵呵笑着摇头,听贾母问,宝玉嘻嘻笑道:“蔷哥儿问有没有甚么水果吃。”

    贾蔷摇了摇头道:“都别这样看我,刚在一群元平功臣堆里逛了一圈儿,一个个煞气腾腾的,我心里这会儿还在乱跳呢,得吃点东西压压惊……要是宝玉这样走一遭,早尿裤子了!”

    宝玉伸手要和贾蔷拼命,好歹被湘云拽住。

    见他们顽闹在一起,贾母看着喜庆,让鸳鸯去准备些果子来。

    鸳鸯走下去,待看到贾蔷一只手按退了宝玉的脸后,笑问道:“侯爷想吃甚么?”

    贾蔷问道:“都有甚么?”

    鸳鸯道:“不过是苹果、梨,橘子好像也还有些。”

    贾蔷诚恳问道:“西瓜有么?”

    一旁迎春都绷不住笑开了,嗔道:“蔷哥儿今儿果真是受了惊吓,这样顽皮!”

    探春也笑,道:“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

    贾母在上面好奇:“你今儿跑到元平功臣堆里做甚么?”

    贾蔷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道:“先前宝玉不是在菊月楼里被忠勤伯世子杨鲁打了么?”

    贾母皱眉道:“此事不是了了么?你又提这个做甚么?”她以为贾蔷还在拿宝玉取笑。

    贾蔷摇了摇头,抬起眼帘看向贾母,道:“我招惹他做甚么,不过,那杨鲁今儿突然就死了。”

    听闻此言,荣庆堂上猛然一静,随后不知多少人面色发白。

    贾母也是悚然而惊,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贾蔷奇道:“姨太太没同你们说?”

    贾母、王夫人等人齐齐看向薛姨妈,薛姨妈迷糊道:“我当时并没听真切了,当时也没提到底哪个死了啊。”

    贾蔷笑了笑,对贾母道:“不过和咱们家不相干,杨鲁是被他大哥杨齐给毒死的,绣衣卫和刑部已经破案了。”

    贾母闻言海松了口气,继而大怒道:“那你说这些唬我们做甚么?”

    贾蔷呵呵笑道:“我起初不也唬了一跳么……对了,赵国公姜铎那块老姜,非让我给杨家送些冰不可,说杨家没甚银子,元平功臣都精穷。”

    贾母也顾不得这忘八灰孙指桑骂槐了,问道:“你不曾小气了去罢?”

    贾蔷摇头道:“我已经应下了,从今日起,到杨鲁他老子回来,每天送二十块尺五见方的冰去杨家。”

    尺五见方的冰,在京城也要五两银子一块。

    也就是说,贾蔷每天要往杨家送去一百两银子。

    一个月就是三千两,这要是几个月……

    当然,做这些,并不只是为了杨家,更重要的是,做给活着的人看。

    元平功臣里,也是分出好几派的,不可能全部打死,总要交好拉拢一波,中立一波,打压一波,再除去一波……

    贾母算了算都觉得心疼,不过她更怕贾蔷心疼不送了,便道:“宁肯多花费些,也万万不能结下这等死仇。你手里银子若不宽裕,我帮你分一半。”

    贾蔷摆手笑道:“哪里用老太太出银子……”忽又抬头问身前的鸳鸯道:“到底有没有西瓜?”

    鸳鸯气的跺脚,道:“侯爷真是……这骨节儿里,哪来的西瓜?”

    贾蔷闻言站起身来,摇头抱怨道:“连西瓜也没有,急着叫我来做甚么。老太太你们先说着,我回去吃两牙瓜再来。”

    众人:“……”

    探春、湘云使劲的给惜春使眼色,惜春咯咯笑道:“蔷哥儿,咱们府上还有西瓜?我怎不知道?”

    贾蔷回头道:“你又没要过啊,不过也不多,从南省运来的,好像就剩一两个,总共也没多少,布政坊那边分去了一半,这边也吃的差不离儿了。你要吃?你要吃我给你留一牙。”

    惜春冲他一皱小鼻子,一牙?

    他不提西瓜,这会儿子谁能想起吃那个?

    可他多提了几次后,也不知怎地,连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这样年长的,此刻心里都极想念那个味道。

    贾母心里着恼这个没孝心的种子,这样的好东西,也不见分她一个。

    凤姐儿更是耐不住了,上前挽住贾蔷一只胳膊,拉扯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对贾母高声笑道:“老祖宗且先等着,今儿东府若只剩一个,我必要回半个来。若是有两个,那今儿大家就都有口福了!”

    贾母大笑,指着宝玉、探春、湘云等人道:“你们也一同去,只凤丫头如何抢得过来?再说万一他俩要是狼狈为奸合起伙来,非把西瓜吃完了不可!”

    一众姊妹们便嬉笑着蜂拥而上,拉着贾蔷往东府而去……

    ……

第三百九十七章 造化

    “宝丫头怎么不去啊?”

    见一伙子贾家姊妹和凤姐儿一起拉着贾蔷去吃大户,贾母、王夫人、薛姨妈都笑了起来。

    却发现宝钗仍坐着时,贾母不解问道。

    素日里,宝钗原也不是不合群的。

    宝钗忙笑道:“就一个西瓜,那么些人去拿尽够了。”

    贾母哂然笑道:“不过是为了取乐顽闹,谁还真为了吃那两口?”

    宝钗顿了顿,笑道:“往后怕不好和姊妹们随意顽闹了,郡主是个好静的,顽闹惯了,往后在郡主身边当差,露了本性就不好了。”

    贾母呵呵笑道:“尹家郡主我也见过,的确是个好静的。只是……她那份静,也不似寻常呆子一样干坐着,人家身上是有那份韵的。并不相干,岂有限着你不许走动的道理?再者,她家虽说金贵,可你到底是去做女官的,不是去当丫鬟奴婢的,敬着就好,不必苛待自己。”

    王夫人在一旁也缓缓笑道:“做女官也是在东府去做,就和家里一样,这般着紧做甚么?”

    贾母忙道:“谨慎些总是好事,宝丫头素来稳重,这般小心也是好的,不过眼下不必拘着。”顿了顿又问道:“你和郡主聊甚么了?”

    宝钗笑道:“也没甚么,就问了问我读了甚么书,知道我打南省来的,又问了些南边儿的乡土风俗……郡主的字写的极好,说来有趣,蔷哥儿的字就循着涪翁先生的意来写,没想到,郡主也是。”

    “哎哟!”

    贾母闻言惊喜道:“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宝钗赞道:“郡主的字如微云卷舒,清风飘拂,尤得天然之趣。每于若不经意处,可见丰神独绝。了不起,我们都不及她……旁人倒也罢,三丫头若是见着了,必是爱不释手的。”

    探春最好书法,屋子里几案上摆满了墨海笔林。

    贾母却怀疑道:“蔷哥儿能写出这样的好字来?”

    宝钗笑道:“我听林妹妹说,蔷哥儿每日里还是勤练字的,林老爷还有她家姨娘都有督促呢。”

    贾母并不大放在心上,贾家武勋之家,识得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是了,写的多好又值当甚么?

    她对宝玉就从没那么多要求……

    不过也不好说甚么,忽地想起一事,忙对宝钗道:“宝丫头还是坐车往东府走一遭,告诉蔷哥儿,就说我说的,果真还有几个,就往尹家送两个去。若只有一个,咱们今儿也别馋嘴了,给人家送去罢。亏欠了人家几回大人情了,这瓜虽不值当甚么,总算是份心意。”

    王夫人微笑道:“我瞧她们姊妹们怕是不甘心呢,闹了半晌了。”

    贾母一摆手,道:“蔷哥儿既然在这开了口,就断不会只有一个。再说,这边没有,布政坊那边兴许还有,去问玉儿要一个过来就是。玉儿必是以为,蔷哥儿已经往这边送过了,不然早就送了来。”

    宝钗也只好领了差事,笑着往东府去了。

    等荣庆堂上只剩几个大人时,贾母问薛姨妈道:“姨太太,尹家可说了,让宝丫头当几年的女官?别的才人赞善,多的三五年,少的一二年,她家可说了几年?”

    薛姨妈闻言,叹息一声道:“并没说,只道要长长久久的,当一家人般相处。”

    王夫人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看着薛姨妈,眼神有些怜悯。

    贾母也沉默了片刻后,叹息道:“尹家到底还是担心她家姑娘来贾家受了委屈,这才专门选了宝丫头来当这个才人赞善。有宝丫头在,尹家姑娘在这边岂不便利许多?”

    王夫人皱眉道:“虽是如此,也没有长长久久做下去的道理?”

    贾母摇头道:“原就和寻常的才人赞善不同,别的都是出阁前安排几年,宝丫头是出阁后的。看皇后娘娘的意思,倒有些像……”

    话虽没说出来,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老在宫里成了老姑姑和教养嬷嬷的宫女,还少了?

    眼见薛姨妈眼泪都落了下来,贾母又宽慰道:“也不至果真如此,等郡主来家住二年,尹家看明白她在贾家过的如何,说不得也就放人了。”

    薛姨妈听了却没甚么信心,只看尹家待她的态度,客气中带着明显的生分,就知道薛家在人家眼里,根本无足轻重,哪有和人家讨价还价的余地?

    许是在尹家,尤其是那位尹皇后的眼里,尹家便是宝钗的救命恩人,宝钗理当以身相许,侍奉一生……

    “先不急,左右还小,且过二年,再看看罢。”

    王夫人温声劝道。

    她也同情薛姨妈和宝钗,到底是她的亲姊妹和外甥女儿。

    可是,她却不会出甚么反对的主意。

    和尹家交好,对元春能否在宫里过得安稳十分重要。

    交好尹皇后,元春在宫里的日子就好过的多。

    要是能再生下一儿半女来,那……

    宝玉便能有一个亲王、郡王或是公主外甥,这才是最要紧的!

    至于宝钗,且看她的造化罢……

    ……

    东府。

    内仪门东的一座小院内。

    诸姊妹们看见地面上铺着十来公分厚的麦草,草堆里堆放着六七个西瓜,纷纷跟着凤姐儿欢喜的大笑开来。

    宝玉要往里进,被贾蔷一只手拎了出来,道:“别进去乱动,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一乱翻就都坏了。”

    探春奇道:“这放西瓜也还有讲究?”

    贾蔷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屋子地面,道:“看到没有,为了好好的储存,连地砖都掀了,露出泥土地面来。你以为这些瓜是随便摆放的不成?里面学问深着呢。瞧见没,每一个都要保持田间生长状态。现在咱们看到的这一面,叫‘瓜背’,就是原来向阳的一面,要向上。藏在麦草里的,叫‘瓜肚’,是原来在地里接触地面的一面,要保持朝下。

    这样放,才能多放些时日。也是今年急促了些,等明年清闲下来,我专门在府上搭一间温室,不必从南边儿运,自己种!秋日降霜的时候种起,下雪的时候正好用。”

    迎春惊叹道:“老天爷!你这也太会受用了吧……”

    贾蔷摇头道:“我原不怎么爱吃这个。”

    湘云撇嘴道:“谎话精!你不爱吃,费这么大功夫做甚么?”

    贾蔷道:“你林姐姐爱吃啊,要不我让人从南边儿弄西瓜做甚么?”

    此言一出,姊妹们登时不说话了,觉得还没到口的西瓜,都没甚滋味了。

    凤姐儿也实在受不得,“哎哟哎哟”了几声,道:“蔷儿,好歹也是个一等侯,差不多行了!在外面在家里到处耀武扬威,霸道的紧,就把全部的好都留给林妹妹?咱们也都是沾亲带故的血脉至亲,我就不信,就比林妹妹差了多少去!”

    众人大笑,探春感叹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蔷哥儿这做派,比起唐明皇宠爱杨贵妃也不差多少了。”

    迎春笑道:“这么说,林妹妹快成杨贵妃了?”

    惜春咯咯笑道:“那如何会像?”

    宝玉神色难名,语气复杂道:“林妹妹……太清瘦了些。宝姐姐才体丰怯热,才更类杨妃……”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冷哼。

    宝玉听这声音唬了一跳,这才发现周围姊妹纷纷忍笑噤声,转过头去一看,就见竟是宝钗站在那,不掩怒气的看着他,道:“我倒像杨妃,只是没一个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杨国忠的!”

    这年月,真计较起来,杨贵妃可真不是一个好女子。

    可卿卧房里还摆放着安禄山掷过伤了太真乳的木瓜,可见世人眼里此女私德如何。

    再者,唐朝以丰为美,并非是以胖子为美,是以大胸妹为美。

    从此来论,也不该宝玉来说这话。

    另外就是,薛蟠虽是个混帐德性,可待宝钗这个妹妹并不算差。

    宝钗素来多思,只道宝玉连她哥哥也一并嘲讽起来,岂能不怒?

    她近来,原就感伤身世命运之苦……

    其他姊妹们见宝钗动了真怒,一时也为其气场所慑,不好劝说。

    凤姐儿却不知在想甚么,目光在宝钗胸前打望过,又似笑非笑的看向贾蔷。

    她算是过来人,知道当世那起子下流士大夫纷纷扬言,女子当以不堪一握的鸽乳为极美,丰乳者,多是粗鄙的乳娘也。

    大户人家的太太分娩后,就没有亲自哺乳的,都是交给乳娘。

    一来许是奶少,二来也为了保持鸽乳,不能养成大胸妹。

    不过就凤姐儿所知,如今贾蔷房里的两个丫头,都不算小呢,可见他喜欢甚么样的……

    这尹家人办事也有趣,让宝钗成了尹家姑娘的才人赞善,啧啧,这和陪房丫头有甚么分别?

    果不其然,贾蔷见都没人打圆场,心中纳罕之余,便上前拍了拍宝玉的肩膀,对宝钗道:“要不我按住他,你在他脸上描着印子再来一遍?整日里就知道胡说八道,再给他长长记性,省得以后再口出无状。”

    众人都笑了起来,宝玉给女孩子赔不是从来不打磕碰,作揖道:“好姐姐,都是我的不是,原不是那个意思。”

    宝钗也不好深究,摇了摇头,对贾蔷道:“老太太说了,若是有富余的,往尹家送去一些。若只有一个,那就直接送去尹家。人家帮了咱们许多,一个瓜虽不值当甚么,聊表心意罢了。”

    贾蔷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屋里麦草上堆放的七个西瓜,道:“留一个给林妹妹,她那边可能没有了……”

    原本总共二十个,林府那边送去了十二个,那边府上正经主子才三个,哪里能吃得完,留一个不过表示一下位份罢。

    又进去拿出两个来,一个交给凤姐儿,一个交给探春,道:“这两个送去荣庆堂,一个老太太、太太和姨太太用,一个你们分着尝尝。”

    又叫过远远站在后面的晴雯和香菱,一人让抱起一个,道:“一个让人送到后街给舅母家,一个你们和宝琴、楚儿还有十二官分了,一人用勺子尝一点。得亏小角儿、小吉祥去林府和雪雁耍子去了,不然还真不够分。”

    最后两个,他抱住了,道:“这两个给尹家罢。都看着了,一个都没了,往后别再过来打土豪了。”

    众姊妹笑了起来,凤姐儿却将手里的西瓜交给了宝玉,道:“你们且先去,我和蔷儿再商议一桩要紧的事。”

    姊妹们也不多想其他,只道:“那可要快点,不然可别怪我们不给你留!”

    取笑罢,一众人说笑着离开了……

    ……

第三百九十八章 蔷儿你好下流!!

    皇城,凤藻宫。

    偏殿暖阁内。

    尹皇后精致如瓷玉的脸上,此刻满满皆是震怒之色。

    看着跪在地上的长子李景,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如今知道怕了?我几次三番劝你,你就是不听!如今惹得你父皇震怒,你再来求我有甚么用?”

    李景闻言,面皮铁青,忍了半天,方缓缓道:“母后,不是您教诲儿臣,要放下皇长子的架子,去礼贤下士么?儿臣参政兵部,去见……”

    尹皇后听他还敢反驳,不等说完便震怒喝断道:“本宫让你礼贤下士,却没让你私下里结交边关大将之子!你在上书房读书时不是读的很好么?历朝历代,可有哪个皇子私自结交领兵大将,还有好下场的?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次要不是贾蔷替你担起此事,算是遮掩过去大半,你以为还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李景闻言,铁青的面色渐渐发白,声音低沉的解释道:“母后,当日,只是意外,儿臣和王杰路过菊月楼,发现上面发生打斗,又看到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匆匆赶去劝架,这才上去的,并非有意去结交哪个。”

    尹皇后简直心累,道:“景儿,说这些有甚么用?你本是嫡出皇长子,一举一动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说是意外,可有人听么?关键是,你上去和董川他们交谈时,可曾想过避讳?你心里,可曾想过维护你父皇的威严?”

    最后一句话,说的痛心疾首!

    却也不给李景解释的机会,又问道:“贾蔷在菊月楼上,你为何不让他带亲兵上去,你凭甚么?你到底在想甚么?!即便如此,人家还是主动帮你补住了漏洞。可你呢?贾蔷和董川、陈然、杨鲁他们对阵时,你又站在哪一边?你让他差不多便行了……好啊!你这大皇子宝郡王偏向董川他们,人家贾蔷也就说了明白,当日行事,全因受了皇上的旨意,才收敛而为,和你自以为是在那主持公道一文钱的干系都没有!

    你自以为这个宝郡王和大皇子的身份有体面,可你不给人脸,还指望别人给你脸?到头来,你居然成了一个看客,威望扫地!你听听,你听听人家怎么说的?时时将你父皇挂在嘴边,记在心上,这,才是为臣之道!你是皇上的儿臣,可儿臣,也是臣!”

    此刻的尹皇后,哪里还有隆安帝前的妩媚温顺和其他人前的端庄大气,唯有凛然不可忤逆的威严。

    李景几乎气炸了,怒声道:“母后!贾蔷不过一个臣子,一个黄口孺子,儿臣看在母后和子瑜的面上,已经给足了他体面,他还想如何?”

    “啪!!”

    尹皇后一记耳光生生将李景的脸打到一边去,也打散了他的怒火,尹皇后冷笑道:“他的确不过是一个臣子,可他不是你的臣子!你素来以皇长子嫡长子自居,你目空一切,自以为那个位置天生就该落在你头上,简直可笑!我几次三番劝你,你只是不改。贾蔷是臣子,兵部那几个侯伯也是臣子,十二团营的武侯是不是臣子?你去他们跟前抖抖你皇长子的威风试试看,他们哪个搭理你!为了帮你拉拢开国功臣一系和林如海,我不惜将你表妹嫁给贾蔷为兼祧妻,你倒好,在人家跟前摆起你宝郡王的架子!到头来,连董川他们都看出来你不过是个空架子!”

    看着李景脸上一阵变幻不定,最终化为颓然,尹皇后长叹息一声,道:“李景,你是个愚蠢之人么?当年你父亲还未登基,你和几个弟弟一并入上书房读书,在诸皇子皇孙中,你的功课比哪个差?论骑射功夫,你更是龙子龙孙里的佼佼者。你办事的能为不差,不然你父皇不会让你参政兵部。可是,你做人的能为,连老五都不如。你太骄傲了,是,你父皇当年也常年冷着脸,但你要明白,低调沉稳的冷漠,和傲慢的冷漠,那是天壤之别的两回事!”

    李景心里如何作想不知,但至少面上恭敬认错道:“母后,儿臣明白了。”

    尹皇后看他这模样,就一阵苦笑,道:“你明白?知子莫若母,你果真能明白,就好了。罢了,慢慢来吧。今日事你别放在心上,让老四跑一圈,并不代表甚么,只是为了敲打你。往后,你当事事以你父皇为主,以你父皇为先。再有就是……借着子瑜这一层关系,交好贾蔷。”

    李景这次是真想不明白了,不解道:“母后,贾蔷……区区一小儿。论起实力来,开国功臣给元平功臣提鞋都不配。为何如此屈尊降贵,去结交一个落败的贾家?”

    尹皇后不无失望的看了眼李景,道:“你说的都有道理,也明白,可除了贾蔷,除了你母后苦心积虑替你打开一条缝隙的贾家外,你还敢和哪个军中大将结交,嗯?!”

    “这……”

    李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元平功臣那边太忌讳了,那边都是掌军,尤其是掌着京城十二团营的武侯,这样的人家,皇子私自结交简直是作死。

    即便是开国功臣一脉,且不提没甚好机会结交,即便果真有机会,同样也犯忌讳。

    可是,贾蔷却不同。

    尹皇后已经借着尹子瑜的亲事,和贾蔷拉上了一条甚至经过太上皇点头的正大光明的线。

    而只要将贾蔷掌握在手里,开国功臣一脉,基本上都能影响得到。

    这一刻,李景才醒悟,他母后的手段何等高明,为了他,又耗费了多大的苦心。

    见李景目光感激,尹皇后又叹息了声,道:“贾蔷尚且是其一,他背后的林如海,那才是了不得的人物。”

    李景道:“母后,真正厉害的,是韩彬、李晗、张谷、窦现他们那些名臣罢?就算将来,也是韩彬总领军机才是。”

    尹皇后闻言,皱眉怒声道:“韩半山当然厉害,可他那样的人物,会理会你?!”

    “……”

    李景闻言,脸色一青,又不出声了。

    尹皇后摇头道:“那几个,都是你父亲这几十年亲自简拔出来的大臣,半数出身寒门,另两个,家境也不高。这些人,手段高明操行高洁是其一,更入你父皇眼的,便是皆为刚正不阿宁折不弯之辈。这些的军机大学士,你即便有一日成了太子,未有大功于社稷前,他们也不会真正高看你一眼。

    但林如海不同,他是正经世家子出身,祖上四世列侯。他虽成不了礼绝百僚的元辅宰相,但绝对是你父皇心中最喜欢的臣子。既品性高洁,不屑贪腐,手段又高明,人也不迂腐,不会以直邀名,甚至,连儿子也没有……日后,你若果真能得林如海相助,景儿,那才叫如虎添翼!

    母后这个亲娘,能为你做的,都已经做到了。至于你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去吧……”

    ……

    宁国府,西路院小院。

    贾蔷引着凤姐儿来此后,先去换了身衣裳。

    回到正堂,就见凤姐儿在东瞧西看,也没理会,落座后问道:“甚么事,还专门留下来商议一番?”

    凤姐儿未答,而是反问道:“蔷儿怎不搬去宁安堂住?那边才是正经中堂。”

    贾蔷摇了摇头,道:“再等等,要将里面的家俬陈设全部换掉,连地面的砖、屋顶的瓦都更换一边再说。”

    凤姐儿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只以为他在嫌弃贾珍,不过想到贾珍那些混帐事,倒也没多说甚么,随即挨着贾蔷的座儿坐下,道明来意:“蔷儿,咱们到底要做甚么营生?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当然,我不是急,我就想问问,到底做甚么。”

    贾蔷道:“就是太平会馆里专卖女人用的那些东西,前儿你在王家,没去那边,等日后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别急,等下月才开始呢。”

    熙凤心里和猫抓的一样,满脸堆笑道:“好蔷儿,你倒是说明白一些,我心里才好有个数啊!”

    贾蔷皱眉看着她,道:“你莫非担心我坑了你一千两银子?”

    凤姐儿忙笑道:“这叫甚么话,你今天往杨家丢的银子都不止一千两,我就是……”见贾蔷面色严肃的盯着她,凤姐儿一拍手,道:“还不是前儿你同我说的那番话,我想明白了,王仁还是不能留在京里,我准备等他养好伤,就让他回金陵老家。只是他就要成亲了,家里这些年进的少出的多,内囊早上来了。所以我想着,果真这买卖年底能落一万两银子,我就多给他些银子,让他带回家嚼用养家。若是这买卖要过二年才能见收益,我就少给他些……”

    贾蔷闻言,想也不想就答道:“那你怕是要少给一些,可能还要问他借点,这买卖每天都要往里面投钱,要二三年后才能见着收益。”

    凤姐儿自然看得出这是贾蔷的顽笑话,抓住他放在几案上的手,娇声道:“好蔷儿,你就体谅体谅婶婶罢!我就那么一个弟弟,又是个不争气的,老子娘年岁也大了,如何还能管得了他?我这个姐姐若是不管,还能指望哪个?不过我打保票,只此一次,再不为例。我明白自己的身份,如今是贾家的媳妇,便是嫁妆,也该归贾家,岂有往娘家贴补的道理?只求你看在婶婶实在不容易的份上,就给个准话罢。”

    对这伏弟魔,贾蔷也没法子,道:“也不是不告诉你,只是这营生有些难以启齿……”

    凤姐儿闻言,俏脸一红,凤眸中多了些莫名的色彩,不过还是爽利笑道:“有甚么难以启齿的,你敢做这样的营生,我还不敢听?”

    贾蔷闻言,也就没所谓了,道:“我在扬州时认识了一些西洋人,交流后得知,西洋女孩子们很早就要穿上一种胸衣,不止为了美观,也为了身子的健康,防止变形和下垂……”

    “呸呸呸呸呸!!”

    话没说完,素来大方泼辣的凤姐儿一张俏脸早烧成了云霞,丹凤眼里快滴出水来,咬牙一连啐了几声,道:“蔷儿,你好下流!!”说着,双手还护向了胸前。

    “……”

    贾蔷无语稍许,尽量不理空气里的暧昧粉色……无奈道:“我原本不愿说,你非要听,耐不住你的央磨才说了……再说此事悉数交给太平会馆的女孩子们去负责,从裁缝制作,到售卖,也都只经过女孩子的手和眼,我都看不到,如何就成下流了?”

    看着贾蔷目光清明淡然,说起这等事来居然脸不红心不跳,凤姐儿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缓了些许,防备之心也放下了些,还是质问道:“好端端的,你和西洋番鬼说这些做甚么?”

    贾蔷笑了笑,道:“她们和咱们不同,她们认为自己的身子是上帝所赐,理应受到善待。所以,很早就发明了对身前有益处,维持美感的衣裳。我听了后,觉得对大燕的女人来说,也该受益,所以就想着来做了。”

    “会有人买?还要不要脸了?”

    凤姐儿严重怀疑,她这一千两银子投在这上面,多半要打水漂。

    贾蔷摇头道:“不以美为幌子,而是以女人的身子健康为名。西洋人已经研究出来了,女子一直束胸,不仅对她自己的身子骨有害,甚至还会不利子嗣。即便分娩下子嗣,也会影响子嗣的寿元和根底元气。

    其实二婶婶你自己想想也可以想到,即便是大燕,束胸的多为富贵人家的女子,这些人家的女人,是不是未必比贫贱百姓家里的女人活得长?只一个生产难关,就跟过鬼门关似的。再看看寻常百姓家里的女子,许多在田头干活,生了孩子后,继续干……

    都说人穷命硬,所以活的久,狗屁道理。而那些女人生下的孩子,一个个当苦力吃的连猪都不如,还能活那么久,再看看高门大户家里,一个个精心喂养,可子嗣艰难不说,也容易夭折。即便能长大,也多养成了弱鸡,比如贾琏、宝玉之流。

    将这番道理仔细说给那些贵人听,她们会买的!就凭这一个买卖,二婶婶日后也能成为女中陶朱!”

    凤姐儿闻言,瞬间心动了,她对金银,几乎没甚么抵抗力……

    不过,她还是关心更要紧的事:“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假的?”潜意识下,她将手按在身前……

    却见贾蔷摇头道:“自然是真的,假的如何能骗过天下人?这些不必怀疑……不过想将这门营生做大,我还需要一个西路院的总管事,想跟二婶婶你借一个人……”

    凤姐儿闻言,一个激灵道:“你要借哪个?!”

    ……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东府原有这个习俗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上。

    年已近九旬的赵国公姜铎,依旧有滋有味的吃着盖碗茶,听着一个戏官在身前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已经佝偻缩小的身体倚在椅子里,翘着二郎腿的短腿子,居然还随着戏腔抖啊抖啊抖……

    长子姜保、三子姜安和幼孙姜林站在一边,或明或暗都是满脸无奈。

    这个老不死的,听戏就听戏,眼睛往人家戏官身上瞄甚么,一脸的浪样!

    赵国公府在外面听着是个庞然大物,势力极大。

    但实际上,私下里名声并不好听,这大挫英雄气的坏名声里,大半都是这糟老头子招惹出来的……

    终于等到戏官面红耳赤的唱完这段《断桥》离去后,赵国公姜铎斜眼看着这群儿孙,瘪了瘪嘴,骂了句:“肏恁娘!”

    姜保等人无不灰头土脸,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看姜铎这精气神儿,姜保总觉得,他这位快要活成人瑞的老子,会比他活的更长……

    可无论如何,话总该问:“父亲,您今儿个在忠勤伯府,怎会帮贾蔷说话?好几家人都想不明白,前来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答……”

    姜铎骂道:“你不知道怎么答?那是因为你个球攮的是猪脑子!老子帮贾孙子说话了么?嗯?老子那是在黑他的银子!”

    姜保心累,心里只当那些骂人的话是浮云,又问道:“既然如此,你老怎还打发了林哥儿媳妇去贾家做客?”

    姜铎闻言,眼睛一转看向姜林,反问道:“你这小畜生又是怎么想的?我听说,因为玉嬛先前见过贾蔷,还说了他两句好话,你就吹鼻子瞪眼,野牛攮的小畜生,甚么好下流种子?我这孙媳妇,不比你强得多?只有那等最没出息的野种,才会成日里怀疑自己被窝里的女人。老子就想不通,怎么就生出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忘八顽意儿来?甄家奉圣夫人若在,连老子都要赔几分笑脸,知道你欺负她孙女儿,不把你小狗攮的玩意儿剁碎了喂狗!”

    姜林被骂的整个人都眩晕起来了,他原是姜家被骂的最少的一个孙子,所以大家都说他是国公爷最疼爱的孙子。

    可没想到,自从上回打了薛蟠开始,每出一回事,他就感觉到在国公府的地位降低一次。

    到了今天,已经是被骂的最狠的一个了,心碎……

    姜铎瞪着这个小孙子,“呸”的一口浓痰啐到地上,问道:“你给你老子说说看,他问的都是甚么叼毛事。说明白了,今儿就算过去了。说不明白,晚上收拾好行李,明儿一早往甘肃镇去当个校尉。当不够十年,回京一步老子就锤死你个小畜生!”

    姜林闻言心颤,九边原本就都是苦寒之地,而甘肃镇,则是苦寒中的苦寒之地,真正兔子不拉屎的不毛之地,在那里待十年,他觉得他会死……

    因此,这会儿他绞尽脑汁,开始思考如何回答。

    “快点!”

    姜铎不耐烦的催问道,这个小孙子他亲自带了几年,也教了几年。

    他认为,姜家这些儿孙里,包括姜保这些中间一辈的在内,数姜林最有脑子,天赋最高。

    这点问题,至少该说出个皮毛来才是。

    姜林深吸一口气,回道:“这些日子以来,眼看着贾蔷和林如海两人折腾,不仅除了永昌侯,连丰台大营都交了出来,可九华宫里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可见,太上皇如今果真是一心要修道当神仙了。皇上只要徐徐图之,一点点将军权拢在手里,许不过三五年的功夫后,就要成为名副其实的至尊。看皇上对林如海的恩眷,显然是视为肱骨重臣的。贾蔷……贾蔷虽然差的多,可如今他成了皇后娘娘娘家唯一嫡侄女儿的姑爷,又上了一层关系。这个时候再和他们结下死仇……不是怕,而是不值当。”

    姜铎闻言,拄着拐走到姜林跟前,唬的姜林马脸一白,就听姜铎骂道:“你小狗肏的真是该死啊!你若果真甚么都不明白,像你老子他们那群猪头猪脑也就罢了,犯糊涂也就犯糊涂,可你这下流种子,明明心里甚么都清楚,你还在闹甚么?你到底是不是老子的种?就你们这群忘八东西,还整日里盼着老子早死?老子果真死了,你们骨头都让人吃的连渣滓剩不下!”

    这话唬的姜保等人纷纷下跪,磕头道:“儿子们怎敢有如此大逆不道猪狗不如的忤逆心思?!”

    姜铎“呸”的一声又一口痰后,对姜林道:“那我让玉嬛去贾家的事,你现在能想明白么?”

    姜林违心道:“老祖宗,孙儿想明白了。既然贾家要起来了,和他家交好……”

    “放你娘的屁!”

    姜铎大声骂道:“我姜家需要向他贾家低头交好?那不叫交好,那叫不结仇,是化解仇怨!所以,才让你媳妇走一遭,明白了?你惹出的祸事,让你媳妇去帮你擦屁股,回头老子再听说你敢骂她,我砸不烂你的狗头!哪个能成大事的爷们儿,会拿自己的老婆出气?老子怎么养出来你这个小畜生?”

    姜林满面羞红,跪在地上道:“祖父大人,孙儿记下了教诲,再也不敢了!”

    姜铎骂了一圈后,也感觉精力不济了,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有些不甘心道:“老夫见过贾演、贾源,也见过贾代化和贾代善,贾演、贾源……算是英雄,但是都是马背上的英雄,不如老子文武双全。贾代化,废物一个。贾代善……唉,这老货比他老子和大伯还要强些,论战功军法,还算不错,一杆银枪,打的老子招架不住……可惜终究难挡元平大势。再说,他再了得,一死也就成了灰。所以,他们哪个能比得了老子?唉,眼见着贾家就要完犊子了,谁知道又蹦出来这么个鳖孙。再加上有林如海扶持着,那贾孙子若是不死,将来贾家未必弱于姜家。老子苦心经营了一辈子,就因为儿孙不成器,要被一个鳖头灰孙给迈过了。”

    骂罢,姜铎闭上了眼,但没看也知道一众儿孙怎么想的,道:“上回被林如海和贾孙子联手摆了一道,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哪怕没他们说,你们以为天家还能眼睁睁的看着姜家继续在军中扩大势力?盛极而衰原是天道,没必要恨人家。既然到了该往低处走,姜家就乖乖的往低处走,别想着对抗道理,老实上一些年头,姜家照样富贵。你们哪个若是脑子想不开,想去找贾家或是更作死的直接去找林如海的麻烦,最好提前给老子言语一声,老子每晚上屙的屎尿给你们留着,谁去惹祸,老子就赏给谁,呛死你们。都滚罢!”

    一群恶心的想吐的姜家人灰头土脸往外走,又听姜铎歪歪的声音传来:“姜保儿,把你媳妇叫来,让她给我捏捏肩,老子骨头都快散架了。”

    姜保:“……”

    ……

    荣府。

    过了垂花门,凤姐儿还在骂骂咧咧的。

    只一个劲说贾蔷想瞎了心了,再不可能的事!

    贾蔷冷笑连连,心里想着的却是平儿那张温柔可亲的俏脸。

    当然算不上见色起意,原也没打算甚么。

    只是这位红楼世界里,难得心地善美还能干的美人儿啊,着实不想她毁在贾琏这等忘八羔子手里。

    太平会馆西路院,也的确需要一个真正能总掌局面的女人。

    贾蔷想到了两个,一个唱白脸的,尤氏。一个怀柔唱红脸的,平儿。

    尤氏是个能力不逊于凤姐儿的,也能下得了狠手,她没甚问题。

    主要是平儿这边……

    但问题不在于凤姐儿这,别看她这会儿絮絮叨叨骂骂咧咧的,但只要有好处,她终是能回过头来的。

    问题在平儿那,这个忠心耿耿的姑娘,未必愿意……

    毕竟,她自己是不知道前世命运轨迹的。

    甚至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愿意离开凤姐儿……

    但越是明白这一点,贾蔷越不想让好人吃亏……

    眼见到了贾母院了,凤姐儿忽地站定脚,回过头来看贾蔷,道:“果真让平儿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不能白让她去!”

    贾蔷提醒道:“你少贪得无厌,说年底分你一万两,多一文钱都没有。”

    看着这个还没拔……还没过河就开始无情的坏人,凤姐儿恨的咬牙,但又不知为何,心里反倒酥酥麻麻。

    好似觉得果真这样的爷们儿,才算是真爷们儿。

    整日里被女人一撒娇求一求就软了脚的男人,能干成甚么事?

    看着贾蔷六亲不认的脸,凤姐儿啐道:“哪个缺你多出的一文钱?我是说,你不能让平儿白干!虽说让她过去,打着帮我做事的名头,可你也得另给她发一份月钱银子!”

    贾蔷闻言,扬了扬眉头,道:“这是自然,一个月怎么说也有二十两。”

    在贾家,贾母、王夫人一个月才二十两的月钱,但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寻常四口之家的百姓人家一年的嚼用了。

    比凤姐儿还高……

    凤姐儿闻言,笑道:“这还差不多!”

    贾蔷道:“那此事你去和她说。”

    凤姐儿似笑非笑看着他道:“蔷儿,说到底,她也是你琏二叔名义上的通房,你仔细着。你们东府原有这个习俗来着……”

    贾蔷闻言,上下打量了她两眼后,哼了声,绕开她,折身进了贾母院。

    被贾蔷这两眼看的面红耳赤的凤姐儿,忍不住在后面啐了口:

    “呸!”

    ……

第四百章 信使

    荣庆堂上。

    姊妹们并未出来,只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在待客。

    除了甄玉嬛外,还有赵国公府的四个嬷嬷。

    当日温柔淑静的女孩子,今日再见,已绾起青丝,成了妇人。

    贾蔷和凤姐儿一前一后进来后,贾母嗔道:“你们商议甚么去了,迟了那么久,慢怠了贵客!”

    见贾蔷进来便早就站起来的甄玉嬛,与贾蔷福礼问候道:“一年未见,侯爷安好。”

    贾蔷摆手道:“二姑姑外道了,当日南下路过淮阴时,拜见甄家太夫人,得到厚待,让以家礼相见。今岁二姑姑进京成亲,大喜之日我未归,错过了吉日,已是我的不是。原该亲自上门拜会道贺,只是后来和姜林发生了些小冲突,一来二去给耽搁了,也担心贸然上门,会给二姑姑带来不便。没想到,让二姑姑先一步登门,着实令我汗颜。还望二姑姑看在过往的份上,这侯爷二字再莫提起。”

    当日甄家太夫人李氏请了甄家内眷前来相见,让他和甄家姊妹以叔侄之礼相见。

    既然当日没反口,如今主动改口,就有些不像了,所以贾蔷认一回小辈也无妨。

    当然,甄玉嬛是甄玉嬛,姜家是姜家。

    甄玉嬛却是个极有慧心的,温婉笑道:“若是如此,姑姑之称也一并作罢了才是。家里老公爷常夸蔷哥儿,说你是少年英雄,又将你和我夫君并齐,总说都是年轻一辈人,他却远不及你。既然如此,从姜家论起来,蔷哥儿称道一声姐姐便是。”

    贾蔷从善如流,笑道:“既然二姐姐舍不得给见面礼,那姑姑之说自然作罢,还是叫姐姐就好。至于赵国公,他会夸我?呵呵,他怕是见天儿在家骂我吧?”

    甄玉嬛忙道:“果真没有这样的事,老祖宗在家虽常骂人,但对林侍郎和蔷哥儿你,却夸得不得了。”

    贾蔷权当信了,让甄玉嬛重新落座后,方对贾母道:“二婶婶落进钱眼儿里了,不给个交代,根本不放人。打又打不得……”

    “呸!”

    贾母气笑道:“有客人在,你也满嘴胡言,你仔细着!”

    贾蔷也不理会,对凤姐儿道:“今儿设一晚宴,弄好些,当日去甄家,太夫人差点没拿出龙肝凤髓来招待我和林妹妹,今儿要还一宴。虽然再怎么赶,也赶不上甄家,总要尽一份心罢。”

    甄玉嬛忙客气,凤姐儿亦是生生气笑,对贾母等人高声抱怨道:“老祖宗、太太,你们瞧瞧,这是拿我当丫头使了!如今蔷儿倒是愈发有大爷的派头了!”

    贾母笑道:“你指着人家发财,可不就得听人家的?”

    王夫人关心道:“蔷哥儿分给你一个甚么营生?”

    贾蔷看着凤姐儿道:“你说啊!”

    凤姐儿心里大骂,老娘说你娘个腿!

    这要是说了,怕直接要被贾母打发到家庙里礼佛去了。

    因而强笑道:“不过还是他的那些丝绸布帛,当个二道布贩子,不过没所谓,他的东西好,能赚到银子就成。老太太、太太且等着,等年底我发了财,必请你们个大东道!”

    贾母半玩笑半认真道:“你可别拿那事物当个正经事来做,忘了本分事,你仔细着。”

    凤姐儿忙道:“那哪里敢?我压根儿不插手那边……人家原也没准备让我管,刚还说呢,带我一道发财可以,但问我要一个人。老太太你猜猜,他要哪一个?”

    贾母闻言,狐疑的看了看贾蔷,道:“总不会,是平儿那蹄子罢?”

    凤姐儿笑道:“可不就是她!他倒也敢要,平儿如今带着丰儿帮我打理东路院和这边的一些琐碎事,每日里比我还忙,果真将她要了去,我这边哪里摆活的开?”

    贾蔷道:“让林之孝家的帮你就是,少了那么多人,哪还有那么多事?我那边确实缺个可靠能干的,本想让我舅母家的表姐去,只是我那姐姐虽也爽利聪明,可接触的人面到底还是少了些,还要重新学诰命小姐圈子里的规矩。我想了想,干脆作罢,就请我们府上的尤氏,再加上二婶婶身边的平儿姐姐出面,帮我撑起那边西路院。”

    贾母闻言,想了想,道:“此事再商议,你且好好款待好二姑娘。咱们贾家和甄家,既是老亲又是世交,你自己也说了,当日受过人家太夫人的恩惠,今儿个你来请这个东道。”

    贾蔷无语半晌,道:“怎么在西府请东道,还要我来出银子?”

    贾母等人无不大笑,道:“谁让你是个有钱的!”

    一阵顽笑罢,贾蔷在赵国公府四个嬷嬷的注视下,隔着一张桌几,挨着甄玉嬛坐下,问道:“二姐姐,你家那位老国公,是真正的老谋深算。回头你转过他,他的意思我明白了,让他放心便是。”

    这话说的一众人都摸不着头脑,贾母奇道:“你明白甚么了?”

    贾蔷呵呵道:“姜家那老……老爷子,只打发了二姐姐来,却没让姜林来送,他这是在告诉我,姜家无意和贾家为敌,但也不是害怕贾家,更无意和贾家深交。能让二姐姐来,也是想说过往的事,姜家算是翻篇儿了,要看看我们贾家的态度。”

    贾母闻言一迭声道:“既然都成了亲戚,还有甚么解不开的疙瘩?自然是都过去了!”

    赵国公府至今还有国公位,下一代仍袭国公爵,从前和贾家素无来往,有仇怨的地方,也就是先前打了薛蟠,借出了一次重甲,差点伤了黛玉罢。

    对贾母来说,岂会为了薛家和一次误会,就和这样一个人家结死仇?

    既然对面抛来了善意,贾家自然要接着。

    原本甄玉嬛都不大明白,赵国公府的那位老祖宗为何突然让她来拜访贾家,原本心里还忐忑不安。

    这会儿听闻贾蔷之言,登时恍然大悟,也不无感激的看着贾蔷。

    果真贾蔷不肯放手,继续和赵国公府为难下去,那她的日子势必要难熬……

    姜家人在赵国公府将贾蔷骂的不像人,霸道的好似个混世魔王。

    连堂堂老国公都打发她来低这个头,可见一斑。

    贾蔷能这样轻易撂开手,甄玉嬛以为,多少有她的体面在。

    而能达到这个目的,她回去后也好交差……

    贾蔷看着她笑了笑,问道:“赵国公可还说甚么了没有?”

    甄玉嬛忙道:“倒没再说甚么其他了……对了,还有一事,不过不是赵国公府的事,祖父大人让我若是有机会,可以问问蔷哥儿你甄家的事。听说,户部已经往南边下了三道追缴亏空的文书了……”

    贾蔷闻言,呵呵笑了笑,道:“此事二姐姐就不必担心了,甄家欠的亏空,多是当年太上皇南巡时,甄家四次接驾所欠下的。几百万两银子的亏空,实在骇人。不过后来景初旧年,太上皇让甄家管了几年盐政,用盐税还去了大部分。剩下一点,只要甄家肯还,并不是难事。”

    当然,其实很难……

    甄家接驾亏欠的亏空,原本已经用盐税还的七七八八了,说起来,太上皇待甄家当真不薄。

    但之后的一二十年里,甄家又从户部借下了大笔银子,造成了巨额亏空,这些银子,却都是用来贴补甄家上下的奢靡生活。

    甄应嘉在江南是有名的“甄佛”,但凡求到他门上去,就几乎没有让人空手而归的时候。

    再加上甄家的排场,每年与各家的迎来送往年节重礼,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到了今天,甄家已是无回天之力。

    不过,即便要倒,也要等到九华宫那位驾崩之后。

    所以,甄家还有几年光鲜日子……

    这些贾蔷没打算告诉甄玉嬛,一来关系并没有那么亲近,二来即便是说了,又能有甚么用?

    闲话罢,贾蔷对贾母道:“老太太,何不请姊妹们一道出来见见?当初我和林妹妹往扬州去时,路过淮阴拜见甄家太夫人,太夫人便以为贾家是世交、老亲,理当通家之好……”

    不等她说完,贾母就恼道:“你不仅指派起凤哥儿,如今倒连我也一并指派起来。这还用你多嘴?你若不开口打岔,这会儿她们姊妹早出来了。”

    说着,让抿嘴偷笑的鸳鸯去喊人。

    贾蔷也不在意,对甄玉嬛笑道:“一会儿你瞧瞧,贾家的宝玉和甄家的宝玉,到底有多像!”

    贾母笑道:“哪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嫩,除了脸上有残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

    贾蔷笑道:“等会儿让二姐姐见了,自有分辩。”

    未几,就见李纨引着贾家姊妹们自西暖阁出来。

    甄玉嬛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姊妹中间的宝玉面上,虽说还有些鼻青脸肿,却仍唬了她一跳,掩口笑道:“若不是蔷哥儿提前打下了埋伏,我只当做宝玉从家里来了,怎这样像……”

    贾母等人倒未放在心上,天下人相像者何其多,没必要较真儿。

    等姊妹们一一相见后,又闲话了片刻,甄玉嬛就起身要告辞了。

    虽贾母、王夫人等人几番相劝,甄玉嬛只道家里长辈太多,规矩重,不好独自在外用饭,下回再来云云。

    贾蔷亲自送其出门,回来后,就见贾母奇怪的看着他,道:“上回说起甄家时,你不是断言甄家必败?连琏儿都让你警告了,离甄家远着些,今日又是甚么名堂?”

    凤姐儿笑道:“蔷儿你仔细着,甄家二姑娘好归好,可那是赵国公府的大少奶奶。”

    贾蔷看神经病似的看她一眼,才回头对贾母道:“现在更能断定,甄家必败。甄家欠户部的亏空太多了,高达上百万两,根本不可能还上。太上皇在时,念在奉圣夫人的面上,还能回护一二。等到了不忍言之日时,甄家必是第一波遭清洗的。老太太,果真到了那一日,甄家若是送了财货上门,请贾家代为保管藏匿一番,却是万万不能沾手的。谁沾手,谁家跟着倒霉,抄家灭族的那种大霉!

    至于甄家的二姑娘,她已经不是甄家人了。之所以善待她,一来是当初在甄家时,她待我和林妹妹不错。二来,今日她是赵国公那块老姜的信使。

    那块老姜是快要活成精的人,见风转舵之快,超乎想象。这样的人,能不做敌人,最好不做。他以甄家二姑娘做信使,先一步低头,那我就同样善待这位二姑娘,表示善意。也不用多说甚么,把过去的恩怨,暂且化解了。”

    “暂且?!”

    “嗯,姜家那位老头儿活着一天,这恩怨就算翻篇一日。等老头儿没了,再说没了之后的事,姜家并不全是明白人。”

    “……”

    ……

第四百零一章 平儿……

    入夜,子时。

    忙碌了一天的平儿回到三间小抱厦内,看到凤姐儿已经倒在床榻上睡下了,气笑道:“奶奶这主子愈发当得有滋味了,把活计都分派给我们,奶奶倒早早歇下了。”

    一边说,一边卸下头上的头面,放在首饰箱奁里,又就着丰儿送来的热水洗了把脸。

    凤姐儿本来正躺在锦被里想着心事,都没发现她进来,等听到她说话后,才回过神来,见是平儿,笑道:“怎这早晚才回来?你刚说甚么?”

    擦了把脸,将铜盆里的水放在外间,又取了盆水至里间,也不知在洗甚么……

    隔着帷帘,平儿笑道:“奶奶在想甚么呢?我说奶奶如今愈发会当奶奶了,将活计都指派给我们,往日里奶奶不等下了夜断是回不来的,今儿倒睡的早。至于怎这早晚回来……哎,大老爷那边一刻也安生不得,不是要这个就是要那个,我又不好靠到跟前去。还有琏二爷那边,也不省心……”

    平儿似有难言之隐,正犹豫着不知说甚么才好,却听凤姐儿冷笑一声道:“他又去招惹大老爷房里的小姨娘了?”

    平儿闻言唬了一跳,惊道:“奶奶怎么知道的?”

    小桃红,是贾赦前二年才纳的小妾,也不过稀罕了半年光景,就扔一边了。

    凤姐儿自己也惊奇自己说出此事时的冷漠,哼了声,道:“甚么事瞒得过我?如今事情多,我且忍着。等忙完这一阵,再好好闹一场。”

    平儿从里间出来,将铜盆里的水倒了去后,回到里间,脱衣上了床榻上,正要拉开锦被,却听凤姐儿笑道:“今儿睡我的被子,往日都是你给我暖,今儿我替你暖一回。”

    此刻屋里就她二人在,平儿也不忸怩,就钻进了凤姐儿的被子里,果然一片暖热,躺下后,她叹息一声劝道:“奶奶何苦再闹?二爷是甚么样的人,奶奶又不是不清楚。果真闹大了,他脸上纵然无光,奶奶何曾会好受?说到底,奶奶将来还不得指着二爷过?”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傻平儿,到了今日,你还想着将来指望他?平日里府上那些婆子媳妇只暗地里道宝玉是色中恶魔,只喜欢漂亮女孩子。可这些年看下来,他真正过过手的,怕也只有袭人。再看看你的好二爷,原只当他是个贪顽的,他倒好,让他去扬州办正经事,他从瘦西湖能生生浪到秦淮河,还浪上几个来回!如今愈发不堪了,连他爹的姨娘也敢偷!让蔷儿拾掇一回,到家倒是和我使脾气,说我和蔷儿不干净!正经事样样不成,偷鸡摸狗脏的臭的,倒是一样不落。你还指望他?”

    平儿温婉劝道:“奶奶,虽是如此,可他毕竟是奶奶的正经夫君,不指望他,又能指望哪个?奶奶且忍二年,好好调理调理身子,待生下个一儿半女,往后才算有了指望呢。”

    凤姐儿闻言,犹豫了稍许,还是咬牙道:“纵如此,有些事也要谋划在前头。平儿,我在蔷儿那边谋划了桩营生,他应下归应下了,可我总不放心,担心他在里面弄鬼!”

    “啊?”

    平儿闻言,极清秀貌美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古怪,道:“奶奶还疑他?”

    凤姐儿闻言心头一跳,面上却不显,奇道:“我怎就疑不得他?他那样做大事的男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若不脸硬心黑,也做不成大事。所以越是如此,我越要疑他!”

    平儿闻言,缓缓舒了口气,笑道:“奶奶能这样想就好,我还担心……”

    凤姐儿见她这模样,破口骂道:“你这小浪蹄子,说甚么骚胡话呢?你担心甚么?”

    平儿被骂的脸红心虚,却还是强犟道:“这也能怪我?谁让奶奶平日里和他那样要好,也不避点嫌。虽说矮一辈,可毕竟那样大了。他又生的那样好,还是少年侯爷,连皇后娘娘都想着将娘家侄女儿嫁给他。奶奶和他走的这样近,还不容别人瞎想?”

    凤姐儿面色古怪的看着她道:“他有你说的那样好?我怎么没觉着……”

    平儿气笑道:“你倒想赖我的账不成?我一年与他也见不了两面。”

    听闻此言,凤姐儿笑容简直诡异起来,看的平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道:“奶奶这是甚么意思?”

    凤姐儿往跟前挪移了下,正经道:“平儿,我寻思了下,咱们往后能指望哪个?哪个都指望不上。你二爷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算我当做甚么都没发生过,他吃喝玩乐可以,迎来送往也马马虎虎,凡是花钱的,他都还凑活。可让他操持家业,赚一份家业,却是难上加难。果真有个一儿半女,到头来,还得咱们来费心思。与其等到事到临头再谋划,不如早点筹谋!”

    平儿问道:“奶奶想如何筹谋?咱们说到底,不过是娘们儿家的,连二门都出不去。”

    凤姐儿正经道:“我在蔷儿那边投了一千两银子,今后还要再追加一大笔,要在他那会馆里买一间门铺……”

    平儿闻言变了面色,急道:“奶奶,甚么门铺这样值钱?你……你可别被人给坑了去……”

    凤姐儿气笑道:“你也不看看他那边现在是甚么样的气派,还会巴巴的坑我这点银子?”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也不能完全放心得下。正巧,他今儿跟我抱怨说,他那西路院专为各府诰命小姐开的采买顽意儿的会馆,还缺个总掌事的,我就举荐了你,一年二百四十两的月钱,比我还高!”

    平儿闻言唬的脸都白了,急道:“这算甚么,奶奶怎把我给卖了?”

    凤姐儿啐道:“放屁!银子还归你,卖甚么?再说,又不是你一个,东府的尤大嫂子也一并过去。”

    见平儿怔怔的楞在那,面色苍白,凤姐儿心中不忍,却还是劝道:“你怕甚么?蔷儿说了,那里连只公苍蝇都飞不进去,来往的都是各家的诰命小姐太夫人,岂是闹着顽的?你莫非以为那里是甚么不正经的地方?老太太才领着大嫂子和家里的姊妹在里面逛过一圈儿……”

    平儿闻言,面色舒缓了些,迟疑问道:“那,难道连蔷哥儿也进不去?”

    “那当然!”

    凤姐儿道:“你以为里面是做甚么的,正经里面来往的都是各府上的诰命。蔷儿说了,没个六品安人的诰命,连进门儿的资格都没有。这样多的官家诰命,他敢进去,还要命不要了!你想甚么呢,我还能将你往火坑里推?”

    见平儿不再是那副可怜相了,凤姐儿赶紧又道:“这里面好大的买卖,我实不放心全交给蔷儿。再说,我就算信得过蔷儿,也信不过里面其他人,信不过东府的那位……蔷儿若果真信得过她们,还用得着寻我拿主意,寻个妥帖的人?平儿,等我闹一回后,贾琏果真能改了,自然是好事。可就算改了,往后要赚不到甚么银钱,到头来还得靠咱们自己。若是他狗改不了吃屎,甚至变本加厉的浑来,往后就咱们俩一起单过罢。这辈子也就那么些年头,等过完了眼一闭腿一伸,随便寻个地埋了就是。咱主仆俩能作个伴,不当孤魂野鬼就好!”

    看她说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平儿终于心软了,道:“罢,奶奶何苦说这些?我去当这个差事便是,只怕做不好,给奶奶脸上抹黑。”

    凤姐儿闻言,心里有些发虚,也不知平儿知道里面要卖甚么后,会不会将她给吃了,不过左右不必平儿去卖,她只管接待,因而笑道:“这有甚么难的?无非是陪那些诰命小姐说说话罢了。等你去了后,单有人教你该怎么说。你只记一点,里面卖的都是娘们儿家用的东西,那些丝绸都是极上等的,或是做成里面的衣裳甚么的,你莫要害臊。”

    平儿一听这话就红了脸,又羞又好笑道:“蔷二爷这样大一个侯爷了,怎还琢磨这些?真是……”

    凤姐儿笑道:“你原没听他说,这男人大丈夫,纵横沙场马革裹尸还,拼搏一生为了甚么?不就是为了封妻荫子?所以,这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所以他那西路院会馆里,不仅有女人的顽意儿,还有孩子的顽意儿。到时候,你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她又深深感叹一声,道:“哎呀!当初全当林妹妹是个可怜的,虽有老太太护着又如何?又体弱多病,不定甚么时候就没了。可如今再看看,蔷儿疼她疼成甚么了!妥妥的一等侯夫人就要到手了,那么大一座国公府的家业,再加上蔷儿这样能折腾赚银子。唉,人比人,气死人哟!”

    平儿笑着劝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奶奶羡慕林姑娘,可林姑娘果真就那样好过?眼下还不知那位皇后嫡亲侄女儿到底甚么脾性呢,若果真是个温顺的,那自然是好事。若是个心里傲气孤拐的,偏外面传成喜静温婉的,那但凡有一点不是,谁会派到她身上去?”

    凤姐儿闻言,想了想也有道理,不过还是摇了摇头道:“你是没见过蔷儿护林丫头护成甚么样了,等见了就知道了。别说是皇后的侄女儿,便是皇后的亲闺女,也未必顶用!好了,不说别的了,早点睡罢。明儿一早,你就往东府去看看,问问都要准备些甚么。”

    平儿闻言,有些心焦起来,拉住凤姐儿的胳膊道:“怎这样急?”

    凤姐儿好笑道:“你怕甚么?又不是生死离别,哪怕你不在那里,我有一个下金蛋的鸡在那边,还不常过去瞧瞧?你放心就是,短不了常见面。快睡快睡,这几日熬的我眼窝子疼。”

    平儿闻言,不再说话,偏过头去,看着油纸窗外朦朦的月色,一时间心情复杂难明,难以入睡……

    ……

    东府,贾蔷小院。

    里间,今日没人陪床,只有李婧陪同。

    李婧自跟了贾蔷以来,几乎没一日安稳的时候,连香菱都圆了房,她却还撑着。

    今夜总算得偿所愿,可她一张脸上非但没有娇羞喜色,反而成了霜雪色。

    因为……没有见红。

    尽管贾蔷再三解释,习武女子,原是如此,可李婧还是大哭一场。

    直到贾蔷用行动证明,他并不在意那个,同样对她怜爱。

    这一场折腾,一直折腾到半夜,贾蔷只觉得腰都要断了,才放下了肩头上的两条大白长腿,躺下正经说起话来……

    “爷,祁嬷嬷定了一个好大的计,让我请爷拿主意!”

    李婧神清气爽后,看着喘息的贾蔷说起正事来。

    贾蔷含混不清道:“那个老白纸扇,又出了甚么主意?”

    李婧一边给他揉捏起来,松快松快发酸的骨头和肌肉,一边笑道:“祁嬷嬷说,咱们城外的庄子已经被人察觉了,不过这原本就是意料中早晚的事。嬷嬷说,那庄子原不过是一个暂时的落脚地,如今人手大部分都进了城里,庄子的作用也就不大了。与其等敌人阴谋好了来围剿老巢,不如咱们设一局,故意激得敌人来杀,再正好……”

    “全部反杀?”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坐起身来说道。

    李婧笑道:“我也这样问嬷嬷,不过嬷嬷却说,若是设局反杀,便算不得高明了,只算是下乘。这样一来,痛快归痛快,却会引起各方势力对爷的忌惮,得失不好说。”

    贾蔷皱眉道:“那该怎么办?同归于尽?”

    李婧摇头道:“祁嬷嬷说,同归于尽是中策,还会引得旁人的怀疑,毕竟哪有这么巧的事,就都死了?”

    贾蔷闻言,缓缓道:“我明白了,这老嬷嬷还真没有自吹自擂,白家当初果真听她的,还真棘手了。她是想使金蝉脱壳之计吧?”

    李婧笑着点头道:“正是!祁嬷嬷说,让金沙帮在东城的行动加大一些,更狠更霸道一些,露出一些暗地里打配合的人,然后回过头,各路人手全回城外庄子里。如此往复,不出三天,必有大队人马围剿庄子!咱们借着地道离开,再放一把火,从此往后,这些人手就真正潜到水下了,既能打消别家的盯梢,让他们轻视咱们,还能将这些人马,变成真正黑暗里的杀招!”

    贾蔷皱眉道:“一把火,烧不干净骨头吧?外人怎会相信?”

    李婧咬了咬嘴唇,看着贾蔷轻声道:“爷,祁嬷嬷说,只要爷点头,她就带人去乱葬岗上挖尸体去,挖够三百具,等敌人来攻时,先借着陷阱交战,边杀边退,等人进地道后,再放一把火都烧了,如此,也就圆起来了。”

    贾蔷思量了足有一盏茶功夫后,道:“你告诉祁嬷嬷,就说此事我应下了。对了,她不是想让她孙子好好读书么?明日一并带过来,我帮他寻个好夫子。”

    李婧忙道:“祁嬷嬷说,她希望她的孙儿能见着光,不像她这样了,她希望她孙子能和正常孩子一起读书顽耍……”

    贾蔷闻言皱了皱眉,随即舒展开来,道:“那更好办了!你告诉祁嬷嬷,还有那些把关的老人,如祁嬷嬷这般,立下大功者,凡是子孙愿意读书的,皆可送入贾家族学,与贾家子弟一同读书!我会将他们视为贾家子弟,不分彼此。愿意立户籍的,也可立在贾族名下,以便将来科举赶考。”

    这种事,对于寻常百姓人家来说,几乎难如登天。

    但对于眼下的贾家而言,只要不集中在一个时间点上,花个三五年来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可对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户来说,几乎等同再造之恩!

    李婧大喜过望,有了这份恩情,她做事愈发得心应手了,就要翻身起来给贾蔷跪下谢恩,却唬了贾蔷一跳,忙抱住她,不许再动。

    当然,理由不能是觉得小弟皮都快磨破了,而是:“往后外面的事,你莫要什么都亲力亲为,我怎么舍得你去乱葬岗挖盗尸体?”

    李婧大为感动,轻声道:“这些脏事,当然不能让爷去做,便只能我来做。那些人手,都是桀骜不驯者,不亲自带头去做,不将他们彻底压服,又怎能为爷尽心办事?”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深吸一口气,一咬牙,翻身上马道:“娘子如此贤德,小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

第四百零二章 初会

    翌日清晨,服侍着凤姐儿起床,并回了四五个管事媳妇的话后,平儿就让人备了车,往东府而来。

    虽然心里不断劝说自己,原是帮凤姐儿守着门铺营生的,可马车离开西府,驶向东府之时,她心里仍有些发慌。

    总觉着,似是甚么东西悄悄发生了改变。

    至贾蔷院后,正看到他在庭院里打拳。

    只是这拳却是有趣,不似虎虎生威的那种刚猛拳法,反倒是慢吞吞的,和老人活动筋骨一般……

    轻轻敲了敲门,贾蔷回过头来,见是平儿,眼前一亮。

    平儿身上穿着玉色翠叶云纹锦衣,头上插着镀银绿玉滴珠镂花步摇。

    耳垂白玉嵌珠缠丝耳坠,拿着绣帕的手腕上,戴一双缠丝嵌蓝宝双扣镯。

    面带温婉之笑,眸蕴柔顺之亲。

    似一株山中茶花,虽从不与牡丹玫瑰争艳,却也不失颜色。

    低调内敛,貌不平平语自平。

    贾蔷缓缓收了拳脚,长呼一口气,还抹了把汗后,笑道:“平儿姐姐来了。”

    平儿见他如此,忍俊不禁道:“侯爷打的这是甚么拳,瞧着慢式式的,还这样累?”

    贾蔷闻言,叹息一声,眉眼间浮起一抹肃穆之色,正经道:“当年我被奸人追杀,逃命时无意落入山崖,不想天不亡我,竟让我掉落在一树山崖不老松上,那不老松的树根处,在峭壁上居然有一洞!我进了洞中,竟发现山壁上刻着一套盖世武功,便是我方才打的那套拳法。自从学了这套神功后,你猜怎么着?”

    平儿闻言都惊呆了,看着贾蔷问道:“怎……怎么着?”

    贾蔷强忍着笑,道:“嘿!从此腰不酸、腿不痛,驾车能驾三百里,一口气能蹿上房顶了!”

    “呸!”

    心思聪慧的平儿,哪里还听不出贾蔷在哄她,登时又气又好笑的啐了声:“岂有这样戏弄人的道理,还是主子呢!”

    贾蔷哈哈一笑,道:“虽有些杜撰的成分,但这套拳法搭配上五禽戏来练,的确有强健体魄之功效。旁人不说,林妹妹那边是一日都不会断的,你瞧她如今可是比从前好许多?”

    平儿闻言明眸一亮,笑道:“何止是好许多?竟像是换了个人般。往年里,初春和深秋两节气里,便只能泡在药罐子里。如今确是比从前强太多了……果真有这样神奇?若果真这样神奇,那侯爷也教我们奶奶一教,她虽看着好,其实身子也不算壮,不过是性子刚强不伏软罢。”

    贾蔷点头笑道:“你倒是忠心耿耿……好说,回头我教她便是,平儿姐姐也跟着学学……”

    平儿看着贾蔷锋利的目光,总觉得似能往心里钻,不敢多看,避开眼神笑道:“听我们奶奶说,侯爷那会馆的西路院,少一个总管事。奶奶说她举荐了我,可我不过一个奴婢,纵往日里跟在奶奶身边学了些,也只是那么点皮毛,正经哪里能上得了台面?侯爷若是请了我去,还一年花上二百四十两,我可真真担待不起。不是我偷懒不愿出这份力,只怕耽搁了侯爷和奶奶的大事……”

    贾蔷摆手笑道:“里面说罢,岂有站在门口说话的……”说着,先往里面行去,平儿见之没法子,也只能跟了过去。

    这时晴雯和香菱一边吵闹,一边抬着热水过来。

    看到平儿过来,晴雯未曾见过,见如此秀美的一个女孩子跟着贾蔷进了屋,心中大为警觉。

    香菱却是极高兴,远远的就叫了声:“哎呀!平儿姑娘来了!”

    还对晴雯介绍道:“平儿姑娘是西府上下都最喜欢的人了,便是谁犯了点罪过,不敢同二.奶奶说,只要同平儿姑娘说一声,但凡不是大罪过,她都能宽容过去,所以大伙儿最喜欢她!平儿姐姐还是二.奶奶身边最得力的人!”

    晴雯闻言,眼睛里的防备色消失了,只要不是来抢饭碗的就好……

    她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人,不过犯了罪过的人,合该狠狠教训!”

    贾蔷提醒她:“你犯的罪过何曾少了?”

    晴雯不服:“那爷也没少教训!”

    说出口,脸就红了,偏过头去……

    香菱在一旁偷笑,还被她凶巴巴的瞪了眼。

    贾蔷笑道:“一大早就你在院子里磨牙,去将尤大奶奶请来,就说我有事寻她。”

    晴雯转身就走。

    见她如此,平儿心里讶然,好一个爆炭性子的丫头。

    又见香菱一个人提着一木桶水,俏脸都挣红了,平儿忙上前去帮忙。

    贾蔷本也想去,可刚迈一步,就看到平儿弯下腰去帮香菱,翘起的那浑圆挺翘的弧度,即便他昨夜损耗超标,此刻见了心中还是忍不住一热。

    不忍唐突了这个真善美的姑娘,贾蔷忙收回脚步,先一步进了屋……

    ……

    等洗漱罢,重新换了身衣裳回到正堂时,见尤氏也来了,两人正闲话,看到贾蔷出来,皆站了起来。

    贾蔷摆摆手,落座后直言道:“请大奶奶和平儿姐姐来,是有事相求。”

    尤氏和平儿忙赔笑称不敢,贾蔷道:“家里都知道,我在西斜街那边置办了一座会馆。会馆东路院,是爷们儿们摔跤比武看大戏用的,这一路不用管,自有人料理。中路院是客房,休息的地方,前半边儿归东路院,与之相通,后半边儿归西路院,与西路院相通。中间都是封死了,连门都用砖石垒砌了起来,互不相扰。而西路院,五进的宅院全部打通,加上中路院那后半边儿,统共几十间房,组成一个小街道,里面卖的全是女人孩子用的顽意儿。

    贾家家大业大,族学耗费比过去大十倍不止,所以我这个族长不得不多费些心思赚些银子,就想将这会馆的西路院,打造成一个财源之地。

    旁的该有的都备齐了,独这能总管掌事的人寻不到妥当的。大奶奶我知道,是个巾帼英雄,管家本领不逊西府二婶婶,只是当初被贾珍那畜生给耽搁了。大奶奶去帮我管着里面迎来送往的事,你本就有三品诰命,和那些诰命小姐交道,便宜的很。一年二百四十两的月钱,也能贴补一些脂粉银子。”

    尤氏听了心里不知是喜是忧,总怀疑这莫不是被扫地出门儿了吧……

    看她不安畏怯的神情,贾蔷便猜出了她的心思,便有些无奈道:“西斜街那边,并不是每天都开门,一个月里不过四天,其余时候大奶奶愿意回家住,当然可以回家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听到贾蔷的话后,尤氏脸上笑容一下绽放开了,忙道:“并不担心这个,只是寻思如何把差事干好!”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侯爷,我那两个妹妹也闲来无事,不如……”

    贾蔷摆手道:“你想带去也无妨,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能得一份月钱,足够养活她们自己。只是我丑话说前面,那边的规矩比家里怕是还要严一些,绝不准有仗势欺人的事……”

    尤氏一迭声的担保道:“绝不会绝不会,岂敢坏了侯爷的大事。果真如此,我也没脸留她们了。”

    贾蔷说完尤氏这边,又对平儿道:“平儿姐姐要做的,就是总掌里面的事,西路院那边一个男的都不许进,只有一些健妇嬷嬷媳妇和丫头负责日常粗活,女人一多事情就多,虽也有几个管事的,但最多只能负责一摊子事。平儿姐姐便去当个大总管,里面所有人都要听你的。

    我安排了八个会拳脚的女护院,一直跟着你,只听你的令。你只要记得,你在里面就代表我,慢说寻常婆子媳妇或是丫头不听话你可以处置,便是进门的诰命,敢摆官威耍威风的,你也可以直接使人送出去。随行的婆子丫头有敢轻狂的,直接打出去都不当紧!维护里面的秩序,至关重要!

    为甚么选你呢?是因为平儿姐姐心中善良,不似二婶婶那般手段狠辣,能容人改错。但你又不是一味的老好人,该处置人的时候,也会处置。果真有难为之处,可与大奶奶商议,她知道甚么时候下重手。”

    听贾蔷这样说,平儿心里乱糟糟的,只觉得责任深重,怕当不起。

    而旁观者尤氏的面色则隐隐有些古怪,平儿代表贾蔷?

    看着平儿这样好的颜色,尤氏自觉发现了甚么。

    不过又一想,她自己还代表门面,要和诸诰命周旋呢,想来也没甚么大不了。

    她自信姿色不差,今年不过二十五六,还谈不上老。

    她那两个妹妹就更不用提了,都是绝色。

    可贾蔷对她姊妹三人,却从无那样的心思。

    一个男人有没有对女人别有心思,女人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只是有的时候女人不去想这些,或者骗自己无事罢……

    尤氏心里明白,贾蔷对她们姊妹三个,是果真没有丝毫龌龊的心思。

    如此推断,对平儿也未必如此……

    难道,果真是个君子?

    等尤氏和平儿走后,晴雯来到贾蔷跟前,欲言又止。

    贾蔷皱眉看她,问道:“甚么事?”

    晴雯正经毛遂自荐道:“我也可以去帮爷去管人呀!我还会女红,比谁也不差!”

    贾蔷笑骂道:“你还想跳槽不成?不是不让你管,我怕让你去了,三天不到人都让你用簪子戳死完了。至于女红……偶尔做做也就是了,常年做,不把你眼睛熬瞎才怪。”

    香菱嘻嘻道:“爷心疼你呢,傻晴雯!”

    晴雯转身就动手,毫无疑问,被香菱反制,挣脱后晴雯放狠话道:“再敢胡说,我还拾掇你!”

    又对贾蔷道:“别人都熬不瞎,偏我眼瞎?”

    贾蔷闻言仔细想了想,道:“也罢,那我先给你一个样子,你在上面刺绣,做的好了,确实能赚银子。”

    晴雯撇嘴道:“哪个是为了银子,还不是为了帮爷出力?”

    说着,跟随贾蔷进了里间,不过待贾蔷从一紫檀木盒中,拿出了一样物后,只看一眼,晴雯的眼睛就直了,俏脸瞬间红成了煮熟的螃蟹,再看贾蔷,目光简直惊恐!

    贾蔷淡淡解释道:“这是西洋流传过来的,对女子大有好处。虽不雅致,可女人穿这个,不用裹胸布去裹胸,不仅对自己好,还对子嗣好,不会让子嗣轻易夭折,生出病秧子的可能也大大减少。这是利国利民的正经事,你莫要胡思乱想。”

    晴雯闻言,将信将疑的看着贾蔷。

    贾蔷呵呵一笑,对晴雯道:“罢了,你现在不敢,就等过些日子再说。等女人们都开始戴这个,你也就敢绣了。不仅绣,还要穿呢。”

    说罢,将东西放回木盒后,笑着离开。

    背后,晴雯偏着头冲他一皱鼻子,穿个大头鬼!

    不过,羞红的俏脸,艳若芙蓉,目光还是落在了那物什上,怎么穿啊,果真能生儿子……

    ……

    PS:古代的裹胸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穿个肚、兜啥的,美美哒。而是在发育之初,就拿布一层一层的裹起来,明朝大画家仇英画的果体仕女图上,妹纸身前就像两个土豆。总之裹胸之害,不亚于裹脚。作为一个有道德的高尚的人,我认为我有责任来解放这个时代的女孩子,谁都不能阻止我,义不容辞!!

第四百零三章 谁家还没个大人?

    两日后。

    布政坊,林府。

    忠林堂上,林如海看着贾蔷道:“这两天,听闻你手下那个金沙帮动静不小?”

    贾蔷点了点头,道:“连先生都听说了?”

    林如海呵呵笑道:“京畿重地,风吹草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事。更何况,你还是当下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义平郡王府的长史前儿去你府上要人,直接被你赶出去了?”

    义平郡王李含,太上皇十四子,景初朝时依附在皇九子李向身边,也是炙手可热,跺一跺脚动摇神京城的人物。

    贾蔷笑了笑,道:“义平郡王府那位王长史实在无礼,说话阴阳怪气的,怕是还以为是在景初朝呢,听了几句,就让我赶出去了。不过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牵扯的,义平郡王府居然请来了冯紫英当说客,我也就把人放了。”

    林如海淡淡道:“神武将军冯唐,是太上皇一手简拔起来的心腹大将。冯家在景初朝时就生发起来,和几位皇子关系适中,不远不近。不过我也听说过,他那个儿子为人四海,极好交友。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皆有其友。冯家大郎和你关系也不错?”

    贾蔷点点头,道:“还算不错,虽还不是真正信得过的人,但表面上的交情,已经十分深厚了。”

    原本嗑着南瓜子,静静听着谈话的黛玉,听至此后实在忍不得,奇道:“交个朋友,还分这些?既是表面的交情,又谈何深厚?”

    林如海和贾蔷谈事,黛玉即便在,也不会回避她。

    不是为了让她参与甚么,而是让她开阔一下外面世界的眼界,以避免成为贾母、王夫人那样内宅斗争手段高超,却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以至于不明白培养子孙成才的重要性……

    听闻她询问,贾蔷笑道:“这有甚么好奇怪的,你们女孩子们交朋友,也分可以交心的,和只面子上过得去的。”

    黛玉不服,星眸看着贾蔷抿嘴笑道:“便是如此,我们也不会说面子上的交情十分深厚,也没有你这样的厚面皮!”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搬着椅子往黛玉方向移了移,眉飞色舞道:“林妹妹,说到厚面皮,我跟你说个好顽的……”

    “咳,咳咳!”

    林如海简直莫名其妙的看着贾蔷,这边正经事说完了么?

    见他咳嗽贾蔷都没反应过来,便用镇纸在桌子上敲了两下。

    贾蔷见黛玉已经伏在几案上,抖着削肩在笑,方回过神来,面色悻悻的又搬着椅子回到位置上了。

    不是他糊涂,是他真没想到林如海果真有事要谈。

    他忙了两日未来,今日前来,原是来探望林如海和黛玉的。

    方才已经和林如海问过安了啊……

    林如海收起笑脸,看着贾蔷微微皱眉道:“你手下面那个金沙帮,这两日突然加大动静也则罢了,你从扬州带回来的人,也有许多漏了尾巴,五城兵马司居然还明晃晃的配合着金沙帮动作。这里面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你对下面人已经有些失去控制了?”

    贾蔷闻言,回答之前,又看向黛玉,赔笑道:“妹妹先去看看姨娘,那蟹粉狮子头只做一人一盅可不够我吃!”

    黛玉“呸”了声,没好气道:“偏你花样多,不让我听,我还不想听了呢。”

    说罢,起身嗔了贾蔷一眼后,扭身离开。

    等黛玉走后,贾蔷方将祁嬷嬷之谋说了一遍,最后严肃道:“师妹车驾遇袭一案,我总觉得幕后黑手就在宗室里。眼下虽不好轻举妄动,直接对宗室下手,但却可以逼出黑暗里的潜伏的人来。能在私下里养得起一拨人手的人家,其实也就那么些。我想借此计,看看背后到底都有谁!”

    林如海闻言,沉吟了好一会儿,方道:“我就知道,这其中怕是有名堂。那个祁嬷嬷,好野的江湖路数,居然是个老妇……”

    贾蔷听出林如海的深意来,道:“祁嬷嬷儿女皆亡,死于江湖仇杀,只有一独孙,还因仇家刺杀跛了脚。她平生别无所愿,就希望她的孙子能当个正常人,可以见光,可以读书。我已经亲自将她孙子安排进贾家义学里,视若贾家一份子。”

    林如海闻言,缓缓点头道:“理应如此。至于此计……从道理上来看,没甚么大漏洞,即便此计不成,也没甚么损害。只是,你养那么多人手做甚么?这些人手的花费嚼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林如海手下就有一批人手,但大部分都送去给了韩彬,带回京的,不到五十人,散在四处。

    以林家家底之深厚,他都觉得养这些人有些吃力。

    而贾蔷行个险计就要抛出去三百人,那没有曝光的,又有多少?

    一年下去,怕要几十万两银子往里面扔。

    况且,原本总共也就才四百来人,且眼下大部分都在扬州,那剩余的人从哪来的?

    贾蔷忙道:“是连带着金沙帮的一批人手,也要借这个机会掩藏起来。至于花费嚼用,还能支撑一个半月,一个半个月后,进项也该跟上了,就不用跟往无底洞里扔银子一样吓人了。至于干甚么……先生面前不说假话,无非还是自保!先生,那一夜未出事前,谁能想到贼人敢丧心病狂的做出那等事来?那一夜是师妹的运气好,可我们不能回回都靠运气。再者,无论甚么时候,我总想能在形势最恶劣的时候,给家人留一条活路。”

    林如海闻言,神情肃穆,看着贾蔷缓缓道:“不至于此啊,蔷儿。”

    贾蔷摇头道:“当然最好不至于此,但最后的希望,一定要握在自己手上。所以,我宁肯耗费巨大的财富,哪怕最后能提前一个时辰得了信儿,那也值得!”

    林如海轻声一叹,道:“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便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的危机感,远没有贾蔷强烈,林如海不大相信林家和贾家会沦落到那一步……

    贾蔷点了点头,笑道:“先生放心,我省得。”

    林如海也笑了笑,却又道:“近两日市井上突然喧嚣起来的,关于妇人裹胸布的事,也是你让人鼓荡起来的?”

    贾蔷闻言,嫩脸一红,干笑了声,点头道:“是。”

    林如海目光有些深沉,看着他道:“应该,不只是为了赚钱罢?”

    贾蔷忙正色道:“绝对不是!先生,虽然太平会馆那边的确要卖一些西洋妇人样式的中衣,但这种中衣样式没甚么难学的,手巧的人看一遍就会做了,也一定会有许多人模仿。若能改变女子裹胸之恶习,绝对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看着贾蔷一脸正经的模样,林如海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恼,他再睿智,也是这个时代的一位儒家文人士大夫。

    女子裹胸这种话题,也能搬上台面来谈?

    何其猥琐!

    不过,想想因这两日金沙帮“躁动”,引来的对贾蔷“飞扬跋扈”、“拥兵自重”的弹劾,添一点荒唐的名声,未必不是好事。

    武勋将门,要那么好的名声做甚么?

    君不见赵国公府的那块老姜,名声越臭,地位反而越稳……

    “罢了,不管因为甚么,只要不是一味的贪财就好。”

    林如海摇了摇头,仍感荒唐的笑道。

    另外,心下也打定主意,晚上同梅姨娘言语一声,让她抽功夫将一些该注意的事,同黛玉仔细说说。

    这些话,父亲是不好说的……

    正念及此,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

    梅姨娘上身穿着樱子红对襟褂子,下面则是玉色印金竹叶纹长裙,极蕴江南之美。

    而黛玉上面则是桃红织金锦缎衫,下面是绣牡丹粉色亮缎裙。

    二人进来,仿佛书房内都为之明亮了些。

    贾蔷咧嘴一笑,黛玉和梅姨娘齐齐白他一眼,贾蔷忽然想起来,对林如海道:“对了,西府老太太催我接林妹妹去住几天,想的不行了。另外,还要师父你按时吃药,要不然,她就带着宝玉和贾家那几个姑姑,一并拖家带口来这里,见天儿监督你。”

    林如海闻言,哑然一笑,点头道:“你对老太太说,我记下了。蔷儿,家有一老,是好事。很多时候,老人可以将年轻人不顾后果的冲动给按下来,这个道理你要明白,对老太太,也要多一分尊敬。”

    贾蔷缓缓点了点头后,岔开话题道:“先生对忠勤伯杨华可熟悉?”

    林如海“嗯”了声,道:“不算陌生,杨家虽只一个伯位,但在军中却算得上是老将门。杨华性格一如其父老忠勤伯杨振一般,沉稳坚毅,但又多一份攻杀之气。”

    见贾蔷皱起眉头来,林如海轻笑了声,道:“不必担心,你和杨鲁之间的过失,朝廷里早有公论,陛下亲口断定,你并无过错。杨华回来后,升官晋爵,好好安抚就是。”

    贾蔷扬了扬眉尖,道:“他就俩儿子,这次都要死绝了,升官晋爵怕是未必有用吧?”

    林如海淡淡道:“儿子死光了,再生就是,这并不是杨家迁怒你的借口。杨家虽然立下不少功勋,贾家和林家加起来,总比一个忠勤伯府强吧?谁家还没个大人?”

    贾蔷闻言,咧嘴嘿嘿一笑。

    黛玉在一旁瞧着也高兴,见他望来,嗔他一眼,又抿嘴轻笑。

    一家人吃了蟹粉狮子头,过了半个时辰,又看着林如海将药用下后,贾蔷便带着护着黛玉的马车,驶向了宁荣街荣国府。

    ……

    PS:大老爷们,保底月票啊!以我老岳父林如海的名义,求保底月票!谁家还没个大人?

第四百零四章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林家马车还未驶进荣府大门,贾蔷就被正好从宫里急急赶来的数名黄门所拦。

    “宁侯,奉皇后娘娘懿旨,召宁侯即刻进宫!”

    贾蔷认得宣旨的这个黄门侍郎,皱眉道:“牧公公,本侯乃外臣,皇后娘娘要召见外臣进凤藻宫?”

    牧笛笑道:“宁侯与长乐郡主定下了亲事,原已经不算纯粹的外臣了。再者说,万岁爷也在。”

    贾蔷闻言抽了抽嘴角,对车驾内道:“林妹妹,我先进宫陛见,等回来再一起顽耍。”

    “……”

    本来听闻皇上、皇后突然召见,黛玉心里还十分紧张,可再听如此风骚之言,她心里的紧张担忧都散去了大半,咬牙道:“快去你的罢!”

    贾蔷哈哈一笑,目送马车自角门入荣府后,方拨转马身,在亲兵护卫下,与一众黄门并御林军赶往皇城。

    ……

    “臣贾蔷,拜见吾皇万岁,娘娘千岁!”

    凤藻宫内,隆安帝、尹皇后俱在,除此之外,还有贤德贵妃元春、端妃茹氏及周贵人,并一殿的昭容、彩嫔、女史。

    贾蔷未至殿内,只在门口,就遥遥拜下。

    见此,隆安帝都抽了抽嘴角,尹皇后更是啐道:“你在那拜得哪门子大礼?还不快进来!”

    贾蔷摇头道:“回娘娘,殿内除了皇上和娘娘外,还有几位娘娘,臣乃外臣,实在入不得。”

    尹皇后气笑道:“你少胡扯!你连亲都未成,这里面还有你大姑姑在,你装哪门子外臣?赶紧进来,再啰嗦,你仔细着!今儿原没你好果子吃!”

    贾蔷心里一跳,猜测今天到底是甚么鸿门宴。

    等进殿后,见隆安帝居然只穿了件常服,随意的与尹皇后坐在凤榻上,凤榻下方左右两边,元妃、端妃和周贵人分开坐着,元妃独坐东面,端妃和周贵人坐西面。

    贾蔷并未见过元春,但只看哪个神色最为激荡,也认得出来,他再次拜过帝后之后,方与贾元春拜道:“侄儿请大姑姑安!”

    “安,安!快起来罢!”

    元春看到家人,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双手虚扶,激动的颤声说道。

    一入侯门尚且深似海,更何况是宫门?

    从入宫为女史至今,已经七八年过去,从未见过家人一面,如今来的虽是东府的,可元春见之却觉得无比亲近。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规矩的,等贾蔷见罢礼后,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只与他颔首示意。

    尹皇后见之笑道:“今岁皇上准许省亲的恩旨已下,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外,皆可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此乃真正的旷世之隆恩。听说你们贾家也在修园子了,等修好了,自然可入内奏请省亲之事。”

    元春含泪起身,与贾蔷一同再拜天恩。

    不过这一次,隆安帝却只叫起了元春,而后喝问贾蔷道:“朕听闻坊间乌烟瘴气,派人去查,都是你麾下五城兵马司的帮闲在传闲话。这两日朕的御案上全是巡城御史科道言官弹劾你的折子,你一天到晚又在胡乱折腾甚么?”

    贾蔷道:“臣没干甚么啊!这几日,臣连公署衙门都没去,也没招惹哪个……”

    “放屁!”

    看到贾蔷,隆安帝就想起追封他为一等侯的悔恨事,再加上此子素来在君前直言,还有林如海的干系,所以隆安帝当着他的面说话也直,骂道:“坊间关于裹胸布的传言,都快成笑话了!闹的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你到底有何居心?”

    尹皇后也嗔道:“甚么好下流种子,不拘做甚么,拿女儿家的这些事说事,贾蔷,你怎么说?”

    尹皇后当真当得起眉眼如画四个字,五官之标致,堪称典范,绝对属于增之一分则画蛇添足,减之一分则留下遗憾。

    这种形容,倒和宝琴有些像,都属于极标致的美。

    此刻配上长辈嗔怪的笑容,让人很难抵挡其对晚辈的宠爱之意……

    贾蔷忙道:“皇上,娘娘,臣着实没想到,这种小事也能惊动皇上和娘娘。但臣敢以性命担保,坊间谣传……”

    “你敢说那些话和你没关系?”

    不等他说完,隆安帝就不耐烦喝问道,眼神不善起来。

    贾蔷忙道:“不,那些话其实原都出自臣之口,但……”

    “你还有脸承认?朕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国朝一等武侯,朕的兵马司都指挥,干出这等下流卑贱事来,不让你兴风作浪惹是非,你就故意传谣?你的脑子让狗啃了?”

    隆安帝脸色难看骂道。

    贾蔷并不慌张,道:“皇上,臣何曾兴风作浪传过谣言?臣让部下所传之言,句句属实!臣在津门时就遇到一西洋贵女,后来至扬州,又遇到几个西洋传教士,和另外一些西洋贵女。和他们的交谈中,臣才发现,原来西洋女子,早就从裹胸束腰中解脱出来了!”

    “噗嗤!”

    端妃茹氏许是天真烂漫些,听闻此言,红着脸笑出声来。

    殿内其他宫女昭容彩嫔们虽没出声,可脸上也无不羞红,眼中忍笑。

    隆安帝都叹道:“朕真是服了你这张面皮了,这等话,你也有脸子这样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这样大声?”

    贾蔷摇头道:“皇上,臣觉得这一点都不可耻!皇上,哪怕不提西洋番人,也不提盛唐时如何,宋朝时又如何,只说本朝!开国时四王八公二十四侯,大燕军威之盛,天下无敌!!再看看他们的娘,有哪个是裹胸的大户小姐?”

    “噗!”

    隆安帝正在吃参茶,本来还想听贾蔷有甚么高见,谁料话锋一转,又扯到这上面去,一口茶禁不住给喷了出来。

    尹皇后见状,都顾不得笑,怒斥一声:“贾蔷!君父之前,你再信口胡说!”

    隆安帝咳嗽了一阵后摆手道:“你让他继续说,左右四王八公里他贾家祖宗就占了两个,朕倒要看看,他还怎么说。今日说不通,廷仗都给你预备好了!”

    贾蔷丝毫不露怯,继续道:“等到元平世祖朝,四王八公府里,当家国公夫人、侯夫人都用乳母喂养子嗣,结果到了第二代,除了我贾家荣国先祖外,大部分将门迅速衰退下去,再下一代,就几乎没有可扛鼎的人物了。再看元平功臣,只看看赵国公府的老公爷就知道了,姜老公爷他娘绝对没有裹胸,所以才将他养的生生活成了人瑞!”

    “你在胡扯甚么?简直满口胡言!朕让你安生几天,你安生的满脑子里都是裹胸了?”

    隆安帝忍不住教训道。

    贾蔷面色始终平静,道:“好,就算不提这些勋贵,皇上,臣绝非这两日才想起鼓弄此事,早在扬州时,听闻这个说法后,就开始留心此事。臣派出去二十多人,往四省之地去调查各医馆药铺记录的难产妇人,最后得出了详实的数据。

    在四省之地,共计数了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而发生过难产的人家,居然达到了二百八十户,这其中,还有些人家发生过难产甚至都没报,人就没了,总数绝对超过四成!

    而无一例外,这些人家的妇人,都是裹胸之人。

    又探访了超过一千五百户农户,发生过难产的人家,还不到两百户,连一成都不到,因为她们没有束胸。

    这是其一!其二……”

    贾蔷顿了顿,见殿内诸人,尤其是诸女子面色都开始发白,他继续大声道:“其二:还调查了这六百三十八户大户人家子嗣成丁情况,六百三十八户,十年内户房添名新增的统共不到一千七百丁口,许多孩子,乳娘精心喂养,结果活着活着,人就没了。

    平均下来,一大户连三个成丁都养不出来!

    而未曾裹胸的农户,吃的通常不如大户人家的下人,但即便如此,十年内一千五百户一共新增了近五千丁口。一户超过四个丁口……

    很明显,亲娘母乳喂养的孩子,活的更坚实,更壮实,也活的更久!

    不穿裹胸的农妇,为了生计操持那样重的农活,除了得了恶疾,通常都能活的高寿些。

    而高门女子,除却少数能活的高寿外,早早香消玉殒者才是多数!

    皇上若是觉得臣口说无凭,都是瞎扯,大可打发人去大范围的查一查。

    臣敢担保,查证的范围越大,就会发现小小一个裹胸,害了多少女子的性命,又害了多少婴孩!

    要不皇上让人合计合计宗室勋贵府第,看看有多少病秧子,有多少难产夭折的……一查便知!”

    隆安帝、尹皇后等人的面色都从最初看荒唐无赖儿的玩味眼神,变得肃重起来。

    哪里还用看外面,只想想天家,就知道了。

    太上皇景初皇帝一共生下十九子,八位公主,真正活到成年的,才十三人,死了超过一半!

    便是隆安帝自己,从最初到现在,也生下了九个皇子,三个公主。

    结果,皇子活下来五个,公主全没了……

    如果,果真如贾蔷所言,都是一条裹胸所造成,那……

    那真是,罪该万死!!

    “贾蔷,西洋人,曾经也有……裹胸之祸么?”

    隆安帝的声音已经和冰渣子差不多了,想想他的皇子公主,尤其是三位令他心碎的早夭公主,竟因为那劳什子蠢物而夭,隆安帝此刻心中暴虐的只想杀人!

    贾蔷点头道:“西洋番人的女人还要更惨些,她们被教廷要求用大鱼的骨头,或者用金银铁具来迫害,不仅裹胸,还有束腰,好胖的一个人,腰却被勒的比大腿还要细,恐怖之极。后来他们推翻了教廷,才渐渐改变了这种做法。不过不幸的是,西洋人不知怎样想的,他们的贵妇如今又开始穿起这种折磨人的东西。薇薇安说,决定女人穿不穿的,从来不是女人自己,而是男人。”

    尹皇后管不了西洋番婆子的死活,忙问道:“可有解决的法子?”

    贾蔷点头道:“臣在西斜街那边有一座会馆,西路院专门为了招待内眷,里面就有可解决此难处的法子!”

    饶是心情极差,隆安帝还是忍不住挖苦道:“你堂堂宁国玄孙,一等武侯,折腾这些,果真不觉得丢人?”

    贾蔷摇头道:“为苍生计,臣不知有甚么丢人的。笑话臣的人,必是当初那些逼迫女子束胸的那些人,臣和他们势不两立!他们都不觉得丢人,臣是做好事的,凭甚么觉得丢人?”

    隆安帝也不知该说他甚么了,不管贾蔷怎么说,此事果真闹大了,就算他是对的,也少不了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这里的千夫、万人,皆是读书人,士大夫!

    就算隆安帝被这么多人骂,也会觉得头疼,更何况一个人臣……

    尹皇后深深看向贾蔷,问道:“贾蔷,你打算以此来牟利?”

    贾蔷忙摇头道:“娘娘,解决方法十分简单,若想亲手操持,寻常百姓家都可自己为之。臣虽然打算靠这个赚点小钱,但主要存心,还是希望于天下女子,出一份心力。

    也希望天下女子,为了她们自己,也为了她们的孩子,勇敢的摆脱那块束胸布。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哪怕能减少一成难产,减少一成夭折,臣即便背负上龌龊荒唐的骂名,又有何惧之?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谁想因此而污蔑臣,让他们只管来便是!”

    这一日,贾蔷在皇城凤藻宫大殿上,以煌煌之言,说出了他的救奶宣言!

    ……

    PS:西方人其实这个时候才刚开始瞎搞,春秋笔法架空一下。

第四百零五章 迁怒

    “皇上,此事,是天下女子之事,不若就交给臣妾来办罢。”

    尹皇后看着隆安帝肃穆甚至含煞的面色,轻声笑道。

    一个帝王,就算此事影响再大,难道还能让隆安帝传旨,说天下女人从此不能再用布条裹奶了?

    也只有贾蔷这种对所谓的清誉不甚看重者,才会喊出奶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话来。

    这话传出去,必会让人啐成老狗!

    隆安帝看了看尹皇后,捏了捏眉心,摇了摇头道:“难!”

    那些士大夫们,就算回过头来悄悄让他们的老婆、儿媳放了胸,表面上也会大骂此事。

    说不得,还不准让她们女儿放胸。

    除非充作男孩养的,否则到了十一二三岁,难免往身前勒一条……

    即便是帝后之尊,也没有强让人家放胸的道理。

    且这个词上了圣旨,根本发不下去,就会被六科给事中给封驳回来。

    因为在士大夫的眼里,实在荒唐!

    尹皇后仔细想了想,凤眸最终还是落在了贾蔷身上,问道:“此事既然是你的手尾,贾蔷,你有甚么法子?”

    贾蔷躬身道:“皇上,娘娘,臣以为,这件事倒不必由朝廷发甚么声,或者暂时不必。不如,就让民间先喧嚣鼓荡起来。事情毕竟是真的,将准确的数据往外散一散,臣想,除非是极自私自利的迂夫子,自认死守礼节的卫道士外,大多数人还是会三思而行。且臣也不记得,《周礼》之上,有哪一条非要逼着妇人裹胸的。”

    听他一口一个“裹胸”,隆安帝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

    这是甚么好词么?

    尹皇后也哭笑不得,对隆安帝道:“可见还是个孩子,和五儿当年差不离儿,也难怪五儿死活要他去内务府搭伙。”

    隆安帝哼了声,讥讽道:“都是一路货色!”

    尹皇后对贾蔷叮嘱道:“一来你出身大功于国的勋贵之族,年纪还这样小,二来皇上与林大人君臣情分不同,你是他的弟子,以后还是他的姑爷,你和尹家又有那么一层关系,更不必说你大姑姑就在宫里当贵妃,所以皇上待你,不止是君臣位份,也拿你当子侄晚辈对待。你要忠心王事,莫要辜负了这份圣眷,更不能恃宠而骄,坏了皇上的体面。果真如此,哪个也救不了你。本宫的皇儿犯了大罪过,尚且被严惩,更何况是你?你记下了?”

    贾蔷大礼拜道:“回娘娘的话,臣记下了。其实娘娘便是不叮嘱,臣先生也几乎日日提点臣,行事要严谨,但也不必怕甚么。不必怕做错事,只要忠于王事,心怀忠义之心,便是有些小过错,皇上也不会怪罪。但若是口口声声喊着口号,实则懒惰无为,甚至做坏事,那也躲不过皇上的眼睛,教臣切记一点,莫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只要记住这些,旁的不用担心……”

    尹皇后闻言气笑,对隆安帝道:“他这是在怼臣妾?”

    贾蔷忙道:“臣怎敢对娘娘不敬?臣还请娘娘赐一副墨宝呢。”

    看着下面俊秀的脸上堆笑的贾蔷,尹皇后似笑非笑道:“你一个外臣,要本宫的墨宝做甚?”

    贾蔷笑道:“臣在西斜街设了一会馆,东路院是一擂台,且不多说。西路院则是几十个门铺,只为妇人和婴孩服务,里面自上而下,从管事到伙计,也全是妇人。其中就有专门卖替代妇人裹胸之物!臣斗胆,想请娘娘书写一份‘女子本弱,为母则强’的联对,悬在西路院大门前。如此,也算是宫里的一个态度。若果真能解裹胸之祸,娘娘功德无量!”

    尹皇后啐笑道:“贾蔷,你还真是不老实,跟个猴儿一样精!分明想利用本宫,替你那劳什子会馆立个牌面,还说的如此大义凛然。你想得好事!”

    贾蔷嘿嘿笑了笑,道:“娘娘,圣驾之前臣不敢虚言,或有小算盘,但终究还是以大义为主,否则,臣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要求。”

    尹皇后却未理他,而是对隆安帝道:“五儿先前说他会弄银子,皇上和臣妾只当他胡闹。如今瞧着,他还真有一颗奸商的心!皇上瞧瞧,他连臣妾的主意都敢打!”

    隆安帝目光审视的看着贾蔷,冷笑了声,没言语。

    他近来也发现了,没想到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居然还真是个小财神。

    若不然,怎么养得起那么多人手?

    尹皇后不知此事,但她一看隆安帝的眼神,心里便是一怔,这眼神可有些不善,出了甚么事?

    就听隆安帝道:“贾蔷,内务府缺银子,亏空太多,五省至今仍未下雨,你既有理财之能,可有何教朕?”顿了顿又道:“抄家之言就不必提了,能抄朕还用你教?”

    贾蔷干咳了声,摇头道:“皇上,臣先前和恪和郡王说的明白,内务府想赚银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前提是,将内务府整肃明白。否则,臣就果真是善财童子,也填不满那些无底洞。”

    有没有办法?其实还是有的。

    但现在敢不敢拿出来用?

    真不敢!

    果真卖弄一次,往后就再别想得闲了,绞尽脑汁给那群宗室大爷卖命赚钱罢。

    关键,还落不到一分好。

    听闻贾蔷之言,隆安帝也没再说甚么。

    尹皇后说的不错,隆安帝对他如同子侄辈。

    但隆安帝的子侄多的是,且多没甚么好脸子……

    尹皇后倒亲切许多,温声笑道:“这件事,你总要记挂在心上才是。心里要有数,既然有这份才能,就不能只顾着自家享福受用。多为皇上出份力,方不辜负皇恩。”

    贾蔷明白,点头道:“臣记下了。”

    尹皇后摆了摆手道:“那就去罢。”

    ……

    贾蔷刚出凤藻宫,迎面就见四个身着王袍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心中暗道了声晦气,却也上前两步,先行见礼:“臣见过诸位王爷。”

    皇长子宝郡王李景、皇三子恪怀郡王李晓,皇四子恪荣郡王李时,还有皇五子恪和郡王李暄。

    四人对贾蔷此刻出现在这,也十分好奇,李景最长,他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看着贾蔷道:“贾蔷,你怎么在这?”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有些侧目。

    据他们对李景的了解,李景的表现应该是冷漠审视,而不该先开这个口……

    贾蔷回道:“王爷,是先前娘娘传旨与下官,下官方来此陛见的。”

    李景闻言没再说甚么,李晓和李时也不会问皇后为甚么叫贾蔷进宫,因为贾蔷说的明白,是来陛见的。

    所以,凤藻宫里要见他的人,还有天子。

    独李暄没有避讳,高兴道:“贾蔷,可是父皇、母后要点你进内务府了?”

    贾蔷摇头道:“未曾。”

    李暄大感失望,不过随即就抛到脑后,看着贾蔷嘎嘎笑起来,问道:“贾蔷,本王怎么听人说,你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满天下宣扬,女子裹胸有害?没看出来啊,你喜欢大的?本王府上有几个乳娘,这样的……你要不要?”

    “老五!”

    李景皱眉喝斥了声。

    李晓、李时也笑骂了两句,贾蔷看着在他自己身前比划了下的李暄,也无语摇头道:“下官无福消受,王爷你自己留着罢。”

    李暄挤眉弄眼道:“贾蔷,你少在我们跟前装,说说看,你不想让女子穿裹胸,是想干啥?”

    贾蔷干咳了声,道:“王爷,方才下官才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谈过此事,已经有详实的数据可以证明,女子穿裹胸,不仅不利于女子本身,容易发生产关之难,也不利于子嗣成长,多有夭折。而不穿的,难产的可能和子嗣夭折的可能,比穿的低几倍!这些都是下官让人去查出来的,当然,若有不信的,自己去查也一样。查的越多,这个数据就越清晰。”

    此言一出,连李暄都笑不出来了。

    不算老二府上,他们哥几个府上,哪一家没夭折过婴孩,哪一家没有宠爱的侧妃难产而死?

    原以为,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谁能想到,会因为区区一条裹胸布?

    三皇子恪怀郡王李晓面色最难看,其他几个都是夭折庶子,独他才满周岁的嫡子,刚刚夭折。

    他看着贾蔷沉声道:“果真如此?”

    贾蔷点了点头道:“验证很简单,也不需要臣插手。王爷只需派人,选一千户未曾裹胸的百姓农户,再选一千户裹胸的高门大户人家,将近十年来发生的难产数据和子嗣夭亡数据,进行整合对比,得出来的结论就很明显了。或者扩大范围,调查一万户,这个数据只会更明显!”

    李晓厉声道:“本王当然会去验证一番,只是你既然早知道此事,为何不早报?”

    贾蔷闻言一怔,脸上的微笑敛去,看着李晓道:“王爷,这是在指责下官?”

    恪荣郡王李时忙在一旁笑道:“贾蔷,恪柔郡王不是在指责你,三哥府上前儿才夭了一个孩子,还是我嫡亲侄儿,此刻听闻此事,难免失态,你多体谅些。”

    李暄也呵呵劝道:“三哥,这原也不是贾蔷的差事,再说他才回京没多会儿,再早报也来不及啊。你只管和他闹,回头他告到外祖母那边,看看谁吃排揎!”

    李晓闻言,面色虽依旧难看,却也再说不出甚么,只哼了声后转身先一步离去。

    李景与贾蔷微微颔首后,跟着离开。

    李时则劝了句:“别往心里去。”随后也走了。

    最后李暄小声问贾蔷道:“贾蔷,你果真不喜欢大的?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后悔,本王府上那几个乳娘,好家伙,我第一次看也吓一跳!嘎嘎!”

    贾蔷服了,拱手道:“王爷,告辞!”

    李暄不放,跟着几步嘎嘎笑道:“贾蔷,那依你之见,往后女人都不穿裹胸,往后岂不满大街都是这样的?你完了,你要被人骂死了……你跑那么快做甚么?无趣!”

    贾蔷也不理,一溜烟儿的往前走去,不过刚摆脱了这位二货皇子,却被一老熟人追上来……

    “宁侯,这是娘娘赐你的字,望你好生做事,莫要辜负皇恩!”

    凤藻宫管事大太监牧笛持着尹皇后赐的墨宝追上前来,交给了贾蔷。

    贾蔷见之,一扫今日的晦气,哈哈一笑,接过后往凤藻宫方向拜了一拜。

    然后塞给了牧笛一卷银票后,大步告辞离去。

    ……

第四百零六章 宝玉的绝望

    荣国府,荣庆堂。

    贾蔷到来时,贾母正在劝解贾政。

    无他,贾环回来了……

    算算日子,也就二三天的功夫。

    看到贾蔷进来,贾环的脸色明显又惨白了分,低着头,吊着膀子跪在那。

    贾政面色也难看之极,看到贾蔷,居然大感惭愧,一副无脸见人的样子。

    反倒是贾母和王夫人,面上都带着微笑……

    贾蔷先与长辈见了个礼,又和贾母身旁的黛玉对视一眼后,方转头看向贾环,问道:“这是坚持不下去,当了逃兵?”

    说话间,发现身后有剧烈喘息声,回过头去一看,便见探春一双俊眼中,气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贾蔷呵呵笑道:“三姑姑气甚么?族学里面原是这样,能成才的毕竟是少数。大浪淘沙,把渣渣都淘干净了,留下的便是真金。眼下里面有大几十人,最后能留下三五个,贾家都是赚了。”

    这也是劝慰人的?探春怒道:“别人都能留下,偏他留不下?”

    贾环小声嘟囔道:“那些教官不是人,卯时初就又打又骂的叫人起来,饭也不给吃就让跑步。跑到最后的,也不给吃饭。跑完后还让站着,太阳底下站那么久,有身子骨弱些的,都晕倒了,兰哥儿第一天就晕倒了……”

    “啊?!”

    李纨才听到此事,原本还有些看着笑话的心,一下攥在一起,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差点跟着晕了过去。

    贾母和王夫人也大吃一惊,忙道:“兰小子如何了?”

    贾环道:“被送去歇息了一个时辰,下午还跟着一起站。”

    不等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的李纨开口,贾母就一迭声道:“这还了得?这还了得?快快接了回来,快快接了回来!”

    贾蔷摆手道:“老太太听他胡咧咧!如兰哥儿那么小的,刚开始跑也只跑个千余步,站不过一柱香功夫。族学里三个老郎中坐镇,吃的喝的极为讲究。虽吃些苦头,能有甚么危险?不过管的严些,像贾环这样的,站也没个站相,坐也没个坐相,估计被罚的狠一些,但也都适度而止,出不了甚么大事。”

    李纨哭道:“人都晕过去了,还说没事……”

    贾蔷道:“晕过去怕甚么,一会儿不就醒过来了?大婶婶,兰哥儿被你养的太弱了些,只是读书,身子单薄的太狠了。如今在学里,先锻炼上几个月,回来你再看看,一准儿结实。族学如今一个月的花费嚼用,比过去一年还多,满神京城各家私学去看看,再也没比贾家族学更好的了。我手下那些人,唯有立下极大功劳的,才有资格进去学习。大婶婶别被贾环这坏小子给诓骗了,一时糊涂出来了,再回去,却是难了。”

    “蔷哥儿,果真回不去了?”

    贾蔷话音刚落,李纨还没说甚么,探春就急着站起来道。

    贾蔷摇头道:“族学如今算是以军法在管,逃兵回去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探春怒视贾环一眼后,张口想向贾蔷求情,不过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就转头看向高台上,撒娇叫了声:“好姐姐!”

    “噗!”

    凤姐儿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见此,登时大笑出来。

    贾母、薛姨妈和姊妹们,也无不跟着大笑。

    黛玉俏脸晕红,似蕴着朝露的星眸里满是羞意,啐道:“你冲我说甚么?”顿了顿又道:“环哥儿自己出来了,他并不愿回去。”

    探春修眉一竖,道:“他敢!老爷、太太也断不能容他在外面胡混!”

    贾蔷提醒道:“怎么容不得,正好和宝玉作伴儿啊,哥俩好!”

    “……”

    原本就躲在王夫人身后头也不敢抬的宝玉,这会儿恨不能吃掉这厮。

    探春摇头道:“这如何能比?”

    却没也直白说出如何不能比来……

    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明白。

    王夫人心里也满意,探春能看明白,宝玉和贾环不是一类人……

    见黛玉看了过来,贾蔷笑道:“也罢,就给三姑姑一个体面。不过上半年确实不能回了,再等等,半年后,兰哥儿出来了,大家看看他长进成甚么样了,不用我们费口舌,但凡有长进心的,自己也要闹着去了。到那个时候还不想去的,你就是逼着他,早晚还得当逃兵。”

    李纨听了这话,心中既担心又期盼,问道:“蔷哥儿,这果真能成?”

    贾蔷摆手道:“成不成,半年后便可见分晓。我看人不会错,大婶婶且等着吧,兰哥儿早晚给你请一个诰命回来。”

    这话说的李纨又哭了起来……

    众人好一通劝后,贾政领着灰头土脸的贾环离开,想来少不得一顿家法伺候。

    贾母又问贾蔷道:“先前你在门口被传进宫里,可有甚么事没有?”

    贾蔷笑了笑,道:“这几日坊间传言裹胸是千百年来针对富贵人家的阴谋毒害,事情传到宫里去,皇后娘娘便招了我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陡然听闻“裹胸”二字,一众姊妹们纷纷红了脸,暗暗啐了起来。

    贾母也啐,咬牙道:“哪家的下流种子,造这劳什子谣言……不对,纵然有这等谣传,皇后娘娘问你?”

    贾蔷道:“皇上也在,皇上和皇后娘娘怀疑是我让人起的谣言……”

    “这如何可能?”

    贾母断然否认道:“这等下流话,如何会是你让人起的?”

    凤姐儿差点没笑死,连连点头附和道:“很是很是呢,蔷儿乃堂堂宁国府一等侯爷,怎会派这等下流话?”

    贾蔷冷笑着瞪她一眼,随后道:“这话不是谣言,还就是我让五城兵马司两万多帮闲传出去的。”

    “啊?!”

    别说贾母并贾家诸姊妹震惊,便是素来菩萨一样的王夫人,都睁大眼睛,有些骇然的看着贾蔷。

    “你莫不是疯了!”

    贾母惊骇斥道。

    贾蔷摇了摇头,道:“裹胸之危害,原是听西洋人所言。后来,我派人去查,才发现……”

    接着,他将先前之言重复了遍。

    起初李纨差点就带着贾家姊妹们离开,还是贾蔷冲她摆了摆手,方止住了她。

    待最后听到高门有如此高的难产和婴孩夭折数字,连贾母都变了脸色,其她贾家姊妹们,也无不面色发白。

    这个世道里,哪个女孩子还没听说过产关即是鬼门关的说法?

    更何况,还会对子嗣产生如此大的影响,连寿元都要大打折扣。

    听罢,贾母老脸发白,隐隐颤声道:“这些都果真如此?”

    贾蔷从怀中掏出尹皇后所赐墨宝,展开道:“这是皇后娘娘亲笔所书,赐给臣刻好了放在会馆那边西路院大门口的。女子本弱,为母则刚。岂能有假?”

    贾母闻言,沉吟稍许后,缓缓呼出口气,道:“如今知道了,也还不晚……”

    其实贾家女孩子还好,只一个迎春到了岁数,开始裹了起来。探春、惜春、湘云年岁都不到。

    黛玉身子骨太弱,原是要过二年再穿的。

    薛姨妈的脸色却不大好看,因为宝钗穿裹胸穿的有些早。

    不过也有幸事,宝钗身子天生内壮,穿的效果,不是很好……

    凤姐儿打小充男儿养,也未曾认真穿过,这会儿子看看宝玉,又看看李纨,心里有些数。

    怪道贾珠一直体弱,熬到二十熬没了。

    宝玉如今看来,也是个弱鸡,只外面看着好。

    盖因王夫人是裹狠了的……

    李纨也是,所以贾兰是个单薄的。

    李纨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又吓个半死,问道:“蔷哥儿,兰儿可有事?他的寿元……”

    贾蔷笑道:“大婶婶这点放心,先天虽不足,但只要后天勤加锻炼,壮其体魄,便足以挽回!兰哥儿还小,按着健壮体魄的法子练,半年后大婶婶再看,必有不同。”

    李纨闻言擦了泪,心中感激之情简直难以言表,屈膝福礼道:“蔷哥儿,你兄弟的事,就劳你多上心了。若是银子上不凑手,我无论如何也给你凑出来。”

    贾蔷避开此礼,摆手道:“兰哥儿为我贾族子弟,虽年少却有大志。不止他,还有那个贾菌,也很不错。花费嚼用上的事,不需大婶婶操心,贾家又不是没有人……不过,宝玉就麻烦些。”

    此刻贾政已经离开,宝玉坐到了贾母的另一侧,他刚坐下,黛玉却起身,回到了姊妹中间。

    本就有些失落的宝玉,听闻贾蔷点名,没好气道:“你这黑了心的,少往我身上派不是!”

    贾蔷冷笑道:“不是往你身上派不是,如你这般大的男孩子,若是身子健壮,一口气跑个二三里地,和顽一样。你跑得了么?”

    不等他回答,贾母就连连摇头道:“宝玉岂能这样狠跑?”

    贾蔷正色道:“是啊,他跑不下来,说明他身子比正常同龄人差的多!本就先天不好,后天还整日里窝在家里不动弹……老太太、太太,我说的话你们未必信,你们大可寻个信得过的老郎中老太医问问,看看这样的人,寿元几何?一味的娇生惯养溺爱着,是要害了他的性命的。”

    贾母、王夫人等闻言,无不面色骤变。

    而宝玉则心中一沉,他隐隐觉得,将有绝望之事要发生……

    也有些后悔,刚才不该存了侥幸的心思,坐在软榻上……

    ……

第四百零七章 诛心之问

    其实只想想贾珠,再想想贾家前面夭折的那些孩子,贾母和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心里就有些数了。

    裹胸就算不是主要缘由,只怕也是果真有一定害处的。

    再看看宝玉……

    她们果真不知道,一味的纵着宝玉不读书不上学,这并不是好事?

    知道归知道,可在她们看来,甚么也没有宝玉的身子骨重要。

    贾珠当年身子骨就弱,结果不就是读书读狠了,才二十岁就给熬没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贾母和王夫人都不想宝玉走贾珠老路。

    可如今再听贾蔷之言,不动弹,反倒成了身子虚,不能体壮的“罪证”,那她们往日里的心思就瞬间动摇了……

    贾母都顾不得宝玉巴巴看着她的眼神,问贾蔷道:“你那法子,果真能让宝玉好起来?”

    贾蔷道:“没有十成把握,要看他自己想不想活的久些。若他自己意志不坚定,那谁也帮不得他。”

    贾母嗔道:“又胡说?哪个还不想长命百岁?”

    贾蔷淡淡笑道:“哪个都想得好事,可又不想付出辛苦,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其实到底有没有效果,只看看林妹妹便知道了。我专门寻人教了她内壮身子骨的法子,连药也不怎么用吃,再看看她现在,可还像往年那样?而这些成效,都是靠林妹妹每日早起锻炼,在吃喝上也强逼着自己去吃些味道不怎么美好,但对身子骨有大益处的东西。吃不得苦,还想长命百岁,岂不是在做梦?老太太如今身子骨好,那也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活动的多,走动的多的缘故。”

    贾母听闻此言,登时深以为然,因而对宝玉道:“等兰小子回来,且看看他到底如何。若果真有用,那下半年你也去试试看,可好?”

    “老祖宗!”

    宝玉一转身,投入贾母怀中,扭麻花似的撒起娇来,道:“离开老祖宗和太太、姊妹们,去那样的地方住半年,也不用活了的。”

    贾母一听,又动摇起来,看向贾蔷。

    贾蔷摇头笑道:“老太太,该说的话我都说过了,宝玉何去何从,你和太太商议就是。”

    宝玉在上面恼道:“你就想逼我走!”

    贾蔷挑了挑眉尖,提醒道:“我果真想让你滚蛋,方才二老爷在时这样说,还有你现在撒娇的余地?不识好人心,惹恼了我,想去我还不让你去呢。你知道族学里一个月要花多少银子?果真在里面待上几年,花的银子的重量,和你这胖子都差不多重了,你当我想让你去!话搁这里,宝玉不去则罢,若果真要去,老太太、太太得把他的束脩交足了。我甚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出力不讨好的事!”

    见贾蔷果真动怒了,贾母忙安抚道:“你和宝玉生甚么气,他才多大,也没经历过甚么事!不就是束脩么?给,到时候我给!”又板下脸来道:“我和太太再宠你,该有的礼数规矩也是有的。左右还有半年光景,你若是能在家里好生打熬好身子骨,那下半年自然不必去了。若不然,我和太太心软了点头,你自己思量老爷点头不点头。再说,兰小子出来后,比你们这些当叔叔的还争气风光,将你们都比下去了,你们脸上也无甚光彩,是不是?”

    “嘤!”

    绝望之下,宝玉一头栽进贾母怀中,不肯出来了。

    贾蔷看着倒牙,对黛玉道:“咱们去东面儿,商议一下下月初一太平会馆开业的事,里面包括你们的门铺!”

    此言一出,姊妹们登时心动了,纷纷起身。

    宝玉闻言却急了眼,跑下来拦在贾家姊妹们跟前,道:“不许去,不许去!”

    “呸!”

    都不用贾蔷出手,湘云就啐笑道:“爱哥哥,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你说得算?”

    宝玉干脆耍浑道:“反正就是不许去贾蔷那!”

    贾蔷在后面干咳了声,小声提醒道:“宝玉,老爷来了,拿了大棒,快去老太太那……”

    宝玉闻言,唬了一个激灵,都顾不得回头先看个真假,就几步蹿上高台,挨着贾母站定后,再一看……

    “……”

    要不是这小子不会骂脏话,他这会儿就控制不住了。

    黛玉、湘云、探春、惜春并凤姐儿、李纨等人,无不放声大笑。

    贾母绷着笑,斥贾蔷道:“你最会欺负宝玉!”又对贾家诸姊妹道:“今儿玉儿来了,就在家里陪我,今儿我请个东道。”

    贾蔷嘿的冷笑一声,道:“我现在就去寻二老爷告状!”说罢转身要走。

    宝玉脸都唬白了,跑下来给贾蔷鞠躬作揖道:“好蔷哥儿,今儿你就放过我这一回罢!”

    贾蔷笑道:“你再敢拦她们去东府?”

    宝玉忙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原是玩笑……不过,能不能带我也去?”

    贾蔷呵呵道:“想去就去呗,谁还能拦着你?不过今儿她们有些话,咱们男人估计不大方便听,所以还是算了。”

    宝玉方才也听说了裹胸之事,心里也明白这个避讳,但还是难免失落。

    贾母在上面忙说道:“中午且在这吃饭,吃完了宝玉在这边和我一道睡个午觉,等睡醒了,再去东府寻姊妹们。”

    宝玉想了想,也只好如此了。

    正这时,忽见林之孝家的从外面进来,与贾母等人见礼罢,对贾蔷笑道:“侯爷,东府打发人过来传话,说打扬州来了两个洋婆子,还有一个叫徐臻的年轻人,来投奔侯爷来了,请侯爷回去呢。”

    贾蔷闻言大喜,道:“徐仲鸾来了?好啊!”

    黛玉也惊喜道:“是薇薇安来了么?”

    后面的宝琴跟着笑道:“必是凯瑟琳也来了!”

    “走走走!见客去!”

    贾蔷招呼道。

    黛玉、宝琴跟上,就听宝玉惨叫一声:“老祖宗!”

    贾母气笑道:“不许去!还有洋婆子?这名字,我倒也想见见,领过来罢!”

    见贾蔷诧异看来,贾母护着宝玉,瞪道:“我看不得?”

    凤姐儿这会儿捣鼓笑道:“请来请来,连我们也一并瞧瞧,开开眼!”

    迎春、探春、惜春并湘云,甚至连宝钗也想见见,西洋婆子是甚么样的。

    见贾蔷只是冷笑不答应,湘云走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不放,一个劲使眼色。

    黛玉好笑之余,心里也有别样的荣耀感,对贾蔷轻声道:“那……请她们俩进来见见?吃了饭,再去东边儿。”

    贾蔷笑道:“你都开口了,还能说甚么。”

    说罢,往东府去接人了。

    黛玉忍不住抿嘴一笑,让湘云将脸埋在胳膊上一阵蹭,大叫说是蹭鸡皮疙瘩……

    ……

    皇城,大明宫。

    养心殿。

    春日临近,午时的天气愈暖。

    隆安帝坐在御案后,看了看林如海的气色,笑了笑,道:“看来这几天修养的还不错,户部那些破事,没扰乱爱卿的心。”

    林如海微微笑道:“户部原被他们握在手里,上上下下铁桶一样,臣自扬州而归,借着皇上的龙威,才勉强破开一条缝,将司务厅掌在了手上。只是,除了司务厅外,还有南、北档房、督摧所、当月处、监印处,并掌铸钱的钱法堂、宝泉局,掌库藏的户部三库,掌仓储及漕务的仓场衙门,以及宗室的俸饷处、现审处、饭银处、捐纳处、内仓,都在他们手中,更不用提十四清吏司了。他们联合起来,架空臣,原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隆安帝面色凝重道:“爱卿,虽然时日尚短,不好急于一时,但爱卿还是要尽可能快的,将户部尽早拢在手里!最起码,户部三库里的银库,要早早收拾利落了。不然,好不容易将亏空收回来,那起子混帐转过头去就花出去,岂有这等道理?朕还听说,宗室的俸饷处的员外郎几次登门,跟你讨饷了?”

    林如海呵呵一笑,道:“皇上,何须为臣担忧这些?彼辈不过还是官场上那一套笑里藏刀,借刀杀人,隔山打牛的路数罢。皇上且宽心,您日理万机,已十分不易,若是臣这点事再让皇上费心,那臣这些年,也白历练了。三库那边,一共九个主事,臣虽然只联络上三人,劝他们弃了暗,投了明。但是,只要能看顾住银库,不准他们妄动,其他的暂且不急。臣已持户部大印传过公文,动用国库银子,超八百两之上者,无臣之令印,不准开库。臣正等着他们私放户部库银呢……至于俸饷处的人,也都让臣打发回去了。臣奉天子命,总掌户部部堂,岂有事事由臣来亲自解决的道理?”

    隆安帝闻言,忍不住高兴笑道:“爱卿历练多年,已领悟了举重若轻的为官之道,实在了得!看来,不历州县,不入台省的规矩,还是有道理的。好!户部的事,朕就全权交给爱卿了,再不过问……对了,爱卿可听说过近来坊间谣传?”

    林如海满面惭愧道:“臣教徒无方,竟让这等市井琐碎之事惊动了皇上。只是臣也是才知道的,实在是……”

    隆安帝哈哈笑道:“朕一猜你原先必不知情!贾蔷这个混帐浑来,倒让你的清誉受到影响,实在不该!怎么,他最近可是不听话了?”

    林如海摇头道:“谈不上不听话,只是他的事,除非遇到难处来寻臣,否则,臣一般不会干预。磕磕碰碰,多受点挫折,对少年人原是好处。且贾蔷也是个主意极正的孩子,臣果真要吩咐他如何去做,若是他内心不是那样想,也未见得同意。”

    隆安帝闻言冷笑了声,道:“譬如,他在神京城外养的那批人手?”

    林如海:“……”

    ……

    PS:突然就被春雨公公给爆了,我就说了个铁骨铮铮,八月飞雪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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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春介绍:
隆安五年,二世为人的贾蔷为保清白身,从虎狼之巢宁国府夺命而逃,自此,一名万年工科单身狗,迎来了他在红楼世界的春天……红楼春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春,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春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