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京师诸人反应
崇祯十六年,大顺军倾巢北上,号称百万,过定兴,破涿州,围大兴,一路唱歌到达北京城下。
京师内外震惊,崇祯分敕内宫十员监制各门,又责令畿辅各城募炼乡勇整备城守。
京师内各处茶馆酒楼都在议论京师防守之事,很多人并不恐慌,他们认为,北京城城墙高厚,城周达六七十里,城内更有京营十万,守个三个月半年的毫无问题。
大明的京师又不是第一次被围了,哪一次不是逢凶化吉?
只要京师坚守一两个月,皇太子领兵北上,或是辽东数万大军回援,皆可解了京师之围,小小流寇不足为惧......
也有人十分的担忧,京师鼠疫让北京城乱成了一锅粥,京营更是损失不少,更何况京营中根本没有所谓的十万大军,吃空饷的比比皆是,算上这几年练出的新军,能拉出五万就不错了,如何抵挡百万流寇?
更何况,皇帝传召太子入京的旨意迟迟没有发出,也没有诏令辽东军入援,朝廷诸公都在干什么呢?
大明自永乐年间便定下祖制,没有皇帝下诏,各地藩王不得入京,更不能统兵入京。
崇祯九年时,清兵入关,环绕京师肆虐,唐王朱聿键募兵北上勤王,被崇祯皇帝削去王号,囚禁在中都凤阳数年。
皇太子在南京监国,若无皇帝诏令私自统兵北上,亦有谋逆夺位的嫌疑。
很多人神情复杂,看流贼这气势,号称百万人直逼京师,到时京城能不能守住?若京师失陷,大明灭亡,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在这种焦虑的心情下,很多人趁着流贼还未对京师完成合围,拖家带口逃出城去,其中逃亡的商人最多。
不过也有人一些人私下议论,大明是否气数已尽,应该顺应潮流,降迎新主,大多是人选择了观望。
皇极殿中,正举行着朝会。
殿中的氛围有些激烈,群臣不断出班奏对,所谈之事却并非京师防御,而是杨嗣昌的事。
杨嗣昌死后,崇祯皇帝亲撰祭文,追赠其为太子太傅,并哀叹:“自杨嗣昌殁,无复有能督师平贼者。”
然而朝中大臣们不依,大量朝臣不断上书攻击杨嗣昌误国,请奏追究其陷藩的责任。
崇祯对这些奏疏一概留中不发,最终以“议功”之例将杨嗣昌免罪。
今日的朝会,崇祯召集六部九卿、科道等官,本是商议如何应对流寇,如何进行京师防御,然而群臣依旧不答应他对杨嗣昌的处置。
猛然一道喝声响起,却是新任户部尚书倪元璐出班喝道:“诸公想怎么样?你们对我大明的生死存亡就这么不在乎吗?”
眼下百万流贼逼近京师,群臣竟然在这议论杨嗣昌的罪名!
都这光景了还在想着内斗呢!眼瞎吗?
倪元璐怒视着朝中诸臣,愤懑之气盈于外表,话语中更满是愤懑、心寒等种种情绪。
新任内阁首辅陈演呵呵笑道:“国贼杨嗣昌之罪名,一日不定,天下一日不稳。”
他脸上虽带着笑,他语中满是森冷的寒意,可以看出其对杨嗣昌深恶痛绝。
陈演才质平庸且为人刻薄,为官期间大肆排除异己,公报私仇,欺上瞒下,无所筹划,连一手将其提拔上来的崇祯都有些看不懂这货在干嘛了。
崇祯气的一拍龙案,怒而起身,道:“杨嗣昌系朕简用,用兵不效,朕自鉴裁,况尚有才可取,尔等说朕庇嗣昌,不过意欲沽名!”
他吼叫着,一张脸因为愤怒与焦躁变得通红,单薄的身体绷得紧紧的,随着说话声音还不断颤抖,如今的朝臣,已然不像以往那般畏惧皇权了。
诸臣沉默不语,似是逢场作戏,没有将之当回事。
工部尚书范景文叹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吾辈身为大明臣子,总需做些什么,方不负此皇恩浩荡,当务之急,是对付流贼,国事为重。”
寇氛孔急,朝臣原有意调洪承畴,吴三桂应援,然而东阁大学士魏藻德却反驳道:“奴贼复有入关情形,往沈阳逼近,不可示以单弱,而调兵南征,岂称异算?”
崇祯觉得有理,关外之地不可再失了,于是放弃了让辽东军入关回援的想法。
接下来朝臣们又是稀稀拉拉的出主意到处搬救兵,连只掌握了三千人的游击将军都有人提名让他回援,就是没人提议让太子朱慈烺领兵北上。
朝臣们心照不宣,皇太子在江南实行摊丁入亩、官商一体纳粮、科举改制等一系列新政,手段出格狠辣,便如同流贼那般**裸的掠夺,丝毫不给士绅们面子。
作为士绅,读书人,种种的优待特权没了,那还有什么盼头?
这样一个阴险、狠辣的君主,且手握重兵,令人不寒而栗,若让他领兵北上进京,那还得了?
无论说什么提谁,朝中诸臣,除个别之人外,余者皆不赞同让皇太子领兵北上,更别提主动有人提出了。
在思考种种后路期间,不少大臣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个想法:投奔大顺!
大顺虽然是反贼立国,但眼下形势一片大好,深得民心,尤其是听闻李自成礼遇文人,若是将来他得了天下,新朝新气象,他治理国家必然少不得招贤纳士,到那时......
说白了,眼下朝廷上下,个个宁愿喜迎新主,也不愿侍奉那位比流贼更难对付的大明皇太子!
最终,朝会议出的结果:传召山东总兵刘泽清、山西总兵汪万年、陕西总兵贺人龙、密云总兵王廷臣、蓟州总兵......
眼下北国之地的兵力,也只剩下这些残兵败将了,只希望他们能凑起来给伪顺军队压力,待洪承畴击退建奴后再领兵入援。
七月二十七日,伪权将军刘宗敏移檄至京师,言道:“大顺军将于八月初一入城,城中各人准备做好迎接!”
京师大震,满城汹汹,传贼且至,城中出现民噪,焚劫民舍一空。
崇祯严命各部院、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派出人员巷设逻卒,禁夜行,稽捕犯案者,稳定京师秩序。
当日,崇祯皇帝亲自巡视京营,见其惨状,心中忧虑更盛。
第549章 固执的崇祯
巍峨的北京城,自明成祖永乐十九年定都北京后,经过多年不断的扩建加固,已是一座超级城市,放眼世界各国,也只有大明有此伟大的城池。
此时的北京城带着一片凄迷之色,鼠疫已经把这座伟大的城市糟蹋的不成样子了。
崇祯十六年四月,鼠疫从直隶传入京师、通州、昌平等地,经过变种转化为极具传染性的肺鼠疫,每日感染死亡日以万计。
沿街的小户居民,十之五六死去,死在门口的最多,街头连玩耍的孩子都没有了,不但是士兵、小贩、雇工大批倒毙,北京城连叫花子都找不到了。
好在南京派出一支医疗队进行宣传防疫和治疗,又有崇祯的支持,北京城的鼠疫病情逐步得到扭转,即便如此,此时的北京城里依旧人鬼掺处,薄暮人屏不行。
微雨凄迷,一身盔甲的英国公张世泽迈着沉重的步伐登上了城墙,巡视九门各处城防。
老英国公张之极于去年病逝,作为长子的张世泽接任了英国公爵位,眼下流贼逼近,身为世代掌握京营的勋贵世家,他义不容辞挑起守城重任。
张世泽的脸上充满了迷茫,眼下北京城的京营中有五万多能喘气的,能上城杀敌的只有不到三万,其他人虽然还活着,但感染了瘟疫后身体太虚,毫无战斗力可言。
皇帝巡视京营时,他曾提议率五千神枢营骑兵护送天子突围南下,但被皇帝一口拒绝了。
张世泽不明白,皇帝在想什么,为何如此自信能守住京师,他对满朝文武这么有信心吗?
怀着复杂的心思,张世泽上了永定门城墙,这边很多军士忙着架设红夷大炮,准备弓弩、火油等守城工具。
他一眼扫去,眉头微皱,城上的不少守军似乎并不紧张,表情麻木,做事积极性很差。
张世泽知道,京营已经两个月没发粮饷了,朝廷把银钱优先提供给了前线,让京营的世家子弟们十分的不满。
一些人的目光带着鄙夷,私下议论道:“也不知道前线那帮人怎么打的,那么多粮饷打了水票,连个响声都没有。”
城墙上的守兵稀稀拉拉的应和声:“就是!咱们好歹也是京营,皇帝让我们守城就给一两银子?真是抠门到家了!”
张世泽叹息了一声,他知道皇帝没钱,内帑的银钱早就花光了,当然,他很清楚,守城的这些大头兵们是不会管这些的。
他刚走开,便听到身后几个士兵聚在一起,又在低声议论着。
“他们这些皇亲权贵,每天吃着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我们呢?每天就吃窝窝头!”
“就是,平日不把我等当人看,克扣我们的粮饷,现在流贼打来了,就都想起让我们出力了。”
张世泽又是一叹,眼下流贼围城,守城军心不稳,必须请奏陛下发饷钱犒赏一番,不然这城不好守......
乾清宫中。
王承恩劝道:“皇爷,您就传召皇太子北上吧!”
崇祯蹙眉,不悦道:“不用多说了,京师城高墙厚,又有神机营、神枢营、羽林卫三营精锐在,朕可以挡住李自成!当年多尔衮不也曾兵临城下吗?还不是退却了!”
王承恩直言道:“皇爷,今非昔比了,现在的闯军拥兵百万,漫山遍野而来,就像是蝗虫一般,遮天蔽日,再好的刀剑,能挡得住蝗虫吗?”
崇祯不语,端坐在那看似异常镇定,实则心中慌的一比,他对明军的支援速度多少也有些了解,天知道各地援军什么时候赶来勤王。
王承恩继续道:“如果非战不可的话,皇爷可把京城防御交给文武大臣,再以南巡为由,前往南京。”
崇祯喟叹道:“朕自登基以来,从未离开过京师半步,此时南巡,无异于逃跑,军心民心会立时瓦解,到那时,京师便真的守不住了,朕不敢赌啊!”
昔日土木堡之战,英宗皇帝被俘,也先大军兵临京师,情况是何等的危机,大明依旧坚守住了。
每每想起这段历史,崇祯心中便信心大增,他不愿跑,留下或许能守住京师,但要是跑了,那就是耻辱,辱没了先祖!
更何况,他不相信太子朱慈烺能容得下他,到了南京也不过是李渊、李隆基的下场,被软禁养在宫中。
王承恩泣血拜倒:“皇爷,您就别固执了!”
崇祯站起身来,昂首挺胸道:“朕就是个固执的人,宁可站着而死,也不苟且偷生!”
“王承恩,你如果怕死,可以走,去南京侍奉新主,朕绝不拦你,滚!”
闻言,王承恩心寒不已,流泪道:“老奴是看着皇爷长大的,怎可背弃皇爷。”
说完,他垂首慢慢退出大殿。
崇祯唏嘘不已,他也知王承恩的忠心,只是眼下时局烦乱,他也顾不得这些了。
不久后,兵部尚书陈新甲前来觐见,崇祯问他防御之策,陈新甲思来想去,仍然建议让洪承畴、吴三桂回援京师。
崇祯不悦,接着问道:“那辽东呢?朕岂能置北方于不顾?”
陈新甲硬着头皮道:“现在朝廷无法两线作战啊,陛下与建奴媾和吧,把山海关以外的土地全都让出去,换取二十年边境和平!”
崇祯冷笑道:“大明江山是太祖皇帝从鞑子手中夺回来的,立下基业二百七十余年,朕岂能让祖宗基业在朕手中断送出去?祖宗之地,朕寸土不让!”
都城都要没了,还谈什么祖宗之地?
陈新甲心中不屑,不过他见皇帝面露杀机,连忙解释道:“臣的意思是调动辽东军队,将吴三桂调回来,抵御流贼,辽东军留洪承畴和茅元仪诸将防御。”
崇祯面色微微缓和,经过一番思考后,终于点了点头,道:“传召吴三桂吧,让吴襄修书一份,一道送往宁远。”
崇祯对辽东将门始终保持着戒心,他担心吴三桂出兵迟疑,就用他老爹吴襄加一道保险。
陈新甲欣然而去,亲自去了趟京师的吴府。
一个时辰后,他又匆匆跑回告诉崇祯,吴襄那家伙说想要调动关宁军,最少需要一百万两银子作为军饷。
崇祯怒从心起,暗骂这群辽东将门真他妈会敲竹杠,他没有办法,因为他拿不出这一百万两巨款,现在他身上连根毛都没有了!
暗自骂完一句后,崇祯出奇的没有暴怒,没有龙颜大怒,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让陈新甲退下。
他现在想通了,生气有什么用?龙颜大怒又有何用?诸臣还畏惧自己吗?棍子都敲到自己头上了!
当天下午,英国公张世泽请求觐见,将守军的情况汇报了一番。
崇祯二话不说,让人将宫中的金银玉器什么的统统拉到内城鸣玉坊变卖了,全都充作军饷,激励守城将士好好守城。
至于吴襄要的一百万两银子,他一个铜板都不会给,吴三桂爱来不来!
这一天,崇祯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再次发出募捐,让群臣和京师富商大户捐资助饷,进行最后一波压榨,同样也是对满朝文武的最后一次考验。
第550章 安排
安排了这些,崇祯觉得心有疲倦,斜躺在龙椅上,回忆起自己登基以来的一幕幕。
皇兄天启皇帝驾崩前曾拉着自己的手说:吾弟当为尧舜。
为了这句话,为了大明的中兴,他先除魏忠贤收拢权力,然而干掉死太监后,又出来党争,接着便是后金入侵,袁崇焕一事。
等皇太极折腾完了,本想着卧薪尝胆,忍几年搞好国内经济建设,再去收复大好河山,结果又出了天灾,跳出来那么多人造反。
赈灾、安抚、派兵围剿,所有手段全都用过,灭了一茬又一茬的流贼,却又跳出来更狠的流贼,再调兵打压,跑的跑,投降的投降,准备一鼓作气灭掉之时,建奴又入关了......
十六年来,这一南一北之事把大明折腾的不成样子,也把自己折腾的够呛,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天不亮便起床上朝,不是跟百官吵架,就是看百官们吵架。
时不时的从哪里传来一阵噩耗什么的,什么辽东边关告急啦!中原流寇打过来啦!地方官员被人杀啦!皇家祖坟被人刨啦!陕西又饥荒啦!河南又有蝗灾啦!特大瘟疫来啦!
这些年来,自己尽心尽力、全力以赴、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然而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换来一个完美的结局,反而让流贼兵临北京城下了。
崇祯自嘲一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忽然间,原本涣散的眼神渐渐变得尖锐了起来,他想起了五年前与太子朱慈烺争吵的那一幕。
太子曾言做过一个梦,李自成会率几十万大军攻入京师,自己在绝望中逼迫皇后、嫔妃们自缢,还亲手砍杀了公主,最后步入万岁山,在一颗歪脖树上吊自杀了。
崇祯渐渐坐直了身子,一阵恐惧降临心头,当时自己不以为意,觉得丧家之犬的李自成怎么可能会东山再起?
如今看来,这一切不都要发生了吗?李自成都称帝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以京中官员目前的状态,这京师真的能守住吗?
崇祯原本的自信渐渐崩塌,他再次召见了张世泽,密语了交代了几句后,快步前往皇后居住的坤宁宫......
就算处在深宫中,众人也知道流贼就要兵临城下,宫中各处人心惶惶之事,只有周皇后心静如水,在殿中安静的弹琴。
看着面露异常的丈夫,周皇后轻声询问:“陛下,你脸色不佳,出了什么事?”
看着贤惠的皇后,周围静雅的环境,崇祯惊恐的心渐渐平稳下来,难得露出一个笑容,道:“皇后,你多少年没回苏州了?”
“臣妾自嫁入信王府,至今已有十八年了,从未回过家乡苏州。”
“那你想念家乡吗?”
周皇后回忆道:“想,臣妾想家乡的小桥流水,想周家的老宅.....”
崇祯点点头,道:“好,朕命你,带着永王、定王、坤兴、昭仁四个孩子,立即南下,去南京和苏州住一段日子,明年开春再回来吧。”
周皇后惊讶道:“陛下,您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崇祯握着她的手,道:“朕只想让你了此心愿,让你回家乡看看,顺便去南京看看太子。”
“陛下,您跟我说实话,京师是不是守不住了?”周皇后盯着他认真道。
崇祯叹了一口气,道:“流贼即将围城,言三日后破城,京城即将成为孤城和战场,不知要守到何时。”
周皇后双眼渐渐朦胧,轻声询问道:“陛下,那你呢?你怎么办?”
崇祯轻松一笑道:“朕自然要与京师共存亡。”
周皇后猛的将他抱住,泪涌而出:“臣妾哪里也不去,臣妾要与陛下在一起,生死与共。”
崇祯轻拍她的后背,以不容置喙的语调说道:“朕要你立即南下!”
“绝不!”
崇祯一掌拍断琴弦,低声喝道:“快去!”
周皇后身躯颤抖着,哭道:“臣妾说过,陛下在哪,臣妾就在哪,臣妾要与陛下生死与共!”
崇祯一把抱着周皇后,仿佛一个普通的丈夫,在她耳边轻声道:“听话,你与皇嫂带着慈炯和媺娖南下,人马我已经备好了,今夜就走!”
周皇后泣泪如雨,坤宁宫诸宫人同样悲伤哭泣。
崇祯皇帝缓缓推开道,叹息道:“去吧。”
想到自己两个孩子的安危,周皇后只得应下,他心道:“流贼将至,本宫位居中宫之首,原不能离陛下而去,然不得不走,若不幸城破,陛下不周,我必不会独活......”
当晚,周皇后、张皇后、袁贵妃、定王朱慈炯、坤兴公主、昭仁公主六人,在神枢营五百精骑的护送下,乘坐马车急行南下。
送走周皇后,崇祯又连夜召见了翰林院检讨方以智,直言道:“朕知你父子二人都是太子的人,朕是欣赏你的学识才让你当定王和永王的老师。”
方以智连忙道:“臣惶恐。”
崇祯不愿废话,直接道:“京师的情况你也清楚,朕也没有把握能否守得住,今日召你来,是让你带永王慈炤南下,立刻就走!”
方以智一震,立刻拜倒领旨,他万万想不到,此时的皇帝能如此清醒的认清形势。
崇祯继续道:“记住,到了南京,你告诉太子,若是朕有不测,请他善待永王和定王。”
方以智身子剧震,再次拜倒:“臣领旨,一定将陛下的旨意一字不漏的转告太子殿下!”
安排好了所有,崇祯一下子轻松了很多,几个后妃中,除了永王的生母田贵妃在崇祯十五年病逝,余者皆被送走,即便是流贼破城,他也无惧。
接下来,便是放手大干一场了!
......
崇祯十六年八月初一清晨,北京城西直门外。
平野之上,雾气芒芒,京师城头上的守军隐隐觉得地面有些颤动,他们极力张望,猛然一片人海出现在他们眼前。
黑压压的一片兵马徐徐而来,脚步声颤动大地,他们前方是密集的马队,后面则是无边的步队,他们头戴红缨毡笠,身穿黄色号衣,个个号衣上都有一个“顺”字。
贼衣黄甲,若黄云蔽野,黄色衣甲连绵不绝,无数旌旗猎猎飘舞,层层叠叠,如林如野般的长矛,又若遮天蔽日的蝗虫,誓要吞没世间一切。
西直门城楼上,张世泽望着一眼无边的军阵,心中微颤,喃喃道:“流贼来了,这么多......”
他一个激灵,猛然喝道:“传令,炮营准备,待流贼进入二里范围,红夷重炮立即轰打!”
他身边的传令兵连忙领命前去。
京师各处城墙垛口有着数十门红夷大炮,还有各种大小佛郎机炮数百名,几乎将半个神机营的炮都调来了。
随着警铃声大作,号令发出,各处火炮开始转动,调整角度,一门门黑压压的炮口探出窗外,随时准备轰击。
流贼大军仍然轰轰而来,他们越来越近,轰隆隆的前进声奔响若雷,一下下敲打在城头士兵们心中。
在顺军进入二里范围内,只听一声巨大的炮响,大股浓密的白烟从一处垛口上腾起,随后雷鸣般的火炮轰轰声不绝。
乾清宫中,崇祯皇帝批阅奏疏的朱笔一颤,猛的转头看向西直门方向。
各门守卫,京中文武百官,勋贵太监,商人百姓都朝西直门一齐看去,紧张的气氛在京师各地蔓延,人人心思各异。
不过他们都很清楚,一场载入史册的大事已经发生了!
第551章 诸臣误朕
浩浩荡荡的顺军人海,前阵有饥民,紧接着便是步兵潮流,他们持着刀盾弓箭火铳等,既能突击,又能监督前方饥兵。
随军的不仅有大量的撞车等各类攻城器械,还有不少红夷大炮,都是从沿途官兵那缴获的。
大顺军逼近城墙一里时,震天的战鼓敲响起来,前方的饥民们也爆出惊天的喊杀声,他们加快脚步,向前方冲去。
在密密麻麻的顺军一角,吴财主举着棍棒,同样用力喊,拼命往前冲。
吃了两个馒头,喝了三天粥,吴财主又饿了几天,最终把自己也卖了,到顺军中混口吃的,听说大顺军每下一场,管吃饱!
没有想象中的上阵父子兵,事实证明傻子也怕事,吴财主的傻儿子命不好,冲锋时因为害怕炮声往后跑,被后面的督战队临阵斩杀了。
北京城城头上的炮声轰隆不断,还有许多火箭,冒着青烟,往城外飞来,耀眼的火光冒起,还有浓密的白烟,不断往上空升腾。
大顺军中的火炮一样往城头狂轰,掩护饥民攻城,以往攻打城池时,李自成就尝过火炮的甜头,闯军每到一处,都会专门收罗火炮,无论炮手还是工匠,全部打包带走。
“轰”的一声,一枚几斤重的实心铁球呼啸着射入吴财主这群饥兵处,一阵阵血光,残肢碎肉洒起落下,伴着恐怖的骨折声音,他身边几个饥兵被横扫而空,只留下一地残肢血水。
其中一人半边身子被打没了,先是鲜血如喷泉般涌出,紧接着颜色各异的内脏碎块流了一地,那伤着还没死透,在地上颤抖着......
吴财主面色苍白,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肚子打着颤,下意识的放满了脚步。
顺军一名军官提着刀立即上来了,他指着吴财主厉声喝道:“你妈妈个毛的,收尸呢?不要停,给老子继续冲!”
吴财主虎躯一震,连头都没敢转,立马跟着大队继续冲锋。
又挨了一波的火炮和火箭,被打死射翻一批饥民,连抬云梯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吴财主终于随着人潮逼近了城墙。
此处城墙下,顺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姿势各异,丢落的武器旗号满地,到处流淌着暗红色的血痕。
吴财主见前方城墙上依旧有众多云梯竖起,如蚁般的人流不断涌上去,而不远的城门处也有一辆包铁的巨大撞车依旧过了护城河,在那不断的撞击着城门,还发出了气势惊人的声响。
吴财主心中大喜,看样子,今日便可以攻进城中享福了!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城墙垛口处出现了一排身穿铁甲的明军,他们个个手上举着火铳探出垛口。
只见一股股白色烟雾在城头弥漫开来,随后就听鸟铳的爆响声不停,然后前后左右人群中,很多人身上爆起一股股血雾。
“啊!”
一股血箭,猛地从他的腹部射出,吴财主捂着肚子,滚在地上挣扎,拼命的惨叫,他里面的肠子,已经被铅弹搅得稀烂了,他痛苦嚎叫着,浑身抽搐不停。
城头又是一阵爆响,喷出的火光似乎连成一片,更多的人中弹倒下。
就听周围很多人惊叫:“神机营!是神机营!”
大顺军中早已在传扬,大明京师有一支全员装备火器的神机营,非常的犀利,他们所用的火铳百步可打透铁甲,中弹后,绝无存活下去可能,大顺军畏惧非常。
在一片惊慌中,顺军督战将军怒喝道:“回头者死!继续往前,登上云梯!”
在顺军督战军官们的逼迫下,饥民们继续战战兢兢的前行,提着腰刀棍棒爬上云梯,一个个的,连成一窜。
外城的广渠门、永定门等东面,炮声、呐喊声震动四野,内外城十三个城门外面,都有大顺军的马队在奔驰呼啸。
而在内城的东直门、朝阳门,德胜门、西直门等处,更黑压压布满了顺军的兵马,浩荡无尽。
北京城的内城和外城呈现“吕”字形,内城在北面,皇城和紫禁城在内城里面,打下外城,还需要攻打内城,不如直接攻打内城来的实在。
因此,大顺军的主力都在内城几个城门外强攻,明军的防守重点也是内城几个城门。
多日攻守,北京城各处城墙上处处伤痕,城下尸体堆积如山,尸体上流出的鲜血,护城河都被然的鲜红。
攻打北京,李自成日日不停,此时北京城四面,依旧是黑压压一片的攻城顺军,似乎蔓延到天地的尽头。
攻防战第四日,李自成亲临永定门外,大顺军军心大振,一鼓作气拿下了永定门,闯军如潮水般涌入外城。
负责镇守永定门的新建伯王先通,率王氏族人与闯军搏击巷战,最终率寡不敌人,王先通击杀数人后被闯军擒获。
正德年间,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被封爵新建伯,王先通是王守仁的曾孙,于三年前袭爵新建伯。
李自成让其投降归顺,王先通拒不投降,义正言辞道:“世受国恩,义不改节,死即报君父于地下足矣!”
李自成只是一笑,挥手命人将他割舌剖心,斩首示众,血祭军旗,震慑守城明军。
随着外城的沦陷,流贼对京师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提督城防的英国公张世泽与定国公徐允祯二人四下巡防,疲于奔命。
听着各处铳炮声、喊杀声冲天而起,京师内外人人惶急,心中惊惧,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将自己关在屋内,他们双脚发颤的求神拜佛,祈求自己与家人平安。
承天门内的六部衙门也是一片安静,官员们尽皆躲在家中。
奉命督京营守城的太监王之心忽然匹马赶来,直入皇宫。
乾清宫中,崇祯急急迎了出来,问道:“外面战事如何了?”
王之心猛然跪伏在地,他哭奏道:“皇爷,守城将士不肯用命,外城被陷,新建伯王先通战死了!”
闻言,崇祯身躯微微颤抖,他又询问道:“京师的助饷情况如何了?刘泽清、吴三桂他们的人马到哪了?”
负责募捐的王承恩惨然一笑,道:“皇爷,募捐助饷,百官还是那个味道,没钱!”
王之心也回道:“山东刘泽清报至,言闯军迫近,他作战时堕马致伤,无法北上,”
“吴三桂的所率关宁铁骑,已经出了山海关,不过行了一天,在建昌休整了,说是兵困马乏,若要将士奋勇勤王,急需一百万两响银和十万石粮草犒军才可有力援京。”
崇祯听到至此不由得冷笑了起来,他自然听得出,这吴三桂是漫天要价,想获取更大的资本,或是见李自成兵力强盛怂了,担心损失了自己的关宁军主力,使得自己没了看家本钱。
渐渐的,崇祯眼角隐隐有泪花,他握拳恨声道:“诸臣误朕至此!”
一时间,殿中几位太监相持恸哭仆地,声彻殿陛。
想起今日早朝之时,召见文武大臣商议商议守略,诸臣皆是束手无策,一时间左顾而言他。
眼下国难当头,他们却躲避家中,浑然不将城防当回事!
崇祯泪痕未干,响起往日在耳边聒噪的文武大臣,心中更加愤懑,提笔在龙案上写下了一行大字:文武官个个可杀,百姓不可杀。
心力交瘁之下的崇祯一连发出数道圣旨,任命英国公张世泽全权接管内城防御,命宫中数千名太监全部上城防守。
大明皇城中虽有近万名太监,但要论太监数量只能屈居第二,后世的.asxs.最甚,每年成为太监者,不下于万人。
最后,崇祯考虑再三,忽然面露凶狠,又道:“召文武百官入宫议事,再调一千羽林卫入宫!”
第552章 崇祯大杀四方
戌时,天色已暗,紫禁城中却再次敲响。
除了守城的一些武将,其余多数大臣已经洗洗睡了,尽管家丁们敲门提醒朝钟响了,也没几个官员当回事的。
中极殿大学士周延儒正舒服的趴在一个刚弄来的小寡妇身上,被叫醒后非常不悦道:“天都黑了,上什么朝!紫禁城是在敲丧钟吗?”
周延儒少时就很聪明,颇有才学,为官路上坎坷不断,当过四个月内阁首辅,被小弟温体仁翻脸干回家了,温体仁死后他又慢慢回到中枢,深受崇祯的信任。
周延儒最大的爱好便是喜欢寡妇,曾经在江南老家赋闲时,强抢寡妇被复社的创始人张溥抓住把柄勒索敲诈过。
周延儒闭着双眼,在身边小寡妇身上搓了几下,又觉得索然无味,于是翻了个身再度入睡。
还没有进入梦乡,只听下人再次在门外说话,言锦衣卫突然登门,传达皇帝召开朝会的消息。
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周延儒睡意全无,立马命人为他更衣上朝。
午门外,所有的官员几乎都是一脸懵逼,不知道皇帝天黑不睡觉开的哪门子朝会,现在开会还能解决问题吗?
只听兵部侍郎张缙彦等人走来,一路抱怨道:“这觉还没睡呢,陛下就叫大起上朝,想干什么呢?”
有人冷笑道:“谁知道呢,连外城都丢了,应该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吧。”
周延儒道:“陈阁老,依你之见,这陛下为何晚上召开朝会,还让锦衣卫叫门?”
内阁首辅陈演满不在乎道:“不清楚,估计是他看清了局势,觉得当皇帝的机会不多了,到时朝会上大家客气一些吧,也不枉君臣一场。”
闻言,周围几名官员纷纷含笑点头,以往高高在上的那位皇帝,快要从神坛跌下来了,根本无惧。
清脆的钟声响起,沉重的午门被缓缓打开,雄伟的紫禁城亮若白昼,数排灯笼从午门一直延伸到了皇极殿,御道两侧俱是披坚执锐的羽林卫甲士。
皇极殿的守卫全部由之前的锦衣卫换成了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当大臣们进入大殿后,整座紫禁城都被严密封锁了。
兵部尚书陈新甲见此情景,有些不安道:“陈阁老,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陈演扫了一眼周围,晒然一笑道:“无妨,皇帝现在就是秋后的蚂蚱,翻不起什么大浪的,他调兵入宫,应该是怕大顺军破城将其俘虏。”
陈新甲长哦一声,觉得很有道理,有几个皇帝不怕死的?
群臣陆续排列入了皇极殿。
此时,崇祯身披一身甲胄坐在御座上,手里还握着一把崭新的尚方剑,无悲无喜。
众臣心中再度迷糊,皇帝到底想干嘛?亲自上城墙上杀敌?厉害啊!
流程般的行礼后,所有大臣都站在那,一脸好奇的等着皇帝今日的表演,应该说是崇祯朝最后的绝唱。
崇祯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指望这群文官能有什么御敌之策,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再度问了一遍:“国是维艰,江河日下,京城危在旦夕,诸位爱卿可有何良策?”
看吧,皇帝还是怕了,在寻求帮助!
殿上诸臣,无一人出班奏对,整个皇极殿内鸦雀无声,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几道因为慢性支气管炎急性发作的粗重呼吸声。
崇祯冷眼相看,神色严肃,说道:“怎么,都哑巴了吗?还是说你们都准备好投降李贼了?”
这些文官们面面相觑,不是你看看我,就是我看看你,没人敢上前来回答朱由检同志的问题。
崇祯扫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兵部尚书陈新甲身上,不冷不热的问道:“陈新甲,你是兵部尚书,你来说说。”
陈新甲拿着象笏出班道:“陛下,臣已年迈,身染旧疾,特呈上辞疏,望陛下赐臣还乡!”
说着,陈新甲跪了下来,等待批复。
崇祯提着剑缓缓走下御座,冷笑道:“京师都被流贼围成了铁桶,你如何还乡?”
陈新甲道:“臣先辞陛,等京师之围解除再还乡。”
闻言,崇祯心中寒意愈来愈盛,这陈新甲要么准备投敌,要么准备南下,等李自成打下京师后再应召返回为官。
“朕记得你是重庆府长寿人,太子早已封锁了长江,你如何归乡?”
陈新甲道:“陛下学识有限,有所不知,长江横贯重庆府,臣的家乡是在江北.....”
崇祯顿时大怒,喝道:“你学识渊博!身为兵部尚书,却无一策御敌之计,国难之际还一心想着避祸,朕留你何用!”
说完,崇祯猛的一剑挥出,砍向跪在地上的陈新甲,顿时鲜血飞溅。
陈新甲的脑袋滚落在金砖之上,鲜血直喷,停下滚动的脑袋似乎透着不可思议的神情。
皇帝当庭杀人啦!
群臣被吓得当场惊呆在原地,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周延儒哆嗦着身体,指责道:“陛下,自古以来擅杀大臣者,皆为昏君,你怎可自误?就不怕丹青史书上的一笔吗?”
这一剑下去,像是发泄了崇祯内心多年的怨气,此时的他非常的痛快,也觉得非常的刺激!
听周延儒又在讲道理,他冷笑一声,道:“昏君?这么多年来,朕听你们讲的大道理还少吗?朕现在宁愿当一个昏君,也要治一治你们这些误国蛀虫!”
言毕,文武双全的崇祯帝,一剑将周延儒捅死当场,并喝骂道:“误国奸臣,死不足惜!”
内阁首辅陈演满脸惊骇,其他大臣也满脸惊骇,纷纷往后挪了挪步。
皇帝这是疯了呀!是谁给他喂了丹药,吃出毛病了?
内阁首辅陈演还没来得及问他最近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只见崇祯提着剑向自己走来,冷声问:“陈爱卿,你是内阁首辅,你可有何御敌良策?”
陈演缩了缩脖子,战战兢兢地垂首站立,根本不敢抬头直视崇祯。
他虽然不知道皇帝今天为什么发疯,但他很清楚,要是自己也想着告病还乡,只怕这疯子会直接将自己砍死,毕竟自己是内阁首辅。
最重要的是,刚干了不到一个月的内阁首辅陈演也不甘心就这么下岗,在他看来,以自己的地位和才能,投降了大顺应该还会是内阁首辅,物以稀为贵,大顺中还没有一个大学士坐镇。
陈演心中迅速思考应对良策,此时的机警丝毫不下于当年殿试时的状态,最终他勉强一笑道:“陛下,臣愚钝,尚无良策献上,不过臣愿意捐资五百两,犒劳守城大军,以解京城之围,保我大明江山!”
以退为进,好家伙!
崇祯怒极而笑,内心对其却更加的厌恶,他扫视众臣道:“如今国库空虚,已无半钱银两,诸位爱卿皆是我大明臣子,可否捐出家私凑出百万军饷犒劳守城将士?”
“百万?”
闻言,百官们都不由得埋下了头,他们没想到皇帝的胃口现在这么大了!
百万两银子,人均也就万八千的,对在场诸人来说,小钱!
但他们觉得,现在京师已经没有希望守住了,大顺军攻占京师已成定局,眼前这位皇帝说不定过几天就要凉了,实在没必要白白浪费自己为官多年辛辛苦苦攒下的钱财。
百官们再一次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有几位忠心的想捐资的大臣也沉默了,他们不敢跟整个文官集团作对。
崇祯的火气越老越大,内心的防线一次次被突破,眼前的这群官员,心中已经没有大明了,都在为自己的未来做谋划!
他强忍着怒气,看向陈演,说道:“你是内阁首辅,只有五百两家资?”
陈演一本正经道:“臣家中只有薄田二十亩,老仆二人,历年做官所得俸禄积攒之资不过五百五十两,本想靠这些银两安度晚年的,既然国运维艰,陛下启金口求助,臣愿拿出所有家资五百五十两以充军饷!”
说完,陈演面露决绝,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只等皇帝许一声:壮哉!
“你放屁!”崇祯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提着剑喝骂道:“奸臣,你当朕不知道?你的名下有良田沃野五万亩,府库所赞钱粮更是不下二十万两,还敢在朕面前哭穷!你还要脸吗?朕提拔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简直就是瞎了眼了!”
老底被揭,陈演大惊失色,见皇帝想要杀自己,连忙爬起来抱着崇祯大腿,不断叩头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啊!”
崇祯再度将他踢开,怒道:“你死有余辜!”
陈演刚爬起来准备再抱大腿,便被暴怒的崇祯连砍七八剑,死于血泊之中。
皇极殿中一片惊叫,所有大臣都忍不住殿外挪动,只是殿外早已围了一群全副武装的羽林卫,没有皇帝的命令,任谁今天也走不出这座大殿。
兵部侍郎张缙彦嘭的一声跪在地上,拿着象笏的手都在抖动,似乎片刻就要被斩杀全家似的。
他说着颤声道:“陛下,臣愿捐出所有家资十万两,告老还乡!”
张缙彦跪在地上,腿脚依旧在发抖,兵部尚书陈新甲挂掉了,按照制度,他这个兵部侍郎肯定要顶上的,这个关节主持京师防守?大顺军要是进城了还不活剐了自己?
没有人知道张缙彦的想法,但崇祯可以看得出来,此人明显是害怕的,是真的害怕!
“臣,工部尚书陈必谦请病还乡!”
“臣,东阁大学士魏藻德请病还乡!”
“臣,刑部尚书张忻请病还乡!”
……
看着眼前跪着数排朝中重臣,崇祯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深,他怒道:“诸臣平日所言若何,今国家若此,无一忠臣义士为朝廷分忧,朕看你们一个个真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崇祯的双眼渐渐发红,加上内阁首辅陈演滚烫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让其看上去十分狰狞,他真正的疯狂,真正的爆发了!
“既如此,便让朕收了你们吧!”
他提剑冲入人群便是一顿砍杀,一边砍一边吼着:“诸臣误朕,皆可杀!”
群臣立时炸了锅,爬起身来便往柱子背后躲,有几个想突围逃出皇极殿,却被殿中的羽林卫踹了回来。
其实不仅大臣们惊恐,连在一旁掠阵的羽林卫一个个都是满脸呆滞。
有羽林卫甲士默默赞曰:“吾皇威武......”
皇极殿中鲜血横洒,大臣们一阵鬼哭狼嚎,被砍死砍伤者足有二十余人,惨不忍睹。
一名喜欢上书弹劾喷人御史被砍断了右臂,还有一名善于说教的大学士被砍得毁容了。
披头散发的崇祯绕着皇极殿足足追砍了二十多圈,终于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停止了追击,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兵部侍郎张缙彦。
此时的张缙彦被吓尿了,瘫倒在地,一个劲的磕头告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崇祯的火气被泻的差不多了,又见这怂包磕了一头的血,觉得他是真的畏惧天威,于是道:“朕先留着你的狗命,立即给朕担任兵部尚书,组织城中军民守城,若是守城不利,朕灭你九族!”
张缙彦哪里还敢拒绝,当下磕头如捣蒜,痛快应下了,口中还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其他众臣也不跑了,躲得远远的,忙跟着附和起来,口称吾皇英明神武......
第553章 大顺军入城
朝会后,崇祯皇帝派出羽林卫以光速查抄了陈演、周延儒、陈新甲,还有被砍死那些大臣的家,将所抄银两全部抬到城墙之上,以振军心。
一队队羽林卫吃力的抬着上百箱银两,堆积在城头上,箱子倾倒,里面白花花的银子立时哗啦啦的流了出来,形成一座小银山。
城头的守军们猛然睁大眼睛,双眼直直的盯着那炫人眼目的色泽,就像盯着一丝不挂的大姑娘,不时传来喉咙滚动的声音。
这么多的银子,太诱人了!
守城太监王之心手拿圣旨,高声道:“陛下口谕,这些银两都是你们的,人人有份,国难当头,希望你们能奋勇杀敌,守住京师!”
所有士兵神情亢奋,大呼道:“誓死杀贼,守卫京师!”
“杀贼!”
“杀贼!”
军心大振,王之心满脸欣慰。
辰时中,闯军再次开始蚁附攻城,潮水般的闯军喊杀声震天,铺天盖地的涌向京师各处城墙,不时有云梯竖起。
箭矢如漫天飞蝗飞舞,流矢雨集,不断坠入城中,城上城下火铳声一阵接一阵。
由于城中弹药储存有限,城头的炮声渐渐稀疏,张世泽大吼道:“上金汁!”
烧沸的大铁锅中,混着砒霜的粪汁恶臭冲天,一个守军带着面罩,举着粪勺艰难的走过来,舀起粪汁,劈头盖脸就冲一架搭起的云梯下面倒去。
“啊!”
沸滚的粪汁倾泻而下,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芒,下面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一些准备登城的闯军被金汁淋个满身,沸滚的粪汁烫得他们全身皮肉吱吱作响。
靠前的一些闯军从云梯上摔在地上翻滚着,有几个更是捂着脸嚎叫着扑入旁边的护城河中。
张世泽连忙探头一看,又一大股的闯军来到城下,人数颇众,他吼道:“火油!万人敌!震天雷!全部准备!”
京师守军顽强,这一波闯军的攻势又不成,后方传来鸣金收兵声音,如蒙大赦,攻城闯军们争先恐后的撤退,无数双的大脚,从战友们的尸体上踏过……
不过,仍然是暂退,不久,一声炮响后,又一波的饥兵攻势展开。
闯将刘宗敏言说八月初一进城,然而到了八月初六,五十万闯军一连强攻了六日,只打下了外城,依旧没有撼动内城防御。
防御京师的主力是神机营、神枢营、羽林卫等新军,加上其他营有些战斗力的也就四万人,然而经过几天的血战,守军减员的非常厉害。
各路援军中,山西总兵汪万年和密云总兵王廷臣,率数近万残兵在良乡袭扰闯军后阵,吴三桂也已经到达距离京师二百余里外的玉田,不过他的速度和乌龟没什么两样。
朝阳门,镇远侯顾肇迹刚杀退一波攻城的闯军,还没等他缓过一口劲,只听城中无数人往来疾驰,有人高呼道:“张部堂开门献城啦!”
顾肇迹虎躯一震,浑身寒毛炸起,他异常愤恨,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张缙彦!你这狗贼不得好死!”
无数闯军涌入东城,守城的明军惊溃,官兵悉鸟兽散,就连东直门那边的守军也纷纷扯下号服跑下城去。
连堂堂兵部尚书都投敌了,军心立时消散,跑路的跑路。
闯军纷纷登城,顾肇迹提着宝剑,嚎叫着冲在前面拼命砍杀,很快,他就陷入闯军重重包围中。
他身边的侯府护卫一个个的倒下,顾肇迹身上也是伤痕累累,出现了多道豁大的口子。
“受死!”
一名闯将手中握着长矛,脸上满是狰狞,大喝一声策马冲来,长矛瞬间破开他的盔甲,深深刺入他的体内。
顾肇迹口中血块大量涌出,踉跄后退,瞬间只觉浑身轻飘飘的,似乎整个身体都要飞起来。
浑身的力气被抽光,顾肇迹缓缓闭目,脑海中浮现出从小在京师和一群勋贵子弟们花天酒地的生活,直到这几日,他才真正体会到祖上建立功勋时的艰难。
西直门,尸体山积的城门处,一股股的闯兵士卒源源不断爬上城头捕杀英国公张世泽。
一处城门破,城中处处惊慌,守军更是无心战斗,纷纷扯下身上明军号服各自跑路。
张世泽犹持短刀巷战,他身边的亲卫越来越少,尽皆战死了。
英国公张世泽见大势已去,涌出热泪,在城墙上刻下一首绝命诗:“平生志气有天知,岂料今朝事已非,一死酬君千古烈,世人莫笑我为痴。”
他整理衣甲,对着紫禁城的方向拜了数拜,以剑自刎,城破殉国。
京师各门相继而陷,或守军自动打开,守卫德胜门的定国公徐允祯被密集的闯兵团团围住。
一队闯军老营呼啸而来,尖锐的破风呼啸声响起,几道沉重的长矛极速投来,刺穿了徐允祯的鎏金盔甲。
徐允祯闷哼几声,身体摇摇晃晃,勉强扶着城墙站稳,看着身上鲜血,一滴一滴的溅落,他仰天长望,发出最后的声音:“陛下,臣,负恩!”
紫禁城皇极殿,崇祯打算举行一次午朝。
御前太监韩三急急跑来奔告:“皇爷,内城失陷了,流贼快要打进皇城了!”
崇祯大急道:“怎么就失守了?朕的神机营呢和神枢营呢?羽林卫呢?守城的那些勋贵呢?”
韩三哭着答道:“户部尚书张缙彦开门献城,神枢营、羽林卫打光了,京营溃散了,英国公张世泽战死,定国公徐允祯战死,襄城伯李国桢带着神机营投降了!”
崇祯一下子瘫倒在御座上,金碧辉煌的皇极殿里,昨夜的血迹尚在,却再无一个大臣。
崇祯看着看着盘龙丹樨上流下的血迹,心中无限愤恨,昨夜他杀了一名内阁首辅、一名兵部尚书、一名大学士,还有一些六部大小官员。
本以为这些人头足以震慑群臣,认真做事共同做好京师的防御,然而张缙彦那狗东西还是背叛了自己!
朝钟敲响,更是无人响应,此时的崇祯真后悔没将他们杀的干干净净!
王承恩等几个太监都默默都站在身后,脸上仍有凄惶之色。
王承恩道:“皇爷,老奴选了几十个不要命的干儿子,您换身行头,老奴让他们护送您混出城外藏身民间。”
崇祯歇斯底里道:“朕绝不能苟活于民间,朕是天子怎能藏身民间?那种屈辱,那种寒酸,那种缩头缩脑,蝇营狗苟的日子,即便苟活民间,也是天大的屈辱!”
王承恩哭泣道:“皇爷,藏身民间只是一时,咱们慢慢南下,只要陛下前往南京,我大明正统依旧在啊!”
崇祯怅然道:“太子他在南京,便是正统,他要是能容得下朕,早就来救驾了,他没有!”
最后,他万念俱灰道:“朕不做丧家之犬,朕要与这紫禁城共存亡!”
王之心大步跑来,惊慌道:“皇爷,快走,贼兵已经杀入皇城了!”
“皇爷,快走吧!”众人连忙苦口相劝。
王德化道:“皇爷,您快从玄武门先行撤离,老奴带人前往午门挡住流贼为您殿后!”
他跑到殿外对周围的太监们道:“他奶奶的,是爷们的,就跟着咱家上!”
崇祯在王承恩和王之心的簇拥下,往紫禁城北门的玄武门而去,一路到达了万岁山。
没有了御辇和仪驾,崇祯第一次脚踏实地的检阅着即将不属于他的大地,从紫禁城的后宫再到万岁山,不过几百米的距离,却是他这一生中所走过的最艰难最漫长的路途。
万岁山上,他瞭望俯视着整座紫禁城,见城中烽火烛天,思绪万千。
路过寿皇亭,崇祯伫立不前,想起了八年前,太子朱慈烺让自己来此检阅东宫卫队时的场景。
那时,太子信誓旦旦的说要替自己这位皇帝分忧,有朝一日上阵杀敌,荡平天宇。
崇祯仿佛还听到五百东宫卫所在校场上大声呼喊着大明万胜......
崇祯双眼迷离,喃喃道:“你比朕强.....”
此时他的心中没有怨恨,事实证明,很多事情都是自己的问题,可惜再无机会父子相坐而谈,说说心里话了。
崇祯在万岁山上信步而走,心情轻松了很多,他没有想要逃跑的想法,任凭王承恩几个太监苦口相劝,也无动于衷。
行至百步,忽然,他抬头看见一颗粗壮的老槐树,此树长的颇为奇特,树干弯曲的罕见。
崇祯自嘲一笑,自语道:“这就是太子所说的歪脖树吧,真是天意......”
徘徊良久,他最终走了过去,解下身上袍带,又扯下衣襟,并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遗诏:
“朕在位十有六年,(历史上十七年,本书提前半年)薄德匪躬,上邀天罪,致虏陷内地三次,逆贼直逼京师,诸臣误朕也,朕无面目见祖宗于地下,以发覆面而死,任贼分裂朕尸,勿伤我百姓一人”。
王承恩连忙劝阻道:“皇爷,您这是要什么?”
王之心和韩三也是面带凄凉,含着泪哭着劝阻。
崇祯看向渐渐幽暗的天空,叹道:“夫国君死社稷,乃古今之正,朕志已定,尔等毋复多言。”
这时,有一队约十人的队伍匆匆飞奔于万岁山上,往老槐树这边急急赶来,内中之人皆身穿玄色劲装,皮肤古铜色,面露冷光。
忽然见几个陌生人直冲而来,崇祯与王承恩等人都是一惊,王之心喝道:“尔等是何人?是否是流贼!”
为首的年轻人扫了他们四人一眼,最后将目光锁定了披头散发的崇祯,他面无表情,冷然回道:“不是。”
对方不是流贼?王之心等人松了一口气,有些迟疑道:“那你们是谁?”
十名年轻人全都面无表情,不悲不喜,闭口不言。
为首之人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踱步过来,对崇祯说道:“陛下,请跟我们去南京!”
众人心头雪亮,这是太子的人!
崇祯心中放下心来,还是问了一遍:“是太子让你们来救朕的?”
“正是!”
王承恩道:“太子的锦衣卫?”
那人摇了摇头。
“龙骧夜不收?”
王承恩掌管东厂,私下也掌握一些情报,知道太子的两大情报系统。
那人依旧摇了摇头,像是懒得搭理王承恩,依旧看着崇祯,再次道:“请陛下随我去南京!”
对方身上杀气很足,个个跟个冰棍一样,且说话简短,王承恩一看他们就不是什么善茬,当下也不敢追问。
崇祯直言道:“那你们究竟是何人?说清楚我便随你们走!”
那人沉默了数秒,最终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道:“皇太子殿下的影子,潜龙卫!”
虽然不知道这潜龙卫是太子什么时候捣鼓出来的,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崇祯点点头哦了一声。
眼瞅着山下的闯军越来越多,崇祯便道:“你们回去吧,朕是不会走的。”
说完,他继续捣鼓着歪脖树,准备自挂东南枝。
开玩笑,去南京作甚!遭受嘲笑,混吃等死吗!我朱由检不要面子?
为首的潜龙卫眉头微皱,一挥手,道:“全部打包带走!”
“哎!你们干什么?”
“大胆!”
“放肆!”
“你们好胆,朕乃.......”
一名潜龙卫队队员上前抱拳道:“陛下,得罪了”
说完,他在崇祯的脖颈上一拍,崇祯立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韩三、王之心、王承恩三个太监还在那吵吵嚷嚷的,结果都被装进了麻袋扛走了。
......
北京城正阳门,一片脚步轰响,旌旗之下,大顺军迈着整齐的步伐肃列而来,簇拥着大顺永昌皇帝李自成进入北京城。
几道临时扯来的黄罗伞下,李自成毡笠缥衣,乘乌驳马,拥精骑数百,俯视着街巷两旁举香伏迎的京师百姓。
“大顺皇帝万岁!”
“万岁!”
首先喊出口号迎接他的,正是开门献城的兵部尚书张缙彦。
张缙彦偷看一眼,只觉大顺兵马甚肃,连忙跪在地上高高举着香高呼:“大顺皇帝万岁万万岁!”
李自成连瞧都没瞧他一眼,带领大军往大明门而去。
听城中流贼欢呼一片,铺天盖地的万岁声响起,兵部右侍郎王家彦悲号了一声,自城墙上跳下去。
然而他的命很硬,从十多米高的城墙上跳下居然没摔死,王家彦求死之心坚定,又跑到周围的居民空房里上吊自杀了。
追赶而来的闯军发现了他,用火焚毁了王家彦的尸体,残伤其一条胳膊,最终王家彦的仆人偷偷把他其余的肢体收葬了。
李自成带着部下直入西长安门,前往紫禁城,一路上他很兴奋,看着前方的长安牌坊忽然心血来潮,仰天大笑道:“如果额能射在中间字上,则天下太平!”
老李对自己百步穿杨的箭法很自信,话音一落,他策在马上,弯弓搭箭,嗖的一声,离弦之箭飞速射出。
然而就在见证奇迹的时刻,只见那支箭飞向了牌坊上面的瓦楞之中,顿时场面那叫一个尴尬。
李自成也没料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愣在原地不知该说啥好,这时候,算命的宋献策站了出来,高声说道:“射在沟中,以淮为界”,就这样帮李自成解了围。
闻言,李自成的脸色才稍微好一点,大明的太子还在江南,这不正是以淮河为界吗?
随后继续前进,来到了承天门,李自成想着刚才是手滑没射中,要再来一次挽回颜面,于是故技重施,指着“承天之门”四个大字对周围部将们道:“我能为天下主,则一矢射中四字中心!”
好家伙,又来了!
众人不好扫他的兴,只好附和着,同时祈祷这次老哥别丢人了,这事都会记在史书上的,咱大顺好不容易风光一次,在今天的大日子里可丢不起这人啊!
又是一次极为风骚的弯弓射箭,逼气十足,摆足了造型后,李自成低喝一声,一箭飞出,气势恢宏。
然而,他好像真的不在状态,这一箭又射偏了,射在了天字下面,差点不沾边射空了。
现场一片死寂,连后面老营骑兵的战马都不敢打鼾了。
李自成怔怔无言,老脸彻底兜不住了,玻璃心差点碎了一地,超级的尴尬!
眼见老大吼不住了,手下赶紧出来解围,这次出来说话的是文化基础扎实的牛金星,只听他高声说道:“中其下,当中分天下!”
这话一出口,周围各将立马喝彩了一声,李自成也转忧为喜,默默的给他点了个赞。
李自成率军进入承天门六部衙门办公区域,大学士魏藻德众官员立马整整衣冠夹道跪迎,高呼大顺永昌皇帝万岁。
刑部右侍郎孟兆祥见此情景,默默不语,缓缓抽出腰间佩剑,自刎而死。
监察御史王章也是一头撞死在墙上,坚决不从贼。
李自成的架子端的很足,依旧没理会这些他眼中的狗官,一句话不说继续前进。
至午门,李自成看着午门牌匾上的两个大字,这次倒是没敢再装逼,直接带着部将们进了紫禁城。
这时,王德化率领三百名太监在那跪迎,还做了自我介绍。
守在午门的司礼监王德化原本也是打算自杀的,他先是在城门上挂了个白绫,感觉上吊会死的难看,便改为跳楼,从午门三十多米高的城楼上跳下来摔死。
然而当他一只腿伸出垛口时,立马又缩了回去,多次伸腿不敢往下跳,说是恐高。
当时王德化哭着自我安慰道:“皇爷不知去哪了,咱家还不能死,得留这有用之身继续伺候皇爷。”
李自成原本就对太监有特殊的爱好,见王德化长相白皙可人,于是命其照常管司礼监,其他二十四监掌印太监,若是跪迎,皆按往常官职停用。
王德化立即匍匐在地,大呼道:“皇爷,奴婢定会尽心尽职,报效皇爷的恩典!”
李自成闻言,满意而去,迫不及待的往皇极殿而去。
闻流贼进入皇宫,各处人声鼎沸,大学士兼工部尚书范景文叹道:“身为大臣,不能够灭贼雪耻,死有余恨!”
说完,他向着紫禁城方向三跪九叩,又赋诗二首,最终前往演象所拜辞阙墓,跳入双塔寺旁的古井而死。
户部尚书倪元璐于家中长叹一声:“国家至此,臣死有余责。”
他整衣冠拜阙,北谢天子,南谢母恩,在书房中奋笔写下几行大字:“以死谢国,乃分内之事,死后勿葬,必暴我尸于外,聊表内心之哀痛。”
最终倪元璐取帛自缢而死。
左副都御史施邦曜闻流贼进入皇宫,放声恸哭:“陛下,惭无半策匡时难,惟有孤忠报国恩!”
随即,他解开衣带上吊自杀,此时几个仆人见状急忙将他救了下来。
施邦曜被救,立即恨声说道:“尔等误我!”
他喝令仆人买来砒霜,与酒掺在一起喝下自杀。
.......
当日,京师官员跪迎李自成者甚多,殉节大臣亦有不少,工部尚书范景文、兵部侍郎王家彦、刑部侍郎孟兆祥、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施邦曜、大理寺卿凌义渠、太常寺卿吴麟征等数十人,皆为心中大义殉节。
除官员外,亦有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督巩永固等皇亲全家自杀殉节,不过大多数皇亲勋贵还是选择了投诚李自成,祈盼保全富贵。
李自成兴冲冲的进入宫中,他急问宫中太监宫女崇祯皇帝在哪?
宫人无人知晓,皆是摇头,李自成大怒,下令砍杀了几个,然而依旧问不到皇帝的去向。
李自成心中很不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长什么样呢,他本想与皇帝喝着小酒聊聊天,说说当年在驿站工作的经历,再说几句风凉话装个逼什么的。
现在找不到人,计划全他娘的泡汤了!
闯军翻遍了整座紫禁城,也没找到崇祯皇帝的影子,连传说中的后宫佳丽也不见一个。
李自成身后牛金星、刘宗敏等人个个神情复杂,皇帝、皇后、贵妃等人统统不见,连两个皇子和两个公主也没了,这可有些不妙啊!
牛金星开口道:“陛下,请立即下令封锁各处城门,以防他们逃跑!”
李自成也知道这是大事,不可轻忽,于是下令道:“立即封锁京师所有出口,各处广设哨卡巡逡,城中各处张贴告示,有献出皇帝、皇子、后妃者,皆赏万金,封伯爵,有敢藏匿者,皆夷族!”
........
ps推书:
1.《从长坂坡开始》:我叫关平,隶属于实力最弱小的三兄弟社团成员。
2.《虞书》比较传统历史小说,作者是个土豪、毅力帝,为爱发电一百多万字,他说均订要是达到一百,就抽取一位幸运书友送价值两千元左右的礼物,随便选,现金也行......大家快去围观支持吧!
第554章 崇祯南下
崇祯十六年九月初,南京紫禁城。
坤宁宫中,朱慈烺向周皇后等后妃依次行礼问安。
周皇后一行人被神枢营护送至天津后,便被朱慈烺所派之人接手了,直接从天津坐船走海路到南京。
从天津到南京的陆路,必须经过山东,此时的山东大部地方被闯军前营制将军谷可成掌握,神枢营五百骑兵大张旗鼓的路过,不是作死吗?
朱慈烺对周皇后的安全十分挂念,为了防止意外,不仅派出了千名精锐,还派出了三艘战船一路护送南下。
周皇后上前将朱慈烺扶了起来,慈祥的端详着他好一会,这才慈爱的说道:“几年不见,皇儿又长高了。”
自从崇祯十年时朱慈烺第一次南下,这六年多的时间里,周皇后也只在崇祯十二年时见过他几次,每一次相见,太子就大变模样,越来越成熟了。
经此大变,京师的情况不明,在这诺大的天下,此时的周皇后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朱慈烺一个人了。
张皇后和袁贵妃也在旁笑道:“太子越来越气派了。”
一身淡绿长裙的坤兴公主也凑了过来,眼眸慧黠地转动,带着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说道:“皇兄,你长得好高啊!”
朱慈烺今年十六岁,已经一米七几了,在坤兴公主等人中是最高的。
坤兴公主朱媺娖今年十五岁,长得亭亭玉立的,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身形也初具规模。
在她身后,站着三皇子朱慈炯和昭仁公主朱媺姳,三皇子朱慈炯今年十三岁,年初时受封定王。
昭仁公主今年只有五岁,剃着大光头,仅两耳上面部分留着小辫子,明朝的小孩都喜欢剃头,包括女孩,剃的各种样式都有,有搞成地中海的,还有搞成在网吧戴耳机时的那种造型......
不过各人审美不同,家庭富裕程度也决定孩子蓄发的年龄,像比较穷的人家,十四五岁了还光着头,只留两三个小辫子。
有的人家到了十二岁的金钗之年,就开始蓄发带钗了,还有的大户人家,基本到六七岁稍微懂事以后便开始蓄发,女孩子到了十岁以上就开始各种少女发型了。
朱慈烺对周皇后道:“母后一路受累了。”
周皇后听后,眼圈微微发红,说道:“听闻逆贼已经开始攻打京师,也不知道你父皇情况如何了。”
一旁的袁贵妃等人掩面哭泣,生怕崇祯遭遇了不测。
朱慈烺虽然已经得到情报,知道京师已经沦陷了,但他没有说出来,而是安慰道:“母后不用担心,皇儿已经做出了安排,京师若是守不住,会有人护送父皇南下的。”
周皇后听了朱慈烺的话,微微宽心,面色又有所好转,询问道:“皇儿,你在江南可有中意的姑娘的?”
闻言,朱慈烺一怔,模棱两可道:“有几位红颜知己。”
他身后垂首站立的吴忠眼皮一抬,心中嘀咕着:“都聊到床上了,还算红颜知己?”
“几个?”周皇后等人一愣,不约而同的说出口。
朱慈烺不想在这事上纠缠,于是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道:“母后,皇伯母,你们若是觉得在宫中无聊,可在南京城中走一走,放松一下。”
说起南京城,几人顿时来了兴致,他们走天津,一路上难民成群结队,各处萧条,哪里有南京城这般繁华。
当日看到沿途百姓被祸害得惨不惹睹,家破人亡者无数,周皇后当时就想,如此以住,百姓们没有了活路,如何能不造反。
一行人刚入南京城的时候,只觉得原本清净的世界一下子喧闹了起来,耳边传来嗡嗡的叫卖声,热闹极了。
坤兴公主立即兴奋道:“皇兄,我也能出去玩吗?”
她在宫中十几年,连皇城都没去过,哪里见过江南的繁华。
朱慈烺笑着点点头,道:“当然可以,你们到街上喜欢什么就买什么,皇兄报销。”
此时朱某人身上散发出浓浓的土豪气息,非常讨人喜欢。
南京紫禁城所有建筑早已修缮完毕,朱慈烺的后宫人数只有董小宛她们三人住在柔仪殿,宫中大多数宫殿都无人居住,朱慈烺让她们自由选择。
周皇后自然要住在坤宁宫,张皇后选择了春和殿,袁贵妃选择了自己居住宫殿同名的景仁宫,坤兴公主和昭仁公主住在了一起,选了坤羽宫。
朱慈烺将三弟朱慈炯安排在了文华殿,还有正在路上的永王朱慈炤,也会安排在文华殿,两个小老弟都十几岁了人了,总不能继续住在后宫,再过几年就得出去就藩了。
朱慈烺原本住在乾清宫,现在崇祯要来南京,他已经准备搬出去住往武英殿了(在柔仪殿前面,方面办事),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看皇帝老子接下来怎么操作了。
.......
河南彰德府。
九月的天气已经渐渐转凉,阳光带着暖意洒落下,坑坑洼洼的官道上,两辆马车飞驰而来,周围还有几名快马跟随护在两侧。
前面的一辆宽大马车中,闭目养神的崇祯缓缓睁开双目,被这路况折磨的根本静不下心。
他眉头微皱,沉声抱怨道:“什么破路,险些把朕中午吃下的米粥给颠出来......”
跑了一路,崇祯对那几个潜龙卫一直心怀忌惮,通过这些天的观察了解,他发现这几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一路南下,遇到了不下十波半路劫道的强盗和小股流贼,这几个潜龙卫竟丝毫不惧,二话不说一路杀了过来。
他们的作战方式极为的罕见,不用刀,也不用弓箭,看似两手空空,也不知道从哪摸出的那种短小的火铳,一手一个边走边打,还不用装弹。
伴随着每一道铳声响起,都会有人应声倒下,短短几息时间已经干倒一片,劫道的强盗和流贼跟遇到鬼一样,纷纷溃逃。
潜龙卫将崇祯安排在一辆马车中,王承恩、韩三、王之心三个太监在另一辆马车中。
崇祯一路上担惊受怕的,唯恐这几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将自己半路做掉。
熟读史书的他很清楚,生在帝王之家,权力的诱惑甚至可以抹杀亲情,崇祯自认为自己重感情,但他不相信太子朱慈烺也是重感情之人,不仅如此,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他几乎都不愿信任了。
忽然间,马车缓缓停下,外面有潜龙卫的声音传来:“陛下,请您下车。”
崇祯心头一紧,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沉默了半天没说话,也没出去,只听马车外又传来声音道:“陛下,请您下车。”
看什么?
崇祯不语,偷偷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往外瞧去,只见外面满目榛荒,田地一片荒凉,他心下更加确定,太子的人要在这无人之地弑君了!
“逆子啊,终究还是要弑父篡位了!”
崇祯心中暗骂了一句,显得既痛心又悲愤。
又沉默了一阵,绝望的崇祯终于想通了,将生死置之度外,大不了一死罢了,反正自己是准备自缢的,现在又何惧之有?
崇祯的内心渐渐平静,缓缓走出了马车。
几名潜龙卫依旧分散的马车的附近,其中一名离的近的正是刚刚让他下车的那位。
崇祯走下马车,整了整衣衫,看着眼前这位满脸冷色的潜龙卫,负手而立,显得很勇敢。
二人对视了了足足五分钟,饶是训练有素的潜龙卫,此刻的眼中也是充满了好奇,暗道皇帝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吗?
出于严格的纪律,该名潜龙卫也没说话,同样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崇祯顿时绷不住了,开口询问道:“你们怎么还不动手?”
没有人回答他,崇祯更加疑惑了,暗骂这群呆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给个痛快啊!
又对视了五分钟,崇祯忍不住道:“这里四处无人,杀了朕也没人知道。”
那名潜龙卫指着周围道:“陛下多心了,前面是黄河,马车无法渡,我们需要换船过去。”
崇祯狐疑着举目望去,发现远处好像真有一条大河,当他看向四周时,顿时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周围一片尽是干旱的龟裂,田野中,道路旁,全是倒地的饿殍,也不知道这些人饿死多久了。
望眼平野间,草木枯黄,稍稍青绿一些的树皮草叶,全部不见了,还有几个饥民奋力的扒着树根。
崇祯愣住了,刚刚没有仔细看,还没发现周围的情况,现在细细看来,他的心忍不住的颤动了一下。
“这是哪里?”崇祯颤声问道。
“河南彰德府。”
潜龙卫平静的回答,他们知道,皇太子命令带着皇帝走陆路,就是为了让这位长在深宫中的天子看一看这民间的疾苦。
所有的潜龙卫成员都是流民中的孤儿,崇祯九年时,他们随家人徒步千里北上逃灾,一路上各地官府纷纷驱逐,不准入境,他们的家人都饿死在了路边,被其他流民分食。
直到进入了京师,遇到太子朱慈烺抚民施粥,数千名孤儿这才有了活路。
崇祯继续往前走去,看到了远处成群结队的逃荒难民,准备渡河南下,他们个个神情憔悴,蓬头垢面,有如乞丐,有的人穿着破烂的棉祅,腰间勒着草绳,挑着自己黑破的被子,上面还有骨瘦如柴,瑟瑟发抖的孩童。
他慢慢来到了黄河边(明朝时黄河流经河南彰德府,黄河水夺濉水入泗水,走的是苏北,并非现在的山东。)
因为大旱,加之李自成决黄河水淹开封,导致下游的黄河水位下降很多,甚至一些河段龟裂的只余处处浅滩。
随之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味弥漫,崇祯停下脚步,他发现河水中满是一具具腐烂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散发着一股股浓郁的腐臭味。
“这……”
崇祯呆呆看着,双手哆嗦着,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只觉喉咙哽塞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沿着河岸继续前进,猛然间脚步一顿,浑身寒毛炸起,只见前方湿润的茅草中,散着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皆是散发出浓郁的腐臭味,上面还爬满了白花花的白色虫子。
其中一具女子的尸身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一条眼睛泛着幽幽绿光的野狗正在啃噬她们的尸体,将一些内脏拖得到处都是。
此情此景,剧烈冲击着崇祯等内心,此时的他脑中一片空白,全身哆嗦,肝胆欲裂。
他跪了下来,双手抱着头,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涌出,大声哭嚎道:“为什么这样,大明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无人说话,路过的灾民对此习以为常,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有那啃噬尸身的野狗冲着他龇牙咧嘴的发出呜呜警告。
几名潜龙卫默默赶来,冷峻的脸庞微微触动,曾经,他们也是其中的一员,父母的下场不比这些人好多少。
其中一名潜龙卫对身边队友叹息道:“当年,我们这些孤儿饿到行尸走肉,到了京师也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在一旁喝粥,我们连个盛粥的碗都没有,是皇太子将我们安置在了一起,给了我们吃的,还找来先生教我们识字,学本事,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日喝到第一口热粥时的心情!”
余者潜龙卫皆是默默点头,绝望之后获得新生,使得他们的心性无比的坚强,不苟言笑。
潜龙卫就如同一把利剑,时刻保持着锋芒,无论是处于寒冷的坚冰,还是金铁般的壁垒,皇太子所指之处,定然无往不胜!
过了黄河,潜龙卫又寻了辆马车,继续护送着崇祯皇帝南下,往凤阳府进发。
一路上,崇祯仿佛行尸走肉一般,默默无言,迟迟走不出内心的阴影。
一路南下所见,兵荒马乱,山河破碎,种种所见,不忍卒睹,可怜自己登基十几年,却被一个个朝阁大臣,侍班讲读,每天灌输着微言大义,却不知道民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怪当初自己准备巡视河南,朝中诸臣一个个的拼死阻拦,原来是为了欺上瞒下!
在路过一个小镇时,一行人在客栈借宿,听到了一些往来食客在讨论京师之事。
崇祯食欲不佳,只吃了半个馒头,刚要准备离开,只听客栈中吃酒的几人中,有人怒骂道:“皇太子在江南收有钱人的税,皇帝老子居然收我们穷人的税,加征什么三饷,搞的民不聊生,他怎么不去死的!”
有人道:“放心,大顺军都杀进京师了,他活不成的!”
有人立即嘘声道:“慎言!”
那人嗤笑道:“这是河南的地界,是大顺的地盘,怕个球!”
“还是注意一些吧,我还指望去南面的凤阳府寻出路呢,你可别害我啊!”
“.......”
听周围的议论,王之心顿时怒了,咬牙切齿道:“让咱家去教训一番这些刁民!”
潜龙卫阻止了他,并冷声警告:“你若暴露了身份,不出三息时间,吾必让你暴尸街头!”
闻言,王之心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嚣张。
旁边的崇祯深受打击,连续灌了几口酒,一种心伤的疲惫困扰着他,让他心堵难舒。
为何这么多年的勤政,换来的却是这么惨烈的现实?
为何自己一心为民,到头来民不聊生,被百姓如此辱骂?自己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义吗?
第555章 大开眼界的崇祯
自归德府沿着小洪河南下,进入南直隶凤阳府亳(bo)州境内,潜龙卫一行人皆是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的凤阳府与归德府交界处,设立了层层哨卡,各处都有军队巡视,崇祯一行人刚入界便被拦下了。
“什么?检查证件?”
王之心瞪大了双眼,满脸的问号,他实在不知证件是何物?
负责巡逻的天雄军军官淡淡道:“凡是进入凤阳府的,都需要检查证件!”
凤阳府地处长江北岸,是江南的桥头堡,也是北国各省通往江南的重要通道,往来的商客络绎不绝。
当下鼠疫还未结束,凤阳府各处依旧处于封路状态,南下的流民需要登记,安排进养济院检查是否患有瘟疫,观察后再放行,并且只准进不准出,这也是为了排查闯军和建奴的细作。
那些往来的商客同样也要接受检查,办理通行证件。
见这没胡子的白脸中年发懵,那军官淡淡道:“你们要是没有通行证件,就去养济院接受检查,官府会给你们安排吃住工作的!”
安排吃住工作?你当咱家是谁?当我后面的主子是谁?
王之心气愤难掩,他上前喝骂道:“放肆,我是宫里来的!”
说着,王之心朝潜龙卫的队长看去,仿佛再问,都到自己地盘了,可以亮身份了吗?
但关卡巡逻队只是沉默看着他们,为首军官丝毫不慌,反而淡淡道:“太监是吧?太子殿下往来凤阳和南京都会亲自登记,尔等阉人比太子殿下更高贵?”
对王之心等人来说,此举可谓极大的污辱!他们可是司礼监的太监,皇帝还在这呢,现在居然要被登记办证?
华夏历史数千年,从未听说过皇帝出巡要登记办证的,即便是去往各地的镇守太监,也是大爷般的存在,登记办证?这是要反天了?
王承恩也忍不住了,取出宫中的腰牌,上前道:“咱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奉旨南下,尔等速速让道!”
听闻对方真是太监,周围的天雄军将士心下更怒,想当年,司礼监的狗太监高起潜见死不救,还上书中伤卢督臣,以至天雄军损失惨重,险些被八旗军围歼了。
为首这名军官便是当初天雄军老兵的一员,他双眼喷火,道:“别说你一个掌印太监,便是当今圣上来了,也不管用!老子只服从皇太子殿下的军令!速速接受检查!”
马车内一直沉默的崇祯听到此话,眼皮猛跳数下,他已经明白,江南已是国中之国,尽数被太子掌控在手了。
几名潜龙卫默默看着,听到这话后,他们心里舒服多了。
王承恩和王之心听了更是气愤填膺,他们尖声怒吼:“放肆!尔等可有将天子放在眼里?”
那军官冷笑神情一冷,喝道:“尔等阉人,是否要冲关?依皇太子军令,敢冲击哨卡者,杀无赦!”
话音一落,立时有一队天雄军甲士围了过来,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
玩大了!
王承恩和王之心二人被吓得冷汗直冒,慌忙往后退。
“好了,让他们检查吧。”
马车内,崇祯终于发话了,他最终还是决定隐忍,毕竟这里是凤阳,自己的祖地。
王之心等三个太监黑着脸被摸来摸去,进行全身体检,登报个人信息。
潜龙卫人人都有证件,也需要进行体检,当几个检查的医疗兵看到他们身上的轮转枪时,便将全身检查改做简单的体检,只是查看是否高热症状。
他们清楚,这种制式的手铳,比军官们配备的轮转打火枪还要先进一些,只有天武军中特殊兵种才大规模的配备,眼前这几人每人身上都有几把,还不加掩饰,足以说明是自己人,应该是龙骧夜不收......
崇祯也被照例检查了一遍,拿到了新鲜出炉的通行证,他的证件上面的名字是朱信,来意是寻亲......
那军官一挥手道:“好了,你们可以入境了,限时一个月,记住此通行证不得转让!若被发现转让或造假,入狱改造半年!”
崇祯捏着手中的证件,内心滋味难言,几个太监更是面面相觑。
他们一行人在凤阳府内继续赶路,往中都凤阳城而去,崇祯要去中都皇陵祭拜先祖。
然而,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让这位久久深宫的皇帝大开眼界。
相比京师到凤阳的这一路,凤阳府就像另一个世界,这里没有遍野饿殍,没有乱兵流贼,更没有流民乞丐,安定、富足、美好,一切都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所过州县,村落密集不断,人烟稠密,鸡犬相闻,道路宽阔平坦,州城整洁干净,商铺繁华,鳞次栉比,规划的仅仅有条。
路上的行人红光满面,昂首阔步,行止间井然有序,到处生机勃勃,与之前一路上所见的那种麻木、卑微、悲惨的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
相比自己所读史书,或者在奏疏上了解的大明各处,凤阳府的情况简直就是一个桃源之地。
不仅崇祯惊了,王承恩也呆住了,王之心和韩三尚且好一些,他们二人曾在数年前来过凤阳府宣旨封赏天武军众将,那时的凤阳府刚发展,已初具规模。
沿着淮河而行,两岸高大的兰州水车一望无际,着实将崇祯震住了。
淮河两岸分布着密密麻麻的麦田,还有众多辛勤的百姓在田间劳作,沿途村落密集不断,水利完备,规划得井井有条,没有丝毫杂乱。
崇祯心中凛然,如此强的基层组织力度,不仅可以保证粮食的收获,战时还能组织起乡勇出战,即便发生天灾或战争,都能应对自如,这才王霸之业啊!
几日后,崇祯终于来到了中都凤阳城,这里在元末曾叫濠州城,当时城里有红巾军五个元帅,太祖皇帝朱元璋便是郭子兴的部将,这里也是他发迹之地。
崇祯亲自策马奔跑,迫不及待的进入了凤阳城,路上人流车马密集,不少鲜衣怒马之人。
凤阳城中繁华可见,各类商铺鳞次栉比,百姓与商人往来不断,还有一些长相怪异的西洋人,嘴里叽里咕噜的与人交谈。
第556章 皇帝微服私访记
崇祯看的心旷神怡,早闻太子治理凤阳颇有政效,繁华一片,如今亲眼所见,远比想象的要好多了。
他将马匹交给赶来的潜龙卫,步行上街,潜龙卫也不阻拦,任凭其游览。
洪武大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平整的街道两侧非常干净,没有丝毫污泥粪水。
崇祯知道,大明在地方官府都设有专门保洁的职位,京师的卫生就由五城兵马司负责,然而随着国库空虚,经费困难,京师卫生之事早就荒废了,更别说地方了。
崇祯面露严肃,点头道:“难怪江南的瘟疫情况得到很大控制,光是这登记办证的哨卡,还有这干净的地方,足以遏制瘟疫的扩散。”
街道两旁的酒楼传出阵阵酒香肉味,还有隐隐约约的跑堂吆喝声。
闻着这些酒菜香气,崇祯有些嘴馋了,径直走入一座名字看起比较雅致的酒楼。
一进入酒楼,崇祯便感觉有种复古的画风,还有些惊悚之意,此间酒楼几乎满座了,且往来食客不是佩带刀剑,就是背着火铳。
历朝历代,包括大明,对武器都没什么管制,只是不允许拥有盔甲、强弩等兵器,但那几个背着火铳的就有点过分了吧!
崇祯有些心惊,能背着火铳到处跑的,还不是穿着兵服的官兵,太子肯定没有禁止百姓拥有火器,但这样的话,他就不怕这些人造反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组织能力足够强,遇到突发战争,太子振臂一呼,江南便可以全民皆兵了不是?连训练都省了。
想象着无数背着火铳上阵的大军,崇祯心里不寒而栗。
“小二,来份救驾汤!”
酒楼中,一名侠士打扮的食客扬声招小二着。
“救驾汤?”崇祯心中惊奇,也招呼小二点了一份,并询问他何为“救驾汤”?
经过介绍,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救驾汤”名为淮南牛肉汤,据说北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当将军时奉命攻打凤阳府的寿州,久攻不下,赵军被困南塘,地方老百姓着急,把自家耕牛纷纷宰杀掉,煮成大锅汤,送进赵营。
官兵喝后士气大振,一鼓作气攻破寿州,后来赵匡胤通过陈桥兵变登基称帝,民间称之为“神汤”、“救驾汤”。
崇祯品尝着地方特色的淮南牛肉汤,同时竖起耳朵听着周围高谈阔论之声。
谈起京师变故,有文士铿的一声抽出佩剑,大呼道:“京师满朝文武皆是无能之辈,空坐大好河山治理无方,死有余辜!”
“流贼不过跳梁小丑尔,昔日在我凤阳府外逞威,被我江南大军击的抱头鼠窜!”
“只要我天武军出手,弹指便可灭掉流贼,捕杀李闯!”
“何须天武军出手,便是天雄军,亦或是靖武军、安武军、定武军,也能将流贼杀的灰飞烟灭!”
谈起流贼破京师,酒楼中的氛围热切,一众义士纷纷发表高见,有舞剑助兴的,还有举着火铳上下摆动的,看得王之心等人坐立不安,离的远远的,唯恐那家伙装了子药,走火伤了自己。
“只要太子殿下一声令下,我等必倾力支持,随军北伐,平定中原!”
“全赖太子殿下开埠兴商之策,我沈家这些年攒了些家资,只要皇太子下令北伐,我沈家愿助饷十万两白银!”
“好!”
“沈公子大义,来,吾等敬你一杯!”
“诸位义士,请!”
“.......”
崇祯听的瞠目结舌,碗中的牛肉汤也不香了,从这些人的言语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江南的百姓对太子朱慈烺的信服程度。
不说自己还未去过的江南其他各省,起码在凤阳府,太子的号召力可以说是万民景从了。
出了酒楼,看着接上熙攘人流,百姓一片安宁,崇祯心中思考良多,心中开始考虑,自己这皇帝究竟还要不要做了?要不要学习宋高宗赵构,主动禅让退位,自称太上皇?
王之心没有皇帝那么多想法,他瞧着满城的繁华安定,又想起大明别处那些官员们,不做正事,以至民不聊生,流贼不绝破了京师,心中怨愤不已。
他呸的一声,往地上吐了口浓痰,心中暗骂了句误国奸臣。
周围路过之人,皆是满脸怪异的盯着他,有人面露憎恶之情,也有人幸灾乐祸的样子。
王之心郁闷了,不就是吐口痰吗?至于这么嫌弃吗?搞得那么很文明一样。
他身旁一名潜龙卫淡淡道:“你有麻烦了。”
王之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想询问咱家能有什么麻烦?只见几名头戴圆顶帽,身穿黑色罩甲的人大步流星走来,指着他道:“随地吐痰,罚款十文!”
“什么情况?你们是?”
王之心有些愣住了,言语间很温软,因为他面前的三人皆是手拿粗实的木棍,其中一人还背着火铳......
背着火铳那人昂首挺胸道:“我们是巡街处的,你也可以叫咱城管!你随地吐痰容易招致瘟疫,不知道吗?念你面生初犯,罚款十文,若是再犯,翻十倍!”
崇祯被这里的情况吸引住了,他没有说话,默默远离了王之心,只是在一旁好奇的围观。
王之心不开心了,狐疑的打量着三人,皱眉道:“什么玩意!咱......咱只听说过五城兵马司,还从未听过什么巡街处,你们是来敲竹杠的吧!”
那名城管眼中凶光闪烁,喝道:“你这老白脸还不服?你态度过于恶劣,追加五十文罚款!再敢抗拒执法,抓你去改造!”
说话间,周围又有几名同样打扮的城管往这边走来,他们抄着粗壮的棍子,目光如鸷鹰般锁定了王之心。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所谓的城管也越来越多,出门在外的司礼监太监王之心立时怂了,乖乖交了罚款,狼狈跑出人群。
崇祯心中一凛,这执法力度,厉害了!
执法者如此凶狠的态度,若是对待良善之民,暴力对民,便会导致民不聊生,激起民变;若是执法者如此对待恶人,亦可打击震慑犯罪,稳定社会。
第557章 江边迎驾
崇祯继续在凤阳城的街头巷尾闲逛着,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看着街道两侧挂满了密密的灯笼,各处摊位陆续形成,各类口音喧嚣于耳,崇祯有些好奇,这里没有宵禁吗?
宵禁令自古有之,特别是在战乱、灾难横行的时代,防止敌方细作潜入,违反宵禁令的人轻则拘禁,重则就地正法,特殊时期更会重典治理,然而紧邻闯军占领地的凤阳府居然没有宵禁?
正思考着,忽然有一队身穿红色罩甲的人冲来,他们个个手持火铳,为首之人赫然是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
崇祯一惊,以为他们是冲自己来的,百思不得其解所为何事。
然而,这队人自他身边冲过,直奔不远处一个临街的小院落,并将之团团围住,在那名锦衣卫的手势比划下,其中两人破门而入。
附近街上的人不仅不害怕,反而在附近围观,还评论着。
“城防军在抓细作,有好戏看了!”
“那帮狗日的闯贼细作,就该千刀万剐!”
“不一定是闯贼的细作,说不定是鞑子派来的,前段时间锦衣卫不是抓到宰了一个吗?”
“.......”
崇祯好奇的看去,只听里面铳声大作,各种声音响动,不多时有人翻墙突围逃出,刚落地就被外面的城防军开枪打死,有的被打断了狗腿,当场拖走。
为首锦衣卫踹了一脚闯军的细作,嘲笑道:“就你这水平也敢来凤阳摸底?知道什么是龙潭虎穴吗?去投个胎再来吧!”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鼓掌,也有人怒骂这些细作不知死活,来之时不先去算个命。
崇祯一瞬间明白,为何凤阳敢解除宵禁了,有强大的实力做后盾,何惧之有?自己当初怎么就脑子一抽把锦衣卫的情报职能给废掉呢!
众人散去,崇祯也顺着人流散去,周围各茶楼酒肆进出人等不停,热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鼻,尽是生意兴隆,便是街边的小食铺,一样人流爆满,寒暄声,招呼声,不绝于耳。
俗话说,不患贫而患不安,凤阳府的百姓不仅不用担心流贼,也不用担心建奴,他们穿着新衣,伴着美食,充满生气与笑容,过着太平悠闲的生活。
一路上,崇祯也多次听说,河南等地之人都希望来凤阳府发展,开始他不明白为何,现在看来,若是自己不是皇帝,也愿意在这里定居。
看着眼前这一切,崇祯心头忽然一阵恍惚,所谓史书记载的盛世,也不过如此,难道太子所杀之人,所行之策,所做的一切,才是对的?
原以为太子朱慈烺在治军上有些手段,却没想到治理国家,能力亦是出众,崇祯的内心百味杂生。
第二日,崇祯前往城外的中都皇陵,祭拜了大元贫农、大明仁祖皇帝朱五四,出来时又顺道祭拜了皇陵旁的忠魂祠。
看着忠魂祠殿中密密麻麻的灵牌,崇祯面目肃然,失去了一切,才真正体会到这些为国牺牲将士们的不凡。
他喃喃道:“国朝的将士若都如诸卿这般英勇,朕何至于此......”
忠魂祠外的远方,怒骂如龙,旗帜猎猎作响,千名精骑奔驰而来。
他们身着一色精良的精铁鳞甲,手持长枪,背着火器,头戴一色精良的八瓣帽儿铁笠盔,面覆狰狞的铁面,各人盔上的红缨,在风中有如火焰跳跃一片。
马队中,一杆包金边的金色龙旗迎风飞舞,正是完全由骑兵组成的龙武军人马。
奔至忠魂祠百步外,龙武军征虏将军曹变蛟一扬手,翻身下马,其身后的所有骑兵立时一样下马,肃穆而立。
曹变蛟迈着沉重的步伐步入忠魂祠前广场,单膝下跪,高声道:“末将曹变蛟,奉皇太子殿下令,迎陛下前往南京!”
崇祯缓缓走出,神色如常,看向远处的整肃的铁甲精骑,点点头,道:“走吧。”
......
应天府江宁县。
长江边,龙旗翻卷,罗伞云集,各种仪仗棋牌密密麻麻的浮现,万余天武军肃穆而立,将这片区域全面封锁。
朱慈烺亲率南京文武官员在此迎驾,南京十部官员、都察院各御史、南直隶巡抚、应天府等各府知府、知州、知县等等,还有两广总督杨士聪、浙江巡抚杨廷麟、福建巡抚黄道周等等,皆已到来。
崇祯还在河南境内时,朱慈烺就传檄各地,令各地的文臣大员速速前来南京。
朱慈烺先在奉天殿接受了朝拜,朝会之上才宣布崇祯皇帝已经南下,文武众人同去迎驾。
当时奉天殿险些炸了锅,很多人以为流贼攻破京师,皇帝遭遇了不测,为此,各地还有不少官员为崇祯皇帝殉节了,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快到南京了!
当得知皇帝是皇太子派人所救时,江南众臣都有些糊涂了,心中不明白皇太子为何还要救下皇帝,自己直接当皇帝不香吗?
其中以两广总督杨士聪最为激进,他暗示诸臣反对让崇祯皇帝南下南京,直接呆在凤阳就行,此举遭到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的强烈谴责,骂他不忠不义,无君无父。
杨士聪脸比城墙厚,丝毫不在意这些,他甚至暗中密言曹变蛟,让其在半路将皇帝做掉,或者制造意外,让龙舟沉入江中.......
其他太子党的忠实成员也不理解,太子为何要迎回皇帝,他们都不太愿意崇祯来南京摘果子,也有人的想法和杨士聪一样,学小明王之事,沉船江中。
元朝末年,红巾军领袖韩山童自称是宋徽宗的八世孙,利用白莲教起兵反元,韩山童却被元朝官吏拘捕处死后,红巾军首领刘福通到找到他的遗孤韩林儿,在亳州奉韩林儿为帝,又号小明王,建国号为宋,各路义军皆奉其命。
后来刘福通被张士诚干掉了,小明王韩林儿落单向朱元璋告急,朱元璋亲率大军救援,将之救下安置在滁州。
小明王之死,史书记载两种说法,一是两年后在滁州自然而死;二便是朱元璋在应天府称吴王后,派人迎接小明王到南京,途径瓜洲时,小明王沉入江中被淹死。
很多人更相信阴谋论,觉得这不是意外,怀疑是吴王朱元璋所为,也有人怀疑是朱元璋手下的大臣所为,比如杨宪,但一直没有定论。
这个故事,熟读史书的崇祯自然也清楚,他在忐忑的心情中坐上了渡江南下的龙舟,在船上甚至要了一壶好酒和一盘烧鸡,坐等意外发生。
然而,酒没喝完,鸡没啃完,船到岸了!
当他下船时,只见长江边一片五彩斑斓,在漫天旗帜下,身穿各种形形色色官府补子的大臣们占了几圈,都是来迎驾的。
为首之人,正是几年未见的太子朱慈烺。
看着这规模,崇祯心情那个激动啊,险些失足摔入江中。
见崇祯皇帝下船,众官皆以复杂的眼神看来,若是让他继续当皇帝,恐怕朝中这政治格局又得大变了,指不定江南会被搞成什么样子。
当然了,所有大臣心中都清楚,即便皇帝想继续在位,只怕皇太子也不会让权的,这位公子什么脾气,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
崇祯扫视一圈后,便盯着太子朱慈烺,只见他身穿红色五爪龙袍,腰缠玉带,悬着独龙蟠云的玉佩,站立间气派非凡,成长得连自己这个当爹的都觉得陌生了。
崇祯同样走去,他尴尬的发现,周围上百名官员无一人跪迎,连个揖首礼都没有,他心中瞬间有底了,自己这皇帝怕是干不下去了。
朱慈烺龙行虎步而来,上前恭敬的行礼道:“儿臣慈烺,恭迎父皇!”
见皇太子行礼,诸臣如梦初醒,这才纷纷行参拜大礼:“臣等恭迎陛下!”
两广总督杨士聪身穿大红官袍,上面缀着孔雀补子,跪在那脸色阴沉,心中盘算着如何劝说皇太子。
等众臣行礼完毕,崇祯心中这才宽心,看向朱慈烺的目光缓和的许多,询问道:“你母后她们可到了?”
朱慈烺笑道:“母后半月前便到了,永王两日前也到了,母后她们日日挂念父皇安危,儿臣亦是思念。”
闻言,崇祯心中暖融融的,他走近低声说道:“辛苦你了,有皇儿在,真乃国之洪福也。”
朱慈烺与之相视一笑,没有多说什么,下令道:“恭迎陛下回宫!”
一路上,天子仪仗浩荡,棋牌开道,万余天武军夹道护卫,浩浩荡荡往紫禁城而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古都南京城,崇祯长呼了一口气,情绪难言。
没有暗杀,没有落水,也没有嘲笑冷落,一切都如想象中的不一样,太子依旧恭敬,摆足了场面,给了自己最大的面子,最起码表面做的如此。
这未来之事,究竟该何去何从,自己还需做出抉择.......
第558章 招降
此时的南京城并没有盛大的欢迎皇帝入城仪式,只有夹道护卫的天武军甲士。
说是皇帝南幸,其实是南逃,官方不好大肆宣传,即便这样,城中依旧有不少前来欢迎的百姓。
随着朱慈烺一声令下,仪仗大队陆续从正阳门入城,街道已铺垫上了黄土,戍卫南京的天武军各甲士举着火枪立于两旁。
崇祯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第一眼便瞧见了秦淮河两岸的朱楼玉宇。
由正阳门入洪武门,经过洪武大街,只见街边已有大量百姓夹道恭迎,山呼万岁。
大明已有两百多年没有皇帝出现在南京城了,上次皇太子来,已经够轰动的了,很多人都想亲眼看看皇帝到底长什么样子。
崇祯见南京城的百姓们热切,兴奋的咧着嘴,透过龙辇对周围百姓热切的打着招呼,这是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百姓现场互动,显得十分激动。
一旁的朱慈烺笑了笑,这就是大明正统皇帝拥有的强大号召力,即便他沦落至此,光杆司令一个,也能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朱慈烺丝毫不担心崇祯能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目前双方实力悬殊,自己也能算正统,崇祯在江南的政治资本太少了,想翻盘是不可能的。
他这么对待崇祯,一是出于孝道,二便是给足面子,让皇帝老子安安心心的退位,当个自由职业者。
仪仗队伍经过洪武门进入皇城,再由承天门进入午门,这时百官已经散去,留在承天门内的官署中处理政事。
面对只在书上听过的这座南京紫禁城,崇祯的新鲜感十足,走下龙辇在各处宫殿里穿梭。
朱慈烺介绍道:“父皇,这里的布局和北京紫禁城中的几乎一致,儿臣已将之修缮完毕,父皇依旧住在乾清宫,母后在坤宁宫,儿臣住在武英殿。”
崇祯不语,走向奉天殿台阶,这里的形制和京师的皇极殿差不多,甚至比皇极殿还大上一圈,里面庄严肃穆,雕龙刻凤,金光焕彩,装修上更是比皇极殿略胜一筹。
朱慈烺跟在后面,对值日太监下令道:“着令,文武百官入朝觐见。”
闻言,崇祯摆了摆手道:“不必了,现在是你监国,诸事如旧吧,朕要休息一段时间。”
此时崇祯的心情是忐忑的,这座陌生又神圣的地方,让他倍感压力,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两位实力派的老祖曾在这里执掌天下,作为丢了国都的不肖子孙朱由检同志,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
再者,文武百官几乎都是太子的人,让自己召开朝会,有什么意义?
究竟是禅让退位,还是争取抓权,崇祯内心一直无法下决断,毕竟当了十几年的皇帝,自己又还年轻,只有三十三岁,就这么退位了心中有些不舍......
又看了一圈乾清宫,崇祯这才往坤宁宫,找周皇后等人。
......
北京城。
皇极殿中,李自成正大腿翘二腿斜躺在龙椅上,听着下面大顺文武官们议论接下里的计划。
自下令搜捕崇祯皇帝后,大顺军搜遍了整座北京城,始终没有找到崇祯一家子,让李自成非常的担忧。
牛金星在那分析道:“崇祯皇帝要么跑往辽东了,要么就跑往江南了,没别的地方可去!”
李自成点点头表示认可,山东总兵刘泽清、陕西总兵贺人龙都已经投降大顺,吴三桂领兵而来,到达蓟州后看到大顺军兵强马壮,又听说攻下了京师,便领着人马返回了辽东,敢怒不敢战。
大顺基本控制了关内的北方各省,只有山西总兵汪万年和密云总兵王廷臣二人领着残兵在逃窜抵抗,崇祯一家绝不会跟着他们乱跑。
宋献策道:“如果崇祯向东跑的话,这就好办了,正好我大顺要招降辽东的明军,让洪承畴他们献上皇帝和二王即可。”
身处辽东的洪承畴等人现在位置很尴尬,情况也很糟糕,北面被建奴猛攻,南面被大顺占领,真正的前有狼后有虎。
李自成觉得,他们除了投降别无选择,他早有打算派人招降蓟辽总督洪承畴、辽东总兵吴三桂、锦州总兵祖大寿、山海关总兵茅元仪等人。
李自成相信他们会选择投靠大顺,如果辽东军不归顺,不识抬举,那就只能落井下石,出兵解决他们了,在场所有人都自信,只要大顺兵马浩浩荡荡的压过去,定能将他们碾为齑粉。
让李自成好奇的是,建奴曾说只是牵制辽东明军,为何现在打的这么猛?莫非他们真想打下辽东?
牛金星担忧道:“就怕是皇帝跑到江南了,那样就会再出现一个南宋,江南有朱明的太子在,不好打。”
李自成沉吟道:“牛丞相,你去找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让他写信劝降吴三桂和祖大寿,至于洪承畴,你亲自写信给他,晓以利害,告诉他,朕可以封他为侯爵。”
吴襄娶了祖大寿的妹妹,两家是亲戚关系,在政治上两家更是穿一条裤子。
李自成又道:“山海关是一个叫茅元仪的明将守着,听说他是个棘手的人物,可以许他伯爵,东面的事就这样了。”
刘宗敏提了一嘴,问:“那建奴那边呢?”
李自成道:“先不予理会,待收服了辽东的明军,再谈如何应对他们。”
在李自成的心中,根本没有八旗军的概念,牛金星等人长居内地,同样缺乏对辽东的了解。
在他们眼里,建奴这些年连山海关都打不下来,能有什么战斗力?
大顺军在中原,一场大战下来动辄灭掉十几万明军,这才叫天下无敌。
意气风发的李自成将目光投到了江南那边,他心中盘算着,只要打下了江南,这天下便可一统了。
不过之前攻打凤阳府,江南军队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让他不得不慎重。
议完了辽东之事,还有一件烦心事困扰着大顺朝廷上下。
当初当流贼时,走到哪里抢到哪里,现在建立新朝了,需要花钱犒赏和安置士兵了,五十万大军所需开销,这银钱又从哪里来呢?
本以为打下京师抄了国库和皇帝的小金库就会发财了,谁能想到,堂堂大明国库,连只耗子都没有,传闻中有几千万两白银的皇帝小金库,更是连根毛都没有。
李自成第一次觉得这买卖做亏了,不过作为造反多年没失手的大佬,脑洞自然极多,他想到了一个绝好的捞钱手段......
第559章 无耻之徒
北京城紫禁城,黑压压的百官云集午门前。
听闻大顺永昌皇帝续用前朝官员,大大小小的京中官员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唯恐迟了一步没了官位。
午门前,以兵部尚书张缙彦为首,又有大学士魏藻德、六部大小官员等超过千名官员,他们一个个朝服冠带,满满的衣冠禽兽。
张缙彦和魏藻德二人自信满满,张缙彦自认为自己的开门献城之功,不说进入内阁,最起码也得继续留用兵部尚书。
魏藻德则自恃状元之才,满腹经纶,在一群土包子中,自己就是文曲星下凡......
其他各人也在忐忑的等待,前来面试的官员太多了,自己能被留用吗?
至于投降,反正大家都投降,也不是自己一个,谁也不会嘲笑谁,只会自称识时务者为俊杰。
然而几个时辰过去了,永昌皇帝迟迟没有召见,堵在午门前的各个官员越发的焦急,只见几个大顺官员挺胸而来,张缙彦等人连连躬身强笑。
见权将军刘宗敏一行人进宫,魏藻德立即谄笑着上前,询问道:“权将军,下官魏藻德,是前明崇祯十三年的状元,官至内阁大学士,不知陛下何时出朝召见我等?”
“状元?”刘宗敏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魏藻德立时挺直腰杆,状元是荣耀和显赫的代名词,民间百姓把状元看作是文曲星下凡,可不能失了身份。
谁知,刘宗敏瞥了他一眼,喝骂道:“什么狗屁状元,在这等着,再废话老子弄死你!”
魏藻德一愣,反应过来后立马缩首低眉,点头哈腰称是,面对周围官员投来异样的眼神,顺军守门士卒嘲笑的言语,这位状元郎佁然不动,植立有如木偶,更不敢出声。
好半天,午门大门才缓缓打开,张缙彦立即捧表上前,跪下高呼大顺永昌皇帝万岁。
岂料从中走出的是司礼监太监王德化,他上来就给了张缙彦几个大耳光,并大骂道:“你这误国贼子,来此作甚?”
张缙彦被他打的眼冒金星,顿时恼了,大骂道:“你这腌臜阉奴不也降了吗?装什么忠义?”
王德化被当场打脸,气的浑身哆嗦,上去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破口大骂,跟个娘们骂街一样。
守卫午门的顺军士兵见这狗咬狗的情景,皆是哈哈大笑,抚掌称快,时而以各种言语侮谑。
众臣从早上承天门还未开启时便在此等候,直到傍晚天快黑了,宫中才派人将他们叫进去。
皇极殿中,李自成安坐御座,见百官鱼贯而入,心中立时大感畅快,他身边的牛金星等文官更是扬眉吐气。
他们一群状元、进士的高等学历,被自己几个举人、秀才加驿卒、铁匠、马夫组成的一群人干翻了,如何不骄傲?
魏藻德等人恭敬的站好队,对李自成行三跪九叩之礼,随后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大顺丞相牛金星走了下去,以手摸着殿中降臣的头清点人数,自称笑摸狗头,殿中诸臣无一人敢言。
牛金星道:“谁是鸿胪寺卿?站出来唱名!”
鸿胪寺卿连滚带爬出来,颤颤巍巍的开始现场点名。
“文渊阁大学士魏藻德......”
魏藻德连忙站出来,深吸了一口气,道:“下官在。”
牛金星走到他身边,以惶恐的神情行礼道:“学生牛金星,见过魏阁老!”
他学的有模有样的,把魏藻德给整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惹得大顺官员们哄堂大笑。
牛金星又拱了拱手,嬉笑道:“魏阁老,这边请!”
他指的方向赫然是李自成的身边,丞相所站的位置,吓得魏藻德立马连连后退,连称不敢,直到现在他才反应过来,这牛金星是在耍他。
牛金星忽然又甩了甩袖子,冷然道:“还有你状元郎不敢干的事?来啊,拖到殿外先打三十军棍!”
牛金星是天启七年的举人,在崇祯十年时因与同乡的巨绅发生图虫,被诬告抗欠赋税、强占妇女十八人,被革去举人功名,充军卢氏当差服役。
此时羞辱状元郎这个大学士,纯粹是为了发泄这些年的不忿,以及不得志的情绪。
在他看来,就这帮孙子的水平,还是状元、进士?垃圾!
魏藻德被打的惨叫连连,百官相顾失色,立时有御史站出来落井下石道:“陛下,臣请诛误国奸臣魏藻德,还有张缙彦!”
李自成高居在宝座上,头戴尖顶白毡帽,蓝布上马衣,他呵斥道:“早他娘的干什么去了?崇祯朝怎么没见你弹劾他们的?滚出去!”
见这帮降官一脸畏缩的怂样,李自成越看越觉得恶心。
这时,开城门的兵部尚书张缙彦整了整衣冠,站了出来,高唱赞歌:“我大顺永昌皇帝陛下吊民伐罪,拨乱反正,乃我大顺臣民之幸,臣等有幸瞻天仰圣,乃三生有幸.......”
李自成看着这条舔狗,忽然问道:“听闻崇祯皇帝临危受命,重用你为兵部尚书,负责守城诸事,你为何要行开门献城之事?”
张缙彦义正言辞道:“崇祯逆天而行,臣等不屑,我皇陛下您才是天下之主,值得臣等效忠!”
李自成不喜反怒,厉声喝道:“这天下怎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不忠不义,朝秦暮楚之辈?滚出去!”
张缙彦被吓了一跳,冷汗直冒,连忙连滚带爬退走。
李自成越发觉得恶心,当场下令道:“将这些前朝犯官,给老子全部锁了关进大牢!”
众官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忍不住发颤,很多人甚至当场哭倒。
李自成对刘宗敏道:“捷轩,这些人交给你来审。”
刘宗敏有些不解,道:“审什么?”
李自成对其招了招手,在其耳边低语道:“银子!”
刘宗敏立时明白了,大顺军每过一地,就查抄拷打当地一些狗官的家产,所得金银颇丰,这京城中的这些狗官,家底肯定更厚,这一铲子要是下去,啧啧啧!
当日,大顺比饷镇抚司正式成立,由刘宗敏负责,李过、李牟、田虎诸人为副手,开始对降官们进行追赃助饷,并按照官阶高低定饷银数目。
规定:勋戚家产全部没收,内阁大臣十万两,六部部院七万两,都察院、通政司等高级官员五万两,锦衣卫官员三万两,科道五万两,翰林三万两。
六部以下只需几千两,还有地方官员也在追赃之列,若是抗拒不交或者不能如数交纳者,全部用刑,往死里打!
刘宗敏深知责任重大,但他对刑讯并不擅长,听说震天虎王震略通一二,有些手段,立马将他拉入比饷镇抚司任副手,协助烤掠......
第560章 惨烈烤饷
北京城中,满城风雨,各街都有闯兵抓人,只要是前明官吏,包括士大夫读书人,统统拿了。
连勋贵、太监也被驱赶着押往大牢,带着神机营投降的襄城伯李国桢,司礼监太监王德化等人也没好下场,当天就被锁拿了。
最终,丞相牛金星只选用了三品以下品阶不高的官员九十二人,在吏政府(相当于吏部)听用,其余人全部开始烤掠。
两个闯兵押着一个降官,一人推搡,一个持刀吆喝,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魏德藻、张缙彦等官员们面如土色,惶恐不已。
“快走!”
制将军李过策马扬鞭驱逐,神色傲慢,如同赶着一群绵羊,遇到行动缓慢的,直接死命抽打,打得降官们惊叫嚎哭。
有人想跑,很快被闯军骑兵追上,射倒在地,骑兵来回践踏,直至踏为肉泥。
所有官员被押往天牢、诏狱等地,换上了最新款的囚服,带着特色锁链。
令魏藻德等人郁闷的是,被关在诏狱里的前刑部尚书冯英,居然被闯军放了出来,不仅冯英一人,包括前户部尚书侯恂等人,也被闯军释放了。
诏狱中,刘宗敏一行闯将负手而来,视察烤饷情况。
“啊!”
不远一处刑房中,传来一阵极为凄厉的惨叫声,叫声起伏不定,有类似男高音那种,也有类似女高音那种。
刘宗敏听得十分爽快,他来到叫的最惨的那间刑房。
前兵部尚书张缙彦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了,全身上下血痕累累,手指、脚趾等能夹的地方都被夹棍夹过,全身的骨头也被敲了一遍。
张缙彦软绵绵的四肢被钉在木架上,痛苦的哀嚎着:“大爷们饶了我吧,我是刚任的兵部尚书,真的凑不出七万两银子啊......”
一口烧的滚开沸水的大锅前,震天虎拿着一把钉满铁钉的铁刷,淡淡道:“凑不出便拿命来抵。”
说完,他命人将烧的滚烫的开水扑在张缙彦身上,趁热将手中的铁刷在其身上用力的刷。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震百米,张缙彦全身上下血肉模糊,鲜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流得满身都是。
震天虎面容平静,动作不停,慢慢的刷洗着,直到刷出血肉下的白骨......
张缙彦疼的昏死了过去,然而一盆冷水泼下来,又将他泼醒了。
他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然而这只是一种奢望,张缙彦全身疼的如筛糠,颤抖着道:“我出七万两,我出......”
震天虎眼皮微抬,淡淡道:“十万两。”
张缙彦再次晕死过去,也不知是疼晕的,还是吓晕的。
这次连泼了三盆水才将他泼醒,第二盆泼的还是开水.......
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张缙彦有气无力的许下了十万两银子,震天虎这才收工喊停,命人去他藏银的地方去找。
刚进来的刘宗敏看着这番触目惊心的场景,他竖起大拇指道:“王兄弟好手段!”
他又道:“这帮贪官一个个奸诈的很,不见棺材不掉泪,就该狠狠的烤!”
王震点点头,道:“要不,我再继续用刑,让他再加十万两?”
刘宗敏症了症,道:“也行,你也别光顾着他,那个状元郎你也得好生伺候。”
王震眉头一挑道:“那姓魏的大学士不是把闺女送给闯王了吗?听说有可能封个皇妃。”
刘宗敏哈哈一笑道:“他想得美,闯王不近女色,把他闺女送给本将军了,本将军玩了三天就腻了,已经送到军营慰问兄弟们了,你派人把那姓魏的状元再抓回来吧,他家是通州大族,应该有不少银子......”
王震一抱拳,道:“权将军大义灭亲,属下佩服。”
刘宗敏点点头,忽然道:“听说你向牛丞相建议,放走了一些前明官员,有这事吗?”
王震回道:“却有此事,那几人为官清廉,又反对朱明朝廷加征三饷,放了他们既可体现永昌皇帝的仁义,又能收买人心。”
刘宗敏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说的不错,本将军很欣赏你,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行,不用找什么丞相了。”
王震抱拳道:“是,属下唯权将军马首是瞻!”
通过这一年多的了解,王震已经搞清了闯军内部的矛盾,大顺朝廷以武制文,武将之首的刘宗敏与文官之首的牛金星暗中不合,牛金星也在逐步拉拢武将......
刘宗敏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好干,这边搞快一点,我好向大哥......向闯王交差。”
“是!”
......
诏狱,魏藻德所在包间中,“文曲星”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嘶叫声。
他被脱光了按在烧红的铁床之上,享受着大明版电热毯的待遇,铁床之上涮满了地沟油,在一片滋滋声中,魏藻德皮开肉绽,外焦里嫩。
不得不说,大明朝人才太多了,连这种后世刚刚流行了几十年的铁板烧都整出来了。
一名闯兵用铁棍敲打他的小腿,咆哮喝问道:“能不能拿出十万两银子?”
又是一阵凄厉的嚎叫声,魏藻德只恨不得当场死去,他发出颤声道:“不是说好七万两吗?”
“你个下贱胚子,还敢嘴硬?”
那闯兵用铁板连扇了他几十个大耳光,更是废了他的十指。
魏藻德大呼道:“我出十万两!”
震天虎在一旁抱臂冷笑道:“你玷污了文曲星之名,再加十万两!”
魏藻德哭诉道:“我为官尚短,哪来那么多银两?最多只能凑齐十万两了.......”
震天虎意味深长道:“好说,上脑匝,让他试试紧箍咒的威力!”
魏藻德欲哭无泪,他做梦也想不到投敌了会是如此下场。
想想三年前,崇祯皇帝钦点自己为状元,三年来更是一路拔擢,直接入了内阁,这是多少能臣几十年都达不到的高度啊,自己却为了一己私利背主投敌了.......
紧箍咒带上,继续用刑,魏藻德在狱中放声嚎哭:“臣没有为主尽忠报效,有今日,悔之晚矣!”
经过了五天五夜的酷刑,魏藻德因脑裂死于狱中,他的儿子随即被处死,全家被抄的干干净净。
.......
襄城伯李国桢的包间中,一根铜柱被烧的通红,他享受的是炮烙之刑,交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依旧被烤,逼着交出一百万两银子。
李国桢身上处处皮开肉绽,心中亦是悔恨万分,悔不该投降,让流贼这么轻易的进了城。
想想自己的先祖李濬,随成祖皇帝起兵靖难,夺取北平九门,继而转战山东,为前锋大将,舍身亡死,披荆斩棘方才有襄城伯一脉二百余年的富贵,自己却背主投敌,落得如此下场......
“啪”的一声骨裂,李国桢的双腿被闯兵以大铁锤砸断,他疼的睁大了眼睛,立时气绝,死的极为窝囊。
在酷刑治下,众多勋贵、官员被烤死,扬武侯薛濂,追赃时受刑最酷而死,博平侯郭振明、清平伯吴遵周、平江伯陈治安等人,皆被烤的体无完肤,全家被抄,妻女被辱。
大学士李建泰、大学士方岳贡、吏部尚书礼遇知、工部尚书陈必谦等人,皆是交了银子后又被烤,没扛住被烤死了,就连致仕在家十多年的大学士冯铨都被闯兵从涿州擒到北京索银。
其中王德化最为激灵,直接掏出万万两白银,是第一个被释放的,李自成很欣慰,继续让他做总管太监。
还有一些官员老老实实的奉上银两,被放后立马跑路了,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连夜跑的。
此次烤饷,所烤之人高达数千,打击面之广史上罕见,京师勋戚基本被一锅端了,五府之人更是被集体砍了脑袋。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比饷镇抚司的业绩硕果累累,总数高达七千万两白银,其中震天虎王震的烤饷小组业绩突出,占了总业绩的半数,让刘宗敏大有面子。
看着这些惊人的财富,李自成等人全都震惊了,他自然知道,负责烤饷和抄家之人,肯定也藏匿了一些财物。
不过他也不在意,有这七千万两银子,封赏之事稳了!
在牛金星的建议下,李自成在北京城重新登基,大封文武群臣,以五等爵位大封功臣。
封刘宗敏等侯爵九人,封刘体纯等伯爵七十二人,封李来亨等子爵三十人,高一功等男爵五十五人。
此外,李自成还下令大顺朝廷开科取士,选拔官员稳定地方,搞的像模像样的。
第561章 崇祯禅让
北京城烤饷之事,若霹雳惊雷,飞快的传向四面八方。
南京紫禁城。
崇祯皇帝正在乾清宫中聚精会神的看着宫壁上贴着的世界地图,这是朱慈烺根据万历三十年李之藻所绘的《坤舆万国全图》修改过的世界地图。
崇祯看过《坤舆万国全图》,也知晓世界上存在的那些国家,只是太子所绘的地图,与之前有不少出入,比如大明部分更精细了,只是那朝鲜和日本国都变小了。
“若有机会,朕定要去南洋看看,再去那泰西诸国瞧瞧......”
崇祯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继续打量着乾清宫中布置。
殿中最多的就是书籍,听闻太子朱慈烺博览群书,《资治通鉴》、《通鉴纲目》、《大学衍义》、《贞观政要》、《皇祖明训》、《帝鉴图说》等典籍几乎朝夕不离手。
崇祯也是好学不倦之人,对这里的布置非常满意,也对朱慈烺的好学感到欣慰,算起来大明十几代皇帝和太子,也只有他们父子二人最好学了......
最吸引崇祯注意的是龙案两侧的屏风,这两个屏风上并非画着山水花鸟图,而是画着历史上历代明君贤臣图。
“太子有贤君之姿......”
崇祯心中暗赞了一句,又将目光锁定在龙案后面的那个屏风上。
此屏风无一副图,皆有文字组成,看着字迹,应该是太子朱慈烺所写。
“上攻鞑清,下取南洋,远洋以制泰西诸邦,进地而得鲜日之土,奴八旗,役白种,四海之内皆我炎黄子孙,苍穹之下尽数华夏民族!
得太平洋而牧鱼虾,占大西洋以练艨艟,种我粟麦于南亚美洲,饲我牛羊于漠北澳洲!得天地之遗命,奉宇宙之宗旨,趋天下一统,唯我皇明!”
崇祯一脸懵逼的读完,瞬间呆立当场,半晌无言,暗道这小子也太狂了吧!还有那些美洲澳洲都是什么地方?
比起太子的“宏图大志”,崇祯表示只要能将南北一统,驱逐建奴恢复辽东,就此生无憾了。
这时,王承恩将今日刚出刊的《皇明时报》送来了,崇祯习惯性的接过,坐在暖阁中认真翻阅。
自从来南京后,崇祯过上了所未所的轻松日子,每日朝政依旧是太子处理,他给的理由是:“朕一路南下,舟车劳顿,需要休养。”
在这清闲的日子里,他最大的爱好便是读书看报,同时暗中了解江南的情况,看看有哪些人是自己的忠实支持者......
论起政治斗争,剪除权臣,收回权力,崇祯有自己的手段,他很清楚隐忍第一,以静制动,当年对付魏忠贤时便是如此。
扫了几眼报纸,一则充满爆炸性的报道让他难以置信:“闯贼烤饷,竟得七千万两白银?”
又看报纸上襄城伯李国桢等勋贵被拷出的白银每家不下五十万两,崇祯整个人恍惚了。
他登基后曾组织过数次募捐助饷活动,还是有借有还的,结果从勋贵百官那借到的银两不到百万两,前不久的那次募捐甚至只有十万两......
想起当时自己为了粮饷之事竭心尽力,文武百官个个推三阻四,崇祯恨恨道:“一群鼠辈,只为私利,枉负皇恩不顾,死有余辜,不足同情,流贼追赃助饷,追得好!”
说着说着,他的双眼浸满了泪水。
他已经输的一无所有了,自己信任的那些官员如此嘴脸,江南即便有自己的支持者,他们值得信任吗?
这道消息如同暴击,将崇祯最后的信念彻底击碎。
当日,崇祯仅带着王承恩等一些随从,独自前往神烈山祭拜孝陵,在享殿中,在太祖朱元璋的神位前,他哭的很伤心,不停的忏悔认罪。
回到紫禁城,崇祯毅然走向了奉天殿。
此时的奉天殿正在举行朝会,朱慈烺询问各省官员粮草储备,商量着北伐之事。
崇祯径直走入奉天殿,护殿将军徐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众臣望去,见皇帝突然出现,皆是一惊,纷纷暗道他怎么来了,想做什么?
见崇祯走向御座,朱慈烺站起身来走到一边,心中也在疑惑,不明白皇帝老子今天发什么疯,莫非想正面刚,强行收权?
“父皇......”
崇祯没有说话,几步登上御阶,只是潇洒的一挥手,示意朱慈烺不要说话。
他坐在御座上,看着满朝发愣的文武百官,还是没开口。
这时,左都御史李邦华率先反应了过来,立即行参拜大礼,高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朱慈烺也是躬身行礼,紧接着群臣也纷纷行礼。
崇祯看着南京各部文武官员,也有各地还未离去的总督巡抚们,终于启口道:“国困民乏,流民四起,大半江山沦丧,皆朕之罪也......”
众臣面面相觑,暗道皇帝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间主动认错了?
崇祯怅然道:“年来闯贼荼毒河山,祸乱百姓,清军屡屡入关侵扰,越演越甚,各省灾情并起,致使无数饥民背井离乡。”
“朕每念至此,俱是肝胆欲碎,痛不可当,王朝衰败,贼寇蜂起,肆逆滔天,窃据万里,皆是朕之过!””
稍微停顿了一下,崇祯的神情渐渐变的痛苦,眼角有泪水流下,他沉声道:“朕,德不足以邀天眷,恩不足以安民心!”
“朕,每日三省吾身,痛定思通,衔耻含愤,愧对先灵!”
“朕,不敢自我宽容......”
奉天殿中一片寂静,皇帝当庭罪己自责,满朝文武震惊之余内心十分复杂,李邦华等几个老臣已然掩面哭泣。
朱慈烺亦是感动了,历史上崇祯多次放下一个皇帝的尊严,下罪己诏,昭告臣民,甚至不惜给自家脸上抹黑,更不怕“敌对势力”用来攻击大明的制度设计,在第三次罪己诏时口无遮拦,来了个官场**大揭底。
然而问题揭露出来了,但他还是无法改变**的官场,更无法逆转局势。
自历史上第一位下达罪己诏的汉武帝之后,中国历史上四五百位皇帝,敢下罪己诏的只有寥寥数人,即便有些皇帝做的再差,也会为了保全自己的脸面避而不谈。
历史上下过罪己诏的几个皇帝,一种是推崇的,一种是批判的,而推崇的似乎比较多,像崇祯这种致命的自我批判,实乃罕见。
更何况崇祯的自尊心极强,也很脆弱,他能六下罪己诏,足以说明他内心是真想中兴大明,也很努力。
崇祯自御座上慢慢站起,看了朱慈烺一眼,又面向满朝文武,道:“太子朱慈烺,有神武之略,上圣之姿,南征北讨,佐朕监国,格於皇天,功存纳麓......今朕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
奉天殿中立时炸了锅,文武百官相顾而视,脸上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杨士聪也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御座之上那人,心中暗道:“皇帝平时不是这样的人,莫非他被太子威胁了?”
看皇太子也是一脸懵圈的样子,杨士聪又暗暗摇了摇头,否定了这种猜测,皇太子既然将他接到南京,就没必要威胁他禅让了,左右都没权,胁迫只会反弄一身骚......
不管什么情况,杨士聪总算松了口气,在场百官们心中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父皇,您这是.......”
朱慈烺这次是真懵了,按照他的了解,皇帝老子爱权,不会这么快就让位的,最起码也得等几个月,甚至几年,直到美好的日子磨平了他的棱角,才会心甘情愿的让位养老。
然而,这一切就这么突兀的发生了,简直是措手不及!
崇祯叹息道:“以往朝中佞臣鼠辈,为乱朝纲,多图自保,鲜思守疆,朕多番哀痛国朝无魏征陈汤之臣辅佐朕,然上天赐给朕一个好儿子!”
他看向朱慈烺,认真道:“朕丢了大明半壁江山,衔耻含愤,愧对先祖,已不适合继续统御万民了,接下来的担子便交到你手上了。”
朱慈烺连忙道:“儿臣不敢受。”
崇祯看向众臣,坦言道:“你们也别搞什么三辞三让了,直接劝进吧,朕希望你们君臣一心,共攘大业,救国家于危难,倒万民于水火,早日重振大明,南北一统,复我大明万里河山!”
群臣相顾而望,不敢坏了这自古以来的谦让之礼,两广总督杨士聪当即出列,高声道:“陛下英明神武,臣等领旨!”
他又看向朱慈烺道:“臣请殿下继承大宝,即皇帝位,解救天下亿万庶黎!”
有杨士聪的带头,百官们纷纷跪下劝进:“臣请殿下继承大宝,解救天下亿万庶黎!”
看着大家一脸认真的样子,朱慈烺自然不会去做那种虚假的三让,变成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他直接走下御阶,正了正袍服,行大礼接旨:“儿臣慈烺,敬告天地上苍,势必收复河山,廓清四海,造中兴之运,让天下尽归我汉土!”
朱慈烺这么一表态,群臣又是齐身唱喏:“臣等誓死追随殿下,再造大明朗朗乾坤!”
第562章 登基准备
“今日晨时初刻,大明皇帝陛下发布第六次罪己诏,禅让帝位,安抚民心,现周知天下臣民人等......”
南京城各处报亭,唱报人手捧《皇明时报》,抑扬顿挫地念着崇祯皇帝罪己诏加禅让诏书。
“太子慈烺,有神武之略,上圣之姿,南征北讨,佐朕监国,格於皇天,功存纳麓......今朕敬禅神器,授帝位于尔躬!”
在各处茶馆酒肆,也有说书人捏着《金陵时报》,在那做解读评析。
“什么?圣上禅让了?”
江南的各处大街小巷上,文人墨客、贩夫走卒,皆被这具有爆炸性的新闻惊住了。
有阴谋论这私下议论,皇帝南幸只有一个多月,为何匆匆禅让了呢?是否是太子行杨广之事,逼父篡位?
不过,这些人很快就被打脸了,有朝臣称,皇帝是在朝会上当庭宣布的,文武百官具在,且当时皇帝言语间对皇太子的期待很高。
的确,崇祯选择在朝会上宣布禅让,也是为了朱慈烺考虑,这样可以名正言顺继承大位,否则难免有心怀不轨之人妄加猜测,引起局势动荡,他很清楚,现在的大明,内耗不起。
崇祯皇帝禅让之事,在《皇明时报》、《江南新报》、《金陵时报》三大报纸的宣传下,如同飓风般席卷大明各地,亦向北面数省和辽东散去。
在举行登基大典之前,朝廷里忙的不可开交,各部门集体运作了起来,不下于后世举办一场奥运会。
首先是年号的问题,礼部给朱慈烺准备了七八个年号备选,分别是义兴、霆恩、乾圣、兴福、咸嘉等等。
义兴是历史上朱慈烺的年号,寓意除暴中兴,好像是吴三桂搞出来的,朱慈烺瞧都不瞧一眼,逼格不够。
霆恩还算霸气一些,寓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过字面意思不太霸气。
至于乾圣、兴福、咸嘉这三个年号,则是崇祯皇帝当初登基的时候,朝臣给他备用的,崇祯最终四选一,选择了崇祯的年号,这三个也就弃用了。
皇帝老子都看不上的年号,朱慈烺自然看不上。
挑挑选选了半天,朱慈烺决定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年号,确定取年号“天武”,为天武皇帝,取意:承天道,顺民心,武平天下,澄清寰宇!
朱继柞等礼部官员一阵头疼,新皇以军队名字为年号,史上罕见,不过他们也不好反对,毕竟年号选用是皇帝说了算,就像给自己儿子取名字一样,哪怕是叫朱爷爷,那也是人家的事情。
满朝文武最兴奋的莫过于天武军诸将,这不仅仅是有面子这么简单了,简直就是隆恩啊,这标志着未来的天武一朝,天武军将与天武皇帝同在,是妥妥的万岁军!
年号确定后,还要等到登基时才能正式使用改元,礼部拟定将在明年的正旦日,新年第一天举行登基大典。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礼部需要准备皇帝的冕琉冠和一批龙袍服饰,还有皇帝的玉玺大印和皇后的宝印都要重新制造,紫禁城也需要重新打扫粉刷,大概需要两个月的时间。
皇帝的玉玺并不是只有一块,在不同场合,盖章不同文件,都要使用不同的玉玺。
从秦汉到唐朝,实行的八玺制,武则天这老娘们喜欢乱搞,称帝后别出心裁的增加了一方“皇天景命有德者昌”神玺,形成九玺制,又将“玺”改为“宝”,从后各朝都跟着改,称“玉玺”为“宝”。
北宋时,有些皇帝嫌得蛋疼,把玉玺增至十二宝,南宋又搞到了十七宝,大明朝直接猛增至二十四宝。
好在这些玉玺都在李自成破北京时留在京师了,朱慈烺直接下令之前的二十四宝作废,重新打造,恢复八玺制,分别以大典国玺、日常颁诏用玺、册封赏赐用玺、调兵征伐用玺、册立藩邦用玺、谕示臣僚用玺等八方玉玺。
登基大典诸事,朱慈烺全权交给礼部去办,要求务必从简,无论是花费还是流程,不要太麻烦,能省则省。
隆重的登基大典既是皇权和身份的象征,又意味着百姓和官员对新皇帝的欢迎和期待,然而历史总喜欢开玩笑,登基典礼越隆重、花费越高的皇帝,往往奢靡无度,百姓们根本无法感受到皇恩的浩荡。
反而那些典礼从简的皇帝,执政时往往会注重减轻百姓的负担,开创出繁荣安定的社会局面。
朱慈烺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不过他准备把登基大典做的更有仪式感,在登基当天,举行盛大的阅兵,阅完兵直接出征北伐,这样既省钱又能激发士气。
现在是崇祯十六年十月初,距离登基大典还有两个月,调兵和准备粮草的时间充足。
此时朱慈烺最担心的是辽东的情况,清军十万大军围攻沈阳已有近两个月了,洪承畴的人马损耗过半,要不是沈阳周围河流环绕,阻挡了八旗军的攻势,只怕沈阳早丢了,也不知道钉子户洪承畴能扛到什么时候。
根据山海关总兵茅元仪传来的情报,李自成正在招降辽东各将,还许下了丰厚的条件,比如洪承畴、吴三桂、祖大寿三人皆可封侯,其余总兵,最起码也能封个伯爵。
不仅如此,满清的多尔衮也在劝降辽东诸将,条件不比李自成的差,多尔衮甚至学习皇太极的套路,准备再封三顺王,以王爵诱惑洪承畴和吴三桂等人。
朱慈烺担心的是,不管洪承畴和吴三桂等人投降了李自成还是多尔衮,茅元仪的位置都是非常的尴尬,山海关一旦保不住事情就麻烦了,之前辽东大战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了。
最好的结果便是李自成率军出关,与清军干一架,搞个两败俱伤,然而这种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了,毕竟他们都清楚,南面的实力才是最强的。
朱慈烺召来李廷表,询问道:“闯贼可曾派兵前往山海关?”
李廷表摇了摇头,道:“没有,不光没派兵去山海关,连陕西、河南等地均无太多闯军防守,那些贼将几乎全在京师享福了,一个个不是霸占勋贵府邸就是抢掠美貌歌姬,整日欢乐的很。”
朱慈烺冷笑道:“流贼就是流贼,一点大局观都没有,这天下还没定呢,就开始享受了。”
朱慈烺有时候真搞不懂李自成是怎么想的,莫非在他眼里,关外的十几万鞑子都是渣渣?真是荒唐无稽!
既然李闯的操作这么骚,朱慈烺自然也要抓住机会,他密旨给山海关总兵茅元仪:尽量拖延时间,朝廷三个月内就会全面北伐,如果实在无法拖延,就诈降李自成,守住山海关。
为了减轻洪承畴等压力,朱慈烺下令大明皇家海军靖海舰队袭击满清的仁川,仁川距离满清新都盛京只有六七十里,遭到袭击必然慌张害怕,不敢全力攻打辽东。
朱慈烺又调部分海军船队只前往觉华岛,暗中给山海关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和兵源。
茅元仪曾担任觉华岛水师副将,又对辽东每一座关隘都非常了解,由他暗中指挥海路配合,不在话下,只要后勤充足,相信他都能坚守住山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