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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六块八     学霸的经济世界txt下载     学霸的经济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8章 台湾问题

    朱慈烺的这番话让安东尼一怔,他问向身边的麦尔,道:“东虏是北面的清国吗?他们怎么了?”

    麦尔是个中国通,常年驻守台湾,他解释道:“总督大人,东虏就是清国,是大明帝国的敌人,他们占据了大明北方国境,五六年前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米哈伊尔一世派人占领了远东地区,清国没有驱逐他们,皇太子说的应该是这件事。”

    “原来如此。”

    安东尼点点头,他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清国所占的北方是酷寒之地,经济发展并不好,清国的皇帝除了购买火铳,并未开放刚刚占领的朝鲜半岛。

    跟他们做生意,不仅麻烦,还很费劲,上次被日本国扣掉了三千杆火铳,清国皇帝竟然向东印度公司要赔偿!

    开玩笑!东印度公司只有抢被人的份,做买卖何时赔偿过?

    不过大明帝国皇太子的这番坚决的态度,让安东尼深感不安。

    不过谈判嘛,需要慢慢来,一点点的提条件砍价。

    安东尼微微一笑道:“皇太子殿下,您误会了,我们对贵国向往已久,非常愿意和大明交朋友,我们希望一起为东番的繁荣做出贡献。”

    鸿胪寺卿冒襄说道:“贡献?你们的贡献在哪啊?毫无顾忌的大肆掠夺,还是野蛮逞凶的疯狂抢劫啊?”

    安东尼耸了耸肩道:“冒,您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嘛,是我们开发了东番南部的大员,让其变成了一座美丽的宝岛,今日我来,希望能和大明帝国精诚合作,利益共享。”

    冒襄义正言辞道:“我来提醒总督阁下,早在三国时期,就有东吴皇帝孙权命大将卫温、诸葛直二人率领甲士万人东渡开发东番,从那后,我们中国人从没停止过开发东番!”

    冒襄又指了指一旁的郑芝龙说,道:“尤其是你旁边的尼古拉一官先生,十几年前他率领汉人东渡,与高山族人民一起开拓东番十几年,才使得东番有现在的样子,何曾有你尼德兰人的贡献?”

    安东尼眨了眨灰蓝色的眼睛,笑道:“我想你也不至于抹杀实事,台湾的繁荣主要得益于我们的自由贸易,难道不是吗?”

    郑芝龙听不下去了,开口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郑家在海上与十几个国家做生意,台湾的发展得益于我们的商船,并不是只有你一家。”

    安东尼笑道:“尼古拉一官先生,您还没告诉我,您为什么在这里呢?”

    郑芝龙翻了翻眼道:“你他娘的管不着!”

    冒襄出来打岔道:“安东尼先生,您也听到了,我们一直与你们有贸易往来,但请你明白,你们是在大明的领土上做生意,无权向中国人收税。”

    安东尼装傻充楞道:“我的手下很克制的,据我了解,我们从未侵犯大明朝廷的利益,也没有侵犯山民的利益。”

    税务部尚书程国祥皱眉道:“你们不仅在东番大员私自修建城堡,还连年向东番的汉民和山民征收重税,你告诉我,这不算损害朝廷的利益吗?这不算侵犯山民的利益吗?”

    安东尼不清楚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老家伙是谁,不过看其站位和气势,感觉不像一般人。

    他不敢得罪,放低姿态道:“我们尼德兰人与你们的文化背景不一样,有一点误会是难免的,我盼望的就是公平的贸易环境,我来不是与你们结怨的,而是希望能正常贸易。”

    朱慈烺泰然道:“废话少说吧,想与我大明贸易,就要遵守大明的规矩。”

    安东尼连连道:“那是,那是,我们一定会遵守规矩。”

    朱慈烺对其打哈哈的态度有些不满,道:“我看你还没理解本宫的心思吧?”

    安东尼不以为意的笑道:“皇太子的心思,就像闽海一样深厚,我怎么可能摸得透呢?”

    这狗日的红番鬼,还在装傻充愣呢,朱慈烺直言道:“大明要在东番驻兵,在大员驻兵。”

    安东尼笑道:“东番是你们的,来去自由,我安东尼这次来主要是为了聆听皇太子的教诲。”

    冒襄等人都摸不准安东尼为何突然间画风一变,只有朱慈烺清楚,这个红毛鬼是以退为进,想拖时间。

    这个时候的荷兰人在东番驻军并不多,不超过六百人,目前整个亚洲的荷兰驻军也只有三千多人。

    现在荷兰正在忙于欧洲的宗教战争,想要大量增军亚州,还要等到三十年战争结束之后。

    不过现在的荷兰并非江河日下的西班牙,他们正处于国力的上升期,全球贸易的几万艘商船,有一大半挂着荷兰的三色旗,历史上十七世纪的中后期基本就是荷兰人的时代,“海上马车夫”也不是白叫的。

    朱慈烺击败东番的荷兰人并非难事,但荷兰人在海上的实力却不容小视,他们是有能力反击的。

    一但占领整个东番,驱逐了东番南部的荷兰人,巴达维亚方面一定会出动海军,来复夺台湾,还有北部的西班牙人。

    无论是靖海舰队还是刚刚改编完成的平番舰队,目前只能依托大陆补给,在近海作战,还不具备与荷兰海军相抗衡的实力。

    历史上郑成功收复台湾,打了很长时间,受到了几次命运女神的眷顾,巴达维亚那边援军迟迟未到,这才让他成功收复了台湾。

    现在的朱慈烺主要精力在国内,在这个时候,他可不想给自己的背后再建立一个强大的对手。

    过个几年,大明皇家海军就能形成战斗力,到那时,才是大明扬威四海的时候。

    现在的情况,能通过利益交换,协商解决最好,如果洋鬼子执意不交出东番,只能开打了。

    我大明,即便处境再困难,也要正面刚!

    朱慈烺对协商还是有些把握的,毕竟荷兰在亚州的殖民行为隶属于荷兰的东印度公司管辖,既然是公司,那就要赚钱盈利。

    荷兰东印度公司虽然也在海外殖民地进行战争、掠夺、杀戮和征服,但衡量成功与失败的唯一标准就是为公司增加了多少贸易,为公司带来多少收入。

    但至于打了多少胜仗,征服了多少土地,建立了多少殖民地,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来说都是浮云,商人最看重的是金钱,而不是战功。

    荷兰占领台湾的目的,也是为对中国、日本、朝鲜半岛与东南亚商业贸易有一个枢钮据点,可以更好的进行贸易活动。

    郑成功收复台湾后,荷兰人曾和满清联合,准备反攻台湾,因为满清政府的消极对台政策,搞了几年的荷兰人感觉亏本,直接撤资走人了。

第519章 《五国通商条约》(祝大家新年快乐!)

    正旦朝贺之后,朱慈烺任命冒襄为大明官方代表,与四国总督就东番和濠镜澳进行了谈判协商。

    “你们在没有知会我大明朝廷的前提下,在在东番大员建城堡,已然违规了,我大明要将这些据点和城堡收回!”

    “我们的公司是为了贸易,效仿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做法,借一块沙洲建一个城堡而已,你们不用这么认真。”

    “东番和濠镜澳,自古以来是我大明神圣不可分割的领土,希望你们能主动退出!”

    “.......”

    各方扯皮了七八天,也没确定下贸易的章程,安东尼等人反而在南京城白吃白喝了好几天。

    乾清宫中,冒襄垂首而立,静等太子朱慈烺的训示。

    他不明白,为何皇太子坚持要收回东番呢,按照他的理解,东番上的人口并不多,发展的还不如福建,费这么大劲如此争一些种不出庄稼,长不出粮食的大海有必要么?

    “过来!”朱慈烺指着龙案上平铺的一张海图,对冒襄道:“海上贸易是可以攫取巨额的金钱,但我们要从长远去看,你看着这海图。”

    朱慈烺手拿一根玉如意,指着热兰遮和鸡笼所在的小岛,认真道:“这两个地方住着化外之民,看似孤悬海外没有任何用处,然而它却像是一把锁牢牢的控制着我大明通往海外的咽喉要道,不收回东番,我大明海疆将永远受制于人!”

    朱慈烺接着道:“眼前正是我大明皇家海军大搞建设的时候,若是这些西洋人想对我大明几处造船厂发动袭击,摧毁我海上力量,他们准备就绪后便可朝发夕至,我们非常的被动!”

    “如果我们将这个岛子夺了回来,西班牙人只能以吕宋这一片岛子做跳板,尼德兰人在巴达维亚,更是距离福建广东尚且十万八千里,不足为惧。”

    一番图文并茂的解释,使得冒襄豁然开朗,连声道:“殿下英明,臣一定力争收复东番!”

    一旁站岗执勤的朱成功则是满脸震惊,由衷的佩服皇太子这长远的眼光。

    郑家在福建船厂也曾造过大型战船,然而荷兰人害怕郑家海上力量强大威胁他们,忽然间偷袭福建船厂,将郑家那几艘大型战船全部摧毁了。

    红番鬼为了利益,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大明确实不得不防啊。

    冒襄不愧是读书人,在理清了英国、葡萄牙、西班牙三国与荷兰的矛盾后,开始借力打力,采集各个击破的战略。

    他优先争取了大明的好朋友威德尔先生,与英格兰王国率先签订了友好贸易条约。

    英国的殖民地在印度,与大明没有利益冲突,以往只能在广州一处通商,现在朱慈烺对英国开放了七座港口。

    威德尔异常兴奋,二话不说签了条约,并强烈谴责西班牙和尼德兰私自占领东番,力挺大明在东番的领土主权。

    冒襄接着与葡萄牙澳督施罗保举行了会谈,经过一日的认真协商后,葡萄牙表示愿意放弃在澳门修建的炮厂等军事设施,以及军人撤出澳门。

    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军事工业比较发达,为了防止西班牙、荷兰等殖民对手的侵夺,澳葡当局在澳门各处建有大小九座炮台外,还建有被远东的葡萄牙人称为“世界上最好的铸炮工厂”——卜加劳铸炮厂。

    然而澳门依旧受到广东的管辖,大明在那里还设有官府,葡萄牙人只是取得了居住权,并非殖民意义。

    只是朱慈烺严令要求,不允许大明国境内有外国武装,澳督总督府持枪的卫兵也不允许,这是国家主权的象征,是原则问题,否则那就是殖民地!

    澳督直接受命于葡萄牙君主,执行葡萄牙在澳门之政策,其职位相当于葡萄牙的政府部长,施罗保是军人出身,原本他是万万不能同意撤掉身边本国警卫的,然而看着大明一下子开放了七个港口,立刻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我国著名哲学家王境泽的真香定律从未失败过,哪怕对洋鬼子也十分凑效,真香定律没有国界!

    西班牙驻马尼拉总督萨比先生更是二话不说就签字同意了,与大明通商贸易,这可是西班牙人做了近两百年的梦想,居然被自己在任时一下就实现了。

    萨比先生清楚,即便大明不收回东番,伟大的西班牙帝国在东番也混不下去了,尼德兰人就像是条狗,到处咬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在东番北部的几个据点。

    西班牙帝国在欧罗巴本土与几个叛教的国家打的正酣,无暇东顾,东番的据点迟早要丢,还不如当成和谈贸易的诚意归还大明。

    解决了三个洋鬼子后,冒襄知道,与尼德兰人谈判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在谈判的开始,安东尼依旧在装逼,故意抬高了价码,要求荷兰东印度公司垄断大明所有的海外贸易,才能归还大员的几处城堡。

    冒襄则是要求尼德兰人彻底退出东番和澎湖列岛,并直言告诉安东尼:“我大明已与英格兰、西班牙、葡萄牙三国签订了通商贸易条约,如果贵国无意与我大明开战贸易,还请自便,别在这里混吃混喝的!”

    安东尼听后脸色很不好看,又试探了几轮之后,这才老老实实的回到正轨上来,也不装逼了。

    随着双方达成了协议,历经了将近一个月的协商会谈终于结束了,大明正式与四国签订了贸易协定,称为《五国通商条约》:

    西班牙帝国退出大明帝国东番东北部,包括鸡笼、淡水、小琉球、宜兰等地;

    尼兰德联省共和国退出大明帝国东番西南部,包括大员、澎湖、麻豆、虎尾垄、打狗(即高雄市),葡萄牙退出大明帝国濠镜澳。

    二、大明帝国开放上海、宁波、温州、台州、福州、泉州、广州七个商埠,外国国家可以自由往来贸易,可以在七处港口建立商馆,大明官方负责商馆安全。

    驻商馆工作人员不得超过五十人,必须尊守中国的法律,禁止携带任何火药武器,若是违反大明律,大明有权依法给予抓捕、审训和处罚,诸国可以通过正常渠道提出上诉,但无权干涉大明司法的执行。

    三、凡是进入大明海域进行贸易的商船按照大明朝廷的规定,向市舶司交纳关税。

    四、取消郑家以往的所有税收名目,取消由郑家代购商品的规定,各国商船可在七大港口自由购买。

    五、尼兰德开放大明沿海到巴达维亚的航线,西班牙开放马尼拉的航线,葡萄牙和英国开放印度的航线,准许大明商船通航进行贸易。

    六、大明官府有权保护外国商人在华安全与自由,各国驻军同样要在殖民地保护大明海贸商人的安全与自由,联合打击海盗。

    在条约中,虽然大明基本承认了四国占领东南亚殖民地的现状,但在保护华人的条款中,其实留下了很大的隐患。

    只要大明的海上实力打破目前的平衡,朱慈烺随时可以用保护华人安全的名义出兵南洋,挑起战争。

    这是朱慈烺所需要的,同样也是洋鬼子所需要的,说白了,落后就要挨打,挨抢!

第520章 大明的好朋友

    《五国通商条约》目前来说,对各方都有利,大明的市场广阔,葡萄牙曾数次想要通过武力打开打开大明的国门,结果都失败了。

    现在大明主动开放,连开七道大门,让各国取得与大明直接通商的机会,不用通过郑家这个黑心的中介,还能在大明的七个港口城市设立商馆,已经是破天荒的大蛋糕了。

    开设商埠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通过吸引别国商船到自己的港口来通商,不仅可以增加海关收入,还可以扩大出口贸易,繁荣社会经济,白银哗哗的往里流。

    最重要的是,大明得到了贸易航线的通行权,东亚地区的商贸圈中,主要有三条贸易航线,分别是中国到日本、朝鲜;中国到马尼拉(现在的菲律宾),中国到巴达维亚(现在的印尼)。

    目前这三条航线是由殖民者控制,大明取得了这三条贸易航线,算是迈出了一大步。

    西班牙占领的马尼拉是朱慈烺未来要征服海外之地的第一个目标,只有先进占了马尼拉,才能进一步出兵渤泥、巴达维亚,乃至控制马六甲海峡和整个东南亚地区。

    只有达到这一步,中国才能算是跟上了世界大势,参与到世界的竞争中来,而取得了对马尼拉的贸易通航权便是大明参与世界大航海竞争的第一步。

    东南亚的这些地方,历来都是中国的势力范围,让洋鬼子奴役当地土著,指手画脚的,成何体统啊?

    也就放在现在的大明,要是搁永历朝,苏门答腊的国王派人往南京金殿上这么一跪,暴躁的明成祖早就派人拥有几千艘战船的大明水师出海清场了,说不定能一路撵到欧罗巴。

    四个强盗国家中,朱慈烺心中最担心的就是尼德兰这个小东西。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由七个省联合成立的小国,全国人口只有二百多万,拥有的商船数目却超过欧洲所有国家商船数目总和,在全球有众多的殖民地,实力不容小觑。

    可以这么说,只要尼德兰的主力舰队,或是西班牙、英格兰的主力舰队开过来,大明的海上力量完全不够看的,差距非常大。

    好在这个时代够意思,欧洲国家正在经历三十年的战争,已经打破了头,死了有八百多万人(94%是居民),不可再能对遥远的亚洲增兵。

    现在距离欧洲的三十年战争结束还有五六年的时间,足够大明皇家海军发展的了,如果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

    三十年战争结束后,在亚洲势力最大的尼德兰人,还要面临日益强大的英格兰的竞争,双方在大西洋上得干上几十年的仗。

    从贸易条约上来,大明没吃亏,四个强盗国家也没吃亏,唯一不美的地方便是,尼德兰人要求需要三年的时候撤出东番,大明也需要花钱买下几处尼德兰人修筑的城堡。

    对此,朱慈烺表示可以接受,只是将三年时间缩减到了两年,价格也在安东尼提出的原价上打了八折。

    为了表示诚意,冒襄私下命人抬了一小箱子黄金作为私人礼物赠送给安东尼,并说道:“皇太子殿下金口玉言,说多少就是多少,希望你不要随意更改,否则他会不开心的。”

    说完,冒襄悄悄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金灿灿的黄金。

    安东尼两眼放光,摸了摸八字须,喜笑颜开道:“你们的皇太子是我最尊敬的人,大明万岁!”

    尼德兰联省共和国由七个省联合成立的小国,是世界上第一个“赋予商人阶层充分的政治权利的国家”,也是全球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

    此时尼德兰的资本家们没有国家的概念,更不知为了个人利益而出卖集体利益的罪大恶极,笑眯眯的安东尼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体现的淋漓尽致。

    协议拟定好了以后,便开始签字了,大明一方由新任海事部尚书沈廷扬代为签字。

    海事部主要职能是管理七个商埠所在的市舶司,监管大明海域的船舶,以及海上设施检验、航海保障管理和行政执法。

    海事部下设渔政,兼负渔业生产指挥、发布渔情和气象通报以及海上医疗、海难救助等任务,相当于海关和渔政的结合,负责海上所有事,并配有装着火炮的渔政船。

    取得了与中国直接进行贸易来往,也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安东尼能做到这一步,可以说是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立下了大功。

    只要贸易量发生大提升,那么提高分红指日可待了,安东尼兴奋的准备动身离开南京,考察建立商馆的地址。

    不过冒襄却叫住了他,与之有另外的事密谈。

    “巴达维亚号的造船图纸?”

    安东尼呆了呆,一时没摸清冒襄的来意。

    巴达维亚号战舰,排水量1200吨,长57米,在亚洲是少有的巨无霸,按排水量勉强能算三级战列舰(装备的火炮不多),是尼德兰在亚洲的几艘大型战舰之一。

    冒襄秉承着能花钱就少说话的原则,将一小箱黄金重重砸在桌上,又将来意说了一遍。

    安东尼有些尴尬道:“抱歉了,这是我们的机密,请恕我无法提供。”

    冒襄眉头微皱,暗道洋鬼子不是最喜欢黄金的吗?莫非这个红番鬼被之前的一箱黄金喂饱了?又或是良心发现了?不应该吧!

    看着安东尼笑眯眯的模样,冒襄忽然想到官场的一些潜台词,机密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加钱......

    他一招手,立时有一个甲士又抬了一个箱子走了进来,看放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分量丝毫不比第一个箱子里的黄金少。

    果然,冒襄随意的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的光色刺的人双眼微疼,却又忍不住不看。

    安东尼盯着箱子中那些刺眼的一列列金条,顿时来劲,说道:“为了公理,为了正义,我实话跟你说吧,巴达维亚号早在十几年前就沉入海底了。”

    冒襄持怀疑态度道:“那不是你们在亚细亚最大的战船吗?才造出来十几年怎么就沉了,还是十几年前沉掉的?”

    巴达维亚号的消息,是冒襄从郑芝龙那得到,他没有理由怀疑此时比狗还老实的郑芝龙。

    安东尼解释道:“巴达维亚号确实在十几年前沉入海底了,它在处女航途中沉没的,我们一直封锁了消息。”

    安东尼没有说谎,巴达维亚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建造的船,崇祯元年时,新建成的巴达维亚号受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委托,前往荷属东印度群岛采购香料,在澳大利亚附近沉船了。

    因沉船事故的幸存者发生叛变与屠杀(类似于孤岛求生那种恐怖电影,有男有女.......),对尼德兰的影响非常恶劣,尼德兰人隐瞒了此事,毕竟刚建成大型船只一趟生意都没跑完就歇菜了,传出去确实丢人。

    冒襄很失望,将盛满了黄金的箱子缓缓合上。

    “别!”安东尼一把按住了冒襄,急切道:“冒,有话好好说,不要这么心急嘛。”

    冒襄缓缓摇头道:“我要的是巴达维亚号的造船图纸,并非那艘船,你无法满足我,那就没的说了。”

    安东尼焦急道:“冒,巴达维亚号在安姆斯特丹建造的,那时的我刚加入公司,只是个水手,不可能拥有造船图纸的。”

    眼看箱子要上锁了,安东尼忽然道:“不过此时的我身为公司驻巴达维亚总督,自然有着其他战船的图纸。”

    冒襄闻言一怔,不着痕迹的将箱子往前推了推,道:“小型战船我们可不需要。”

    安东尼将箱子按住,笑道:“与巴达维亚号规模相当,只是我希望你们大明造出后,不要急着投入海军中,让我在总督任期难办。”

    “一定,一定!请你放心,我们绝不让我大明的朋友难办!”

    对于如此友好的总督,冒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亲切。

    冒襄走后,安东尼的副手兼翻译官麦尔忍不住道:“总督大人,您这样会让公司处于危险之中的,一旦大明帝国海上力量崛起,那我们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安东尼瞥了他一眼,道:“说的什么话,中国人讲究的是仁义礼智信,在我安东尼眼里,黄金就是仁义礼智信!你懂个屁!”

    “总督大人.......”

    安东尼不耐烦的说道:“看在你跟随我十几年的份上,另一个箱子里的黄金,你拿走一半吧。”

    麦尔拿起一块黄金:“这黄金的成色真不错!”

    ......

第521章 腾出手来收拾盐商

    崇祯十五年二月初,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立春,意味着新的一个轮回已开启,乃万物起始、一切更生之义也。

    立春后,各地便开始了春耕,朱慈烺再度走出南京,前往江北的扬州府一带巡视,彻底解决越收越少的盐税问题。

    早在秦汉时期,中国的制盐业已相当发达,两千多年以来,东南沿海一直是产盐中心之一。

    大明最大的盐场,当属南直隶的两淮盐场,产区包括淮南、淮北各盐场,其中以淮南盐场开发历史最古老,淮北盐场生产规模最大。

    大明延续元朝制度,在扬州府城设置两淮都转运盐使司,辖分司三、批验所二,盐场、盐课司各三十;洪武时,岁办灶课三十五万二千余引,弘治后,改办小引盐,引额倍之。

    盐是人体维持生存不可或缺的必需品之一,和粮食的价值类似,在商品经济落后的社会是个硬通货,可以充当流通交换的物资。

    朱慈烺早就把目光盯上了盐业,当初由于其中利害关系牵扯太大,他没敢动手。

    如今南北二京的勋贵,江南的士绅官员、地主商人,被他杀了一轮又一轮,那些大盐商们的靠山早就被他清理的差不多了,现在想搞盐业,就像是壮汉欺负孤儿寡母一样简单。

    自古以来,盐税就是各朝各代重要的收税之一,尤其是税率低的大明,盐税有时甚至占据了一半的税收。

    朱慈烺处理完通商海贸的事情后,便立即北巡,视察两淮海盐的生产情况,还是微服出巡的,随机巡视地方。

    弘治五年,朝廷改革盐税,用开中折色法替代开中法,招商纳粮改为纳银解部,然后直接到盐场支盐,就是交纳一定银两,就可以领到盐引。

    “引”是产盐单位,一引拆合三百斤,按规矩是每一引折合米一石,先把盐折合成米,再按米价折合成银子。

    万历四十五年,历经一百多年的折色法积引甚多,朝廷采用盐法道袁世振所奏,推行刚盐法,实行盐业专卖。

    刚盐法是将将各商所领盐引编成纲册,分为十纲,每年以一纲行积引,九纲行现引,每年照册上额数派行新引,凡纲册有名者,据为窝本,纲上无名者不得加入,从此官不收盐,商人和盐户直接交易。

    刚盐法使盐商取得了世袭的专断权,盐商们的巨额财富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积累,为此一些晋商还专门跑到两淮地区,与徽商争夺盐利。

    商人和盐户直接交易,对盐丁们来说有一定的好处,盐业生产不再受官府的监督控制,只要按时缴纳了盐课,其地时间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既可以发展副业,也可以多产盐。

    盐从来不愁销路,多出盐之后,自然会有商人上门要来购买,收购价格往往要比原本的官府折色还要高一点,如果赶上了好行情,盐丁们的日子过得应该很滋润,赚足了钱也可以经商或者买地当个小地主。

    现在南直隶地区的一石米都在在二两白银以上,按理来说,一个盐丁一年下来以挣到二十多两白银,在当时的乡下来说,这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收入,至少可以达到小康的生活水平了。

    然而微服出巡的朱慈烺却看到了一个制盐村所在的地方,房屋十分破旧,往来的盐丁们一个个依旧破旧,面带菜色,跟个难民一样。

    朱慈烺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盐业的一条路产业链恐怕远比想象的要黑。

    在朱慈烺的示意下,乾清宫禁卫将军李护上前拉住一个老汉,问道:“老丈,扬州府这么繁荣,你们这为什么这么穷啊?”

    老汉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护,皱眉道:“小伙子说的什么话,穷人挖你家祖坟了?不能活着?”

    朱慈烺暗暗摇头,李廷表跟个人精一样,怎么生出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家伙。

    他上前道:“老丈误会了,我这护卫很少出来,不会说话,还请见谅。”

    “这还像话!”老汉面色一缓,又上次打量了一番朱慈烺,这才道:“看你这身行头,应该是个富贵公子吧,你们来我杨河团做什么?”

    “听说你们杨河团产盐,我们想来买些盐,大批量的。”

    老汉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一丝畏惧,试探性的问道:“盐商?”

    朱慈烺笑道:“老丈不必紧张,我们是正经商人,合法交易,你们出产的盐我全都包下来,今年可以按三两白银一引,你们看怎么样?”

    “三两一引?”老汉听后不由得大喜。

    按正常的收购价格,一引盐也就在二两到二两五钱白银,眼前这位公子一下子给到了三两,他自然十分高兴,这哪是正经商人啊,简直就是财神爷下凡啊!

    原本面露吊色的老汉立时态度大变,侧身伸手道:“公子请随我来,到我家中安坐片刻,我去请团头!”

    朱慈烺来之时,也大致了解过盐业的生产链和行情,知道盐业生产组织分场、团、灶三级。

    场是管理机构,也就是俗称的盐衙门,官员称盐课大使,各盐场、盐池、盐井处都设有盐课司,为基层盐务机构。

    盐课大使是正八品官员,掌场、池、井生产及盐税征收事宜,受运同、运副分辖,并统辖于运使或盐法道。

    团是盐民集居之地,各灶户聚于一团之内,并设关防其漏私,沿海不少地名就是以“团”命名。

    灶就是灶户,设灶煮盐的人家,灶丁即烧盐者,这老汉应该就是灶户,不过观其行为和脾气,或者是这一村的小领导。

    临走之前,老丈又回头问了一句:“您确定要把我们团整个盐场都包下来吗?”

    “确定!”说着,朱慈烺让李护给了老汉一百两银子的定金。

    老汉接过沉甸甸的银子,不禁大喜,连连弯腰点头致谢,还让浑家把家中珍藏多年的好酒都挖了出来。

    如果按这个价格,这将是一笔大买卖,自己未来的日子不仅好过了,还能有些富余。

    一里外的大院中,老汉哐哐哐的敲着大门。

    “谁啊?没长嘴吗?”

    院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大门慢悠悠的敞开了。

    老汉嘿嘿笑道:“韩爷,有个大生意!”

    老汉贴近,悄声说了几句。

    被称作韩爷的中年胖子怪叫一声道:“丁老三,你想死了是吧?魏家的生意你也敢转手?这些盐商要是派人下来,我这条小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丁老汉凑近了,低声道:“韩爷,我看到这公子的几个护卫穿的是官靴......”

第522章 微服摸底

    丁老汉家的破旧小院中。

    一位二百斤的胖子正笑眯着双眼做自我介绍:“我是杨河团的团头,这位公子,请问您确定要包了我们的盐团吗?”

    朱慈烺点了点头,道:“对,你这一个盐团的产量远远不够,如果你还有别的路子介绍,本公子可以给你好处,收盐的价格和你们团一样。”

    韩胖子小眼亮着精光,谄媚道:“我们能遇到公子这样的主顾,真是走了大运了,只是公子可能有所不知,盐不是随便买卖的,也就是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朱慈烺瞧了他一眼,道:“废话,没盐纲本公子能过来买盐?”

    韩胖子眼光继续放亮,道:“问句冒昧的话,不知公子是否知道盐商魏家?我们杨河团的产盐都是魏家收的。”

    “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韩胖子一愣,试探道:“不知公子从何处而来?”

    朱慈烺扔了一锭银子给他,道:“别那么多废话,有什么话直说。”

    韩胖子极为熟练的接过银子,在身上擦了擦,顺手收进了袖袋中,这才笑眯眯道:“公子大气,将来必然高中状元!”

    见朱慈烺面露不愉,韩胖子连忙撤回话题,说道:“现在的两淮盐业都被大盐商们包了,他们背后多少都有些势力,比如盐课大使,我是担心公子......”

    听韩胖子所说,朱慈烺大概明白了,杨河团的产盐被魏家垄断了。

    魏家并非拥有盐纲的十大盐商,而是盐商下面的场商,也就是在盐场向灶户收购食盐转卖的中间商人。

    这些盐场场商具有收购盐场全部产盐的垄断特权,并采取不等价交换的手法,残酷剥削食盐生产者而攫取商业利润,魏家就是其中一家。

    在魏家上面还有总商,那些大盐商经济势力雄厚,主要任务为盐运使衙门向盐商征收盐课,他们与官府的关系最为密切,是盐商中的巨头,家资不乏千万。

    盐商垄断了全国食盐流通的全过程,肆意压低买价,抬高卖价,剥削灶户和消费者,获取巨额的商业垄断利润,他们大多生活奢侈,尤以扬州的两淮盐商为甚。

    朱慈烺听后,呵呵笑道:“韩团头,你且放心,我家在官府中也有关系,算是有些背景,我收你们的盐,魏家他不敢找你们麻烦的。”

    闻言,韩胖子微微放下心来,这几位护卫穿着官靴,说明这位公子应该是哪位当官家的,听这口音还是南直隶人,既然他敢这么说,其势力肯定比魏家大。

    韩胖子不怕有钱的盐商,就怕这种官商勾结的组合,有官家在后面撑腰,惹不起啊!

    打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人畜无害的小伙子,正是传说中冷酷狠辣的皇太子殿下......

    朱慈烺见他满意,开始询问正事:“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两淮为最,本公子这一路行来,发现你们这房屋简陋,日子艰苦,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啊,这是为何?”

    韩团总苦笑了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万历年间我们杨河团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朝廷实行的折色法,日子虽然说是苦了一点,官府的加派多了一些,但大伙儿也能将就着过得去,一年下来多少还能有些余银。”

    “自从二十年前,朝廷推行了这盐纲制,大盐商们代接了盐课,就全变了,我们杨河团产出的盐只能由魏家来收购处理,刚开始一引盐他们能给一两五钱银子,后来降到一两,今年却只给了八钱,听说明年魏家打算只给五钱。”

    一旁的丁老汉叹息道:“我们灶户的这日子也没法过了,不瞒公子说,我们团这些年连年有人逃跑,己经跑了好几十户了,如果不是周围闹兵灾,开年之后逃跑的人会更多.....”

    朱慈烺听完之后,沉思了一会儿,朝廷推行的刚盐法是比折色法先进一些,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增加财政收入,然而这才不到二十年,盐税不仅越收越少,连煮盐的灶户们过的都这么艰苦。

    产盐虽然赚钱,不过钱终究是富了那些盐商盐官,而真正的劳动人民依然还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之前朱大典即便是打击了私盐,这最终的银钱,还是流入了盐商盐官们的腰包中。

    朱慈烺想了片刻,道:“带我去你们的制盐场里看看,我想看看盐的成色。”

    “好嘞!”

    韩胖子欢喜的应了一声,连忙领着朱慈烺前往盐场,像是对自己的制盐很有信心。

    不多时,众人来到盐场,一眼看去,海滨广斥,盐田相望。

    制场占地很大,里面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工作,采用的是流行千年的煮盐法。

    上百口大锅下面烧着木柴,冒着腾腾的蒸汽,不断传出沸水翻滚的咕噜声,锅旁还有专人搅拌。

    朱慈烺目测,这种大铁锅的直径在一米四到一米五左右,高度约在三十厘米左右,他往前凑了凑,发现里面锅里的水虽然还没煮干,就已经看到白花花的细盐了。

    据韩团头的介绍,这里的煮盐并非将海水倒入锅中开煮,而是先要制卤,然后将卤水放在锅内用火熬煮成盐,他们所看到的正是煮盐的环节,一口铁锅需要煮三个时辰,煮出成盐七到十斤。

    除了铁锅,还有竹锅煮盐,竹锅乃竹篾编成,方形平底,外涂石灰或黄泥,长三米三,宽一米六,深一米,每锅可煮盐一千斤。

    走出煮盐场地,朱慈烺在不远处又看到了另一边开凿出的一排大水池,上面不知铺着何物,正有一群男男女提着桶在上面浇水。

    韩胖子像个热情的导游,向朱慈烺解释道:“这是用海水淋浇卤沙制卤。”

    朱慈烺大概明白了煮盐这套流程,为了制出含盐量高的卤水,灶户们在海边潮水可到之处,铺满细沙厚约二至三寸的耙松,使沙能充分吸收潮水。

    海水经过吹日晒干后形成卤沙,再将卤沙均匀撒在卤池里,然后用海水浇淋,海水可以充份吸收了卤沙里的盐份,使得含盐量大大增加,若是增加含盐浓度,可以进行反复淋卤。

    将卤水倒在锅里煮炒,便可以制出白花花的盐巴了,要想制出精盐,则需要将卤水反复过虑五六遍,过虑的材料以丝绸最好,棉布其次,只有将水里的杂质清除干净才能煮出精盐来。

第523章 磨刀霍霍向盐商

    韩胖子见朱慈烺看的认真,便请他来看制好的成盐,也是为了让这位财神爷现场验货。

    “盐分为盐巴、青盐和精盐三种,公子您看,这精盐的成分多好啊!”

    朱慈烺仔细瞧了瞧,只见制出的精盐呈雪白色,晶莹透亮的很是漂亮,非常的细腻,很像后世家中食用的精盐。

    见太子爷伸手想尝尝,身旁的李护连忙用手指点了一些放入口中,砸了咂嘴,汇报道:“咸,入口即化,品质不错。”

    随后,李护又品尝了呈现青灰和蓝灰青的青盐和盐巴,再次汇报道:“有些苦涩,口感不佳。”

    韩胖子笑道:“一分钱一分货,精盐是公子这等老爷才能吃得起的,我等平头百姓只能吃这等粗盐。”

    韩胖子又介绍道:“我们杨河团产的盐,盐巴为二成、青盐为三成、精盐为五成,专做高端市场,完全符合公子的需求!”

    “这精盐若是放在市场上,价格至少翻十倍!若是往内地去去,卖个三十倍、四十倍也并非不可能。”

    朱慈烺眉头微皱:“这盐业利润之大,恐怖如斯。”

    盐是生活必须品,历代都由国家垄断经营,取得盐纲经营盐业的盐商们,无一不是巨富!可是这盐税怎么越收越少呢?朱慈烺决定要找扬州的盐运使好好的问一问。

    他很清楚,历史上的清朝,盐商几乎是皇帝的私人钱袋,朝廷每次遇到重大的军需、庆典、赈务、工程等需要用钱时候,都会让盐商来承单,美其名捐输。

    乾隆那个败家子下江南泡妞时,六次行程大部分是由长芦、两淮等地盐商承办买单,供亿浩繁,以博乾隆的欢心。

    乾隆和嘉庆年间,各地盐商报效捐输军需就达白银三千万两之巨,嘉庆镇压白莲教起义的四年时间里,两淮盐商踊跃捐输多达六次,捐了五百五十万两银子。

    对盐商舔狗式的报效捐输,满清朝廷也做出了回应,在政治上奖给他们职衔,使盐商们官僚化。

    羊毛出在羊身上,盐商捐了钱之后自然不会自己掏家底,而是转嫁到消费者和盐业工人身上,反正收购价和销售价都是他们说了算。

    为了爱护大清的好舔狗,清政府在经济上给予了优恤,准许舔狗们提高官定售盐价格,还准许盐商增加每引捆盐斤数,甚至豁免积欠盐税。

    虽然得到抚须,但满清的皇帝出巡太过频繁了,盐商们虽然家底丰厚,整日里这么折腾,也难以经受得起,但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这个时候,满清的皇爹们自然不会抛弃忠诚的舔狗,专门借给帑金,俾资周转,谓之“帑本”;

    其实就跟开银行放贷款一样,盐商每年交纳息银,叫“帑利”,是典型的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赚了钱的盐商们,开始购置土地,把这种利润转化为封建土地所有权,使其本身封建地主化,土地买卖频繁,兼并日益严重,最终他们的皇爹江山不保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曲线救国,高端路线吧.......

    在历朝历代,这都是无法根除的问题,明朝在这方面做的稍微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纲盐法制度下得到世袭盐纲的盐商们,同样一边拼命压底进价,另一方面又尽力提高售价,不昔以次充优,以坏充好,真正倒霉的还是广大百姓和盐业灶户。

    想到这里,朱慈烺的手又痒痒了,心中盘算着小目标,这一批要杀多少人,抄多少银子......

    他放眼周围,发现看到的都是煮盐的生产方式,于是问韩胖子道:“韩团头,你们这不用晒盐法吗?”

    嘉靖元年(1522)时,海丰场率先易煎为晒,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应该在南方普及了啊。

    所谓的晒盐法,在卤砂、卤水制造,过虑工艺和煮盐法基本相似,不同的在于出盐工艺,就是将卤水浇到特制的盐槽里去暴晒。

    太阳还没挂起来时,就要将卤水倒入盐槽,暴晒一天后,到太阳落山时就可以用板刮盐收入竹筐。

    在炎热的夏季,一个盐槽加上两三次的卤水都可以蒸发干,效率杠杠的。

    煮盐生产落后,产量少,劳动生产率低,成本高,特别是消耗木柴量大,煮成一担盐约耗木柴四百斤左右,后来逐渐被晒盐法所取代。

    韩胖子面露笑意,回道:“公子懂的真多,我们杨河团乃至整个淮南盐场都用晒盐法,不过必须等到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而又无雨才能用,现在刚入春,最近又是阴天,一槽卤水三五天也出不了盐,只能用煮盐。”

    “等到夏天梅雨之后,我们会有三四个月的晒盐时间,那时候产盐量绝对让公子满意!”

    朱慈烺看着阴沉沉的天气,略微有些尴尬,术业有专攻,古人诚不我欺啊......

    不过无论是煮盐还是晒盐,都是劳动密集型的产业,产量大的晒盐法,更是要在炎炎夏日的太阳下劳作,想想都觉得是件非常辛苦的事,这些食盐都是劳动人民用辛勤的劳动换来的成果。

    在经过细致的了解后,朱慈烺给了定金,便带人离开杨河团。

    几日后,朱慈烺出现在前往扬州府城的太子仪仗中,分散在周围盐场调查情况的几个巡视组也赶了回来。

    朱慈烺问朱成功道:“你们那边其他盐团的情况怎么样?”

    朱成功同样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回道:“殿下,情况不乐观,盐城那边的盐场一共有十五个盐团,十二个被盐商包了盐课,一引的价格在一两到一两五钱之间,还有三个被盐场大使包了,一引的价格只有一两银子。”

    朱慈烺脸色微沉,这些杀千刀的,简直吃人不吐骨头,给盐灶每引盐的收购价连交纳盐课都吃劲,一两银子收购一引,卖出去便是几十两银子,甚至上百两银子,比抢钱还快!

    见皇太子面色不愉,众人立时闭嘴,不敢聒噪,看样子又有人要掉脑袋了。

    半晌后,朱慈烺才挥手道:“走吧,扬州府城,通知扬州镇守太监、两淮盐运使、巡盐御史,以及所有盐商都到城中候着!”

第524章 遭殃的扬州府官员

    明朝时的扬州府比后世的扬州市要大很多,东临大海、西接凤阳府,北临淮安府,南界为长江,占据了江苏省三分之一的地方。

    朱慈烺北巡的路线并不是渡过长江直达扬州,而是从南京出发,沿江而下至海门县,再从海门县走通州、泰兴,最后到扬州府治江都县,相当于绕了一大圈。

    面对身边随行官员的疑问,朱慈烺说道:“本宫巡视地方,是为了体察民情,如果直接去江都,那是做什么?赴宴吃饭吗?”

    此时正值春耕,扬州府各处理应是一片农田,然而朱慈烺看到的尽是一片桑田,田中的作物被生丝、原棉等物取代。

    朱慈烺皱眉道:“朱钰,你带人去周围查探一番,去看看这泰兴县的田地,有多少种植了粮食,又有多少这种桑田!”

    朱钰是朱大典的长孙,今年十七岁,仪表堂堂,颇有才学,原本在南京国子监读书,此次北巡被朱慈烺特意带了出来,历练一番。

    朱钰带着一队随驾亲卫兴奋而去,这是他第一次随驾办差,定要把差事办的漂亮利索。

    朱慈烺又命人找了几个周围的地主,询问他们为何改稻为桑,当地官府是何态度?

    经过一番打探,朱慈烺这才明白,江南商业发达,在商业的诱惑下,官员们纷纷让当地有田的地主大户改种经济作物,以生丝为主,转而卖给洋人获取巨额利润。

    朱钰返回禀报道:“殿下,据学生所探,昔日逐末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以十分百姓言之,大抵已有六七分去农矣。”

    “六七成的农田都改成桑田了?”

    闻言,朱慈烺非常生气,早在五年前,他便在凤阳府推行耕地全面种植农作物,并要求凡是从事工商业的,需要有当地官府批文,且所占比例不得超过规定的三成。

    去年时,朱慈烺又重新颁布了令旨,江南各省以农事为主,京察考核更以修路和粮食产量为主。

    然而扬州府泰兴县的桑田比例居然占了耕地的六七成,这还得了?难怪历史上大明因天灾造成粮食短缺时,富裕的江南地区同样遭受极为严重的打击,不仅没能力对外供粮,还要从湖广运粮还救灾。

    朱慈烺冷声道:“李护,你带着人马,去把扬州知府、泰兴县令,还有那些审批土地的官员,全部捉拿,杀头弃市,没有按要求种粮的地主田地,也全部没收!”

    随行的翰林院侍讲学士陈贞慧,劝解道:“殿下,现在朝廷开放了七座港口,与洋人的贸易所需的生丝等物也越来越多,扬州府靠江临海,改稻为桑的百姓也可依靠出售生丝、棉纱、棉布等来购买粮食,一能为增加朝廷税收,亦能提高生活水平,为何殿下......”

    朱慈烺皱着眉头道:“陈贞慧,你好歹也是金陵四大才子之一,怎么看问题如此浅薄?”

    陈贞慧身躯一震,躬身道:“臣聆听殿下训示。”

    朱慈烺道:“眼下我大明今年仍是灾荒处处,便是有着“苏杭熟,天下足”美称的苏杭等地,同样蝗灾大作,没有彻底解决温饱问题,河南、山东等地,情况更甚,大量灾民削树皮木屑杂糠秕食之,或掘山中白泥为食,名曰观音粉。”

    “全国灾情连绵,粮食短缺,危机重重,你所谓改稻为桑的百姓跨区域购买粮食,更容易造成粮食危机,等这些桑户把粮食吃完以后,必然没有粮食,造成恐慌,桑户们要是活不下去了,很容易造成民变!”

    陈贞慧道:“是臣肤浅了,只顾着江南之事......”

    朱慈烺暗道,你们这些东林复社的遗臣,心中只有江南之事,哪里还会替北方的百姓考虑过。

    朱慈烺对周围随行的重臣官员们再度强调,道:“农,乃天下之本也,黄金珠玉,饥不可食,寒不可衣,都不如谷物与丝麻,民贫,则奸邪生,贫生于不足,不足生于不农,不农则离乡轻家,饥寒至身,不顾廉耻,天下便大乱!”

    “繁华的商业,挽救不了大明,若是北方农业崩溃,即便江南商业再发达,还是无法避免改朝换代的命运!”

    众人听得冷汗直冒,皇太子这番言论太过大胆,若是别人敢说,早就打入死牢了。

    朱慈烺再度下令:“命户部派人严查全国耕地种植情况,按照去岁定下的各省商业比例,但凡超过的一律拿问!”

    随着北方战乱,渡江南下的灾民越来越多,本来连年天灾,粮食产量就不多,现在江南多地改稻为桑去赚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现在的形式对于朱慈烺而言,长江以南已经没有了威胁,或是威胁很少,云贵川三省的土司也算老实,朱慈烺懒得跟他们再立规矩,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朱慈烺的计划,是吸引河南、陕西或者山东等地的军户流民等,往两广和云贵,开垦建城。

    那数省之地,目前还没有发展起来,可耕种的土地极多,草场林地也多,还有丰富的煤、铅、铁等各色矿产,可操作空间,非常的庞大。

    几年时间内,完全可以吸引流民百万人,在这些地方密集的屯田建堡,广泛种植小麦、稻米、棉花等农作物,再开设畜牧场,以粮食肉类为原料,形成一系系的手工业与工业。

    按照明太祖朱元璋定下的规矩,只要你开垦了荒地,这块地就是你的,就算原先的主人找来,你也不用怕,朝廷给你撑腰。

    朱慈烺觉得这个模式非常的赞,在此基础上稍作改变,又颁布了命令,各地监牢中的罪人,除了要杀头的,统统发配了去垦荒种地。

    值得一提的是,仅广东一地,便有数千犯官及家属在田里插秧,过上了田园般的生活。

    这些因为怠政、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抵制新政等各项罪名被发配的官员们,在闲暇之时,不时的赞扬皇太子殿下的仁政。

    没被凶残的太子杀头灭族,已经算是上天感化了太子,让其变得仁慈了。

第525章 太子天威

    两淮盐利之大,素有“两淮盐税甲天下”之说。

    扬州下关靠近京杭大运河,最为繁荣,此处工私商运,每年常有船千艘往来。

    两淮盐运使与巡盐御史都在此地,无论是晋商还是徽商大半都聚居于此,方便和巡盐官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皇太子北巡扬州的消息传来,已然担惊受怕了一年多的盐商们顿时炸了锅。

    太子在南京监国后,在税政上的一系列改革早就让盐商们起了警觉之心,都觉得太子不会放过盐业这个肥肉,果然,今天还是来了。

    当北巡大队进入扬州城时,朱慈烺早已听到城外已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高呼千岁之声此起彼伏。

    朱慈烺赞叹道:“扬州人如此热情,真是块风水宝地!”

    当他正缅怀历史上的“扬州十日”时,李护急急走来,禀报道:“殿下,刚得到的消息,两淮盐运使昨日投井自杀了,还有两个盐商总商也在家中自缢......”

    朱慈烺不解道:“嗯?好好的怎么就自杀了呢?”

    李护回道:“听情报人员汇报,他们在听说殿下您去过盐场后,吓得魂不附体,当天就交代了后事自杀了。”

    朱慈烺不由得满脸黑线,有些无语道:“他们倒是挺痛快的。”

    身旁随行的官员们也是无言,太子天威,所过之处,官员颤栗,无不畏惧,吓死一两个倒也正常。

    不多时,驻守扬州的靖武伯孙应元带着一群衣冠禽兽的扬州官员,以及一大群锦衣华服的大盐商们来到仪仗前。

    孙应元躬身作揖:“臣孙应元,恭请太子殿下金安!”

    “臣巡盐御史张民,臣江都县令李尚......”

    “请起!”

    朱慈烺起身下了仪仗,将孙应元扶起,眉头微皱道:“怎么扬州就这么点官员?那些盐运衙门的人呢?”

    孙应元尴尬一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除了前些日被杀的扬州知府等官员,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的运同、运副、运判、提举等官员,昨夜都在家中自缢了,还有三个盐商也自缢了,早上家人就匆匆将之草草安葬了......”

    “畏罪自杀?”

    朱慈烺再次无语,丧事办的这么利索,怕本宫不给他们留全尸?

    孙应元回道:“应该是畏罪自杀,锦衣卫扬州分支已经开始进行调查了。”

    朱慈烺扫了一圈体格肥大、皮肤白净的扬州官员们,没有理会他们畏惧的表情,忽然道:“扬州镇守太监呢,本宫怎么没看到他?”

    众人左看右看,有人郁闷道:“刚刚还看到韩公公过来迎驾的,怎么一眨眼就没了?”

    “是啊,出城的时候我也看到了。”

    “......”

    正在这时,只听护城河那边一阵大乱,有官兵扯着嗓子大叫道:“不好了!有人跳进护城河啦!”

    只听“噗通!”几声,有官兵跳入冰凉的河水中,将落水之人拉了上来。

    “是韩公公!”

    见被救之人的模样,熟识扬州镇守太监的几个官员脸色大变,连这位一手遮天的老太监竟然也被吓得自杀了。

    朱慈烺打量了一番被淋成落汤鸡的韩公公,皱眉道:“为何自杀?”

    扬州镇守太监不仅管理盐务,还兼为宫廷采办贵重物品,侦察社会情况,是皇帝的忠诚家仆,然而他们大多爱财,大量搜刮民脂民膏。

    韩太监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颤抖道:“奴婢贪赃枉法,愧对皇家,太子殿下北巡扬州,奴婢自知无法隐瞒,只能一死,留得全尸.......”

    朱慈烺颔首点点头,叹息道:“你倒诚实。”

    见太子这番语气,众人松了一口气,暗道此事还有转机,韩太监也松了一口气,然而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扬州各官以及盐商们再度如临冰窖。

    只听朱慈烺淡淡道:“那就如你所愿,扔进护城河留个全尸吧!”

    说完,朱慈烺走回仪仗,一招手,队伍继续前进,进入了扬州城,只留下面露惊恐的一众官商们。

    扬州城知府衙门中。

    朱慈烺端坐在厅中上首,缓缓扫视着一众盐商,说道:“自万历四十五年,我朝推行纲盐法,实行盐业专卖,你们这些盐商就取得了世袭的专断权,盐利之大,你们这些盐商世家的巨额财富也得意开始积累,本宫说的没错吧!”

    剩余几个没吊死的大盐商们连道:“是,是,是,我等感念朝廷之恩,莫不敢忘!”

    朱慈烺道:“既然如此,朝廷规定的盐税每引六两六钱四分,按照十纲,每纲盐引为二十万万引,每引折盐三百斤,每年盐产量是六万万斤,每年朝廷应得盐税应该是一千三百二十八万两白银!可为何去年只收了不到一百万两呢?”

    明朝时一斤折合现在596克,总量相当于现在的6.72亿斤,朝廷盐税收入是:零售价明朝一斤盐0.3——0.4两白银(《续文献通考》卷20,《征榷·盐铁》)

    现在的问题就是朝廷的盐税为什么流失这么多?本该得到的1328万两白银的盐税,现在只能收上来十分之一。

    零售价一斤盐三钱白银,六亿斤就是一亿八千万两白银,除了给盐户微不足道的补偿(一引盐换一石粮,不到五钱白银),朝廷应该抽税1328万两,其余一亿六千万两白银的盐税流失。

    一年上亿两银子,盐税收入一百万两白银,这样一斤盐,官府只抽税不到两文钱,真是令人诧异!

    这些银钱估计都喂饱这些盐商,还有各级官员雁过拔毛!

    朱慈烺明白这些道理,就是想要这帮瘪犊子自己说,该怎么办?

    几个大盐商额头冷汗直冒,皆是低头不语,不敢触碰眉头。

    朱慈烺品了口茶,淡淡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今日也乏了,不想再杀人了,只要你们老实补了以往所欠的盐税,这事也就算了。”

    “殿下,这积欠的盐税太多了,只怕要让他们倾家荡产啊!”

    几个大盐商也是哭丧着脸连连附和,感觉天塌了下来。

    巡盐御史张大了嘴,想要再说什么,只见朱慈烺一摆手,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朱慈烺的目光冷冷射过来,年轻有为的巡盐御史顿时满头大汗,连声道:“是,是,就按殿下的意思办!”

    朱慈烺看着一众盐商,冷声道:“明日日落之前,本宫要看到银子,一两不少的摆在这知府衙门!”

    巡盐御史和盐商们告退出来,一个个抺了抺额头冷汗,均觉有虚脱之感。

    皇太子之威,让人感到畏惧,压力更重,几年拖欠下来的几千万两的盐税,这该怎么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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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太子放贷坑人了!

    太子明着要钱了,盐商们更不敢稍慢一步,以免惹得这位狠人不高兴,下了灭族令。

    但只给了不到两日时间的准备,这哪是催债,简直是催命啊!

    难怪那几个怕死的盐商早早的自杀了,现在想想,他们的眼光真是毒辣,知道太子不会善罢甘休,先死为敬,一了百了。

    盐商们回到各自府中,动用各种关系筹钱,形势之危机,吓得家人每日在府内嚎哭。

    得知此消息的扬州百姓,皆是拍手称快,这帮狗日的盐商垄断了盐业,造成盐价逆天,早就吃不起了。

    盐放在后世也就两块钱一袋,一袋盐够吃个把月的,家家都吃得起,去饭店吃饭说不定还会骂厨师把盐放多了,齁的嗓子疼。

    但是在大明朝,盐可是个稀罕玩意,普通百姓精盐就别想了,那种青盐和盐巴到时可以买到一些,只是这价格,有的地方比肉还贵。

    大明的官盐相对于私盐,不仅质量低劣,价格还更加昂贵,百姓们也不傻,只能从私盐贩子里买。

    在大明,走私盐属于重罪,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但敢玩走私的,还长期赚钱的,除了亡命之徒,哪个没点背景?富商巨贾,名门世家甚至是军队、海盗,多的去了。

    官商勾结,使得盐引流失或者低价发售,这税收便上不来了。

    朱慈烺却不管这些,不管是按官盐还是私盐的身份去卖,反正每年从盐场出去的官盐高达六亿多斤,量是固定的,这盐税也要落实。

    纲盐法就是放权给盐商卖盐,你们玩那些花里胡哨的勾当,变着法子偷税漏税,朱慈烺不吃这一套,只认盐税,只认银子。

    负责两淮盐场销售的几个扬州总商,需要补缴五年的欠税,大概占了大明全国真实盐税的一大半,也就是五千多万两白银。

    平时百姓们对盐商们敢怒不敢言,此时见他们触了皇太子的霉头,均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坐等盐商们如何筹钱补税。

    扬州城繁华的东关老街内,山陕会馆、徽州会馆等各地盐商会馆都齐聚于此,在豪华的门楼内,往来的商人不绝,行色匆匆。

    洪武年间,朱元璋采纳谋臣建议,实施“食盐开中”新政,将实施千年之久的政府食盐专卖制度网开一面,朝廷国退民进,让利于民。

    当时淮盐价贵,作为九边之一的山陕商人多趋之,掌握食盐销售,号称全国各大商帮中成名最早、资格最老者。

    据记载,会集扬州的陕西商人不下五百人,名声显赫者有三原梁家,泾阳张家、郭家,西安申家,潼关张家,他们兼籍故土,其实都长期居住在扬州了,形成陕西商帮,在两淮地区力压晋商。

    弘治年间,朝廷推行折色法,使得两淮附近的徽商大举涌至扬州经营盐业,此间百年,秦晋商人联手,大战徽帮近百年,最终徽商渐渐力压山陕商人。

    目前扬州城中的几大总商席位,基本是秦、晋、徽三方人氏,其中徽商占了半数席位,以至于现在提到扬州盐商,只知有徽,不知山陕了。

    现在的东关街的各处会馆中,再无往日争斗的场景,就在半个月前,秦、晋、徽三方盐商还在为争夺今年的盐引比例而喷的吐沫横飞,今日却罕见的埋头聚在一起,互相借钱!

    “申老弟,为兄往日多有得罪,还望海涵,不知老弟手头是否宽裕......”

    “程兄哪里的话,你是咱们盐商总工会的会长,我哪里敢记您的仇啊,小弟近日也继续银钱,不知道程会长......”

    “......”

    互相套路了半天,一两银子没借到,总商程之英很无奈,眼瞅着天黑了,要是再借不到银子,只怕明天的日头是自己这辈子看到的最后一次了。

    五千万两银子,他们为首的几家总商,每家就至少要准备三百多万两。

    虽然家中有上百万家资,但那是包括家族下面的田地和产业,莫非这些都要交出去抵税?

    程之英决定去找老乡张大彪说说情,听说商人联合会会长张大彪是太子身边的红人,他的话应该能.asxs.作用,能少交一些也不错啊。

    第二日一早,扬州中的一处豪华酒楼中,程之英在此宴请张大彪。

    虽然眼下缺钱,但作为富人一族,盐商的生活总还要维持着基本的排场,不然脸面何存?

    酒过三巡,程之英搓了搓手,笑道:“张兄,你我都是老乡,认识也有十多年了,我说话也就不绕弯子了,不知您能否在皇太子面前帮我们徽商美言几句?”

    张大彪随驾而来,一路上早已知道朱慈烺将对盐商动手,他也很无奈,自己的副业是盐商,也是中小盐商之一,来之前还刚补了税......

    只是程兄弟这家大业大的,又是总商之一,所积欠的盐税实在太多了,张大彪也很无奈,他面露难色道:“程兄弟,不是我不想帮,而是太子殿下是铁了心的想要整治盐业,我也没办法啊。”

    “那张兄能否借我一百万银子急用?”

    虽然大清早借钱是大忌,此时的程之英也顾不上那么多,眼中带着期盼。

    张大彪早就知道他会借钱,二话不说,从袖中取出一沓子银票,道:“这是明商银行的银票,一共有五十万两,我张某能力有限,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明商银行是大明近几年刚出现的钱庄,在全国各地主要城池都有分号,可持银票随时兑换,信誉极佳,大明各地做大买卖的商人将近一半已经接受了明商银行,扬州的盐商自然不例外。

    程之英接过银票,依旧满脸的忧愁,这些年来程家虽有在盐业上发了大财,但赚的多了,平时的开销也非常大,虽有百万家资,奈何都是固定资产的多。

    皇太子要的是现银,就在近日下午送到知府衙门,现在满打满算还差一百万两银子,这可如何是好?

    张大彪见老乡愁眉苦脸的样子,提议道:“程兄弟,我有个路子,你让你半日便可凑齐银两。”

    “是何路子?”程之英大急,聪忙问道。

    张大彪指了指宽大的银票,笑呵呵道:“这明商银行便有放贷的生意,某听闻明商银行的东家吴掌柜就在扬州城中......”

第527章 薅羊毛与盐税改革

    扬州城,明商银行扬州分号。

    程之英一时都没耽搁,匆匆赶来会见传说中的明商银行东家吴掌柜的。

    借高利贷这种勾当,自古便有,明朝时的民间借贷更为活跃,万历时期的《通州志》中说:“方其谷秀于田,则有催租之胥,放债之客,盼盼然履亩而待之;比其登场,揭囊负担者喧嚣满室矣……”

    农民丰收在望的时候,官府里的“催租之胥”和放高利贷的“放债之客”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等到收割完毕,这些人则“喧嚣满室”,农民一边给官府交税,一边给放债者付息,最后实际收入能有几何

    除了农民借贷,官员借贷也是常有之事,一些候选官和新选官,打通关节花费巨大,往往要向人借贷,等到官员正式上任,放债者如影随形,宛若仆人。

    程之英看到吴掌柜的第一眼,便觉得此人年轻!

    虽然吴掌柜故意留着胡须,穿着也很讲究,但程老爷见人无数,眼光何其毒辣,一眼便看出眼前之人的年龄不过三十。

    在惊讶的同时,程之英暗暗放心,年轻人嘛,比那些老油条好对付多了,想来几番过招客套后,对付给的利息应该不会太黑。

    吴掌柜便是吴忠的弟弟吴诚,而明商银行则是吴诚按照朱慈烺的要求建立的票号,以皇家集团的财力支持运行,短短数年便颇有名声。

    新安大贾,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他二三十万,则中贾耳。

    在扬州城的徽商,家财上百万的是巨富,二三十万的都算是中小商人,作为盐商巨富,程之英的姿态摆的很高,与吴诚打了招呼后便大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很有范儿。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来借钱的,相反是位大顾客,这个明商银行应该有求于他。

    面对眼前这位逼气十足的程巨富,吴诚摸了摸八字须,笑呵呵道:“程掌管的,不知您要用多少银子?”

    程之英道:“十万两白银,取利多少?”

    吴诚满脸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然而他说出的利息,却像刀子一般桶着对方:“每月取利三分。”

    “这么多?”程之英面皮一抖,有些意外。

    取利三分,十万两银子便是月息三千两,一年三万六千两,三年的话就要赶上本金了。

    程家一向放贷给别人,取利因人而异,有时甚至提到了四分,然而这是他第一次借贷,这番滋味有口难言。

    他说道:“某打算拿一百万两银子,取利能否少些?”

    吴诚笑呵呵道:“程掌柜见谅,这个没法少。”

    程之英微怒道:“你们这所谓的银行,做生意怎么能这般黑呢?”

    吴诚笑而不语,这奸商平日放贷给别人高至四五分,却说三分的黑,真是无耻。

    吴诚忽然一本正经道:“《大明律》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并不得过三分,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违者笞四十,以余利计赃,重者坐赃论罪,杖一百,我明商银行依《大明律》规矩,以三分为线,合法经营,如何黑了?”

    眼看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程之英不想与之扯皮浪费时间,只得道:“若是吴掌柜能少一些,程某还有朋友可以介绍过来......”

    吴诚淡淡道:“无法再少了,程掌柜若是不想借,那就请回吧,吴某还有几位盐商顾客要接待。”

    他心中冷笑,错过了我这家店,等日头落了,你全家都要被抄,还跟我这讨价还价呢!

    程之英心中气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忍气吞声道:“好,就三分利,拿一百万两银子来!”

    吴诚一招手,立时有两个小厮端着厚厚一沓的银票而来,另一名小厮则端着笔墨纸砚,开始立文书。

    “三年为限?”程之英指着文书上的协议,瞪着眼睛惊呼。

    吴诚肯定的点点头,道:“《大明律》规定年月虽多,不过一本一利,按照我们银行的取利,三年利便达到了本金数目,要是超过三年,余利就要计赃,就要坐赃论罪,我是大明合法商人,坚决不作奸犯科。”

    吴诚的态度很强硬:“就以三年为限,程掌柜要是觉得不能接受,不借便可。”

    程之英恨恨的签字画押,拿着银票就走,临走时还不忘将明商银行赠送的一袋铁观音茶叶拿走。

    待程之英揣着银票走后,吴诚对着外面喊道:“有请下一位盐商.....”

    按照明商银行幕后大老板朱慈烺的意思来说,这些奸商压榨百姓已久,不知昧着良心赚了多少黑心钱,即便是抄了他们的家都难解心头之恨,必须把他们榨干,把他们当钱罐子,连本带利让他们吐出来!

    比如这程家,三年就要还一百万两银子,加上其他盐商借贷,相当于每年白送成百上千万两银子,可以说是长期敲竹杠。

    历朝历代,官家从不惧高利贷纠纷,比如《金瓶梅》中的西门庆,放高利贷就是他的生财术之一,西门大官人身在官场,是五品秩的武官,虽没有直接官商运作,但暗中却又李智、黄四二人从中搭桥。

    《金瓶梅》作者是明朝人,写的很多情节反映的都是明朝的事,与《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并称为中国古代小说的“四大奇书”,若不是《金瓶梅》内容有些低俗,也不会让位给《红楼梦》了......

    当天下午,各大盐商再次齐聚扬州知府衙门,一个个尽然有序的补缴盐税,有的使用银票,有的则让家丁抬出金银。

    整个知府衙门大院变成了一座金山银山,煞是震撼。

    还有一些实在凑不足税款的,又不愿变卖家产,更不愿借贷的,抱有一丝侥幸前来观望。

    对于这些人,朱慈烺毫不留情的下令抄家,将拖欠税款的盐商一家老小全部发配到东番,为开发宝岛出一把子力。

    至于他们的家产,自然充公了,他们舍不得变卖,太子舍得!

    那些找明商银行借贷的盐商们也好不到哪去,本想着靠盐业东山再起,三年后还款,然而朱慈烺接下来的动作,让他们如坠冰窖,顿时傻了眼。

    朱慈烺以纲盐法日益败坏、浮费日增、官盐滞销、私贩猖獗为理由,正式下令废除刚盐法,取消盐引制度!

    此后盐业由朝廷专门生产,批发低价售卖给商人,再由商人零售给天下百姓。

    也就是说,朝廷控制定价权和生产权,降低盐等生活必需品的可牟利价值,不过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朝廷通过控制盐业获得的利润随之减少。

    纲盐法的废除,打破了盐商的世袭垄断权,对徽商的冲击不可谓不小,连张大彪都愣住了。

    朱慈烺此举一是为国为民,二是为了敲打日益做大的徽商,别以为势力大了,翅膀硬了就可以乱扑腾。

    在本宫眼里,尔等不过是牛羊,本宫给你们一把草吃,你们才有的吃,想变成以往的资本家、大财团,控制朝廷经济命脉?洗洗睡吧,梦里可以实现。

    不过对于补缴盐税的盐商们,朱慈烺并没有赶尽杀绝,如果让他们没了经济来源,那明商银行的贷款怎么办?岂不是没有羊毛可薅了?

    朱慈烺专门成立了盐政司,负责生产食盐,同时负责招标代理商人销售,那些盐商便是现成的代理商,不仅有有销售渠道,还有现场的铺子。

    以往的纲盐法是大盐商负责一条龙买卖,包括定价什么的,现在他们只负责销售,定价是盐政司的事。

    凡是持有盐政司的批文,皆可领票行盐,盐商们再也无法形成垄断。

    为了防止哄抬盐价,朱慈烺特地下旨规定:大明上下一体定价,盐价十文钱到五十文钱之间。

    靠近盐场的地方一律十文钱一斤,远离盐场的地方,比如四川等地,售价五十文钱,各省不同,硬核规定。

    制盐的成本大概是两三文钱一斤,加上给灶户的补贴,一斤卖十文钱也能赚一半。

    因为距离远的地方需要大量的车船运费,成本随之提高,四川等地卖五十文钱也能接受,毕竟之前的盐价都是三百文一斤的。

    一旦官盐价格极低,走私盐也就没有了生存余地,变相的从根本上打击了走私盐集团。

    随行的李岩想了想,躬身道:“殿下,臣有一言,若是当地官府暗中加价......”

    朱慈烺呵呵一笑,开口道:“暗中加价?好事啊,谁要敢加价,本宫就抄了谁的家!让他们尽管加!”

    李岩暗暗点头,这倒是个发财的路子,只要中央监管力度强大,地方那些官员掀不起什么大浪。

    朱慈烺又道:“在盐政司再设一监察处,类似巡盐御史,只要发现一处地方加价的,官升一级,赏银千两!”

    他相信,盐政司监察处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官路和收益,绝对会变得非常积极,无时无刻的擦亮眼睛,把地方官府盯得死死的。

第528章 危机

    崇祯十五年正月时,李自成攻打南直隶凤阳府,杨嗣昌非但没派兵南下双面夹击,反而在开封府优哉游哉的,其中的道理看破说不破。

    杨阁老不急,河南的官员更不急,只要流贼不在自己辖内闹腾,就算是闹上天他们也不会主动去管。

    他们不急,可是崇祯急啊!十八万大军挤在河南等着吃喝呢,粮食呢?银子呢?

    北京紫禁城,慈宁宫。

    八十六岁的刘太妃躺在病榻上,她的身边围坐着崇祯皇帝、周皇后等人。

    刘太妃出生嘉靖年间,历经嘉靖、隆庆、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六朝,是万历皇帝的妃子。

    她见过高拱、张居正等人,历经隆庆开关、张居正改革、万历三大征、阉党专权、崇祯治乱等一系列大事,见证了大明的中兴与衰落。

    刘太妃缓缓睁开了眼睛,见皇帝坐在那睡着了,心中十分疼惜,命人拿来锦被给崇祯盖上。

    崇祯醒来后面带苦涩道:“近日来朝中事物繁多,朕频繁召见群臣,少有休息,已两夜未眠,方才失态,望太妃娘娘见谅。”

    刘太妃与周皇后等人相对落泪,皇帝过的太辛苦了,白天在文华殿批阅奏章,接见群臣,晚上则在乾清宫看奏章,遇到军情紧急时便连续几昼夜不能休息。

    几位妇人擦着眼泪轻言宽慰,说着说着,却见崇祯皇帝眼睛渐渐迷离,头颅微微垂下,居然又睡着了。

    堂堂一国皇帝,竟操劳成这般模样,众人看得辛酸,不忍再打扰。

    这时,王承恩在其耳边轻语道:“皇爷,大臣们都到了,正在皇极殿中候着呢。”

    崇祯如条件反射般的猛然抬头,瞬间清醒了过来,对刘太妃行礼道:“太妃娘娘,朕先告退了。”

    刘太妃自知病重,想与他说说太子朱慈烺之事,见他形色匆忙,只得点点头,道:“去吧。”

    崇祯再度施礼,急急前往皇极殿而去。

    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刘太妃叹了一口气,道:“皇后,你过来,哀家有话和你说。”

    .......

    皇极殿中,崇祯大发雷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拿不出一个方案来?”

    崇祯虽已令杨嗣昌为督师,不过首先要解决的依旧是粮饷问题。

    杨嗣昌在前线当家了才知柴米油盐贵,打仗所需的粮饷远超预算,仅靠地方根本无法维持十八万大军的开销。

    大明全国一年收入约二千六百余万石,但大部分都在地方存留,每年收入户部太仓库的不过几百万两银子,其中九边的军费就高达八百万两银子,国库几乎每年都处于亏空状态。

    崇祯十二年的辽东之战,明军攻克盛京,漠南蒙古归附,北方国境一片好转,军费随之降低,然而在辽东将门的强烈要求下,依旧保持着每年四百万两银子的辽饷。

    历朝历代,国库的税收基本用在军费和皇家开销、修建衙门上面,像朱慈烺那种以工代赈,搞基础建设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崇祯指着户部尚书傅淑训道:“你来说说!”

    崇祯以管理户部不当,积欠甚多为由,将原户部尚书李待问革职,提拔“佐计勤练”的右都御史傅淑训为新任户部尚书。

    朝廷每有紧急任务,傅淑训便想尽一切办法完成,深得崇祯皇帝的褒扬。

    被皇帝点名,傅淑训硬着头皮道:“陛下,河南、山东、陕西民变四起,户部收不上税银,辽东建奴又蠢蠢欲动,数次兵临抚顺有攻打沈阳的趋势,陛下又要训练新军,各方所报银钱数量庞大,户部实在没钱了。”

    大明的户部尚书清一色的喜欢哭穷,开始傅淑训对此嗤之以鼻,时而讥讽几句,然现在自己主政户部,观其账目,其中辛酸,有苦难言。

    “没钱?”

    崇祯帝冷笑一声,他已通过东厂番子了解到,太子朱慈烺在江南监国两年时间,光是去年,江南几省一年的税收就高达五千万两银子,这叫没钱?

    江南虽然繁华,但北方有直隶、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还有收复的辽东等地,一年收个两千万两银子应该没问题吧?怎么就只有二三百万两银子呢?

    听说东南的郑芝龙靠收取船税每年可获利千万两白银,如今太子打垮了郑家,开始进行海贸收关税了,现在又前往扬州巡视收拾盐商。

    据翰林院检讨方以智的计算,这两块要是搞下来,江南的税收每年最起码能多出一千五百万两白银。

    崇祯听后很不是滋味,心中更是郁闷,怎么太子到哪,整个天下到处都是金银,为何自己就一贫如洗呢?莫非他是财神爷转世不成?

    崇祯冷声道:“太子查抄晋商,查抄江南士绅商人,斩贪抄脏,所获银钱何止千万?每年亦有数千万两的进账,如此看来,我大明并非没钱!”

    话音刚落,皇极殿中如寒风吹过,冷的可怕,所有大臣都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目光全部投向了首座高高在上的皇帝。

    内阁大臣、六部九卿、都察院御史们,没有人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皇帝陛下。

    崇祯一眼扫去,眉头微皱,这样诡异的场景他还是首次见到,此刻大臣们的面容上似乎带着一股森冷。

    想起大明数代皇帝英年早逝,太子朱慈烺南下数年间屡遭暗杀,崇祯心头猛然一惊,再次审视了一遍殿中群臣。

    这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群冒着绿光的饿狼伸出了獠牙。

    群臣也察觉到了皇帝的异样,刑部尚书冯英率先打破安静,说道:“陛下,臣建议调江南的军队入河南剿寇,彻底消灭李自成!”

    他继续道:“李贼曾被黄得功所率的天武军多次击溃,显然不是天武军的对手,只要太子殿下人马一到,中原大事可定矣!”

    崇祯冷冷的眼扫了他一眼,就是此人,崇祯十年初提议让太子南下剿寇,以至逆子实力大涨;崇祯十一年底清军入关时,还是此人提议让太子提兵北上,自己险些丢了皇位。

    这个老东西,三番五次提议太子领军北上打这打那的,每次打完后太子的势力就会大涨,这次要是再让太子北上,定的不仅是中原大事,而是要定了朕吧?

    崇祯死死盯着他,越发觉得冯英这个家伙不能留了,得找个理由将其撤职拿办了。

    这两年,京师遗留的太子党被崇祯清理的差不多了,朱慈烺的老师,吏部尚书谢升,便在不久前罢官归乡了。

    对于冯英的提议,崇祯自然不会答应,如果事事倚仗太子,那这天下究竟谁才是皇帝呢?

    他冷声道:“江南之事稍定,不可大意,太子仍需坐镇南京,不宜北上。”

    众臣仍然沉默不语,兵部尚书陈新甲端直站着,眼角余光微微瞥了一眼冯英,嘴边浮起一丝不屑,还有兴灾乐祸。

第529章 加征三饷

    赚钱,不管在什么时代,都是个国际性的难题。

    太子朱慈烺在江南雷厉风行的推行一系列新政,使得税收翻了数翻,虽有成功案列在眼前,但崇祯却不能依葫芦画瓢的实施。

    首先是他出于自尊心的不情愿,作为年轻有为的在位皇帝,事事还要学***的政策,这要是传出去,皇帝的颜面何存?

    更何况杨嗣昌等文臣也不会答应的,他们还坚持着从百姓身上收税,宁可得罪百姓也不愿触动士绅地主们的利益,说到底朝中的官员就是那些人的保护伞,也受益他们,怎可自断前程呢?

    皇极殿中的议事进行了半个时辰,群臣也没议出什么来钱快的路子。

    最后兵部尚书陈新甲提议道:“陛下,臣建议复征剿饷!”

    剿饷是专门镇压农民起义所征收的费用,总数两百八十万两,主要征自田土,当初原议只征一年,实际上从崇祯十年起,直到崇祯十二年李自成钻进商洛山后才停止。

    崇祯面露忧色,他担心复征剿饷会让别人说自己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

    对于皇帝忧虑失信这个问题,陈新甲说道:“陛下,不妨碍的,加赋出于土田,而拥有土地者,多为地主大户,上百亩的田地才多征银三四钱,小钱也!”

    崇祯依旧在纠结,到底该不该复征剿饷,正在此时,内侍传来杨嗣昌急递进京的上书。

    崇祯打开一看,扫了几眼之后面色竟然转忧为喜,赞了一声道:“还是杨卿体恤朕躬......”

    殿中诸臣都是大眼瞪小眼,眼下皇帝最犯愁的头等大事就是没钱,能让皇帝转忧为喜的,应该和钱有关系,莫非杨嗣昌忽然发财了,不需要朝廷接济了?

    众人眼巴巴的等皇帝开口解释,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么开心的。

    崇祯将手中奏疏递给王承恩,让其当庭宣读。

    原来杨嗣昌提议征派练饷,对外名义上是训练边兵,加强九边各镇防御力量,对付建奴,实际是为了对付农民起义。

    练饷依旧从天赋中征收,类似摊丁入亩,田赋每亩加一分,杨嗣昌在奏疏中连总数都算出来了,每年可征银七百三十余万两。

    崇祯心中盘算着,现在李自成又反,局势靡烂,要剿灭其部,需要的粮饷可能达天文数字,若是征收三饷,合辽饷、剿饷、练饷三数,每年国库可增赋一千六百七十万两。

    只要有了银子,便可练出大量新军,无惧流贼。

    按照杨嗣昌的计算,大明天赋极低,每亩田地即便加征三饷,不过是多了几斤小米钱,远达不到“重赋”的标准,这也是让崇祯转忧为喜的原因。

    刑部尚书冯英听后,脸色一变,道:“陛下,臣有本奏!”

    崇祯眉头微蹙,暗道怎么又是这个老东西?或许他同意征收三饷之举?

    冯英直接跪倒在地,亢声道:“征收练饷之事,陛下万万不可施行,此举若行,何异于竭泽而渔?”

    崇祯皇帝端坐龙椅之上,冷冷的看着冯英道:“此策不行,你倒是给朕想个能解这燃眉之急的法子来?”

    冯英却并不接茬,继续道:“万历四十六年全国两京十三省加派辽饷,每亩土地加征税银九厘,崇祯四年加课银至一分二,崇祯十年又加增剿饷,若是征收这练饷,再增加一分课银,必然苦累小民!”

    他断然直言“如此层层加税,百姓困苦不堪,又逢连年的天灾**,如再加税,百姓们被压的喘不过起来,剔脂刮髓,以致民穷盗起,天下将更乱啊!”

    冯英的话很明确,现在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不造反才怪呢。

    陈新甲却是不以为然,道:“真是危言耸听!杨相提议加征剿饷,也是权宜之计,只收今年一年,解了燃眉之急,来年不征便是......”

    冯英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杨相提出的练饷虽解决了眼下的大难题,然他想过没有,各地土地有肥沃贫瘠,产量各不相同,统一按亩征收赋税,会造成大量的悲剧!”

    状元郎魏藻德立马站队陈新甲,说道:“陛下,臣以为朝廷需实行铁腕手段实行加征三饷,征税再苦,仍然有中兴大明的希望,但若是不征税,各地流寇不能彻底剿灭,终将是大患。”

    陈新甲看得连连点头,暗道这姓魏的不错,不仅书读的好,还很有眼光,是个人才!

    崇祯若有所思,终于下定决心,他叹息道:“朕便传诏开征三饷,暂累吾民一年,盼望匪贼尽灭后天下重归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冯英心中发冷,虽说暂定一年,只怕将来会成了定制。

    皇帝只看表面上的税率,每亩地只收几分银子,税率最多不过一成多,百姓应该能扛得住。

    他却不知道到了下面地方,老百姓的负担将会增到何种程度,各级贪官污吏绝不会放过这个搭车搜刮的大好机会,暗为加派者,不知几百千万,只怕是私派多于正赋,数倍乃至数十倍。

    冯英常年执掌刑部,看过不少贪官的案卷,有些地方官吏捞了钱后,却借口老百姓负担重,不忍心收,扣下饷银不上交朝廷,自己享用。

    他还曾看过近期一桩案卷,山东之地有些官员,竟私派赋税高达六倍之多!

    征收三饷,原是为了维护内外秩序稳定,但如此杀鸡取卵的做法,无疑是逼老百姓铤而走险,因加派而逼民为寇,要荡寇又得加派,于是恶性循环,大明能扛得住?

    冯英连忙站出来道:“陛下,全国每年的正税不过四五百万两,而加征的副税高达一千多万两,最重要的是,户部在册的田地大多是藩王、勋贵、士绅官员、士子文人的,很多是不交税或是逃税的!如此摊派下去,最终的负担只会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冯英的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这种大实话都敢说,他是不想混了吗?

    太子在江南数省取消了所有阶层的纳税特权,但北方各省依旧保持如常,很多人对此事都避而不谈,冯英却当众说了出来!

    崇祯皇帝也是惊怒,他盯着冯英的眼神充满杀意,却半晌不发一言,人家说出这种大实话,一时间还真不知道以什么理由杀他。

    见皇帝迟疑,陈新甲道:“陛下,此时若是不争,再过几年李贼势大无法遏制,即便是想征都征不了啊!”

    陈新甲的话如一道惊雷,将崇祯震住,他忽然想到,九边加中原各地,共计十八万大军,若是稍有失利,便是万劫不复。

    崇祯非常果决,立时道:“传旨,立即加征三饷,不论豪门百姓,三教九流,谁敢抗税,杀无赦!”

    见大事已定,陈新甲等人歌颂道:“陛下圣明!”

    皇帝虽如此说,但真到了下面,地方官员敢征收藩王、士绅的税?你怕是不想用腿走路了?

    最后,冯英完全豁了出去,跪在地上大呼道:“陛下万万不可,朝廷一边剿贼,一边加税,只会让百姓们无法求生,最后被流贼裹挟而去,结果只会是流贼越剿越多,我大明危矣!”

    崇祯顿时怒了,喝道:“你一口一个大明危矣,是何居心?来人呐,将他打入死牢!”

    被两名锦衣卫拖走,冯英感不惧,仍然大呼道:“是驱民以为贼也,又何平贼之有!陛下何以不明这个道理!”

    崇祯冷冷的看着他被拖走,他心中也在好奇,在册田亩这么多,百姓负担说起来也不重,为什么他们总是纷纷抗拒甚至造反呢?

    无暇想那么多,他冷哼一声,说道:“此事便这么定了,内阁一会拟个章程,尽快实施下去!”

    陈新甲松了一口气,能搞来银子,杨阁老在河南的战事便稳了,待杨阁老剿灭流寇,创不世之功,班师回朝后,自己入阁之事也该妥了!

    至于会不会有灾民大规模的加入流寇,陈新甲并没有当回事,亦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待结束朝会,崇祯刚回到乾清宫时,只听慈宁宫太监哭着前来汇报:昭妃老娘娘薨逝了......

    崇祯十五年二月,万历皇帝妃嫔,在宫中渡过了六十四年的刘太妃薨逝,享寿86岁,葬于银钱山,谥为“宣懿康昭太妃”。

第530章 突发状况

    早在李自成攻打颍州时,朝廷的大军便驻扎在开封、许昌一带,眼睁睁的看着数十万闯军攻打凤阳府。

    山西总兵汪万年,宣府总兵虎大威毕竟与朱慈烺并肩作战过,曾建议明军应主动出击,以解凤阳危机。

    不过杨嗣昌却主张坚守,他说道:“粮饷未至,贼锋锐,未可击也,不可擅动!”

    内阁首辅兼督师都这么说了,各路总兵自然不愿出战,免得吃了败仗受到牵连。

    闯军一路将南阳府诸州县攻占了个遍,作为后方的补给之地,并多次尝试攻打凤阳府,然实在难以啃动。

    镇守凤阳府前线的是安武军,主帅是镇守凤阳和庐州多年的杨御蕃,安武军于崇祯十年成军,时间稍晚于天武军,崇祯十三年扩至五万,全军装备着火器,具备多次与流寇作战的经验。

    朱慈烺下令各军轮流坐镇凤阳府前线,以半年为限,轮番练兵,通过实战锤炼军队,五万安武军硬是扛住了数十万流寇的轮番进攻。

    与河南接壤的凤阳府太和县,这里皆是平原,原本是城镇密集之所,经过流寇反复扫荡后,不少镇子都变成了废墟。

    原本的小城短短数月间形成一片瓦砾成堆,城中人烟稀少,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迁到了凤阳府其他州县。

    自安武军在此扎营后,经常主动出击,剿灭了周边一些小股流贼匪贼,营地四周也开始聚了一处处窝棚,住着一些灾民。

    对面就是闯贼重地,如果没有军队的保护,灾民们不是被流贼裹挟,便是被当地的匪盗劫掠,估计连跟菜叶子都不会剩下。

    越是战乱地区,那些打着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杆子货便会趁机烧杀劫掠,不仅搞大户,连穷人也不放过,将他们抢个精光,谁家有漂亮姑娘更会惨遭糟蹋。

    凤阳府,中都大教场。

    负责第二梯次实战的五万天雄军正驻扎在此,大教场中每日都是铳炮震天,进行操练,等待两个月后的换班上阵。

    此时,朱慈烺正在营中巡视天雄军的操练,随行的还有皇明军校的一群武官、赞画。

    崇祯十一年,天雄军被数万八旗军围困的只剩下不到两千人,他们随后被安排在天武军中入辽作战,经过千锤百炼,剩下的都是精英种子。

    崇祯十三年,天雄军扩军至五万,所招募的军士便是江南各地的屯田兵,经过一两年操练的屯田兵个个神情彪悍,已初具作战部队的样子。

    此时的营内大教场号角不断,杀声震天。

    “预备!”

    “嚯!”

    大教场之上,列着八排大型方阵,随着令声响起,前面两排火枪齐吼一声,密密麻麻的燧发枪翻下,瞄准前方百米外的模拟军阵目标。

    他们的列阵并不整齐,每两排火枪兵前后错开,第二排可将火枪从前面空隙中伸出,实现两排齐射的效果。

    如此两排齐射,数组轮射,他们的火力打击将更加凶残,更加震撼!

    “开火!”

    随着军官的喝令之声,震耳欲聋的排铳声一波接一波,大片大片的硝烟腾起弥漫。

    这种新型战术需要强大的组织力,更需要时常训练,否则临战之时只会乱做一团。

    后勤部的卢九德汇报道:“殿下,七大军每日训练所需弹药量极大,他们不要钱似的往靶场宣泄,这每日打出去的都是钱粮啊,真让人心疼。”

    朱慈烺淡淡道:“军队的战斗力,就是靠真枪实弹操练出来的,你们后勤部可不能为他们省,要是被本宫发现了,可要军法从事的!”

    卢九德原是勇卫营的监军太监,自从跟了朱慈烺,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清楚太子的脾气,他不敢怠慢,连连称是,再也不敢抱怨开销了。

    不仅如此,朱慈烺还加大了军费预算,防止将士们训练和生活上有困难。

    凤阳镇守太监邱致中汇报道:“殿下,现在我凤阳府军工厂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开始生产和鼎步枪,预计每年可生产和鼎步枪两万支。”

    朱慈烺点点头,道:“嗯,留下几个军器局继续生产燧发鲁密铳,其余全部生产和鼎步枪,太平府那边的江南军器总局同样如此。”

    太平府紧靠长江,大多军工厂也靠近长江,广泛使用水力钻床,随着技术的越发娴熟,江南的火器生产能力非常惊人!

    天武军优先装备和鼎步枪,之前使用的燧发鲁密铳移交给其他军队,其他军队使用的鸟铳则是逐渐淘汰,分配给各地的中学,用于中学生军事训练课程。

    正看着,忽有哨探来报,杨御蕃从前线回来拜见。

    脚步声响起,一员大将带着几个亲卫步入教场观阅台,他戴着云翅铜盔,穿着齐腰明甲,鞓带上挂着手铳与佩剑,走动时,甲叶锵锵作响。

    得知皇太子驾临,杨御蕃专门从前线赶来,毕竟凤阳距离前线只有二三百里,恐流寇军骑混入凤阳府内地,对皇太子安全造成威胁。

    杨御蕃神色尊敬,躬身拱手道:“末将见过太子殿下。”

    “杨将军不必多礼。”

    朱慈烺含笑道,亲手去搀扶他,不过杨御蕃还是坚持施了礼。

    朱慈烺问道:“前线战况如何了?”

    杨御蕃回道:“殿下,以往贼势飘忽无常,击溃易,剿尽难,然而闯贼现在却在南阳府操练新军,也分有田地,颇有割据之势。”

    朱慈烺喃喃道:“李贼快成气候了......”

    龙骧夜不收的杨其礼也道:“在腊月时节,有数股闯贼再度进入陕西境内,倏来忽去,官兵难防,陕西贫民甚多,人心汹汹,因生活所迫,卖子卖妻之事常有,大有从贼的基础。”

    朱慈烺脑中急速思考,是否要提前出兵,一鼓作气灭掉李自成?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打算让李自成扫荡一遍北方各省,然而这家伙竟然却被杨嗣昌逼到凤阳这边了。

    眼看着李自成日益做大,战乱中的灾民种种惨状,朱慈烺于心不忍,想要调集大军一股而灭。

    只是他心中也在分析着,即便率天武军等十几万大军北上,能否一鼓作气彻底将流寇灭绝呢?

    流贼的基础是百姓,若是他们人人吃饱穿暖,又有谁愿意从贼造反?当然,被裹胁的不算。

    说到底,想要彻底消灭流贼,必须从政治上着手,军事上辅助打击,二者相辅相成才有成效,即便军事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死灰复燃是迟早的事,李自成的起起落落便有力证实了这一点。

    “报!”

    “报!前线军情!”

    营门外,一骑绝尘而来,沿途大呼。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那策马送信的传令兵忽然摔落马下,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天雄军的主将卢象坤,以为营中有内奸射杀了传令兵,连忙招呼护卫前去查看。

    两个护卫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传令兵身上并未遭受什么箭伤,完好无损,只是脖颈处多处肿大。

    经过护卫的描述,众人更是好奇,莫非此人中毒了?

    一名随驾的太医上前查看了一番,忽然吓得连连退后,口中说道:“是疙瘩瘟!快保护殿下离开这里!”

第531章 特大鼠疫

    明末的瘟疫接连不断,很多人都清楚所谓的疙瘩瘟是何物,这是一种可怕的瘟疫,在大明多处地方盛行。

    崇祯十三年时,顺德府、河间府和大名府均有这种大疫,并且是烈性传染病的流行,瘟疫传染,人死十之**。

    崇祯十四年时,疫情进一步发展,在大名府盛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死亡人口的比率相当高,朝发夕死,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为之空城。

    自去岁七月起,这种疫疾随李自成的军队到处传染,称为“疙瘩病”,时人记载:“夏秋大疫,人偶生一赘肉隆起,数刻立死,谓之疙瘩瘟,都人患此者十四五,至春间又有呕血者,或一家数人并死。”

    听闻疙瘩病的情况,朱慈烺思索良久,忽然灵光一闪,惊呼出声:“鼠疫!”

    这“疙瘩”应该便是对腺鼠疫患者的淋巴结肿大的称呼,患者的身体肢节间会突生一个“小瘰”,接着“饮食不进,目眩作热”,还会呕吐出“如西瓜败肉”的东西。

    只要一人被感染,全家都会被传染,甚至有的“阖门皆殁”,不分贵贱长幼,全家死绝。

    鼠疫最可怕的地方是,死亡在一瞬间发生,根本来不及诊断和治疗!

    后世谈之色变的艾滋病、**型肺炎、武汉肺炎冠状病毒均属于乙类,而明末的鼠疫属于甲类急性传染病,几乎没有什么潜伏期,致死率非常的高,呼病即亡,一地动辄死亡万人。

    朱慈烺清楚,历史上明朝后期鼠疫横行,比较严重的有万历八年、万历十四年、还有明末的几年,造成十室九空,惨不忍睹,甚至京师的九门“日出万棺”。

    《崇祯实录》记载:“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

    尽管缺乏准确的统计数据,但从史料记载说明,当时的大瘟疫,势态极其严重,北京城死亡率大约为40%,甚至更多!

    到了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的地步。

    得知是鼠疫,朱慈烺哪里还敢往上凑,急急带上随行太医准备的口罩等物离开了军营。

    回到中都禁垣,朱慈烺立即召集凤阳城中所有将官议事,启动紧急预案。

    朱慈烺先是询问了解了一番前线将士的情况,高热呕吐之人是否多?杨御蕃不敢隐瞒,一一回答。

    好在安武军中的医疗兵意识到了瘟疫有着极强的传染性,早在军中对感上瘟疫的士兵进行了隔离。

    这种预防瘟疫的措施是中国古代行军中常见的方式,事实证明也很有效,否则一支军队只要有一人感染鼠疫,就会自动全军覆没了。

    朱慈烺当即下令,前线的安武军全面筛查,对感染鼠疫的士兵进行强制隔离。

    他依旧不放心,又从天雄军调了五千人马作为防疫兵,开赴前线防疫,敢有不听安排违抗命令者,一律格杀勿论!

    凤阳府境内的所有《皇明时报》分社全力印刷宣传防御鼠疫之事,同时还登载了吴又可所写的《瘟疫论》。

    崇祯十年时,凤阳府设立的环卫部门立时投入了运作,对凤阳府进行了全面的大扫除,大规模消灭老鼠,焚烧深埋。

    凤阳府是朱慈烺最早的底盘,无论建设还是组织力度,都是非常不错的,如今皇太子亲临凤阳,又亲自发出告知,日子渐渐变好的百姓们自然积极响应。

    一时间,整个凤阳府各大街小巷全部行动了起来,一个个带着口罩的军人或是百姓,清理垃圾并沿街撒着石灰。

    二月底,江南各省开始上报,言当地出现了鼠疫患者,朱慈烺急急返回南京,主持大局。

    途中,他命人以八百里加急传召各地巡抚,还有吴又可等名医入京,商议防疫诸事。

    一回到南京,朱慈烺便召开了朝会,当庭成立环卫部,破格任命吴又可为尚书,主管防疫。

    朝会上,经过众人商议后,朱慈烺下达了一系列政令:

    一、设立隔离区域,控制瘟疫传播。

    朱慈烺下令封锁长江,禁止北方人员南下,同时对靠近长江的各府州县进行封城、封路,各关隘路口以军队防守。

    朱慈烺治下的江南数省之地,早已恢复加强了里甲制,在层层的监控下,可以轻易发现患病之人,然后强制措施进行隔离。

    明朝不如后世,人口流动有限,一地死绝都扩散不广,鼠疫是从北方传过来的,只要执行得力,做好防护,江南数省应该不会成为重灾区。

    然而北方数省,里甲制早已崩坏,多是乡绅自治的局面,若想隐瞒太容易了,这让朱慈烺颇为头疼。

    二、全面灭鼠,加强各地卫生管理,不可随便放置垃圾,但凡弃灰于道者,便被处以罚款或杖刑,衣冠不整面容不洁者同样有处罚!

    三、消毒处理,预防瘟疫扩散传播,在各地使用醋或者石灰进行处理,凡入城者,其乘车和马具均需经过火燎烟熏以消毒防疫。

    四、针对患者运用草药、针灸等手段积极诊疗。

    根据吴又可的研究发现:一般鼠疫潜伏期大概是二到八天,起病急骤,有明显的畏寒、发烧,还有其他毒血症的症状,只要措施得当也能有效控制疫情。

    但如果是败血性鼠疫来说,潜伏期的时间更短,一般几个小时就可能病发!

    在一系列的操作下,防疫治瘟诸事进行顺利。

    然而疫情仍然来势凶猛,远比想象的要厉害,一月时间,各地呈报上来的死亡人数触目惊心。

    临近长江的安庆府和庐州府相继被鼠疫攻陷,庐州府每天死亡人数高达三百多人,民有绝户,繁华大街如同静夜,无人行走。

    不止南直隶,浙江、山东、北直隶,感者尤多,或至阖门传染,且传播速度非常迅速!

    经过锦衣卫的暗访调查,加上当地衙门反馈的情况来看,导致疫情泛滥的原因最主要的是隔离困难。

    军队中尚且好控制,然而寻常地方的生活中,隔离工作非常困难!

    即便是不识字的百姓,也讲究孝道、礼尚往来诸理,家中有长辈患病,作为晚辈自然要早晚守在榻前,日日请安照顾、汤药服侍,在没有医用外科和n95口罩的年代,这样必然被传染了。

    同样的,晚辈患病,父母长辈更是伴在左右,不敢离开须臾。

    还有亲朋好友之间结婚,或是办理丧事,这种大型聚会的场所,传染更盛,往往全家死绝,甚至全族数百人全都感染殒命!

第532章 全民防疫

    崇祯年间,各地大旱连年,旱灾造成粮食大幅度减产,国民体质严重下降,卫生条件极度恶化,连老鼠都因旱灾产生鼠疫菌发生大量繁殖。

    饥荒中的饥民啃树皮,吃观音土,还有的人开始偷吃老鼠藏在洞里的食物,吃成片死在路边的老鼠,横扫全国的鼠疫大爆发终于开始了。

    崇祯十四年始,大名府瘟疫大行,人死十之五六,岁大凶;广平府大饥疫,人相食;

    京师大疫,天津大疫,河南全省大疫,开封府阳武县死者十九,灭绝者无数,荣阳,民死不隔户,三月路无人行.....

    随着李自成在河南战事的爆发,南下逃难的饥民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感染鼠疫之人,随之带到江南。

    还有常年行商走到的商贾,都使得疫情还在进一步加剧,开始在江南爆发,有朝染夕死者,日每不下数百人,当地排门逐户,无一保全。

    “浙江温州官员吴彦升赴任时,二个仆人有一仆人忽然病亡,他命另一仆人去棺材店买棺材,久久不见回来,原来那位仆人竟然死在棺材店里......”

    “松江府一官员前一刻还和同僚喝茶打恭时,后一刻就不起而殒了......”

    “新婚夫妻于婚礼后,久坐帐中未出,家人起帐观之,惊见夫妻二人死于床头......”

    乾清宫中,吴忠面色煞白地读着《皇明时报》,声音越来越小。

    朱慈烺同样听的心惊肉跳的,只有鼠疫才能有如此烈性威力啊,真是可怕!

    他接过《皇明时报》,看着上面报道着各地汇总而来的情况,其中最令人恐惧的莫不于两个小偷的诡异之死。

    报道上说:一户地主全家死绝,两名小偷打算发一笔横财,二人约定作案,一人在屋檐上接应,一个下到房中将偷来的东西递上来。

    结果下面的人递着包突然猝死了,而上面的人在接的时候也染上鼠疫毙命,被人发现之时,这两个小偷手里还攥着偷来的包袱......

    (以上故事皆取自一个化名为“花村看行侍者”的明代遗民所记载,记录在他的回忆录《花村谈往》中。)

    从这些报道中,朱慈烺感觉民间对鼠疫的重视程度依旧很低,都到这种地步了,居然还敢集会?参加婚丧?

    思索良久,朱慈烺当机立断,不仅限于长江沿岸地方,江南各省全面封城、封路,落实到地方里甲制,禁止一切聚会,包括婚丧和走亲串门!

    南京城中也处于戒严状态,南京紫禁城更是规定:朝臣家有时疾,染易三人以上者,身虽无病,百日不得入宫!

    政策在落实,官府亦在行动,按照大明制度,在瘟疫爆发时,官府需在当地建有专门的医疗场所,朝廷安排相应的医官对患瘟疫的百姓进行治疗。

    而且在明朝,医官已经懂得佩戴口罩遮面来降低被患者感染的机率,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也有用艾草烟熏屋子,说是驱邪,其实从现在医学角度看,就是用艾草燃熏所产生的特殊物质来杀死病菌,从而达到预防的目的。

    不过病毒并非病菌,能预防但不能根除,针对治疗情况,吴又可与福建一位名医搞出了“刺血法”,也就是放血疗法,治疗鼠疫颇有奇效。

    “刺血法”的原理在于通过对人体穴位进行反射刺激,促使淋巴细胞短时间内激增,从而彻底摧毁潜藏的病毒释放源,说白了就是用极端方法“激活”人体的免疫机制。

    这种厉害的急性换染病,大多需要靠人体的免疫系统来自愈,即便是后世,冠状病毒依然如此,用药只是增加免疫系统,并非抗病毒的治疗。

    各地医疗场所,每天排队上门求诊者多达万人,由于鼠疫对部分特定人群具有极高致死率,能够坚持下来得到救治的患者都属于体质比较强的。

    皇太子令旨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往江南各省,再三严令各地官员务必重视落实,若有阳奉阴违,执行不力者,全家流放东番。

    各地衙门不敢耽搁,立即奉命采取遮断交通,严密检查的方式,围绕鼠疫最严重的一些州县组织起重重防线,防止疫情过度蔓延。

    首先,长江沿岸禁止航行,片板不得入江,所有从船只集中当地州县码头,由军队统一管理,所有损失由当地衙门出资补助。

    各地路口更是贴满了横幅,上书:南下逃难莫乱跑,服从安排管吃好,坚决打赢防疫战,天佑大明渡难关!

    在上级官员的逐级严令下,江南各地贴出了禁止走亲访友的告示,有些地方的宣传口号颇为奇特,上书:今年上门,明年上坟!

    有的地方,村口写着:此路禁行,外来人员私自进村等于屠我村庄!入者,人必残!

    还有的地方,当地甲长面带口罩,手持青龙偃月刀守在村口,禁止任何外来人员进村,如有触及,毫不手软......

    四月中,疫情得到控制,但仍在一定范围内扩散,究其原因,便是感染之人死去的尸体通过蝇虫传播病毒。

    为此,朱慈烺专门召开了朝会,讨论过这个问题。

    在他的示意下,在南京城汇报工作的两广总督杨士聪,在朝会上提议火化这些尸身,控制疫情传播。

    没有意外,杨士聪遭到了群臣的抵制辱骂,在当时,火化相当于挫骨扬灰,谁愿意将自己的亲人烧成灰?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杨士聪你枉读圣贤书,竟想出如此违伦理道德之事,真是我辈读书人的耻辱!”

    “对,其言可诛!”

    面对群臣呵斥辱骂,杨士聪硬着头皮道:“鼠疫横行,此间威力大家也看到了!严重性已经超越了孝道,当以大道之法,让附身瘟疫回归天地!”

    朝会争吵热烈,朱慈烺即时终止,就此作罢。

    第二日,杨士聪坐船自海上反还广东,一回到广东,他立即下令收集感染鼠疫而亡的疫尸千具,并将之集中在城外焚烧火化。

    闻讯的江南文人口诛笔伐,民情亦是汹汹,纷纷指责杨士聪丧尽天良,请奏太子将之诛杀,以平民愤!

    在漫天的奏本中,朱慈烺强行按下此事,并拖延了一个多月,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广之地的疫情得到大大的缓解,死亡人数急速下降,感染之人也越来越少。

    当杨士聪再次出现在南京城时,上奏道:两广之地再无感染鼠疫之人,臣请天下效仿!

    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不信这个邪,决定亲身前往广东视察,揭穿此獠的真实面目,然而当他乘坐快船抵达广州时,发现此地已经解除了封城封路,往来之人不断。

    李邦华亲身巡视了几个地方,又微服私访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杨士聪没有说谎,广东疫情真的退去了!

    李邦华当即上书,奏请各省效仿两广之法,焚烧病尸。

    不过他到底怕得罪天下读书人,便在后面加了一条:请朝廷为火化者赐棺入土安葬。

    此事震动了整个江南之地,朱慈烺自然表示同意,又下令将患者接触过的家具、用物等一并焚烧,损失由当地衙门补偿......

    经过数月的宣传,大量银钱和粮食的投入,各地严厉的监控预防,江南各省疫情渐渐好转,鼠疫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除长江沿岸各府县,南方各省陆续解除封城封路。

    这一场防疫战下来,朱慈烺数年之间囤积的粮草几乎见底,加之北方鼠疫依旧泛滥,他不得不推迟大规模举兵北上扫除流寇的计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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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科的学霸总是耀眼明星,改变世界的似乎也总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等等类似的理科天才,高傲的理科天才心目中,“文科是什么,没听说过“,但是,理科改变了世界,而文科,统治了世界,这里,是一个学霸文理双向发展的故事。学霸的经济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学霸的经济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学霸的经济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