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一章 绝世独立(4000)
该死的,都在干些什么玩意儿,远处码头上的情景,夏玲玲能看见,他杨审之自然也能看见。
他拼了命的来拦住夏玲玲的奔马,真的是差点就把小命给丢了。
费尽辛苦和口舌,终于是拖延了这么些时间,紧跟着又跑的满头大汗的,谁知道那些人在蹭的什么鬼,到现在都还没把事情办完。
说来说去不过是些不成器的护卫,顶多还有些护镖的人,有夏玲玲的安排打底,这么多人,竟到现在都还没拿下。
甚至都没看到点能成功的希望,杂七杂八的人乱作一团麻。
当这面,杨审之可不敢发这样的牢骚,也就这会儿在心里嘀咕抱怨一番。
“呵呵。”不管心里怎么想,杨审之面上还是尬笑两声,然后又说道:“恐怕这不就是为了等小姐你来。”
“毕竟,我回峰派还是讲点道义的。”他说起这些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哼。”夏玲玲冷哼一声,又回头看着杨审之有些好笑的说道:“别的我倒是没见识到,杨兄你这脸皮倒是有够厚的啊。”
“惭愧惭愧。”杨审之继续尬笑。
不过夏玲玲倒是没什么功夫和他在这儿废话了,一挥鞭子就朝码头赶去,杨审之紧随其后。
码头前,那艘大船之上,鲜红的血液顺着木板缝隙不住流淌,画起了歪歪扭扭的地图。
依靠在船栏边,夏象望着前方,视线一阵模糊,甚而都出现了重影,先前与窦岐初一战所造成的伤势,到的现在都还未痊愈。
此刻又有了些伤势复发的征兆,那一剑当真是了得,凌厉的剑气至今还残留在他体内,不过是被他暂时封存起来罢了。
又在船头大战了一场,杀敌**,已有了些疲软的感觉,最关键的是剑气的封印都有些松动了。
若是再战下去,封印彻底破灭,窦岐初那道剑气便会再次于他体内肆虐起来,内忧外患呐。
刚喘没几口气,眼前三人又抬刀冲了上来。
护送这躺镖的人,实力不怎么样,可蚁多咬死象啊。
啊——
嘴里大吼一声,夏象横起手中长刀便再次冲了上去。
迎面三刀霍然压下,铿锵一声,被夏象一刀尽数拦下,可终究是力有未逮,对方三人一用力刀背便压在了夏象的肩膀上。
后槽牙用力咬紧,两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太阳穴青筋凸现。
可结果,握刀的右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了,双腿慢慢的下弯。
“去你亲娘。”在心底怒骂一声。
转而双手握刀,眼看着就要功成,斜前方又蹦出一蒙面男子,刷的一刀,犹如匹连一般,正劈在了夏象肋下。
咚的一声,双腿彻底的跪了下去,夏象嘴里嘶嘶的抽着凉气,眼前已变成了一片血色。
殷红的鲜血瞬间染湿了衣裳,滴滴答答的落在了船板上。
有心想要一瞬间爆发出内力,将眼前这几个杂碎解决掉算了。
可死在元御阁窦岐初的剑气下,他怎么想怎么窝囊,怎么想怎么不甘心,他不服气啊。
与其被窦岐初杀死,倒不如死在这几个名不见经传,连脸都看不见的人手上。
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浑身更是疼痛,眼皮越来越沉重。
突然,握刀的手一轻,加诸在刀上的力气全部消失了。
“我夏玲玲的护卫,就死在这几个下三滥的手中,我颜面也无光。”
紧跟着便听到了小姐的声音,夏象彻底松了口气,强提一口气,勉力简单的将伤口包扎起来,眼皮再也坚持不住,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不过是倒下了一个人罢了,放在船板战场上并不显眼。
这里四处都是喊杀声,现在场面更是愈发的混乱。
只粗略一看,就至少有四方势力在此,护镖的人,夏玲玲安排的人手,旁边船上雷家的人,外加上回峰派。
只见夏玲玲一人,便在船板上左冲右突,手起拳落,掌下无一合之将,真就如杜季所说的那般,母老虎入了羊群啊。
几个眨眼的时间,夏玲玲的身周便清出了一片空地。
行走江湖,女子用剑鞭等兵器的较多,简直鲜少见像夏玲玲这般,赤手空拳来去如风的姑娘。
先前在官道上,那抢了许大统领马匹的人算一个,今儿这夏玲玲算第二个。
场间多了夏玲玲这么个人物,局势反倒是明朗起来。
大部分人都畏惧的,远离了夏玲玲的那个小圈。
本来还打的起劲,但打到现在她反倒是冷静下来,站在船板中央,往四下一望,眼露狐疑之色。
不应该啊,铁山派不该如此蹩脚啊,再加上他们护送的是那页秘籍,怎会如此的不重视。
就这么些大猫小猫三两只,又能起的什么作用?
但又不可能是找错了,眼下这些人的反抗就明确的告诉了夏玲玲答案。
她不相信夏象这粗枝大叶的人,也得相信李真的老道。
没用太多的时间,杨审之便从一堆乱麻里找到了他们回峰派的人。
待问清楚了情况以后,杨审之才回过味来,知道为啥到现在都还没拿下。
弄了半天竟然还有不清不楚的第四方势力,在其中当搅屎棍呢。
雷青峰躲在自己妹妹身后,闪让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再时不时的抽冷子来上一刀。
就这刀都还是他从地上顺手捡的,也不知是捡的谁的,如今的雷大少爷,当真是个少爷,腰悬玉佩香囊,伸手不拿二两。
其实这次他在家里闭门思过就好,本是不用来的,关键他还放不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当妹妹的都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这个作兄长的可不想窝在屋里,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呐,终究是个爱面子的人。
“妹妹,咱们这货还能不能夺的回来了,我看这形势不容乐观啊。”
雷青峰从左边又一刀劈出去,将一男子拿刀的右手劈断了,还镇定自若的和雷小小耳语道。
看的雷小小一阵无奈,他兄长到现在都还搞不清楚,他们此行所来的目的是什么。
哪是看得起这一趟货物,虽说是比较值钱,但又如何能被他们雷家放在眼里。
他们是为了那页秘籍啊,这可是他们雷家当初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借着万安镖局的机会,从宫里偷运出来的。
在如今这个年头,那一页秘籍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虽然具体是什么秘籍,她也不清楚。
以她们兄妹俩,或者说以他们爹在家族里的地位,还不够资格知道这样的事情。
一想到这个事情,雷小小的心里就多了几分悲凉。
人都说天家无亲情,搁在他们雷家亦是一样的。
转而想到雷青峰的情况,雷小小又有些好笑,你别说,他两兄妹这样一前一后的来,配合的倒还挺默契。
两人一刀一剑,进进出出的倒是还杀了不少的人。
如此乱的形势下,雷青峰这三脚猫的水平还能保持好手好脚的,没受什么伤,也是殊为不易。
“行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哥你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
雷小小说话间一剑又出,杀一人,带起一捧血雾,掌中一口秀剑,耍的越见几分功力,比起当初在晴川客栈时,更添几分凌厉。
“呵,这个妹妹你放心,你哥我自保错错有余。”话说早了,一分心,身后就来了一刀,险些就是三寸长的一道血口。
好不容易躲开了之后,反手就是一刀劈了出去,将那人劈翻在地,还又往雷小小身后躲了些。
此时眼神正看着前方,一紫衣女子手段悍猛,让雷青峰讶异非常,但心里想的却是这姑娘恐难嫁人了。
本来雷青峰觉得他妹妹往后都难嫁人了,想不到今儿见识了真的母老虎。
于此同时,雷小小自然也看到了那女人,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底。
此事之前,他可没有想到为了抢这趟镖,会遭到大德郡如此猛烈的抵抗。
在这个女人出来之前,也没有想到大德郡还会有这么一个人。
一朵朵的黑云,在天上又飘摇起来,不过一柱香的功夫,遮挡了半边月亮。
船头上的火把越亮了几分,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响了起来。
闻声,雷小小霍然扭头转了过去,待看清那犹如长蛇一般的军队时,不说二话,一把拉起雷青峰的手臂,架着就跑。
“去……去哪儿你这是要啊?”雷青峰跑的鞋都跑掉了一只,开口问道。
“别说话,快跑,再晚了,想走也走不掉了。”雷小小头也不回的呵斥一声。
虽然搞不清楚是为何,但妹妹的话他一向都是听的。
就在雷小小拉着雷青峰,两兄妹谁也没知会一声的跑了之后,那军队也已经到了近前。
但场间的战斗丝毫没有弱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激烈了几分。
夏玲玲一身紫衣紧贴着曼妙的身躯,踩着船板一跃而起,倒翻上了船延之上,双臂一展,砰然一声巨响,四周仁河水倒立八丈之高。
以那水淹之势,猛的倒灌上了船板,哗啦啦的水,淋了在场所有人一身。
一身衣衫湿透,海水里混合着鲜血,阵阵的气味闻之令人作呕。
大雪天的,被这冰凉的河水兜头一浇,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浑身僵硬着保持着上一瞬的动作,只有眼珠子还在转动。
雪继续下,而雪夜下的这个画面却好似定格了一般。
“冷静了吗?”场间清晰的响起了夏玲玲的说话声,一头黑发在风中飘荡。
四个字在上空回荡,却没有人回答她。
杨审之躲的够快,也难免被浇了一头,此刻看着双足点在船头,身披月光的夏玲玲,犹如武神一般。
从未有哪一刻,杨审之觉得夏玲玲这么有魅力过。
大概,这就是王八看绿豆,看上眼了?
刚想到这儿,杨审之激灵一下,打了个冷颤,心中暗呸一声!我这是想些什么玩意儿。
仿佛是配合着夏玲玲的话语一般,军队来的刚刚好,宁易为首奔在头前,哒哒的马蹄声渐止。
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宁易微微垂下他身为守备大人的头颅,双手抱拳说道:“臣宁易,率众见过城主大人!”声音铿锵有力。
数千人在其身后高呼城主二字,这一刻,万马齐喑。
“这里,是大德郡。”夏玲玲检阅三军一般,眼神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上,一字一字说道。
……
城外风雪飘摇,大河滔滔,城内静若处子。
杜如疑杜大人的府中,一间略显昏暗的屋子里。
杜季朝着眼前这位自称是三皇子殿下来使的人,躬身行礼。
“杜公子多礼了。”这位容貌甚是年轻的男子微微颔首,一笑说道。
男子嘴上说的淡然,心里却转过了数个心思。
事情发生的突然,他是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杜如疑这个老狐狸,怎么会想要将他儿子带来,这样的事情带着什么样的目的。
谈这样的事情,还要让其儿子旁听是做甚?从来没听说他这个儿子,有什么能力啊。
难不成是为了表明他的态度?
表明他完全不想插手这件事的态度,所以才让他儿子旁听,表示他并不想答应什么。
只可惜,时间太紧迫,不容许他再多想些什么了。
“杜大人对刚才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男子望着对面,隐没在灯光后的杜如疑问道。
微弱的烛火,也不知这封闭的屋子里是哪儿来的风,飘摇的烛火中杜如疑的面容忽明忽暗。
“来使刚才说的什么,我听得不是太清楚,劳烦你再说上一遍。”杜如疑右手摸着桌面,笑的跟个弥罗佛似的。
但说出来的话,是笑里藏刀呐,男子双眼平静的看着杜如疑,又看了杜季一眼。
“季儿是老夫的孩子,要说什么,来使不用避讳着他。”杜如疑仿佛明白对方要说的是什么,笑呵呵的又说道。
老狐狸,你这是在给我下套啊,好,我既入了你的套,又如何。男子心里暗自想到,脸上却稍有了些为难之色。
仿佛是下了多大的勇气一般,男子缓缓开口说道:“好,那在下便说的简短点直白点。”
“杜大人,再造一次反,可敢?”
第两百八十二章 换了人间(4000)
来使声音说的低沉,面色显得极其郑重,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杜季有些迷糊了。
满脑袋雾水,造反?这话听着真是稀罕,如今在这大德郡里,他们岂不就是反贼的身份了,还需要造什么反?
难不成真是他不学无术,连三皇子来使与自己父亲的对话都听不明白了?
刚想到这儿,就听自己父亲嘴里轻笑一声,然后说道:“来使可是说笑了,如今老夫已做的是抄家灭族的买卖了,又要造谁的反?”
还好,连父亲他也不明白,杜季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如今的大德郡就是无垠之水,无根之木,杜大人真就放心将身家性命整个栓在那女人身上?”
“这是一场豪赌,您赌的起吗?亦或是,以大人您的聪慧,真以为用这一城之力,就能抗衡腾出手来的朝廷吗?”
对于父子两人略带嘲弄的眼神,男子直接选择了无视,一番话说完,依旧平静的看着杜如疑。
“哈哈,赌不赌得起,就不劳你们操心了。”杜如疑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转而又说道:“再者说,赌不赌得起都已经赌了,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吗?”
他爹的这几句话听得杜季频频点头,简直说的太准确了。
现在的夏玲玲就好似杜季的梦魇一般,虽然被夏玲玲骂的狗血淋头,可打心眼里还是不敢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更好的选择,在下来了之后便有了。”来使第一次笑了起来,伸手指着自己说道。
“哦?”杜如疑摸着下颌看着来使,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但并没有立即作答,这事不是分毫间就能做出决定的,杜如疑沉默,杜季却拼命的给自己父亲使眼色。
“时间紧迫,还望杜大人早做决定,今夜可不是个好时候呐。”来使微微点头,皱着眉头说道。
......
这里是大德郡,几个字在整个上空回荡,在耳边响彻不绝。
一众铁山帮的护镖人,望着河岸上的兵马,一颗心已沉到了谷底,如今大船靠岸,他们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来了我大德郡的东西,岂有让其溜走的道理。”夏玲玲双手下压,看着船上众人又道:“放下屠刀,我大德郡可给诸位一席安身之地。”
言语戳其软肋,军队为其后盾,双管齐下,不攻自破。
当啷一声轻响,有第一个人将刀放下,紧跟着七七八八的人便都放下了手中之刀。
三年前圣上血洗江湖的一战,真个是断了江湖的气脉,如今的人,越来越容易让下手中之刀了。
即使还剩下没有将手中锐刃放下之人,环顾左右,也再没了反抗的心思。
“宁易,搬箱回城。”夏玲玲面色严肃,转头看着宁易挥手说道。
“遵命。”宁易拱手领命,转身指挥手下一个接一个的步上大船。
望着已经控制住整个船上势头的将士,宁易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这件事对夏玲玲来说有多么重要,他自是知晓的。
眼见此刻事情已成,夏玲玲一高兴,可能就没工夫降罪谢尔冬了,自然也没心情再理会他的事情。
一个个的箱子陆陆续续的离船,一众铁山帮的弟子不再有丝毫反抗,甚至看也不看,倒是雷家的人心头愤恨,似是十分不甘。
时刻注意着船上众人的神情,夏玲玲心头先前的疑惑,非但没有消除,反而越加的深了。
那便是,既然护送的是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这些人为何如此不济事,甚至他们现在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些。
突然,夏玲玲心头警兆顿生,一颗心突突的跳动,似有所觉的往正前方看去。
不知何时,一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已经站在了大船的桅杆之上,双手自然下垂,就那般静静的看着下方,身穿深蓝太监服。
“来者何人?”夏玲玲神色平静,却浑身紧绷,背在身后的双手以握紧成拳。
即使眼前人一动不动,但那股好似山岳般的气势,带给她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声音远扩开来,船板上四面之人,无论是谁,皆寻声朝头顶望去,唯见那桅杆独立冷风之中,其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人影?难不成这女人她糊涂了?
“姑娘拿我大魏的东西,还来问我是谁?”
当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四周之人才豁然发现船板中央站着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犹如鬼魅一般,不由得纷纷避让后退。
闻声之下,夏玲玲的瞳孔骤然一缩又恢复如初,先前的动静,就连她也只是看清了些许。
这已然不是身法轻功的本领了,而是功力远胜于她啊。
“不知来的是大内监哪位掌印大人?”夏玲玲继而问道。
“掌印的几位大公公,诸事繁忙,圣上便遣我吴松这个闲人来走上一遭,好拿回宫中之物。”来人自然便是大内总管吴松,此言一出,与众皆惊。
整个船板上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仿佛是一会儿,又仿佛过去了很久,才听见夏玲玲吐气开声:“不知这里哪样是吴大总管的东西。”
“要的不多,一张纸就好,拿完我便回宫复命,就不多耽搁城主大人你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吴松眼神看着四周的木箱。
长长的吐出一口白气,夏玲玲轻声说道:“宁易。”
“末将在。”
“为吴大总管,开箱。”
......
今儿的夜似乎格外的漫长,京都大城之中,无数的朱紫大臣于此时难以安眠,礼部尚书推窗望着天上星月,双眉都皱成了川字,眼波倒映着星光,低声呢喃道:“明儿就是圣上早朝的时候了啊。”
三日之期已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越是难以心安,总觉会有大事发生。
黎明时分,一辆辆软轿在足以八马并架的大道之上打挤,通往朱漆金珠宫门前的这条大道上,很久没出现过这样的情况了。
天微亮,满朝文武已在金殿之上站好,静候圣上到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待所有人看见从那殿后走出的身影时,都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吏部尚书险些扯掉了自己胡须,文史大臣啊的一声后咬破了嘴唇,只观满朝大臣的神色举止,当真是精彩纷呈。
一袭白龙袍,身形微胖的太子殿下,缓缓在龙椅上坐了下来,依旧是一脸敦厚老实的模样,望着朝臣低声说道:“怎么?诸位大臣看见我,十分惊讶呐。”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身边好友,一时间竟无一人应答。
整个金殿安静了约莫几个瞬间,还是已故阁老大人的下属,中书舍直事张大人出列朝着龙椅上高坐的太子殿下拱手问道:“敢问殿下一句,圣上他?”
“父皇身体抱恙,已然在床上躺了多日,特令我暂摄朝政,今儿朝议断不能再断了。”不待张大人问完,太子殿下便抢先道。
紧跟着又望向了站在龙椅右侧的掌印太监齐闲,齐闲微微躬身,上前半步朗声说道:“有圣上口谕在此,确是圣上他亲口吩咐。”
“诸位大臣,可还有异议?”太子殿下憨厚的笑了笑,见诸位大臣继续不答,转而望向了中书舍张大人;“张大人可还有异议?”
“臣,无异议。”张大人施礼后摇了摇头,退回位上。
“好,既然诸位皆无异议,我今儿便与诸位大臣论一论西岭夏家造反的事情!”
说着,太子殿下已经拿起了手边一份奏章,刚刚翻开要说话,却见左边金牛大将军悍然出列,不丁不八的站在朝堂之上,仅仅拱手以道:“我戴斗,有异议。”
“哦?戴将军有何异议,说说看。”闻声看去,太子殿下重又将手中奏折放下说道。
“戴斗请见皇上。”金牛大将军双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看着太子殿下说道。
“父皇抱恙在床,事先早有吩咐,不见朝臣。”太子殿下仿佛丝毫不在意戴斗的无礼,迅速回答道。
“只愿一睹圣上面容,戴斗事后不惧任何怪罪。”金牛大将军分毫不让,说话铿锵有力。
“不能违抗圣上命令,不允。”太子殿下老实巴交的摇了摇头。
“既然太子殿下不允,这早朝我戴斗不上也罢。”说完双手一挥就朝殿门外走去。
不过刚转身走出两步,就见太子殿下看着掌印齐闲问道:“不尊圣令,咆哮金殿,自顾退朝者该当何罚?”
“当庭仗三十之罚。”齐闲躬身应道。
“礼部尚书大人。”
“臣在。”
“齐监说的可对?”
眨了眨眼,礼部尚书终是微微颔首道:“无错。”
“将军稍慢一步,待挨了三十庭仗之后,再走不迟。”太子殿下笑呵呵的朝着戴斗的背影招了招手说道。
闻言,戴斗兀的转过身来,双目直视着太子殿下道:“我戴斗乃金牛大将军,祖上有建国、开疆、拓土之功勋!”目光颇为嚣张。
一言说罢,掀开下摆的袍襟儿,露出一块金边镶玉的吊坠,一双横眉怒挑:“此乃太宗皇御赐之坠,我看谁敢动我。”
双目环视一圈,吓的刚要上前的两个卫士进退不得,在金殿之上可算是耍足了威风。
“啊,原来是太宗皇帝所赐,金牛大将军好生了得啊。”太子殿下皱着眉,微有些肥胖的脸颊挤做一团,转而摆了摆手:“这样吧,齐监给拿掉好了。”
语落,齐闲悍然出手,右手成爪出手如电,朝着那戴斗的腰间一吸,吊坠便到了手中。
“哎呀,现在打得了。”太子殿下笑迷了眼,说着啪的一声,一巴掌重重的落在了金案之上:“打,三十,少一仗不可。”
“金牛大将军乃我大魏社稷之臣,祖上又有如此丰功伟绩,若打的少了是驳了其脸面,叫其列祖列宗也无光。”
闻言两卫士大步上前,分左右一把架住了戴斗拖着就往门外走,后者嘴中连连叫喊:“胡闹,你这是胡闹,我乃金牛大将军,谁敢动我......”
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拖出了大门,紧跟着大门被关上,门后直传来戴斗的惨呼之声,一边呜呼哀哉一边还高呼他祖上的大名,只不过声音越来越微弱。
在这个声音下,太子殿下望着下方一众朝臣轻语;“可还有大臣有异议的?”
“既无异议,好,咱上朝。”太子殿下重又拿起奏折,说话就与普通老百姓闲话家常一般。
这番早朝上了足足两个时辰,待早会结束,百官陆续离了殿门,直到离的远远的,才有百官三三两两的悄声议论起来。
礼部尚书一路脚步匆匆,未与任何人说话,径直出了宫门乘上轿后长舒一口气,掀开轿帘回首望着宫门,喃喃道:“向来是想好的不灵坏的灵,这天真就是变了啊。”
整个大殿空空落落,独独剩下太子与齐闲二人,太子殿下往后深坐,靠在了椅背上,双手放在金椅龙头扶手之上缓缓抚摸。
“这龙椅坐着膈应啊,如坐针垫。”太子望着天花说道。
“可殿下还是不愿起来。”齐闲在侧说道。
“哈哈哈,起来?至死方休。”太子殿下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笑的毫无顾忌,似疯。
笑到最后发出一阵咳嗽,这才坐直了身子看着齐闲道:“那位金牛大将军如何了?”
“拖着半死之躯,还没能走出宫门就死了。”齐闲摇了摇头啧啧感叹道。
“三十仗都挨不住,金牛大将,呵。”太子摇头起身,朝殿外走去,边走边道:“走,是时候去煌阳宫见见三弟了。”
缓步跟在太子身后,望着其微胖的背影,齐闲心头一时间颇多感慨,都说他们太监是没了根儿的人,心狠,如今看来,尚不及殿下五分。
殿下他这是笑啖血肉呐。
从金殿到煌阳宫不远,但两人在宫中步行也是走了好大一会儿。
待抵达煌阳宫时,内里已飘出饭香。
煌阳宫两位大人将太子殿下迎进宫中,却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听得殿下怒吼之声从宫中传出。
只见三皇子一脸血,犹如死狗一般,躺在庭院之中......
第两百八十三章 小人物的手段
“咳咳咳……”
匍匐在宫中庭院的地面上,三皇子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脸前的地板上洒落斑斑血迹和一颗白色碎牙。
一身锦衣华服沾了满地尘土,已变得凌乱污秽不堪。
顾不得起身,也顾不得擦干净嘴角血迹,三皇子跪趴在地上,朝着门厅方向不住磕头,同时后背还微不可查的颤抖着。
心情已然平复,太子殿下将碗中最后一块鱼肉吃进嘴中,细嚼慢咽的吃过饭后,擦了擦嘴。
抬头看着垂手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位大人,一位乃煌阳宫的长使,一乃仪使。
“这假货,是二位大人什么时候找来的?”太子殿下平静的看着两人,轻声说道,平静之下有波涛。
闻言左右两人霍然一惊,尤其是那位胡须花白的仪使,惊叫一声:“殿下。”
“我俩可是什么也不知啊,就在殿下您到来之前,我俩都还以为是三皇子呢。”
长使大人紧跟着又点头说道:“确是如此啊。”这两人在三皇子宫中为官,那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说起慌来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哦。不知。”太子殿下恍然点了点头。
转而眼神落在两人脸上,“你二位与三弟朝夕相处,竟然到得如今都还没有发现异常,是不是太蠢了点?”
“呃……”两人一时噎住,还是长使反应迅速,开口道:“是我等年老蠢笨,已不适合留在这煌阳宫中为官,稍后便会向皇上请辞,告老还乡。”
今儿早朝的事情才刚刚过去,之后太子殿下便来了这宫中。
所以二位大人还不知就在过去的两个时辰里,到底发生了如何巨大的变化。
“父皇,两位大人就不用见了。”太子殿下缓缓摇了摇头。
“煌阳宫发生如此惊变,堂堂大魏的三皇子在尔等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能被调换。苦了我三弟还不知被有心人如何利用,是死是活,两位大人还有何颜面见圣上!?”
“既然两位说不知,好,姑且就当是不知,不是你俩在背后阴谋算计,那两位也摆脱不了这失察之罪。”
语气逐渐拔高,太子殿下更是不给两人说话的机会。
又道:“因尔等失察,导致三弟下落不明,随心所欲,至天家血脉不顾,终已酿成大祸,愧对当初父皇的信任,现免去二人长仪使之职,交由大内监查明事情真相。”
一番话说完,两位大人一时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见齐闲已躬身应道:“遵命。”
“我俩乃煌阳宫属官,殿下怕是没有这个权利。”长使说着看了齐闲一眼,心里已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啊,是了,二位大人还有所不知,父皇已令我暂理朝政。”说罢太子殿下也不再赘言,起身就朝外走去。
齐闲看着两位大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两位,大内监有请。”
望着齐闲的脸庞,两人此时才有了些害怕,大内监是什么地方,他两可不是不知。
先前世人形容元御阁时,曾流传过这样一句话,进去是人,出来是鬼。而深居宫中的他两,更知道大内监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当初与三皇子议时,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一幕,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早。
看着齐闲的人,却好似从他身后看到了无穷无尽的深罗鬼域,一时间毛骨悚然,产生了浓浓的惧意。
不管身后会发生什么,总之交给齐闲他放心,出了厅门,没两步便跨出了屋子。
正看见那西贝货三皇子跪在地上,身前已满是血迹。
听见脚步声,‘三皇子’抬起头来,只见其额头殷红一片,开口就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按照吩咐来的,求殿下饶过小的一命呐。”
说罢头又重重的磕了下去。
虽然知道是个假货,但看着这张与三弟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如此跪在脚下磕头求饶的样子,太子心里仍旧感到了一丝快意。
眨眼间回过神来,太子摇了摇头,悠悠叹息一声:“终究不是他啊。”以那个人的骄傲,宁死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走上前几步,太子殿下没有去问这个西北货是听的谁的安排,都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无需多问。
而是直接站到了其身前,对方只能看着太子殿下的鞋尖。
“抬起头来。”
闻言‘三皇子’缓缓抬头,即使如此仰视,也只能看见太子殿下的下颌。
“你姓什名谁?”太子殿下沉声问道。
“小的黄丙,在家中行老三……”跪着的人一五一十的回答道,将来路等都说的一清二楚。
“想活命?”殿下微微一笑。
“想想想。”黄丙一个劲儿的点头。
“说说,你除了这张脸以外还有什么用处。”
盯着黄丙这张酷肖三弟的脸,太子殿下心头萌生了诸多想法。
即使此人再无什么别的用处,他也会暂时放其一条生路。
但没想到,黄丙接下来的一句话,竟带给了太子殿下惊喜。
为了活命,黄丙想破了脑袋挖空了肚肠,什么上过学堂,会读书识字,追鸡撵狗的本事都说了出来,太子都只是摇头。
最后实在是想不出了,黄丙才弱弱的低声一句:“小的……小的还会造假。”
“造什么假?”太子眼神一亮,来了兴趣。
“不瞒殿下,小的赖以谋生的手艺就是造假,印章字迹包括古玩玉器,都可。”不知道成与不成,说完之后黄丙便忐忑不安的看着太子殿下。
“可堪一用,起来吧。”无论心里如何想,太子面上都十分平淡,在黄丙起来之后,才道:“待会儿去书房试试,就先仿个三弟的笔迹看看。”
“好的好的。”
二人说完,殿下在前,黄丙在后,等到了书房,拿起笔墨纸砚,模仿着写了一首三皇子的小诗,太子拿起纸张一瞧,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你能继续活着了。”
“谢殿下不杀之恩,黄丙定当肝脑涂地,死而后已,鞠躬……”
“打住,以后记住,少说些废话。”
“诶诶。”
第两百八十四章 三日杀一人
嘴上期期艾艾的答应着,黄丙站在太子殿下身后,不敢再多说半个字。
“再瞧瞧你那造假印的本事,就这三皇子的文印吧。”
此地是煌阳宫三皇子书房,鸡翅木的桌面上自然摆着各式印章。
太子殿下顺手拿起一块,递到了黄丙身前说道。
后者伸出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握在手里刚瞧了一眼便道:“殿下,小的从未仿过如此名贵的宫中之物。”
“怎么?办不到?”
“不不不,办是能办,只是不知其中还有无别的什么诀窍,小的需要和宫中雕刻印章的人交流过后才能下手。”
黄丙捏着印章,翻到底又看了几眼说道:“况且,小的在这宫中,也缺少顺手的工具呐。”
“这好办,我会吩咐印师来见你,至于工具,你想要什么,我便令宫中匠人打造什么。”
“谢殿下。”
之后自有小太监领着黄丙离开,书房独剩下太子殿下一人,其推开窗户,望着湛蓝天空的东边方向。
心里暗自想到上次胭脂河上花灯会一事后,他才来这宫中探望过三皇子,那时的三弟还不是黄丙。
从刚才的问话中,他知道了也就是那次以后的第四天,这宫中的三皇子才换成了黄丙。
不愧是我那位文武双全,智慧过人的三弟啊。
冒险再入这皇宫虎口不说,更是算准了他这位当兄长的会来探视,亦知道黄丙骗不过他的眼睛。
此事听来简单,却不想是以死局赌生局,天下间又有几人敢如此行事,最后还成功了。
“这讨喜的人就是好办事啊。”太子呢喃一句。
不用想他也知道,三皇子能够带回一人,又离宫而去,少不了这皇宫大内中诸多人的帮忙。
那时的他还没有大权在握,还是个维诺软弱的太子殿下,对宫中的掌控不如今天,就这样让其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这一出皇宫就带回个黄丙这样的人,二出皇宫,自是所图不小。
即使是当了太子之后,他都依旧如此的小心谨慎,可不就是因为他这位三弟非等闲之辈啊。
“可惜,时也命也,三弟,等着收为兄送你的这份大礼吧。”太子五指收紧,抓穿了那纸黄丙写就的小诗。
咚——
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
“启禀殿下,驻太清山的许大统领回京了,正在候在金门外说是有要事请见皇上。”
……
都午时了,温暖的阳光洒在河面,岸边的白雪消融,今儿天空中也没再飘起雪花。
胭脂河畔依旧是如往常般热闹,好似他们都不知道,昨夜临近胭脂河段的码头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的码头也早就恢复如初,扛包卸货,吃饭闲聊,一切都按部就班。
血迹被雪水冲淡,被土壤掩盖,唯有依旧停靠在河边的那艘大船,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大德郡城中,之前的夏府,如今的城主府中。夏玲玲坐在上首,左右分别坐着回峰派杨审之与守备宁易。
“说说,审之可有什么高见。”
夏玲玲此时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并且对昨夜做出那些事情的杨审之还能如此亲近,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那页从宫中出来的,疑是剑阙钱庄破星十六剑的秘籍,没有落入任何人的手中。
是的,任何人,也包括那晚突然出现的大内总管吴松。
就在昨夜,随着夏玲玲开箱二字出口,无论再如何的不甘心,都只有认了。
形势比人强,别人或许还想要掂量掂量吴大总管的本事,她夏玲玲可不会犯傻做无谓的牺牲。
先不说在这大河之上,她这数千人马再加上一个她,能不能留住对方一个内力至少十重楼的大高手。
即使是留住了,也必定是十不存一。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随着一个个箱子揭开,的确每一箱都是从皇宫流出来的珠宝。
但都没有找到那页秘籍,夏玲玲皱着眉头,命令手下将每个箱子挨个倾倒在地。
可即使如此,也依旧没能找到,别说是秘籍了,就是一张废纸都没见着。
“搜身。”夏玲玲望了宁易一眼道。
在场诸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跑,包括地上的尸体也没放过。
然而衣服都扒干净了,最后也是一无所获,船舱船板等都未放过,就差将整个船翻他个底朝天了。
“城主大人真是演的一出好戏啊。”吴松拍了拍手,笑道。
“不管总管大人信与不信,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可否有你要的东西,有便拿走,没有,那我也没办法了。”夏玲玲看着满地货物说道。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夏玲玲摇头。
“没拿到那页秘籍之前我是不会走的,给城主大人您三日时间。
三日后若是交不出东西,我便杀你将士一人,再交不出,第二日便是十人。”
话说到最后,声音是飘在空中,船板上已看不见吴松的身影。
这番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在耳里,气的夏玲玲将一口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她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威信与气势,经吴松这没鸟的老混蛋一折腾,大受打击。
和吴松这混蛋比起来,眼前的杨审之无疑就要顺眼不少了。
“不好办呐。”杨审之自来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结果一开口就是不好办几个字。
夏玲玲搁下茶杯,双眼隐有怒意,看着对方道:“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回峰派在大德郡身上投入这么多,不想血本无归吧。”
之所以不着急的原因,便是夏玲玲觉得此事倒也不是无解。
她再加上回峰派的‘碧眼青狐’,再有长燕派的助力,当能和那老混蛋一战,未必真就怕了他吴松。
“呵呵,小姐莫怒,难办不是不能办。”杨审之笑了笑。
“审之教我。”夏玲玲眼神一亮。
几家欢喜几家愁,天下第一客栈内今儿中午的生意好到令人难以置信。
前几天的事情彻底发酵,客人络绎不绝,不出半个时辰,招牌菜悉数卖空。
望着满满当当的大堂,来投宿的那位古怪男子目瞪口呆,双手摸着护栏低声呢喃:“这与我想的不一样啊……”
第两百八十五章 我背上的是三份人情
应是听到了这男子的呢喃,依旧是女扮男装的裴姑娘走到护栏边,转脸看着男子笑呵呵的说道:“咋样,没想到吧?”
“没想到。”男子下意识的摇头回答道,脸上依旧还残留着讶异的表情。
紧跟着又转过头来看着裴姑娘,神色疑惑:“这客栈的菜真就如此好吃?”
像是生意好的客栈酒楼什么的他也不是没见过,可像先前那般,客人为吃争抢一道菜,险些打起来的场面,他是真就没遇到过了。
关键还不止如此,那些得了菜的客人,仿佛有了莫大的荣耀一般,走起路来都带风。
坐下之后看着那些没吃到招牌菜的人,神色间说不出的得意,这可真是稀罕。
如果这家略显破旧的客栈,竟然会在午时坐满了客人,他还是会惊讶,但如果没有刚才所见的那些场面,他也断不会惊讶至此。
“美味啊,自然好吃,不然你以为下边儿那些人都是傻子不成?”
裴姑娘嘴上这般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朝男子背着的小包袱瞟去,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着。
即使是走出屋门这几步,男子都不愿意把包袱独自留在屋子里,她真怀疑这怪人养孩子会不会有如此上心。
“也是。”男子微微点了点头,其实刚才他真就怀疑过大堂这些客人都是傻子来着。
“来了!”裴姑娘突然喊了一声,男子一愣道:“什么来了?”
“香气,没闻到吗?”裴姑娘望着厨房的方向,深吸一口又说道:“这必然是七香水煮鱼的香气。”
经对方这样一说,男子抽了抽鼻子,别说,真还挺香的,忍不住道:“这厨子有一手啊。”
“废话。”裴姑娘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成了这天下第一客栈坚定不移的拥护者,不愿看到有人诋毁客栈的菜品,甚至是质疑都不行。
大概是第一次真正尝过了刘元的手艺之后,七香水煮鱼便在她心底扎了根?亦或是,那次一同在厨房共事?
又或者,别的什么时候?就连裴姑娘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想的有点远了,跟着裴姑娘又指了指柜台后挂着的那块贴着红纸的木板道:“你瞅瞅那个。”
顺着其手指的方向看去,男子细细读了一遍,不由得摇头苦笑道:
“我听世人商人言说,当客人的是大爷,搁在这客栈却是反了过来,客栈有如此规矩,生意还能如此之好,看来这菜的的确确是不凡了。”
“那是自然。”裴姑娘略有些骄傲的扬起了脑袋,一副别人夸客栈,她也与有荣焉的模样。
就是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一道道菜便陆陆续续的被徐明端上了桌,当那盖一揭开,满室飘香,对肚子饿的人尤甚。
咕咚咽了口唾沫,男子小声问道:“这菜多少钱一道?”
“几两银子吧。”裴姑娘随口一说,她在客栈蹭饭,倒是从来没给过银子,要给也拿不出来。
一想到对方可能是郑东西的师妹,想想刘元也就算了,没有强收裴姑娘银钱。
“不算贵啊,难怪,这些人趋之若鹜。”男子自言自语道。
闻言裴姑娘一挑眉头,看着男子诧异道:“哟,倒是瞧不出来,兄台你还是个富贵之人。”
能将几两银子随意挂在嘴边,还说不贵的人,不是装大瓣蒜呢就是真有钱。
“哪里,我穷人一个,不过是见的多罢了。”男子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多聊这个话题。
见得多?能见识得多的人,那也不一般,心里暗自想到,裴姑娘对其包袱里的东西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虽说客栈内的菜如此独特,大大的超出了男子的预料,但对他来说这明显算不得一个好消息,他本意是想找一家没什么人,安静的客栈住宿的。
不过现在既已住下,也没时间再去别处了,今儿还得再去看看那事能不能办成了,若能早一步成功,他也好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当下也不管这些客人吃的如何开心,男子背起包袱就蹬蹬蹬的走下了楼。
裴姑娘还满以为对方是听了自己的一番话,又见识到了大堂内的景象,忍不住要试吃了。
正为自己给客栈成功招揽到一个客人而开心,谁知那男子与徐掌柜的言语一番,径直走出了门......
走了,就这样,走了?裴姑娘眨了眨眼,十分不解。
转而又想到,也是,没人能抵挡的住我天下第一客栈美食的诱惑,既然吃不到,逃避,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诶,不对啊,他走就走了,把包袱也带走了啊!裴姑娘无奈的又走回屋去。
反倒是徐明望着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对方身上那股让他都隐隐感觉到威胁的气,从未彻底消失过,只不过是若有若无罢了。
突然,虫虫从后厨跑了出来,估摸着是才睡醒呢,揉着眼唤了一声:“爹。”
“啊,爹在这儿呢,乖儿子。”徐明说着蹲下身去,将虫虫抱在怀里。
“爹,我刚才睡觉看见娘亲了。”虫虫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徐明道。
“傻儿子,都跟你说了,你那个叫做梦。”徐明叹息一声,揉了揉虫虫的脑袋。
听完这句话,可明显从虫虫的脸上看出他脑袋不够用了,一脸纠结的小表情,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从天下第一客栈离开之后,男子一路朝着昨儿就探明了的方向行去,似乎本身就知道没多少希望,是急也急不来的,所以脚步不快。
走在一条条长街小巷中,还有闲暇看看四周的景致。
从掌柜的那问清楚了路,易阳长街不远,但他要找的那个地方可是不好找,昨儿也就是为了找着这个地方,很是费了点时间。
过不多时,男子走到了一条僻静的短街中,这条街走到头,有个略显破旧锈迹斑斑的小铁门,很难想象,就这样的铁门前竟然还站着个门童。
“又是你。”门童诧异一声,很显然他认出了男子。
“啊,又是我,还劳烦您通报一声,就说甘济道大邑郡守备下蒋枭云,有一事不明,请教乌鱼先生。”
即使是对一个简单的门童,自称是大邑郡蒋枭云的男子都显得十分有礼。
门童仔细想了想,发现来人与昨儿所说的不是同样一番话,这才略有些疑惑的点了点头,说道:“稍候。”一挥手朝里走去。
昨儿找到这门前来的时候,蒋枭云说的的确不是这番话。
他昨日来时,说的是烂驮山弟子蒋枭云求见乌鱼先生。
身份换了,也不知能否成功,所以蒋枭云此刻心里依旧十分忐忑。
进了铁门之后,门童仔细思索着前后差别。
什么道宗紫薇、佛门小莲花山,甚至七帮十六派,门童都多多少少的听过,独独这烂驮山他是闻所未闻,就更别说什么叫蒋枭云的人了。
姓蒋的他就认识一个,江湖十大高手榜上排第八的那位也姓蒋,来路倒是颇有几分神秘,刚好压了那位‘霸刀’一头。
排在这个位置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与霸刀一战胜之。
世人对于这位第八的高手,也就只有这么点了解,但都说其远不止于此,毕竟谁知道与霸刀一战的他是不是全力,其极限又在哪里,无人知晓。
门童脑子里的思绪纷飞,一时间不知飘了哪儿去,却被身后一声呼喊给拉了回来。
“李童儿,我说你是要去哪儿呢?”
闻声门童一惊,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垂首喊了一声:“先生。”
只见门童眼前站着一位脸颊消瘦满头白发的老者,精神头倒是十足,双目神采奕奕。
不过最是有几分可笑的是,其耳边发丝里竟插着一朵小黄花,颇有几分老顽童的意味。
黄花开的美,按理来说与老年人是不搭的,但搁在老者身上又觉得十分和谐,和谐的有些诡异,这便是蒋枭云口中的乌鱼先生。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你再往前走几步可撞门框上了,回屋去抄八十遍《卜罗经》静静心。”乌鱼先生吹胡子瞪眼没好气的说道。
“卜罗经都能背了。”门童小声嘀咕着。
“那就《天山经》。”即使是小声嘀咕,也没能逃过乌鱼先生的耳朵。
“天山经更是倒着都能背了。”门童继续嘀咕。
乌鱼先生瞪了门童一眼,开口即道:“脉八之世,生天语物。”
“来开利水,注源之已惠民普......”门童哒哒的还要继续往下,被乌鱼先生直接打住,背着双手就打算继续去侍弄他的花草。
两人这番一个字一个字的倒背《天山经》,关键还是一问一答,若被旁人知了去,定能惊掉一地下巴。
突然门童像是才想起什么一般,唤道:“啊,先生。”
“何事,说。”看着身前绿草,乌鱼先生头也不回。
“昨儿那人又来了。”
“不见。”神色平静,从二字中听不出乌鱼先生是何情绪。
“这次他说他是甘济道大邑郡蒋枭云......”不敢隐瞒,门童将先前那人的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
......
嘎吱一声响,铁门应声而开,从声音能听出这门是有多么的破旧。
“如何?”蒋枭云上前一步,略显几分急切的问道。
“先生答应见你。”说罢,门童让开了道,看着蒋枭云一脸喜色的步入门中,这才将铁门重新关上。
铁门后,偏东边的一间小木屋中,地面上铺着竹席,席上铺子软垫,乌鱼先生与蒋枭云二人相对而坐。
二人中间摆着一张鹤胆木的桌子,桌上一应茶具齐全,从壶嘴里飘出缕缕白烟,满屋盈香,其香淡而雅致。
“师叔。”蒋枭云微微弯腰,恭敬喊了一声,谁知乌鱼先生立即生气道:“谁是你师叔,呸,叫老夫乌鱼。”
“乌鱼。”
“呸,没大没小,老夫一大把年纪,你敢直呼其名。”
“师叔。”
“说了不是你师叔你还叫,老夫与那烂驮山早就没有了一丝瓜葛,再叫你就可以出去了。”
“......”蒋枭云一脸委屈,偏生还发作不得,支支吾吾的,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室内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吱吱呼呼的气息声。蒋枭云不说话,乌鱼先生也乐得清静,转而抬手泡起了茶来,此时水正合适。
大概过去了两杯茶的功夫,才听得蒋枭云开口说道:“时值天下大乱,甘济道四分五裂......”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合师叔心意,索性蒋枭云他也就不称呼了,直接表明来意。
一番话说完,蒋枭云满脸诚恳的看着乌鱼先生道:“我恳请乌鱼先生出山。”
举杯的手顿了一瞬,乌鱼先生搁下茶杯,面无表情的道:“是为了烂驮山的师门修行?”
“非也,是枭云欠了大邑郡守备一个情,其人于我有救命之恩。”蒋枭云说的口干舌燥,但眼前茶案上又未准备他的杯子,也不敢言语,就只好忍着。
“既是自己欠的情,便自己去还,请老夫作甚。”说罢乌鱼先生直接起身,就朝门外走去。
蒋枭云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待乌鱼先生走到门边时才轻声言道:“枭云来请您,亦是因为枭云欠了您的情,您当真乐意自困自己于这一方小天地之中,终日里郁郁寡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乌鱼先生撂下最后一句话,已然开门踏步离去。
“枭云不会放弃的。”
从东至西,一路走水路而来,蒋枭云身上背了三个人情债,如果顺利的话,大德郡之行结束,当能还完两个,第三个也就快了。
可现在看来,一点也不顺呐。
接下来的时间里,蒋枭云日日来,前后算起来一共来了四次,每次都是深夜才归客栈。
但自那以后,乌鱼先生再未见他一面。
直至第三天时,门童李童儿站在乌鱼先生左侧,有些迟疑的说道:“先生,学生亦不忍心您一身才学不得施展,您曾说过大乱之世便是大争之世,如今岂不正好。”
闻言,乌鱼先生扭头笑呵呵的看着李童儿道:“你说的有道理,你去。”
“啊?”李童儿神情一讶,一时间没明白先生此话何意。
乌鱼先生走上前来,拍了拍李童儿的肩膀道:“如今老夫一身才学在你身上,所以你去吧,也是时候离开此地了。”
“可愿意?”
李童儿沉默了大概三个眨眼的时间,才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愿意。”
“不愿意也得愿意,快滚,自说出这句话起,老夫眼角缝都见不得你小子。”
说罢还踹了李童儿屁股一脚,是真踹,乌鱼先生使劲儿了。
最终还是听从了先生的吩咐。
这一日,蒋枭云从易阳大道短巷的铁门中带走了一位年轻人。今天也是吴松限期的最后一天,同样是今天,刘元山刀第四式峰回路转,大成!
第两百八十六章 牵一发,动全身
连打带骂的,乌鱼先生总算是把李童儿送走了,望着蒋枭云带着李童儿离去的背影,脸上笑的越发开心了几分。
可不知怎的,笑着笑着,就哭了,柔和的暖阳下,眼角有点点光芒闪烁。
当初离开烂驮山时,乌鱼先生在山脚下扔了三个铜龟算了一卦,往东走了小二百里路后,捡到了顺着人流逃饥荒的李童儿。
见之心喜,收养至今,传授其一身所学。
用衣袖揉去眼角泪水,乌鱼先生摇了摇头,心间感叹,自己到底是一常人,而非非凡啊。
转而又摇头低语:“世人常言养个猫啊狗的时间一长,都生感情,更何论一人乎,既是人之常情岂不就是常人嘛。”
说罢乌鱼先生不再多想,摆了摆衣袖,倒也洒脱。
刚要转身离去,却见正前方的铁门又开了,李童儿一脸郑重的走了回来。
“你又回来作甚?”乌鱼先生怫然不悦道。
话语说完,李童儿像是没听见一般,并不作答,只是恭恭敬敬的双手在前朝乌鱼先生施了一礼后,双膝跪地,满脸郑重和严肃的磕了三个头。
礼毕再不多留,依旧是一言不发,转身离了此地,彻底离开了。
在短街巷子口上,蒋枭云安静等候,其本意是请师叔出山,没成想师叔不出山便罢了,还给他按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不过,既然是师叔选的人,应该错不了吧,蒋枭云半信半疑的想着。抬头看看天,此刻已然是傍晚天色,天边一抹云霞美的夺目。
未及多想,蒋枭云便看见那李童儿已然从巷口走出。
“走,此刻不宜动身,先回我下榻的客栈住下,明儿再走不迟。”蒋枭云说着便头前走去。
“不知蒋大哥所住何处?”李童儿在身后问道。
“天下第一客栈。”说着,蒋枭云竟然还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起初他还觉得那客栈叫如此名字是哗众取宠,只为博人眼球,现在看来,一切都是他想错了啊。
若不是时间匆忙,他当要试试那客栈的酒菜如何,竟能在郡城之中引起如此反响。
“啊,对了,不知童儿你多大年纪了?”蒋枭云突然想起一事问道。
“十六有余。”李童儿不知其何意,随口说道。
“十六?”蒋枭云一脸惊讶,紧跟着便是长久的寂静,他能看出李童儿稚嫩,却没想到对方竟不过十六而已。
才十六啊,蒋枭云再想想他十六岁时,一时无言,转而疑虑也更深了些......
自那日吴松从仁河上离开之后,不过撂下一番狠话,一连三天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跑到了哪儿去。
时至今儿晚夜,距离吴松所说,不过只有区区数个时辰了。
可明摆着的是,夏玲玲依旧没能找到那秘籍的下落,这三天以来,她没少忙活。
当日在仁河大船上拘押的那些铁山派弟子,挨个审问,却无半点消息,那样都没能查到丝毫的线索,看来那些人是当真不知了。
看来那一页秘籍,是与这趟镖分开了啊。
“三日以前,你与我说此事难办却不是不能办,咋样,现在三天时间眼看就要过了,审之你可找到了那秘籍?”
同样的屋子里,夏玲玲看着杨审之问道,神色莫名。
“秘籍吗,是没找到。”杨审之摇了摇头,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足见其脸皮够厚,夏玲玲刚要发作,只听他又道:“小姐莫急,不是早就商议好了应对之策,又有什么好急的。”
应对之策,自然是提前就商议了,毕竟找到秘籍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这策也简单,大内总管吴松露面之时,便是夏与回峰长燕三方围攻之日。
以这三方之力,必能与其一战,甚至胜之,如今乱世之初,若能得这战胜大内第一高手吴松的名头,对大德郡有百利而无一害。
祸兮福之相依,大德郡此时遭此一难,实是祸福难料。
若是没有那应对之策,夏玲玲可能早就不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但想是这样想,夏玲玲面上还是冷哼一声又道:“当初的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想不到如审之你这般人,也有犯难的时候。”
其实杨审之当时提出的办法,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便是调查连日以来独自入城的外地人,已然颇见成效,相信要不了几日就能锁定目标,但坏就坏在这要不了几日上了,吴松只给了三日,来不及啊。
“小姐莫急,连日以来的坏消息听多了,审之有个好消息说与你听听。”杨审之笑笑转移话题。
“呵,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你说,我听。”夏玲玲一点没将杨审之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她诸事烦忧,焦头烂额,想不到还有什么消息于她来说能是好的。
“小姐可知一人?”杨审之笑的神秘莫测。
“谁?”
“刘莽。”不待小姐回话,审之又道:”其人乃我回峰派弟子。”
“当真?”夏玲玲神情豁然一变,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早出晚归,继续早出晚归,裴姑娘站在护栏边,拍着栏杆望着门外,咬了咬嘴唇暗道。
这早出晚归之人,说的自然就是那位背着包袱的古怪男子了,天天皆是如此,让裴姑娘没有找到丝毫下手的机会,她自然气恼。
如今又眼看着天色昏暗,那男子还不回来,正估摸着今儿又没机会了。
岂料,那人竟然回来了,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带着一个面庞稚嫩的少年郎。
“哟,稀罕呢,客官今儿归来可早。”徐明放下手中账本,早早的就迎了上去拱手道。
“哈哈,不仅如此,还多给您带回来一位客人。”蒋枭云拱手言道,指了指身旁跟着的李童儿。
“欢迎之至。”徐明脸上乐呵着。
跟着蒋枭云便背上包袱往楼上走去,站在楼梯上算带着又说道:“明儿就要离开了,在这里先行向掌柜的辞行。”
闻言徐明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客栈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他可不想见到客栈再出些什么意外,如今最大的变数要走了,他自然开心。
“哦,那客官一路好走。”
两人一番话别,安排李童儿在自己屋子隔壁住下。
竟然明儿就要走了?岂不今夜便是我最后的机会,一直在门后听着两人谈话的裴姑娘心里暗自想到。
眼珠转动,她知道自己得下手了。
待人上去之后,徐明收拾收拾也打算睡了,最近儿子虫虫经常做梦,他的早些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睡觉的姿势不对。
刚要离去,就见刘元打着哈欠从后院走了出来。
徐明顿住脚步,上下打量了刘元一番,最后看着刘元的眼珠道:“有喜事啊。”
虽然疲累不堪,但刘元反倒是有些兴奋的。
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被徐明一语道破,刘元歪了歪嘴角道:“还行还行,这不徐大掌柜的生意兴隆,我也高兴嘛。”
“少来,要高兴你早高兴了。”徐明一瞪眼又笑道:“怎么,是遇到别的什么好事了?”
“真是为客栈高兴。”刘元打着马虎眼。
“行,你不愿说我也不问了。”徐明摇了摇头睡觉去了。
其实不说他也知道,定然是刘元的武功又有了突破,毕竟当初顿悟的时候,他可就在身边。
出来吹了吹夜里的冷风,刘元感觉自己又清醒了不少,一杯水还没喝完就去了后院,打算趁着劲儿再练练他那刀法。
当然动静不敢闹大了,不过是比划比划。
连续几天的苦功,终于在今朝有了结果,虽然结果与预想的有些出入,老人变成了年轻人,但也算是有了收获,待从西南道回了甘济道之后,也能交差了。
心思已了,蒋枭云今夜睡得格外的香甜。
无独有偶,初出茅庐的李童儿心也是真的大。
很难想象他一个不胖的年轻人,今晚睡的之沉,竟然还打起了呼噜。
相反的是,裴姑娘在右边屋子里倒是坐立不安。
不是在纠结要不要出手,而是对方的来历和神秘,让她没了以往的把握。
虽说神偷门的本事独树一帜,一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她又是门中的佼佼者,可对方若真是大有本事,她也保不齐会失手。
“罢了,本来也不打算真的偷来,只是看一看,就看一眼,肯定没问题。”
背着个包袱,整天在自己眼面前晃悠,裴姑娘实在是按捺不住心头好奇。
夜越深了几分,裴姑娘悄无声息的推开了窗户,看着天边月色,耳听得更夫打更的时间,双手上拉蒙上了黑面,一个闪身就从窗户翻了出去。
两间屋子是紧挨在一起的,窗户自然也挨的极近,可就在其堪堪跨出窗门,就要动手的那一刻,一声呼喊传进了耳朵里。
“裴妖女,你要做什么?你疯了!”
一连三声,声音还那般耳熟,裴姑娘发誓自己这一辈子不可能听错。
当即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刘元正站在后院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边的她。
一个翻身,双脚点地落在了院中,裴姑娘气鼓鼓的刷的拉下了黑面巾:“姓刘的!你又坏我好事。”
之所以是又,自然是上次城隍庙的账还记着呢。
跟着又疑惑问道:“我这样你都能认得出来?”
“废话,你打扮成这样搁你自己屋窗户边,我哪能不知道是你。”刘元没好气的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又说道:“再说了,我可不是坏你好事,我这是救你一命呢。”
“乖乖,先前我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大呢,当真是不要命了。”刘元压低了声音感叹道。
好悬,就差那么一点,若是再晚上一步叫她,她可能就竖着进去,横着才能出来了,刘元心里暗自为其擦了把冷汗。
听刘元这样说,裴姑娘知道其不是故意开个玩笑,神色也难得的严肃起来问道:“怎么说?”
夜渐渐变得深沉,刘元招了招手,两人往角落处走去,然后才细细将自己的猜想说与了裴姑娘知道。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裴姑娘双眼亮的犹如星星,非但不害怕,反而还有几分兴奋。
“你是说,他那包袱里装的,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宝贝?”
“只是有可能。”刘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更以为对方包袱里装着的是秘籍。
毕竟有任务的提示在先,再加上人气值的愿意,他明白自己只要开客栈就保不齐会吸引来一些牛鬼蛇神。
刘元也知道皇宫里珍藏着当初缴获的一些孤本,况且对方还如此郑重,由不得刘元不多联想一些。
“可明儿他就这样走了?”裴姑娘又说道。
“走吧,早点走早好。”刘元无所谓的说道。
像这样的人,自然希望其离的远远的,但只有刘元自己知道,若对方真的与吊坠所说的任务有关,明儿恐怕就走不掉了。
“不然呢,你还想做些什么?”
“好吧。”裴姑娘最终还是有些不甘心,但也只能放弃了。毕竟好奇心再重,也犯不着将命给搭上。
虽然从表面上,她的确看不出那男人有何独特,这也是她打算下手的原因之一。
现在看来,正是因为如此寻常,才更显得危险。
经这一打岔,两人都没了睡意,索性二人坐在后院马厩前闲聊起来,身后还站着刘窜风。
这一聊,就聊到了天光放亮。
同样的夜晚,不止刘元与裴姑娘没睡,夏玲玲等人也没睡。
等到天亮之后,城主府内的众人齐齐睁开双眼,相互看看后,一个闪身消失不见,去各自该待的地方待好。
今儿是杀人的日子,吴大总管来城主府讨要秘籍不成,自然就要践诺。
他们正好来个请君入瓮,打对方一个十面埋伏!
同样是天一亮的时间,周家小少爷从他养闲人的别院里,打着哈欠走出屋门。
冷面师父说了,黎明练武是最好,有紫气东来之势,虽然周少爷从来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也按照师父的吩咐在做。
刚摆开架势,周少爷突然似有所觉的转过头去,惊骇的看见冷面师父背着他那巨大的木匣,从小院深处一步步走出。
如此多天以来,周少爷头一回看见冷面师父走出小木屋......
第两百八十七章 当时年少(4000)
当初在长街之上,由于与手下人起了冲突,他周向文因此才得以将冷面师父捡了回来,又费了老大的劲儿,才从其手里学了几手拳法。
可自冷面师父来了府上之后,至今没有离开过那小屋一步。
先前好奇,周向文也不是没有问过对方来大德郡的目的,只可惜没得到任何答案罢了。
当然心头也不是没有过些微猜测,他怀疑冷面师父应该是个流落逃亡在外的高手,找了他这儿当一个避世之所。
既然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先这么着吧,反正周向文不在乎添多一张嘴吃饭。
况且留在这儿,迟早能多套出一些东西来,也未必不能为他们周家所用。
然现在看来,他捡来的师父要走?看着对方一步步走来的身影,周向文心中总有一种预感,对方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师父。”周向文忍不住上前几步,率先迎了上去拱手喊道。
“早说过了,我不是你师父,你我二人不过萍水相逢,教得你一招半式,换取个暂时的容身之所罢了。”男子面无多余表情,声音依旧冷冰冰的道,好似眼前站着的真是个陌生人一般。
嘴上说这话,男子并未停下自己向前的步伐,已经越过了周少爷,走到了院外。
刚才情急,才喊出了师父二字,虽然心中早把对方当成了师父,但也知对方不喜,一直藏在心底。
此时看着男子的背影又道:“您这一走,还会回来吗?”
“不知。”男子顿住脚步,摇了摇头,转眼间已彻底从周向文的视线里消失。
守门的人也是周少爷招揽来的三教九流中的一员,这会儿正依在门边还在打着哈欠。
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待看清楚了前方那人的身影之后,双手扶着门边站了起来。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腿肚子还微微有些发颤。
对这尊大佛,周少爷都没有办法,他更是不敢稍有阻拦,当即把门打开,躬身相送,恭恭敬敬的看着其离开。
之后立即转身,就要去通报周少爷知晓。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见周少爷自己从里间走了出来,“少爷。”垂手喊了一声。
“恩,事情我都知道了,切记此事不要说与任何人知晓。”说着周少爷也紧跟着就出了院门。
那守门的人虽说心里疑惑少爷这么早出门作甚,却也不敢多问。
离开府门之后,周少爷左右望着空空荡荡的街道,心下怅然,他是想既然冷面师父不说他要去哪,他便追上跟去瞅瞅。
谁知师父速度如此之快,这才几个眨眼的时间,便已然不见了人影......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夏玲玲安安静静的坐在屋子里,刚要端起手中的茶杯又放下,放下之后又端了起来。
一连反复了三四次,待到茶水彻底凉了之后,才喂到了嘴边,轻抿了一口。
冬日里,一口冰凉的茶水如喉,夏玲玲为之一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又徐徐的吐了出来。
对方身为大内皇宫,当今圣上贴身的第一高手,又是整个大内监的首领,人的名树的影,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从这茶水,可见夏玲玲心思一二。
虽然至今为止,深居宫中的吴松出手次数屈指可数,且无多少目击之人,但大内监四大掌印太监在江湖中却是声名赫赫。
那段血雨腥风马踏江湖的日子里,元御阁为主,大内监为辅。
有四位太监出手狠辣,武功高强,一身内力深厚,所杀江湖人士不知凡几,死在他们手中的还不乏一些高手,四大掌印太监之名由此而盛。
那吴松能稳压这几人一头,更是坐在大内总管的位置上长达数十年之久,夏玲玲对其的武功,因此也就能揣度出七八分了。
可这一坐再坐,一壶茶都喝完了,眼看着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夏玲玲却连吴松的人影都没看见,心头凭生几分烦躁。
起身在屋子里走动起来,眼神时不时的瞄过那几个暗藏玄机的地方,一应准备都齐全了,就待吴松的到来,奈何这老混蛋他死活不入瓮啊。
恐,迟则生变,但城内也没什么动静,没有下人来禀报她城中出了什么状况。
两头都没有反应,这叫夏玲玲这个还没当几天的城主如何不急。
突然,心中警兆顿生,夏玲玲抬起头来看着天花,下一瞬便听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我要的东西,城主大人可准备好了...我准备好了...备好了...好了...了。”
声音在整个夏府上空响起,循环往复,久久不绝,偏生还寻不到声音的源头!
参与此次行动的所有人,顿时使出浑身解数,寻声找了过去,然,尽管那声音是清清楚楚,众人还摸不到丝毫踪影。
只这一手,高下立判。
其实这一声还远不止于此,方圆一里地之内,皆能听见吴松这句话,以整个夏府为中心辐射开来。
正街上巡逻的士兵驻足停下,于后院聊了一夜的刘裴二人,站起身来抬头望去,刚要出门的蒋枭云神情凝重,徐明摸了摸虫虫的后脑勺不动声色,在长街上走到一半的冷面男子当即转身......
守在城墙上的卫士,相视一眼,神情各不相同,有惶恐有惊讶也有想看热闹的。
那夜城外之事,别人不知道,他们怎会不知,谁都不想成为那先死的一个。
但也并无多少害怕,毕竟这么多人,谁都不相信自己会是那个倒霉蛋。
对方大清早的嚎这一嗓子,于夏玲玲的威信脸面来说又是大损,可也没有办法。
当下只得是高声应道:“早已准备妥当,还请吴总管下来一叙。”管他人在哪儿,先把其诓骗下来再说。
一个‘叙’字才刚刚落下,夏玲玲定睛朝门前大院看去,不知何时那里已站着吴总管。
“现在可以拿来了。”吴总管看着夏玲玲开口说道。
嘴上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一声炸响骤起,一时间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攻击以铺天盖地之势,朝吴松袭来,未有丝毫停顿手软。
或掌或拳,或刀或剑。
速度最快的还当属夏玲玲一拳直取吴松心房,后者面容依旧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夏玲玲的拳头堪堪停在了身前,被吴松张开的五根手指一把包住。
力自丹田起,吴松整条右臂的衣袍都鼓胀起来,内力运至掌心,含而不吐,咔......咔咔的声音响起,夏玲玲右手骨节被尽数捏断。
脱手甩开夏玲玲,吴松身子飘摇一个后撤,恰似闲庭信步一般,闪开了分属上中下三个不同点的刀剑攻击。
“一群乌合之众,也妄想伤到咱家,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声音不怒不愤,只是在平静的述说一个事实。
开腔之时,吴松更是抬手挥袖间打出气势磅礴的一掌,崩飞了自头顶而来的长燕派一位长老。
后者倒飞而出,翻身落在了屋顶之上,蹬蹬蹬的倒退数步,踩碎了无数瓦片,心口一甜,骇然望着吴松的背影,噗嗤一声,嘴中喷出一口血雾。
“血煞掌!”长燕派长老嘴中惊呼一声,一把胡须上染着红星点点,此时方知这位大内总管练的是何武功。
此掌法端的是歹毒异常,中掌者一身血气逆行,乃是当年邪魔司徒珏的独门武功。
几大派倾力围剿,付出一定代价后,才将其灭杀,事后却没能找到这武功的秘籍,想不到今日竟能在吴松身上重现。
此武修炼起来殊为不易,再观吴松刚才那一掌之威,不用想也至少是十五年以上功力,如此说来,吴松与邪魔司徒珏之间必有不浅联系。
“不错,确是血煞掌,你们当初杀死司徒之后,就没发现他其实是个太监吗?”吴松冷眼看着对面,嘴里又说道:“司徒不过学了我这掌法五成而已,徒具歹毒之形,并无刚猛之能,殊不知血煞掌二者兼而有之。”
那一年吴松还只是个东宫总管,便已在当今圣上,那时还不过是个太子的示意下,着意培植党羽高手,大内监在那时,便初具雏形。
司徒珏其人,那时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就扰乱的江湖不得安宁,也难怪之后的四大掌印太监有如此本事了。
至于司徒珏为何成了江湖邪魔,又是很多年前的,另外一个故事了。
那时的周阁老还是年轻,那时的小莲花山主持不过是个光头小和尚,那时的剑侠叶飞蝉正风流。
那时的当今圣上还不过是个东宫太子,却已是三四十岁的人了,城府不可谓不深。
只要活得久,熬到父皇归天之时,迟早有他登基的一天,而元御阁始建于太祖太宗皇帝,并算不得亲信,那时的太子便想着着手养一些‘自己人’了。
也因此,大内监其实并不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东西,而是当今圣上着意培植了多年的成果。
当年马踏江湖,元御阁明为主,实则削弱,大内监为辅,实则扬名,如此一来,接手消息网,立大内监便是必然了。
有时候很难想象当年一个这样的太子,不过在皇位短短数年,就做出无数令后世跌破眼球的举动。
历代皇帝,行至晚年,有昏庸之举者,不在少数,可犹如魏武帝这般前后变化如此之大者,唯其一人尔。
或许当真是窝在东宫当太子的那几十年中,压抑的久了。
后世学士,遍读史书,看魏武帝从孩提走到年老,每个时间段尽不相同,终其一生,是个相当复杂的人。
看着吴松,夏玲玲神色一变再变,一息内力蕴养着骨头碎裂的右手,轻声吐出三字:“碎魂手。”
这是夏玲玲从打探的消息中早就知道的,可当真遇上了,依旧是招架不住,付出了一只手的惨痛代价。
还幸得是她也算有些本事,否者就不是右手骨断裂那般简单了。
换了别人得碎成渣,右手软的跟个面条似的,现在这般她还有把握将右手骨接上。
不过交手这短短的几个瞬间来看,吴松先后便施展了血煞掌碎魂手等等武功,就连身法也不一般,所会武功多且精,非是一般难啃的骨头啊。
往后又稍稍的退了两步,看着场间情况,那吴松左右开弓,无论是谁遇之即伤,不过轻重之别,真个犹如魔神一般,看的夏玲玲眼角不住的跳动。
吴松一头须发晃动,前后两位朝着吴松夹击而来,分是回峰派和长燕派两边的长老,招式武功或有不同,但一身内力皆是八重楼的高手。
前者不愧是回峰派长老,身法着实了得,阴而阳之,虚虚实实,犹若鬼魅幻影,后者长燕派长老,十二式飞燕手已然是炉火纯青。
两人合击,终是对吴松造成了一些麻烦,三招之后,吴松衣服破烂。肋下脖颈之处横添几道伤口。
“哈哈哈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即使受伤,吴松反倒是越加狂放,张嘴大声吼道:“暗器伤人,回峰派,飞燕手,长燕派。”
“当年你等七帮十六派都不顶用,如今区区几位,又如何?当年没将你们这群余孽灭个一干二净,尔等不知苟且偷生,一帮乌合之众,还敢反抗朝廷。”
“怎么,以为天下乱了?敢重开山门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今儿正好将你等都处置了。”
吴松说着双掌一合,一身沛然充盈的内力鼓荡开来,双掌捏拳一震,眨眼间地面龟裂开来。
无论是明里暗里,十来人吐血倒飞而出,即使隐匿之能如回峰派这般,也难挡其锋芒分毫。
其人内力之深厚,已是得以窥见十一重楼的大高手,习武至九为极,往后每上一重,便是一天,吴松自是远胜他们。
先前被伤,不过皮毛,只是在宫里闷的久了,想再玩玩罢了。
“哈哈哈,来,让咱家看看,还有谁?”吴松站在崩裂的碎石板中央,环顾四周,昂首立于天地之间,颇有几分舍我其谁的意味。
突兀之间,这天地多了一道锋锐,那是一剑,一剑将整个被吴松笼罩的天地割开一线。
只听一冰冷男声自门前响起:“剑阙山庄,苏巨芒。”
第两百八十八章 请你血试锋
男子的回话仿佛正好是在回答先前吴松的问题,还有谁?还有我剑阙山庄,苏巨芒!
七个字,一字一句,声音清列,如山石上之溪水,又带着一丝厚重。
声音绝处,只见一个剑眉星目,面罩三分寒霜的男子步入院中,身后还背着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木匣。
木匣看上去又宽又长,顶部稍稍超出肩膀位置,显得格外厚重。
真可谓是横生变故,夏玲玲扭头看去,见是一完全陌生的男子,但这个男子的到来不失为一个好消息。
再听其自述的身份,剑阙山庄,了不得。
虽然人不认识,看木匣也是没听说过的,但剑阙山庄偌大的名头,来的人总归是能有点用吧。
否则她现在就只能依靠那还未出现的,回峰派的‘碧眼青狐’了,想到这儿,夏玲玲又有些疑惑,这镇派的暗器,怎么候到现在都还没个动静。
莫不成,年久失修,失灵了?
也不能啊,前不久才悄无声息的夺了前大德郡守备的性命不是。
一时间脑子里转过诸般念头,而场间的形势已然变换,准备好瓮中捉鳖的十来个高手,此时遭了重创,哀呼着在石板上躺了一地。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众人才踉跄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只是站着远远的看着了。
“城主大人真是好本事啊,就连剑阙山庄曾经的少庄主,都被你请来当打手了。”吴松嘴上说着夏玲玲,眼神却是看着苏巨芒,笑了笑说道。
“倒是不曾见过大内监的吴大总管,大总管何以识我?”苏巨芒右边眉头一挑,有些诧异的道。
少庄主?竟是那位少庄主,夏玲玲心头一突,不由得又高看了来人几分。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一些,有关于这位少庄主的事迹。
可想来想去,好像也没多少,唯一算是比较清晰的一件事,便是当年在这胭脂河上花灯会时。
剑阙山庄有位身背巨剑的少年,胜了魔门的少主半招,事后还赔偿了千两白银。
当年这件事闹得是甚嚣尘上,很久以后才有人翻出那少年的身份,原是庄主之子。
弄了半天,那夜花灯会上,是双方少主在较着劲儿呢。
如此倒也难怪事后因为自家儿子输了半招,魔门门主相当震怒,关了那位少门主的禁闭了。
“纵观剑阙山庄历史,先后冶炼过九把举世无双的兵刃,大剑巨芒乃其一,庄主将其赠给了自己的儿子,你既以此剑为名,自然是少庄主了。”
吴松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男子背后那木匣一眼,又道:“当年剿灭剑阙山庄时,便没找到大剑巨芒,果然是被带走了啊。”
提到剿灭几个字的时候,可明显感觉到苏巨芒神色间的变动,当年一役,整个剑阙山庄上下死人无数,至今忆起,他还是满目血红。
那一年,元御阁为主,大内监为辅助,皆有抹之不去的仇恨,所以待发现吴松的那一刻,苏巨芒便朝这里走来,没有任何迟疑。
“我会让尔等付出代价的。”苏巨芒风轻云淡的说着狠话。
“哈哈,当年你父亲与整个剑阙山庄都办不到的事情,凭你又能如何?”吴松丝毫不以为意,朗声笑道。
“从你之始。”
话音方止,苏巨芒解开肩带一旋,砰的一声,将木匣重重杵在地上。
四面木匣一开,大剑巨芒应声出鞘,不似寻常利剑那般蹡踉一声,剑鸣清脆,似能切金断玉。
反倒是发出一声闷响,像晨钟暮鼓清远悠扬,直震人心魄。
就那般悬停在了苏巨芒身前,被后者伸手五指张开轻轻握住,平举大剑指着吴松。
剑身寻常普通像是青铜材质,无繁琐花纹,一眼看去,只一个特点,便是大!
苏巨芒复仇的第一战,就挑了大内监最厉害的那位。
“好剑。”夏玲玲眼神一亮,暗赞一声,假如苏巨芒走哪儿都背着这把大剑,想来早也被人认了出来,难怪还要个大木匣子了。
她向来是喜欢兵刃的,奇怪的是,偏生学的是双手武功,家里收藏了不少的武器,也都只是收藏。
“好剑!”吴松再赞一声,身为九大绝世兵刃之一,巨芒剑他也是第一次见。
“好剑当渴饮高手之血。”苏巨芒横剑在手,突然高声喝道:“请吴大总管为巨芒开锋。”
......
本来早就要带着李童儿离开的蒋枭云,听见那声呼喊,此刻又走回了屋里。凝神望着窗外,皱着眉头。
虽然他听不出来是吴松的声音,但就这手音波无踪的本事,也能料定那人实力如何。
有些风险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能避免自然还是避免了的好,姑且在这客栈里再多逗留一会吧。
万一城门那一关过不去了,再把这尊瘟神招来,可不是件好事。
刚想到这儿,自己屋子的木门被敲响了,虽然早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想到是冲着自己屋子来的。
“谁?”当下一手抓在了包袱上,开口问道。
“李童儿。”门外之人,轻声说着自己名字。
是他?蒋枭云心里诧异一声,起身将门打开,李童儿进门之后看着蒋枭云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吴松这一石,惊起千层浪,各人的反应各不相同,徐明揉着虫虫的脑袋,揉着揉着,等到后者睡着了之后,一点一点的从床上起来。
没有像往常那般去前堂准备开门营业,而是回了另外一间很久没有打开过的小屋子,门一推开,一阵灰尘就扑面而来,被其一口吐息压了下去。
跨步走入屋子,视线的正前方有一杆蒙尘已久的银枪,徐明探手捏住,拿在双手之中轻轻擦拭,轻叹一声:“抱歉,让你孤单久了,老伙计。”
整个客栈内一直都不是只有他徐明一人,一直都有这么个伙计......
后院的角落里,刘元挥了挥手,示意裴姑娘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往后门而去,刚要将后院的门打开瞅瞅外面情况,却听三声蹩脚的布谷鸟叫。
一脸好笑的将后门打开,左右望了一眼,回了一声‘布谷’,就见二牛憨头憨脑的从一个阴暗小巷里走出。
第两百八十九章 你见过多长的剑
“我当初真是有够后悔的,让你学这布谷鸟的叫声,你这布谷鸟叫的真是有够蹩脚的。”刘元脸上笑的一脸无奈的看着二牛说道。
“呵呵,二牛这一辈子,鸟打了不少,但其中就是没有布谷,所以这叫声不怎么会,大人您要是让我学杜鹃叫,那包管是没有一点的问题。”二牛摸了摸头,笑的一脸憨。
“拉倒吧,就你还杜鹃,笑起来跟朵杜鹃花似的。”刘元没好气的说着,反手将门掩上,拉着二牛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谁知这话听得二牛倒是一乐:“大人您是夸我好看呢,我听明白了,可别说,我在咱们村那也是出了名的俊气。”
走到地方了,刘元回头望着二牛那一张横看竖看都不好看的脸,一时间哭的心都有了,他手底下咋尽是些这不要脸又能吃的货呢。
“好好,你好看,说正事吧,找我可是有什么消息?”刘元赶紧打住,岔开话题问道。
虽然到底是谁在找鬼面他心里已经确定了,但还是想再听听二牛的消息做最后确认。
如今时间越发紧迫,他心里一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了。
“啊,对了,我来是有正事的。”喃喃一句,紧跟着二牛便直接说道:“长燕派内,平日里教导武功的长老都不在门中了,据说是去了城主府。”
居然是这事,刘元紧跟着问道:“去了城主府可是真?”
二牛想了一会儿才回答道:“这个,一半一半吧。”
“行了,我知道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了,啊,不是,还有一个,您之前托我的有消息了,如今咱们大德郡的城主大人,的确曾来长燕派问过那日花灯会的事情。”二牛想想才又说道。
果然如是,周家小少爷并未骗他,刘元眼珠转动,刚要挥手和二牛作别,谁知今儿二牛古怪,突的一下又开口道:“啊,对,还有一事,也不知大人你知是不知。”
“你说来。”
“诶,就是我在长燕派内听说,近日有一新奇事,好像是从皇宫大内来的一位高手,欲找咱们这城主大人讨要一页秘籍,若是三日不给,便杀城中将士一人,再不给便是十人。”
一番话说完,气的刘元敲了二牛脑门一下:“如此要事,怎的早不说来。”
捂着额头,二牛嘀咕着:“整个长燕派内都在传,还当大人你知道呢。”
“我来问你,现在是几日了?”
“刚好是第四日。”二牛刚回答完,刘元就朝门的方向走去,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消息继续打探,下次来时,学杜鹃叫吧。”
杜鹃?想不到大人果然看出了我貌比杜鹃,二牛就这样心里想着杜鹃,一路走回了长燕派。
也不管二牛作何想,总之刘元回了后院之后,简单的和裴姑娘交代了几句,便径直的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先是从床底下将‘了然’找了出来,紧跟着又将一个鬼脸面具揣进了怀里。
顺道还检查了一番自己怀里的二级内力丹有没有放好,手腕上的袖里箭也还在,诸事妥当之后,想想再没了别的东西。
刘元这才将手心吊坠点开,找到那个试炼任务,定睛看去,果真多了新的提示,就在原先的秘籍二字后又多了蒋枭云三个字。
不用想,这得是个人名,秘籍与此人也必然有莫大联系。
思索一二后,刘元在床榻边盘膝坐下,将裹的跟个烧火棍似的‘了然’横于膝上,闭上眼,开始静静等待一个结果。
从先前的那一句呼喊来看,必然是就是那位大内高手,在向城主大人讨要那页秘籍了。
而秘籍肯定不在城主手中,因为吊坠上所提示的蒋枭云还未出现,也就是说秘籍的下落不明。
其实刘元对于蒋枭云这个人,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测。
很大可能得是这几天才住进来的那位怪人,无论从时间上还是行为举止来看,那男子都有极大的可能是蒋枭云。
同时心里也暗骂大德郡的人无用,这都过去多少天了,既然在查秘籍,竟然还没查到二楼那男子的头上。
当初找个刺客找不着,如今找个携带秘籍的人也找不着。真不知当初那男子进城的时候,将秘籍藏在了哪儿,才躲过了城门守卫的严密搜查。
......
苏巨芒不是个多话的人,今儿他已经说了很多的话了,之后,用剑说话。
站在一旁的夏玲玲继续恢复着右手伤势打算先作壁上观,只见苏巨芒脚步动了,踩的是剑罡星斗步。
可让夏玲玲诧异的是,对方的动作完全能够捕捉,别说比不上吴松,就是比她也差的不少。
堂堂剑阙山庄的少庄主,身法不见如何了得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更好似被掌中大剑巨芒带着在动一般。
剑再如何了得,也不过是兵器,别人都是剑随身动,他却是身随剑动,完全落入了那把宝剑的摆布中。
而且被那样厚重的一把大剑带着行动,看上去还颇有几分滑稽之感,像是七岁稚童强耍大刀,又像是喝醉了的人在路边摇摇晃晃。
与苏巨芒先前冷冷冰冰的高手感觉,完全是判若两人。
危险了啊,夏玲玲心头一凛,估摸着这位少庄主也是个徒具其表的货色,最后对付吴松,还得靠她这一方的人。
心中只盼着回峰派掌‘青狐碧眼’的那人一定要找准时机,一击功成是好。
谁知下一刻异变陡生,不见苏巨芒的动作如何快,却见他每一次落在空处的一剑都带动了一小股的风势。
起先毫不起眼,夏玲玲并未发现,直到真正发现的时候,已成大势。
澎湃的飓风,环绕在那个喝醉了酒一般的男子周围,吴松从始至终站在原地未动分毫,一身衣物已然贴紧了身躯。
不知是否风沙太大,吴松双眼微微眯缝。
如此风势,让夏玲玲迫不得已的又后退了数丈之远,退到了台阶上,甚而跳到了屋檐上。
居高临下的看去,心头悚然一惊,道:“我去他娘的剑阙山庄,信了你的鬼邪,这他娘的哪里是蹩脚的身随剑动,明明是天人合一,遵循着天地规律啊!”
心下还未感叹完,只见大剑巨芒携百丈长风参天而起......
第两百九十章 郎有情而不自知
以风为剑刃,大剑巨芒足足放大了十倍不止,剑柄握在少庄主手中缓缓下压,犹如推金山倒玉柱般,一剑竖劈而下。
本身无锋的巨芒却包裹在凌厉的风中,随自然大势而下。
只见吴松一脸的郑重,双手徐徐抬起,于毫厘之间,分左右合住了剑刃。
剑掌相触,天地为之一静,十多个人,十多双眼,于此刻,无不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场间。
本倒是吴大总管技高一筹,转瞬便将对方的攻势消弭于风轻云淡之间,不过是下一刻,狂风骤起,一道道厉啸在半空响起,那是撕裂的声音。
以两人脚下为始,一块块的大石板迅速碎裂开来,由近及远,整个院落,一亩多的地,眨眼间竟无一块完好。
最近处的石板,更是碎成了烟粉。
如此,还未结束,狂暴的风在上空席卷,即使夏玲玲等人已经远远的站到了屋顶之上都还不够,凌冽的气势压的他们难以呼吸。
现在这样的江湖,别说吴松这样的内力得窥十一重楼的大高手了,就算是九重楼的境界,夏玲玲等人也没见过几个。
更别说,近距离的观看如此高手大战,不曾想,二人一招之下,竟就有如此威力。
即使是风沙吹在调动内息保护的皮肤上,都依旧能感到一阵阵的疼痛。
迫不得已之下,夏玲玲等人双脚在瓦片上连点,迅速的向后退去。
众人这一撤,没了他们的庇护,只见原先站立之处的瓦片,像是被一双大手给掀翻一般,一块块的崩飞,紧跟着还在半空中便被撕碎。
直又退出了十丈开外,夏玲玲双脚站在另外一处飞檐之上,双目凝神看着远处。
只见原先的院落上空,被狂暴的风裹着碎石烟粉所笼罩,迷蒙大雾一般,看不真切。
耳中还清晰的听得见远处的厉啸之声,夏玲玲丝毫不怀疑,此刻即使是她也不敢贸然进入那处战场的中心。
若是换了任意一个没有内力的普通人,被丢入战场,无异于接受了一次凌迟酷刑,恐连尸体都找不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远处风声丝毫不减削弱,可也看不见吴松的情况。
分站在夏玲玲的不远处,几个回峰长燕派的长老,忧心忡忡的互视一眼。大内第一高手的名头,当真不是浪得虚名啊,剑阙山庄亦然。
就凭刚才少庄主那一剑,就当得起名剑巨芒的剑主,此时细细想来,刚才那一剑换了他们其中任意一人,都只有死这一个下场。
先前还想着瓮中捉鳖,现如今看来,他们这狼狈的模样倒像是一只只鳖,还什么十面埋伏,被对方三两下就打了个十面开花。
也不知别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夏玲玲此刻的内心是相当震撼,以眼角余光打量起身周这些人来,发现已有几人彻底的留在了院子里。
这会怕是已经尸骨无存了,突然,夏玲玲心头一讶,竟然同样没看见那位掌控‘青狐碧眼’的长老。
该死的,不会是也死在里边儿了吧,回峰派不能找个如此没用的人来掌控镇派暗器吧。
最关键的是,你死也就死了,好歹把‘青狐碧眼’带出来啊,名传多年的暗器,可别就这样的遗失或者毁坏了啊。
又想到一个稍微好些的消息便是,她没有让杨审之参加此次行动,否者以后者低微的功夫,也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就是不知让他离开之后,到底有没有再次得到什么新的消息,不管结果如何,夏玲玲始终还是牵挂着那页秘籍的下落。
一时间心思百转,闪过了诸多念头。
待到远处院落上的风声渐止,尘埃落定之时,已然是一炷香之后的事情了。
狂暴的风声消失,无尽的浓雾烟尘这才徐徐散去,下方的画面这才一点点的在众人的视线中揭开。
先是那围绕着院落的房屋,一间间的屋子已然成了残垣断壁,窗门破碎殆尽,独剩下一根根的圆柱支撑,上无片瓦遮雨,四面漏风。
再看那场间光秃秃的一片,露出坑凹不堪的地面,假山树木早便是无影无踪。
任谁都想不到,先前此地还是堂堂大德郡一城之主的府邸,上百年得不到修缮的破庙都比这个看上去顺眼的多。
膝盖以下都深深的陷进了地里,满头黑发凌乱遮挡了小半面容,嘴角溢出的鲜血殷红,吴松缓缓抬起右手,以手背擦掉嘴角血迹,隐藏在发丝下的双眉微蹙,开口问道:“你这一剑,叫什么?”
声音有些沙哑,牙缝齿间被一缕缕的血丝填满,吴松能够肯定,刚才那一剑不属于剑阙山庄那最上乘的武功,破星十六剑中的任何一招。
但单论那一剑的威力甚至是精巧,皆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前苏巨芒刚一起势的时候,他吴松便已看出了几分门道,可待到他真正反应过来时,已晚了。
不是他不想插手,任由苏巨芒聚势到如此境地,而是在对方的天地面前,他完全找不到切入点。
若是冒然强行切入,也只能是伤的更重而已。
高手过招,眨眼之间就生千般变化,不过是吴松还在思考的时间,苏巨芒这一剑就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了。
除硬接对方这全盛一击,无二法。
一语问完,场间安静了片刻之后才听苏巨芒冷声说道:“寸草不生。”
吴松此刻的状态绝不轻松,乃是受了不轻的伤,反观苏巨芒神色容颜,一身长袍依旧,不过是从先前的单手握剑,变成了现在的巨芒插在泥地里,他双手握住剑柄拄着。
然而若有人在近处,当能听见后者气息不匀,远不如表面上看来那般轻松。
“狂风过境,寸草不生,好名字。”吴松微微颔首说道,他半条腿深陷地里,看上去要比苏矮了不少,但精气神等分毫不弱。
“是元御阁与大内监,寸草不生。”
即使是说着这样的话,苏巨芒的语气都没有几分激昂,但从其紧握的双手,可看出其情绪的波动。
其实说到底当年的一切,还是圣上下的命令,冤有头债有主,苏巨芒甚至包括夏象这位小莲花山的守山僧等,只是没言语罢了,但并不代表就会放过高坐龙椅上的那位。
话音方落,吴松眼神里露出一丝骇人凶光。
不见如何动作,便从泥坑里拔地而起,人还在空中,双掌上便隐有血光浮动。
吴松一掌挥出,只听得空中啵的一声,一个掌印便浮现在了苏巨芒胸口,速度之快,世所罕见。
霎时间气息紊乱,就如八百只没了头的苍蝇在脉络间奔流一般,一口血雾喷薄而出,苏巨芒双手紧握大剑,依旧止不住的朝后滑去,在地上犁出一道快十丈长的裂缝。
更是不待苏巨芒稳住伤势,吴松的身影在空中一闪而逝,下一刻便到了苏巨芒的头顶,掌心朝下以五雷轰顶之姿,袭其天灵。
一剑急出,只听当的一声响,犹如撞钟,紧跟着便当当当的响声不断,转瞬间两人已互拼十余招。
只见吴松身如鬼魅,苏巨芒却立地脚步变动。
“我大内无人否?”吴松怒极,一身功力十一,血煞掌更是臻至大成,一时间稳占上风。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夏玲玲等人又不迂腐,此时此刻对付吴松这老贼,还讲什么单对单的江湖道义,几人不约而同的冲了上去。
刹那间,诸人已打作一团,有十分力使出了十二分力,务必不给吴松喘息之机。
城主府内乱成了一锅粥,大内总管吴松以一敌十。府中一应下人奴仆婢女早就一窝蜂似的往外逃,惊慌失措之下衣衫不整,鞋袜凌乱。
门外也已有重兵把守,还是守备大人亲自率军,所有弓弩准备齐全,齐刷刷的对着大门口,锋芒毕露。
长街另一头,远远的却见杨审之脚步匆匆而来,一头就扎进了人堆里,竟还要往府门里进。
不过,还没走到门口便被宁易伸手一把给拦了下来。
看着杨审之微微一笑道:“杨兄莫急,内里情况不明,以免安全起见,还是在外等候就好。”
“正是情况不明我才需进去,让开。”杨审之眉眼一抬,伸手推开宁易,迈步便冲了进去。
看着杨审之一溜烟就跑没了的背影,宁易陷入深思,如果可以的话,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是他宁易最想看到的结果。
上面没了那个女人压着,又能夺下大德郡陷杀大内第一高手吴松的名头,最大的既得收益者便是他宁易。
如果不能两败俱伤,他也希望夏玲玲身死,狠狠的一捏拳头,区区一个杨审之,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宁易遂放下心来。
却说杨审之进了府门之后,身法使到极处,一路寻着动静赶去,踩着满地狼藉到了战场外的院门口时,看着里间纷乱的情况,愣神了一瞬后便回过神来。
大吼一声:“护送秘籍的人,找着了!”声音远远的传开,一言奏效,众人一触即分。
一个翻身,吴松已然站到了杨审之身前,犹如山岳般的气势一瞬间倾来,后者呼吸一滞,看着吴松的眼睛,不待对方动手,紧跟着又大声吼道:“人在天下第一客栈。”
堪堪伸出去要抓杨审之肩膀的右手收了回来,吴松刚要离开,眼角看见一抹绿光闪过。
心里咯噔一下,迅速间运起全身内力,却不过刚刚提起就松懈下去,下一刻心口便感到一丝凉意。
啪的一声,吴松单膝跪在了地上,眼神怔怔看着地面,豆大的汗珠一颗颗的往下掉,变故发生不过眨眼之间。
夏玲玲看着对方如此情况,下意识的便知道是那位掌暗器‘青狐碧眼’的人出手了。
“不愧是镇派的宝贝,当...真...了...得。”吴松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胸口,嘴里一字一字的说道,缓缓站起身来。
说着话,双目环顾四周,竟然一时间没能找到那出手之人的踪迹。轻轻叹息一声,说不出悲喜,狂风刮过,眼前已没了吴大总管人影。
没有给任何人落井下石的机会,吴松就这样消失了。
“即使是负伤在身,即使是大战一场过后,即使是那般暗器,都不能一击毙命啊。”夏玲玲喃喃低语,突然觉得自己十面埋伏的举动越发的可笑。
比之吴大总管稍慢一步的是苏巨芒,背上大木匣腾身而起,眨眼间也是鸿飞冥冥。
先前苏巨芒一大早的打算离开周府,便是因为从周家那位小少爷一直以来给他打探的消息来看,他推测出了一些信息,无一不是指向的那间名为天下第一的客栈。
不过是因为先出现的吴松,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事情有了分晓,他岂能让吴松抢先。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离开,整个院落中便只剩下夏玲玲和杨审之两人。
“你来是不要命了?”夏玲玲撇了撇嘴,看着杨审之说道。
“我来是兑现承诺。”杨审之不以为意的笑笑又道:“吹过的牛皮,虽然晚了一点,好歹小姐你还没出什么状况,也算是我杨审之兑现了。”
“晚了。”夏玲玲抬起右臂,给杨审之看了看她的右手。
“想不到小姐您常年练武,右手还柔弱无骨一般,比寻常大家闺秀的手还要柔嫩。”杨审之赶紧的赞叹道。
结果这马屁却是拍到了马蹄子上,只见夏玲玲神色不善,一个箭步上前,左手捏住杨审之胸前衣领一提,恶狠狠的道:“杨审之你故意的?”
说罢,也不给杨审之解释的机会,按住就是一顿狂揍,一边揍嘴里还一边念叨着:“我让你柔弱无骨,柔弱无骨......本小姐今天就让你也试试啥叫无骨。”
很快院子里便响起杨审之呜呼哀哉的声音,叫的那叫一个凄惨,听得门外的宁易直摇头,心里暗道得亏是他聪明没有冒然进去。
然而宁易他严正以待所要等候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还尤不自知。
天下第一客栈内,盘膝坐在床上的刘元豁然睁开了双眸,似有所觉。
第两百九十一章 也曾鲜衣怒马
“哦?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蒋枭云惊疑一声,坐在桌边惊疑不定的看着李童儿说道。
“自然知道。”李童儿颇为自信的笑笑,说着也不经蒋枭云的同意,便自顾自的拉过板凳在桌边坐了下来。
也不等蒋继续发问,李童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之后才道:“蒋大哥你怕的是走不出这大德郡,可对?”
说着一偏头看着对方的眼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是皱起眉头,满脸苦涩,他从未喝过如此寡淡无味的茶水。
莫说与他家先生的烹茶相比,就是和一般小店里的茶水相比也差了不少。
李童儿被家里先生养刁了的嘴,乍然一喝如此劣茶,自是习惯不了,放下茶杯,摇了摇头,瘪嘴道:“可对不起天下第一的名头。”
没工夫听李童儿的感叹贬低,蒋枭云紧跟着就问道:“你有法子?”
没有问对方是怎么知道他的焦虑的,想想对方在乌鱼先生手底下待了多年,也就释然了。
不过,却没能等李童儿说出什么究里,蒋枭云豁然站起身来,双目精光四射:“可惜你说晚了。”
说罢,忙取下背后的包袱塞进李童儿的怀里:“来不及了,这东西交给你,你当有法子将它藏好而不被人找到。”
知是时间紧迫,李童儿没有推辞或者问询,郑重的点了点头,抓紧间隙步出门去。
......
睁开双眼后,刘元还微微眨了眨,一双眼眸渐渐恢复神采,似是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室内的亮度。
先前脑子里的思绪纷乱,竟生出几分不知身在何处之感。
虽说至今为止,实力还算不得如何厉害,但他的的确确是被惊醒的,被一股气势。
这气势当真是了得,刘元长这么大,还算是有几分见识,却不曾感受到过如此气势,定是生平仅见的高手。
可,怪也就怪在这里了,气势虽强却不免几分凌乱之感,而且,对方既是如此高手,为何还会被他所察觉?从来路看,必是冲着天下第一客栈来的。
难不成,是威慑?如此高手,如此做派,又不免显得有几分多余,或许还有些别的因由。
思来想去,没有答案,但眼下的事情,也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了。刘元并不如何惊慌,即使不能肯定对方的目的,想来也只能是冲着楼上那人来的。
将那根‘烧火棍’暂且背在背上,想想还是将鬼脸面具藏在了怀里,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刚巧转身将房门掩上,刘元突然似有所觉,有人在盯着他的后背。
兀的扭头看来,那一丝阳火精气已然在体内游走,不过待看清眼前的情况之后,刘元脸上紧绷的神情立马变成了古怪的笑意。
“老徐,你这是,把压房梁的玩意儿都拿出来了啊。”刘元神情一讶,往前走了几步,就像是发现了多么稀罕的事物一般。
只见徐明懒洋洋的依靠在一杆银枪上,对着刘元微微一笑:“什么压房梁的,这是枪。”说罢身子一弹直起身来,反手将枪握入掌中。
“好好好,枪,是枪。”刘元笑眯了眼,绕着徐明走了三圈,看来看去,煞是好奇。
弄了半天老徐曾经也还是一个有江湖梦的人啊,瞧这还特意去打了一杆枪,啧,貌似这枪还不错啊。
心里这般想着,刘元伸手还想要来摸摸枪,谁知老徐一拉枪退了一步。
“嘿,瞧你这小气劲,摸摸枪怎么了。”刘元调侃道。
“枪,凶也,我这老伙计脾气又特别的暴躁,怕把刘兄弟你伤着。”徐明倒是不在意,脸上依旧是笑。
也不知是不是摸着这枪的原因,徐明脸上的笑容比先前越多了几分。
“还把我伤着,好好,不摸。”刘元撇了撇嘴,丝毫不以为意,恐怕徐明还不知道他的本事,一杆兵器而已,如何伤的了他。
唉,说了半天起先的那个江湖又有哪个少年郎不怀江湖梦,望着徐明一大把年纪还倒提一杆枪的模样,刘元一时间不免的有些唏嘘。
“对了,不调侃你了,老徐,与你说点正经事。”刘元突然正色起来,朝着徐明招手说道。
“你说,我听着。”徐明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还真怕是把刘元伤着一般。
看老徐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刘元眼角里的笑意就又忍不住了,咳嗽两声道:“一会儿客栈可能会出点事,你抱着虫虫躲的远一点。”
“能出什么事?”刘元笑,徐明也笑,尤其是看刘元如今这样,徐明就十分期待之后的事情发生后刘元的表情了。
“恐会有人来客栈闹事,打起来也说不准,你最好还是抱着虫虫躲的远一点,唔,趁早离开客栈是最好。”刘元想想还是劝这父子两离开的好。
虽然预料不到后事,但想来也小不了,就老徐这老胳膊老腿的还带个孩子,到时候的余波都遭不住,但凡是受点小伤,都够其后半辈子受的了。
“闹事,谁敢闹事,如今城中谁不知道咱们客栈的规矩,红纸黑字贴在咱们客栈柜台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的了。”徐明笑的高兴,一脸不在意,还略有些骄傲的说道。
却惹来刘元一阵无奈的叹息,道:“老徐,你真以为周家就一定能庇护的住咱们客栈吗?江湖可大,惹不起的人太多了,真要打起来又有什么办法。”刘元摇了摇头。
“那不管,咱天下第一客栈的规矩第三条明明白白的写着了,不得在客栈内争斗打闹,写了就得认,谁来都不行。”老徐颇有几分硬气的说道。
“嘿。”刘元挽起袖子,没看出来啊,怎么这老徐平时蛮好说话的,可真执拗起来的时候,比他还固执的多呢。
脸上苦笑一下,这到底是他立的规矩还是老徐立的规矩啊。
无论是好说歹说的,对方咋就是说不听呢,刘元又多了几句话,发现怎么都没用后也只得作罢。
“行吧,也先不管你了,我去去外面看看,总之你一切小心。”刘元说罢,就朝大堂走去。
刚走没几步,便发现老徐提枪跟在了身后,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待走到大堂之后,刘元抬头就发现那位怪人竟也走下了楼梯,抱拳拱手问道:“哟,客官您怎么也下来了,是打算离开了吗?”
同时诧异的发现对方竟然没有背着包袱,这才是真的古怪,吃饭入厕都把包袱背着的人,现在那包袱居然不见了。
第一时间,刘元便想到了裴姑娘,莫不是真被这妮子手痒给偷了吧。刚想到这儿,又赶紧打住,那姑娘都不是自己的对手,哪还能有这个本事。
“走,不走咯。”蒋枭云摇了摇头,彻底走下楼梯,在长桌边坐下道:“等等新朋友。”说完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定定的看着客栈大门。
“哦,又有客来,好事。”说话的却是徐明,只见他说着还要去泡茶,就挨着蒋枭云身边坐了下来。
当真是把刘元给看愣了,老徐都这会儿了,还看不清楚状况吗,些微有些诧异的是,对方先前拿着的那把枪竟然看不着了。
也不知是放去了哪里,看来他的话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蒋枭云也愣住了,尤其是看到他还要泡那劣质茶叶,神色更多了几分好笑。
“掌柜的您稍稍,就你这茶水,恐是除了我以外,找不到别人还喜欢喝了。”蒋枭云挥了挥手道。
两人刚要再说,一个中年男子便已经走到了客栈门槛前。
“客来了。”掌柜的微微一笑,三人的眼神齐齐朝前看去,来人的身份太好辨识,只因穿着一身太监服。
入目所及,整个客栈内不过三人,吴松背着双手走进了客栈,竟然没一个人能被他一眼看出底细。
坐在正前方的那位,面向平凡,穿着普通,倒像是普通老百姓,但却看不透。
旁边那个更有意思,长的俊俏,却一丝内力也无,不一般呐。
再往右看,端茶递水的应该是客栈掌柜的,可偏生也看不透,再看这客栈内破破旧旧的布局,有意思,不愧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只这简单三人,便可谓藏龙卧虎。
难得,夹杂在掌柜的与蒋枭云中间,刘元也算是跟着沾光,落在大内总管吴松的眼里,也得了个不一般的名头。
也没人说话,还是刘元站起身来率先开口说道:“不知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闻声,吴松转脸看了刘元一眼:“呵呵,都不必了,我来取个东西,拿了就走。”
说罢也不待对方继续说些什么,步入客栈之后不二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不知是哪位充当了铁山派的打手?”
一掀胯下袍襟,扎着马步一般在板凳上坐下。
“呵呵,客官的话,听不太懂。”徐掌柜的笑笑,把桌上的茶水又往前推了推:“铁山派不是早就被灭了吗?”
正说话间,吴松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打算拖延些时间,毕竟现在身体有伤,能多些时间恢复伤势也好。
开口刚要作答,门外又来一人。
“热闹了。”刘元看着门口,眼神一亮,如果真是闹事的,自然是越乱越好,于他们这各方势力下,风雨飘摇的客栈来说越有利。
而眼下新来的这位,背了那么大的一个木匣子,冷着一张脸,一看便不一般。
不用回头看,吴松也知道来的是谁,头也不回的轻声说道:“我两若是再打起来,你剑阙山庄这秘籍可就飞了。”
“拿回东西后再取你项上人头不迟。”苏巨芒冷冰冰的说道。
咚咚咚,吴松手指敲击着桌面,道:“瞧瞧,都是为了你那东西来的,若是不交出来,我等可就亲自来取了。”
几个人各怀心思,相互交谈之间,又听得屋顶上响起一声声极其细微的动静,是陆陆续续赶来的几位长老到了,想要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
听着门后的动静,一直隐于门后的裴姑娘心思灵动起来,悄悄透过门缝她往外观瞧,看着桌边几人的形势,她总觉得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不过几个瞬间之后,裴姑娘心中便有了决断。
刚要有所打算,却见下方异变突生。
只见最初来投宿的那位怪人与那位太监,竟然同时伸手于半空中对拼了一掌,砰的一声在半空炸响,下一刻才见两人连带着坐下板凳后退数步。
通过几人说话,再加上观察整个客栈内的情况,吴松已然初步看出来谁是那护送一页秘籍的人。
神色如常的便一掌劈了出去,谁知对方的反应竟不比他稍慢丝毫,双方互拼了一击,平分秋色。
一言不合,说打就打,裴姑娘心里还没诧异完,只见也不知是来的这几位哪句话没说对了,听得那位一直对来客都笑脸相迎,甚好说话的徐掌柜的,突然站起身来。
一指柜台上挂着的木牌便道:“来的是客我徐明欢迎之至,来的若是想闹事的,也请看清楚本客栈的规矩之后再说。”
一言既出,声音很大,听的裴姑娘双眼赫然睁大,原来是先前两人互拼了一掌之后,险些毁坏客栈坏了规矩?裴姑娘一时间难以置信。
别说她,和老徐共事这么久的刘元,也吓的心头咯噔就是一下,乖乖,他是真没想到老徐敢玩这么一出,也不瞧瞧对方都是些什么人。
难不成就凭刚才那一掌,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吗,老徐这是被什么话本故事毒害深了,真当自己是拔刀相助的侠客呢。
“规矩,什么规矩?”吴松说着,往那木牌上看去,待细细读过一遍之后,竟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震的房屋簌簌落灰。
“我吴松除了听当今圣上的话之外,还从未守过什么规矩,更何论你这一区区客栈乎?”
看罢那木板上的字迹后,苏巨芒也是一脸奇怪的看着几人,心里暗想这人莫不是脑子糊涂了。
刘元本以为吴松这话,能将老徐吓住,就此收手。
谁知老徐越加狂傲了起来,道:“来者是客,自有劣茶美食相候,可若来的是如尔等这般不守规矩之狂徒,白鸾枪伺候。”
语罢,一声凤鸣自后院长啸而起......
第两百九十二章 如此有情有义
那一声凤鸣可谓是清亮悦耳,怪就怪在世上何来龙凤,诸人也从未听过鸾凤的啼鸣,但在听见院外那一声时,心底就已然认定了,凤鸣就应该是如此声音。
下一瞬便见一道银芒闪过,悄无声息间便扎穿了门板,随声音而起,直直的停在了徐明身前。
仿若有灵一般,停在徐明身前之后尤自颤动长鸣不止,凤鸣亦是枪啸,在客栈内循环往复。
“乖乖,这枪真能伤人。”刘元望着身前的一人一枪,嘴里喃喃低语,有些发懵,脑子里不断的响起先前徐明在后院曾说过的话。
就刚才那枪飞射来的瞬间,凌厉的寒芒便让他后背一麻,这还是对方并未针对他。
“白鸾枪。”吴松定睛朝徐明与他身前之枪看去,人是依旧不认识,但这枪,他认识了。
“哈哈哈,这可真是热闹了。”蒋枭云先是神色一动,转而摇头失笑道。
白鸾枪徐明,江湖十大高手榜上排在第七,当然,有些特别的是,第七不止他徐明一个人。
刚刚想到这儿,蒋枭云便见正对着他而坐的吴松又开口了。
“咱家倒是失敬了。”吴松冲着徐明拱手又说道:“可惜,你明逍夫妇二人,如今怎的却只有你白鸾枪徐明一人在此。”
说罢摇了摇头,似乎并不为对方的名头所惧。
也正是如此,十大高手榜上排第七的是他夫妇二人,若单单徐明一人,不会有如此位置。
夫妇二人一心,同进同退,男的谦和女子霸道,倒也算是互补,两人联手下,实力可谓是倍增。
想当年即使是其余诸位高手,也不愿同时与这两人对上。
倒是有人曾揣测过,这夫妇二人其实是出自极其擅长合击之术的大同派。
不过后来谣言不攻自破,只因为同样是擅合,大同派门下不服徐明夫妇二人,赌斗一番,其结果是大同派十赌十输。
甚至包括,他们最为厉害的四象合击术,在徐明两人手里,也完全不是对手。
即使是青出于蓝,也断然不会如此不留脸面,想来双方必然是没有任何干系了。
之后江湖传言便更甚了,多半都是些嘲讽。
倒还是有人提到大同派真正的镇派绝学未出,乃青霄二十四子,却是永远的没有机会了,因为后来这二十四位高手,一大半亡于朝廷的铁蹄兵马之下。
江湖再难现当初那百家争鸣的盛况,自然也不可能再见到最擅长合击的两人与大同派的争斗了。
然,早早的便听说这夫妇二人隐居起来,过上了羡煞旁人神仙眷侣般的生活,连朝廷的清洗都避开了,不曾想,能在此地这般小的一间客栈里遇上。
不过现在既然只有徐明一人,那威慑力自然就小了不少了。
“这就不劳您吴大总管操心了。”徐明将枪握在手中,轻轻的抚摸一下,顿时安静下来,不再长鸣不止。
“既然处在我这客栈之中,大总管还是遵守下规矩的好。”
现在刘元总算是知道老徐先前为何那般殷切的倒茶了,那是枪和茶都摆在了面前,由对方去选了。
“你这是摆明了要和这铁山派的人站在一边了?”吴松双掌按住桌面,眼神可怖,随时都有暴起伤人的可能。
“来者是客,我也不知他是谁,只要离开我这客栈,我徐明也没那闲工夫多搭理你们,你们爱干啥便干啥去。”徐明微微摇了摇头。
离开?吴松可没那么多时间候着对方离开,对方若是一直不离开这客栈,难不成他还要一直在这客栈内等着不成?
离开皇宫的时日已然很久了,吴松心里还忧心着宫中的情况。
再者说,迟则生变,谁知道大德郡又是什么反应,到时候派重兵来围,即使他能跑,也再不可能将秘籍带走了。
仿佛知道吴松要说什么一般,蒋枭云都不待对方发问直接笑着答道:“这客栈挺好,蒋某人暂时还不打算离开。”
一个蒋字,听的刘元神情一动,用眼角余光再次打量了对方一番,如此他便有十分的把握,敢肯定那秘籍与此人有干系了。
同样是不待吴松做出什么反应,背着大木匣的苏巨芒躬身朝徐掌柜的施了一礼,转身就朝客栈外走去,如此已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先后三次变化,让吴松心思变了又变,最终化为淡然一笑,状若随意的看着对面说道:“不碍事,咱家等得起,你可在这客栈内住好了。”
“咱家就在客栈外候着,便不信你这一辈子都在这客栈内住着不出来了。”说罢,重重的一甩袖子,吴松也跟着走出门去。
依旧站在屋顶上的几位门派长老,此时面面相觑,可能他们在来客栈之前,怎么也没想到会演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天下第一客栈的名在城中闹的是沸沸扬扬,他们自然也是听说过的,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客栈原来不止是菜做的好吃这么简单。
起先他们哪里会想到把这客栈放在眼中,想要什么还不是他们予取予求,现在看来,倒难怪当初客栈的厨子敢定这般规矩了。
若是知道众人此刻心里的想法,刘元一定会大喊冤枉,老徐深藏不漏,就是连他也一并隐瞒了。
再想想,先前在后院发生的事情,饶是他向来脸皮够厚,也禁不住有些泛红。
“总管大人您慢走,小心别先死在别人的剑下了。”蒋枭云看着吴松离去的背影,意有所指的说道。
待所有人都离开了之后,蒋枭云皱着的双眉表明他并不如嘴上说的那么轻松。
心思十分沉重,只是稍微和徐明招呼一声,便朝楼上走去。
正如吴松所说,他不可能在这客栈里住一辈子,况且他蒋枭云也不习惯将生命安危完全依托在他人手中。
即使徐明那样说了,他也不愿给别人招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兼之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不知道吴松是不是真的等得起,他是必然等不起。
从先前码头上发生的事情来看,大德郡也在谋夺他所携带的东西,只要稍稍在此地逗留的久了,必然会被重兵围困。
内有重兵,外还有吴松等人虎视眈眈,就算再来两个他,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更别说,他还带着李童儿了,乌鱼先生不会武功,想来李童儿也必是不会的。
想到李童儿,蒋枭云上楼的步伐又快了几分。身上背负的东西多了,果然是很难快乐起来啊,心里感叹着,推开了房门。
看见李童儿的第一句话便是:“刚才下面的事情你都已知晓了?”李童儿微微颔首,笑了笑道:“想来蒋大哥的目的是让我和这个包袱同时离开。”说着还举起了手中的包袱示意了一下。
“不错。”蒋枭云直接点头应下,都这会儿了,也不是绕弯子的时候。
“那就并不难。”李童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蒋枭云眼神一亮:“你当真还有法子?”
之所以是还有,是因为先前李童儿来找他是曾说过能助他离城,不过那时已然晚了,吴松等人已赶来。
“蒋大哥现在就出去,定然能第一时间引开那些人的目光,随后便由我带着你的包袱离开,这样的你的两个目的便都达到了,相信比你独自一人突围要容易且保险的多。”
“而除了客栈里的人,也没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客栈的人也必然不会说出去,此乃现如今最好的办法。”
“除非,蒋大哥你有独斗这么多人且战而胜之的本事。”李童儿不急不躁的一番话说完,蒋枭云直接愣在当场。
这的确是个好法子,李童儿带着包袱走,稍微乔装打扮,以前者对大德郡的熟悉和机敏,当能脱身而出,他这两个目的也的确是都达到了。
但这样的话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口中说出,不免有些太心寒了些,让别人出去挡在前面,好让自己活命的话语说的如此若无其事。
一时间,让蒋枭云有些难以适应。
看蒋大哥脸上神情的变化,李童儿就知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轻声说道:“童儿这可是在帮蒋大哥你达成心愿,要知道此事本与我无关,我可一走了之。”
说罢脸上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像我这般有情有义的人可不多了。”
好话歹话的,都叫别人说了,他还能说什么?蒋枭云脸上露出一丝无奈苦笑。
时间有限,紧跟着便不再过多耽搁,他决定采纳李童儿的办法,开始抓紧时间交代事情。
约莫不过是又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蒋枭云一个闪身便从客栈的窗户处脱身而出,且全力朝外奔去。
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客栈外不足一里之处就响起了砰砰啪啪的声音,显然是双方交上手了。
“他们,走了?”刘元扭头看着徐明悄声问道,双手捧着茶杯,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啊,走了。”徐明点了点头。
之后,整个客栈陷入了寂静,老徐的身份转换太过,刘元一时间还没能适应,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徐明却是眼神盯着手里的白鸾枪,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才没心思理会刘元怎么想。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由于心情紧张,刘元丝毫没注意到时间过去了多久,只能从听见的声音来判断,那些人的战场越拉越远了。
其中也包括落在屋顶上的那些人,也一个接一个的跟了上去,天下第一客栈再次恢复了平静。
吴松那几位都离开了,余下的这些个长老再留下也没什么用处,客栈内有白鸾枪徐明守着,难不成他们还敢试锋不成。
即使明逍夫妇中如今只有徐明一人在此,大内总管吴松可不惧这名头,他们这些门中硕果仅存的老家伙还是怕的。
也果真如李童儿先前所预料的那般,没有人会想到客栈内还有个普普通通的客人竟然会与护送秘籍的人有关系,且是如此重要的关系。
透过窗户,李童儿眼神平静的望着远方,直到时机成熟之时,这才从二楼的窗户处一跃而下。
区区小二楼的高度,倒是难不住他,落地之后,认准一个方向便径直离去。
此时的李童儿不仅换了衣服,更是得到蒋枭云的同意,将包袱内的东西全部带在了身上。
客栈就这么大的地方,那动静瞒不了人,刘元眼神一动,看着徐明道:“又走了一个。”
徐明点了点头,又开口说道:“走就走吧,走了多好,咱客栈的规矩没破,这些能惹事的人,都走完了岂不正好。”
然而这次走的这位徐明可以不在乎,刘元不得不在乎了,他敢肯定对方带走了蒋枭云的包袱。
里面可有他完成任务的重要东西——秘籍!
虽然至今那个任务没有新的提示,告诉他要对这秘籍做什么,但刘元心里已隐隐有了种预感,如果放任秘籍就这样离开,他必然失败。
“还没见识过这样的高手过招是什么场面,我出去瞅瞅去。”刘元朝着徐明笑呵呵的说道。
闻言徐明脸上笑得意味深长,却也不多说什么,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诶。”被老徐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终觉得对方发现了什么,刘元答应一声赶紧从后门溜了出去。
就在刘元刚刚离开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二楼上,裴姑娘一跃而下,顺着一个完全与刘元不同的方向快速离去。
说到跟踪,刘元又哪里及的上裴姑娘的手段。
她始终是没能将那包袱里的东西放下,现在那棘手的怪人走了,不过一个年岁不大的男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裴姑娘并没有急着在城中下手,再等等,等到彻底不会被别人打扰的时候再说。
清楚的感受到裴姑娘的离开,徐明也没有多说什么,至此整个客栈再次变成了最初的状态,只有他与虫虫两人。
那小子还在熟睡呢吧,刚想到这儿,却听后院清晰的响起了一声:“娘。”是虫虫的声音,声音里喜悦异常。
紧跟着徐明便看到一个日夜在脑海里浮现的女人,牵着娃的小手走了出来,就那般静静的立在徐明对面。
徐明一咧嘴笑了,笑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子,笑的合不拢嘴,笑着轻声道:“原来,不是虫虫做梦呐......”
第两百九十三章 螳螂黄雀
后来徐明心里就觉着古怪呢,虫虫就算是做梦,那也不能夜夜都梦到他娘吧。
竟原来,果真如此。既然如此的话,自己妻子的实力又有精进啊,就连他都没有半分察觉到对方是何时来的。
“这么大的人了,看上去咋还冒着傻气儿呢。”叶凝逍看着徐明,摸了摸孩子的脑袋说道。
也不管妻子怎么说自个儿,徐明都不在意,待对方话说完了之后,他才道:“咋样?可是找到答案了?”
一经问道这个问题,客栈内的气氛明显不对劲儿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说话,唯有虫虫有些纳闷的仰头看着叶凝逍道:“娘,你还要离开虫虫吗?”
这一声娘,直接击破了叶凝逍所有的内心防线,脸上瞬间变得柔和了不少,转身蹲下身来,双手抚上虫虫的小胖脸,大拇指轻柔的在其脸蛋上剐蹭。
“不走了,娘不走了。”剐蹭掉虫虫脸颊的泪痕,叶凝逍一语说罢,泪水便模糊了眼眶,已然泣不成声......
缓缓的走了过去,徐明蹲下来将母子两都抱进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大概过去了小一炷香的功夫,叶凝逍的心绪才平复下来。
站起身来,叶凝逍看着徐明直言道:“刚才那姓蒋的咱们得救。”
“缘何?那姓蒋的何许人也?”徐明疑惑不已,心下猜测难不成是动荡的那几年里,姓蒋的于他妻子有恩不成。
细细想想又不像啊,若有恩,刚才妻子就会现身了,不会等到此时还来与他商议。
有恩必报,是他服夫妻两一向的原则。
“何许人?和咱两倒是挨的近。”叶凝逍淡淡说道,夫妻两心灵相通,如此徐明便已然明白了,恍然大悟道:“他便是十大高手榜上的那位‘蒋’?”
此人历来神秘,独独在榜上留下一个蒋字,无论是武学还是内功都鲜有人知晓。
“不错。”叶凝逍微微颔首,跟着又继续言道:“那答案你告诉不了我,我这个当娘的抛家弃子多年也没能找到,如今的江湖若还有一个地方能找到答案,那只能是那人背后的师门了。”
“师出何门?”徐明神色间郑重了不少。
“烂驮山。”
......
从那间客栈离开之后,李童儿七拐八绕的不知不觉间,便已经走出了好几条长街短巷,距离城门口的方向越近了几分。
路上行色匆匆的行人不少,但都是冲着远处那交战的地方去的,城中老百姓有些日子没遇上这等热闹了,大有万人空巷的架势。
至于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李童儿?谁会去在乎。
越走,越有几分偏僻了,这里是坊墙后偏左的一处小街,李童儿突然不急着赶路了,反倒是顿住脚步。
双目平静的望着前方,朗声说道:“阁下既跟了我一路,此地四下无人,何不现身一见。”声音远远的传开,在小街上下回荡。
一阵清幽的冷风刮过,吹起满地灰尘,寂寞凄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独见李童儿一人站在街口,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等了三个眨眼的时间,依旧没有丝毫的动静,李童儿嘴角淡淡的一笑:“阁下此时不出现,待真正想出现的时候恐怕就晚了。”
藏匿在一处隐阴里的裴姑娘,看着不远处镇定自若的男子,脸上露出些疑虑。
难不成她又看走眼了?对方既然能发现她,定然是有武功在身的,想来倒也没错,既然那个蒋怪人都如此了得,身边跟的人自也不会弱了。
又细细揣摩了一下对方的那句话,裴姑娘脸上一讶,瞬间明悟过来,对方是指不止她一人盯上了,连刘元他也发现了?甚至说,还有别人?
脑子里越想越多,裴姑娘下意识的刚要挪动脚步,只见一个身影从墙的另一边一跃而下,身子落定之后,看的裴姑娘瞬间瞪大了眼睛。
来人手中执刀,脸覆面具,鬼脸!
竟是鬼面,裴姑娘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待知道来的是谁之后,她把自己往阴影里藏的更深了些,同时心存侥幸,那年纪尚轻的男子一定没发现她。
“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脸上带着面具的男子,李童儿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他猜到了会有人跟着,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和地点,说了两句话,目的就是为了把来人诈出来。
果真如他所愿,却没想诈出了这么一条大鱼,朝廷颁发的通缉令上,除了那位七星洞的高手,鬼面之名,他亦是听过。
是的,就是猜和诈,李童儿不会武功,跟了乌鱼先生多年,就没教过这玩意儿。但李童儿不信先生不会,在他看来,世上便没有先生不会的东西。
会也会,不会也会。
不管心里如何想,李童儿神色还是不变,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既不作揖也不拱手,风轻云淡的道:“阁下跟我作甚?”
“那东西在你身上?”刘元变了声音说道。
“不知您在说什么。”李童儿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因为摸不清对方的底,刘元一时间有些犯难。
自学了落叶诀之后,他对自己身法已然有了几分信心,没曾想刚一出手,便被比自己还年幼的人发现了踪迹。
再犯难,也得做,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带着秘籍离去。
缓缓开口说道:“你不知,我便只好亲自动手来取了。”说罢,刘元倒提手中之刀,一步步的朝李童儿逼近。
躲在暗处的裴姑娘看着鬼面的动作,神色闪烁,急的手心都出汗了。
东西在李童儿身上,她还有些把握,可要是被鬼面拿了去,她可就一点把握没有了,但眼下,她却也无丝毫办法。
如今只能盼着,鬼面不是那一脸高深莫测的男子的对手。
“阁下可曾听说一句话?”望着雪亮的刀锋,李童儿并不慌张。
“什么话?”刘元浑身紧绷,一直警惕着对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言既出,裴姑娘后背一凉,对方果真还是发现了她?
即使是躲在阴影里,裴姑娘也密切的注意着那男子脸上的情况,一直看了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对方的眼神有落在自己身上。
或许真是她想错了?想多了?那男子说的另有其人,并不是她,她对自身门派的本事又稍稍的多了几分自信,暗自念叨道,不要自己吓自己。
“何谓螳螂,谁又是黄雀?”刘元停下脚步,看着对方的脸,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你我一战,黄雀顷刻间便至。”李童儿背负双手,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说道。
气势倒是拿捏足了,有几分大高手的模样,便是不知这是否也是乌鱼先生教的。
不过,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长啸响起,紧跟着便是男子说话的声音从屋顶上响起。
“小先生这螳螂黄雀之论实是高妙,我就勉强充当一番这个提前登场的黄雀好了。”
“不过,我对你带了什么东西不感兴趣。”
说话间一男子已然从屋顶上白衣飘飘而下,一点雪白的剑柄从肩头冒出。
一张颇为俊俏的脸庞,扭过头来双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刘元隐藏在面具下的双眸。
再次开口笑着言道:“不过在下对搁下身上的东西,倒是十分感兴趣。”
“我身上有何物承蒙公子看中?”刘元淡淡的回答道。
只见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刘元认识,那一夜太清山的月华之下,是两人的初次见面。
就是这个人,在紫薇山山主的气势下昂首而立怡然不惧,更是顶住了压力,背后长剑悍然出鞘一线。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双方,都没有谁会将刘元这个小人物记在心上,可能即使是取下面具,对方也不会识得他。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叫窦岐初,元御阁玄级御使。
“我对搁下的项上人头有兴趣,想借来一用。”窦岐初看着刘元带着面具的路。
从来人的表情上,裴姑娘可看出他心情貌似还不错,同时也在暗自揣测来人身份,并且又高看了李童儿几分。
岂止是不错,窦岐初这会儿的心情可谓极好,鬼面,通缉令上排在第二的人物,被朝廷悬赏几百两雪花银。
除开一人之外,远远的超出通缉令上的其他人。
当初更是在太清山上,从众目睽睽之下,包括他们元御阁在内的众多高手之中,一举夺走了‘三千道藏’。
别人他窦岐初管不着,他当时若不在那里也就算了,既然在,他便无法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眼看着被鬼面夺走了三千道藏,更是顺利逃出生天,那时窦岐初心里就憋了一口气,迟早要手刃此人。
离开皇城元御阁时,古大人让他取几颗通缉令上之人的头颅回去复命。
当时他脑海中第一时间便浮现出了鬼面的影子,比起别的来说,这才是他最想一战的人。
如今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至于能不能赢,窦岐初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右手缓缓伸到了背后,五指紧紧的握住了白玉剑柄,随着锵锵锵的声音,一点点的抽出长剑。
双目眼神犀利如锋,直勾勾的盯着鬼面的动静。
“上一次想拿我人头的人,现在已尸骨无存。”刘元变成鬼面之后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冷血。
如果换在当初那太清山的小院中,打死铁牛都费了老大劲儿,可能窦岐初随手一剑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现在!刘元无所畏惧。
不再多言,窦岐初执剑在手,身子两个闪动,便已然从原地消失,剑锋直指刘元咽喉。
比起在码头前与夏象一战时,窦岐初抬手便用上了全力。
需知,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一战,窦岐初相当重视。
宝刀‘了然’准确的拦住白玉长剑于半空之中,刀剑相交,其声清脆悦耳。
掌中劲力吞吐,刘元握刀的手一根根的青筋直冒,一刀顺着剑锋迅疾下滑,一连串的火花滋滋闪过。
也就是两人刚拼了不过一招的档口,李童儿已经悄然向后退去,说着一条早就预备好的小路溜之大吉。
战斗中的两人其实都注意到了他的离开,但正如窦岐初所言并不在意,刘元倒是在意,却没功夫在意。
毕竟眼前这位玄级御使的剑,也不是吃素的。
可除此以外,这里可是还有着第四个人。
裴姑娘最后看了战局一眼,身影慢慢的从阴暗的角落里消失,追着那年轻男子消失的方向而去。
待跑出一段距离之后,李童儿喘息两声,抹了一把其实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头暗道:先生言江湖凶险,果不欺我呀。
算算时间,那男子带着秘籍已经走了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可眼下的情况是明显不能速战速决的。
刘元心里自然焦急非常,窦岐初是无所谓,可他的试炼任务若是失败了,还不知道要接受什么惩罚。
虽然吊坠从来没有说过有惩罚,但就舱舱的性子来说,没惩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的一刀将窦岐初劈开之后,刘元迅速后退,继续压着嗓音道:“此时我正有要事,你约定个时间,咱们改日再战。”
“搁下莫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情,我来可不是与你友情切磋的,而是要你的命。还什么改日再战,岂不可笑。”
窦岐初说着真笑出了声,反手握剑又刺了出去,同时说道:“要想走也简单,赢了我,你就能走。”
雪白的一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圆弧,却带着致命的危险,半截衣袖落在地,刘元又退数步。
看着对方的面具,道:“若鬼面之名不过如此本事,今日你断是不能活着离开了。”
双目一寒,刘元心里已然怒极,对方一再相逼,看来不解决掉这个麻烦是不可能离开的了。
当下不再多费唇舌,双脚跺地一跃而起,刘元五指捏紧‘了然’,调动起那一缕阳火精气,浑身气势奔腾,双臂一展犹如铁锁横江。
“开门。”刘元右手竖举长刀,一股炎芒自手腕而出,迅疾窜上了刀尖,火红蒸腾犹如烈日,一刀凌空就朝窦岐初面门劈下。
“见山!!!”
第两百九十四章 再相见,刀剑如梦
气势之雄浑浩渺,远胜当初在胭脂河上花灯会时,拦下那水下床弩一箭。
这段时间以来,刘元又不是虚度光阴,实力自然是有所提升,虽然习自那听也不曾听说过的烂驮山的纯阳霸体诀,没能更上一层楼,但于山荒刀法上领悟颇多。
此刻这一式‘山刀开门见山’使来,端的是浩大,令对方躲无可躲,仿佛躲去哪里都在刀口之下,非逼迫其硬接此刀。
窦岐初先后那几句话,也是彻底的惹怒了刘元,好,既然你要战,那便战!他刘元倒是不怕手上再添一条元御阁的人命。
当初在晴川县,死在他手上的金大同,就是此刻窦岐初的前车之鉴。
对方也不是什么昂藏大汉,更没拿厚的棺材板一般的大刀,但在这一招之下,平添几分渺小之高,好似眼前便是有大山封路,也能一刀以开之。
观这一刀之威,窦岐初双目精光四射,竟不惧反喜,迅速的提起了手中长剑。
站在原地双脚微分,窦岐初一头黑发披散开来,身体里的内力奔涌流淌,就像煮开了的一锅沸水,翻滚至右手经脉,又逐渐平息下来。
像是静静流淌的小溪,却更显三分恐怖,平静的水面下暗藏汹涌。
一点点的白雾迷茫开来,隐在雾中的白玉剑比这凛冬还要森寒,一点冷光时隐时现。
出剑,并算不得如何迅速,甚至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看清其运动的轨迹,是那般的优美,衬着白日青光,更显几分悠悠。
但一剑即出,身周温度骤降,空气中,一点点的冰渣簌簌落在地上。
凌月,霜至——
此剑招亦有名字。
比起‘开门见山’这样粗暴直接的名字来说,窦岐初的凌月剑法听上去就要精妙一些。
元御阁自成立伊始,便差不多算是与整个家江湖为敌,至今屹立不倒,当然有其独到之处。
窦岐初的凌月剑法,就是在元御阁习得。在元御阁诸多的武学秘籍中,他一眼便相中了这门剑法,大概是一种惺惺相惜。
自习练剑法以来,窦岐初日日勤苦,从无一日懈怠,武功与人两相契合,才有如今的他。
这一招在当初和夏象对敌时,一剑便将后者劈成了重伤。此刻面对极负盛名的鬼面,更不敢大意,使上了十二分实力,剑招之凌厉比起那日来说尤甚。
通过先前短暂的接触,窦岐初便发现了对方的刀,与那日小莲花山弟子的武器不可同日而语,乃是与他掌中之剑不分伯仲的宝刀。
少年郎的年轻气盛,在窦岐初的这一剑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炎与寒的对立,二人刀剑相交相错,两人已然换了方位背对而立。
劈向面门上的一刀,终究是被窦岐初一招‘霜至’上挑给拦住了,一剑点在了刀身二寸的位置,接触的一瞬间,对方悍然无匹的劲力便直接轰在了他的胸口。
血气翻滚,喉头一甜,一口心血上涌就要喷出,被窦岐初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岂能在敌前咳血,再说,若让鲜红还带着腥味的血液染上他洁白的衣袍,那比受伤还要让他来的难受。
背对着窦岐初,约莫十步的距离。
“哈......”刘元张嘴缓缓吐出一口气,喷在面具里却全是冰渣,那一剑端的是了得。
即使是刘元也不得不承认对方之强,比起当初的金大同不知强出多少,乃至今为止,他所遇到的敌人中,实力最强者。
对方的剑气依旧在他体内肆虐,沉寂了不知多久的‘源’再次有了反应,且无比剧烈,整个颤动起来,一丝一缕的能量在徐徐释放,不断改造着刘元的肉身,让其开始向着纯阳霸体第四层迈进。
难得的突破之机,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这一战打的再长些,可惜,任务在身。
断去一截衣袖的左手手腕处,两个黑色的圆圈像是两道黑线一般,清晰显露,那是袖里箭。
转身,抬手,发射,一气呵成,微弱的光芒在半空中一闪而逝,朝着窦岐初的后心直追而去。
结束了......发射的一瞬间,刘元在心里如是想到。
然而,异变突生,就连刘元自己都没能捕捉到袖里箭的轨迹,却听得叮的一声轻响。
不知何时,依旧背对着他的窦岐初反手握着长剑挡在了后心位置,那一发箭矢,精准无误的刺在了剑身之上。
被挡住了,竟然被挡住了,刘元在心里念叨着,这还是第一次袖里箭失败,他甚至没有看清窦岐初的动作。
曾经刘元拿自己推测过,大概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若是袖里箭朝他而来,他断然躲不开也来不及挡,即使现在也如是。
若落叶诀身法大成,倒可试试能不能躲开。
不过,凭借他现在纯阳霸体的境界体魄,当能硬抗这一箭,虽只是感觉,但应该错不了。
一箭被挡,倒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刘元心里总算是摸清了袖里箭的上限。
至此,这一万满意值换得的暗器算是走到头了,真再遇到如窦岐初这般的强敌,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
“卑鄙。”窦岐初转过身来,双目饱含愤怒看着鬼面说道,右手手背上清晰可见一道鲜红的伤痕,却是被刚才那一刀所伤。
再朝剑身上看去,光亮的剑面没留下丝毫痕迹,果然宝剑。
眼角的余光朝地面打量了几眼,窦岐初没能发现任何暗器的痕迹,但刚才他是清晰的感觉到了一根针样的事物朝他袭来。
顷刻间,窦岐初想起了什么,目露恍然神色,脱口而出道:“我元御阁死在晴川县的那位玄级御使,是你杀的。”
语气不带丝毫疑惑,窦岐初已然笃定。
刘元没言语,不过是握紧手中刀再次冲了上去。
眼前这位实乃生平大敌,既然一刀和暗器袖里箭都不能速战速决,索性刘元将所有的想法都抛开,全神贯注的对敌,否则,真有可能死在这里。
既然一刀不行,便两刀三刀,彻底凝神倾注在战斗中的刘元是恐怖的,像个疯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在太清山上与铁牛拳拳到肉的时候。
山荒之刀法,于气势上本就突出,刘元拼了命的打法,一刀刀的完全将窦岐初给压倒。
对方步步紧逼,窦岐初便步步后退,神色间看不出如何慌张。
反倒是每一次的出剑都开始变得刁钻,让刘元防不胜防,后者干脆也就不防。
锋利的剑刃划在刘元的肉身之上,衣服破开一条条的口子,下方的皮肉绽开,留下一道道血线。
还不过纯阳霸体第三层的肉身,挡不住窦岐初凌厉的剑法,但清晰的感受到‘源’的动静,刘元不痛反喜,恩,心里不痛,**还是痛的。
无论是在体内肆虐的冰寒内息,还是那划在肉身上的一剑又一剑,都在为他实力的提升添砖加瓦。
唯一的缺点,便是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魂归地狱,‘源’被逼迫所释放出的能量毕竟是缓慢的,改造提升他的肉身得有个过程。
若是东风压倒西风,窦岐初的攻击大幅度的压过了这个过程,也就是刘元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候了。
即使如此,刘元的喜意依旧控制不住的从眼睛里透露出来。
冰冷的注视着鬼面隐在面具下的眼眸,窦岐初疑惑的皱眉,他诧异的发现鬼面竟然在高兴,好似这一剑剑的是劈在空处一般。
不,即使是劈在空处,都不可能如此高兴,每挨上一剑,鬼面的眼神,简直就是比劈了他窦岐初一刀还要来的开心一般。
对方的眼神让他觉得可怖,让他觉得变态,让他觉得鬼面是个疯子,亦或是......窦岐初想起了青楼妓馆里某些嫖客的特殊癖好,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一阵恶寒。
和这样的人战斗,窦岐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越看越难受,忍不住道:“你疯了?”鬼面不答,反而趁窦岐初说话分神之时,抬起右手一刀斜斜的劈了下来。
先前一直都在挨打为主防守为辅,进攻次之,以积蓄提升实力的刘元,终于抓住机会一刀而出。
若说先前的‘开门见山’是浩大磅礴,那这一刀便是险峻!有奇诡突出之险要,窦岐初反手一剑后,整个身子旋转着腾空而起。
几个翻身落地,眼神里含着浓浓的不解,他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这样的刀法。
但这刀法如此厉害,不可能不在江湖上留下名头,难道这鬼面真是师出无门的野路子自成一派?
原本压下去的伤势,伴随着血气又翻滚而上,这次再难以抑制,噗嗤一声,鲜红的血液喷吐在了地面上,竟冒起一缕缕的白烟。
可见其温度之高,不是血液本身,而是蕴含了‘鬼面’灼热的刀力。
“你这一刀又叫什么?”窦岐初用舌头舔去嘴角的血迹,好在衣袍上并未沾染上什么污秽,疑惑问道。
“巫山**。”鬼面轻声答了四个字。
“巫山**?”
低声念叨着这四个字,再想起先前那鬼面挨剑时的眼神,还有某些人的癖好,窦岐初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古怪,紧接着更是一阵恶心,站起身来怒声道:“你敢戏耍于我!”
刘元满脑袋雾水,完全弄不清楚窦岐初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下意识的道:“这一招的确叫巫山**。”
“混账!”窦岐初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身形一个俯冲,整个身子就犹如一柄利剑般刺来,速度比之先前快了一倍有余。
好快的速度!刘元瞳孔骤缩,来不及思考,身子不退反进,不过在利剑临身之前扭过半个身位。
一剑,穿身而过,半空中带起一捧血雾,落地便碎成了冰渣。
噗——
这是一刀扎穿**的声音。
却见刘元的右手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反转过来,眼还看着前方,握在手里的刀就已经捅进了窦岐初肩下一寸位置。
然而刘元的左肋也被破开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眨眼之间伤口位置已然结冰,失了血色变得半青半白的嘴唇,止不住的哆嗦着,上下牙咔咔的打架。
刺骨的穿堂寒风刮在身上,都不如他此刻的身体冷。
低头,望着穿过肩头一点的刀尖,其上还带着他窦岐初的血液,倏忽间,刀尖收回,一丝丝的血液不住流淌,到底是染红了白袍。
恶心屈辱难受,这是窦岐初与那‘鬼面’一战之后的所有感受。
转过身来,四下望去,除了地面上的血液,哪还有‘鬼面’的身影,那人收刀之后立即跑了,此刻早已是鸿飞冥冥。
“这一刀,我记下了。”窦岐初眼神冰寒,低声呢喃着。他没有去追,对方残留在他体内的刀气同样烦人,当即盘膝坐下开始调理身子。
刚才一战,两人不分胜负,可谓是平分秋色。
不过刚刚调息了两个大周天的功夫,窦岐初豁然睁开双目,眼露震惊之色,先前他自以为是刀气,其实不然,竟是刀意!
对方一直伤他的都是刀意,没有一丝一毫的刀气。
再细细回想刚才的过程,窦岐初发现了一个怎么都不可能,但的确是事实的情况,那鬼面与他对战竟不使内力!完全靠着刀法与肉身就和他打了个平分秋色。
屈辱,深深的屈辱感盈满心头,窦岐初觉得对方是瞧不起他,是在蔑视他。
“混账啊!”窦岐初上牙咬破了下唇,从缝隙间吐出三字。
双手撑着地面,十指缓缓收紧,深深的插进了泥地里。
如此举动对于他这样喜洁的人,是不可想象的,但窦岐初硬是压住了心里的难受,要以如此方式将今日之屈辱深深的烙印进脑海里。
“可杀不可辱,无论上天入地,穷尽四海八荒,我窦岐初此生必追踪尔真身,毙你于剑下!”
已经远在三条街之外,一间破屋里的刘元,啊的一声打了个喷嚏,他还不知自己这个天生绝脉修不出内力的废人,给一个年轻俊杰天之骄子,一个多么骄傲的人,造成了如此大的误会......
第两百九十五章 兜兜转转,时也命也
当然,即使知道窦岐初误将他这个修炼不出内力的人,当成了故意不用内力羞辱他,刘元可能也不会在意。
一个喷嚏打完,止不住的,刘元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嘴里忍不住咒骂道:“该死的窦岐初,修的什么破剑法,可冷死了。”
揉了揉发红的鼻子,刘元还以为自己打喷嚏是剑伤所致的伤风感冒。
再战下去,刘元就算是能胜,也必然是惨胜,付出比现在还要重一两倍的代价,不值当。
比不得窦岐初,不说他刘元还有任务在身,就他这‘鬼面’的身份,随时都可能引来众人的包围。
所以抓住时机,他便抽刀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先前那插入窦岐初肩胛骨下的一刀,乃是山刀第四式——峰回路转。也是刘元除了‘开门见山’和‘穷荒绝迹’以外,唯一大成的一式刀法。
每一门武功都不相同,也从未有过什么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武学掌握度的划分。
但刘元根据山荒刀法的特点,自己给自己划了几个境界,分别是未入门、入门、小成、大成、炉火纯青和登峰造极。
炉火纯青大抵是这武功已然融入了自身的血液里,往往临阵对敌之时,不需考虑便能使出,例如他打了这么久的七式拳,便是炉火纯青的境界了。
至于何谓登峰造极,还只存在于刘元的想象中。
按理来说,就只能是‘山荒’刀法口诀上所描绘的那般境界了,一刀使出,或是气象万千,或是令敌身临其境,未伤其人,先诛其心。
那日在太清山上,见紫薇山主楚牧以势压迫窦岐初时,大概是已然登峰造极。
至于后来楚牧与他三叔的一场大战,便完全没看懂了,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近日来,刘元的心里隐隐有一种预感,若真到了他刀法登峰造极的那一天,‘山荒’刀法将有非同一般的变化。
迅速离开了那条长街之后,一路上东躲西撞的,本来刘元是打算立即去找李童儿,但由于受伤太重,实在难以为继,万一遇到敌人,恐有性命之忧。
因此不敢大意,没有急着去找李童儿,翻过院墙来到了一间破屋里,先行疗伤再说。
盘膝坐在稻草堆上,徐徐的吐出一口白气之后闭上双目,双手掌心朝上摊在膝上,那一缕阳火精气稍显凝滞的在体内游走。
其实一路上刘元都一直在调动这一缕精气,只是起初收效甚微,窦岐初那冰冷凌厉的剑气,好似让他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般。
不仅如此,连这一缕阳火精气都像是深陷泥沼被困住了,战后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依旧没能运行完一个周天。
好在也由于对方剑气对内的压迫,‘源’依旧在缓慢的释放能量,加之先前的能量与阳火精气配合着,伤势恢复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
不仅如此,刘元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肉身还在一点点的变强。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终于成功运行完了一个大周天之后,刘元又惊又喜的发现,那一缕阳火精气竟壮大了,看其情形,约莫是先前的两倍多一点。
实力的提升自不用说,关键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从他脑子里的内功心法上来看,此预示着他即将迈进纯阳霸体诀第四层!
壮大了之后的阳火精气,在体内的运转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一道火焰在体内流淌,逐渐驱散了窦岐初残留在他体内的剑气。
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过去,刘元按照纯阳霸体决的内功心法,已然运转了三十六周天。
窦岐初的剑气虽依旧没有被彻底清除,但被逼迫在了一个角落里,刘元只分出一丝阳火精气将其包围,慢慢炼化,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感受过冰寒之后,方知这个冬天还挺暖和的,刘元睁开眼来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得抓紧去追那年轻人了,从时间上来说,对方应是还未出城门。
突的,刘元感受到手心里的吊坠震动了一下,任务有变?他心里下意识的便如是想到,紧跟着点开了吊坠,果真是试炼任务在闪着红光。
点进去一看之下,刘元后背的冷汗都下来了,只见原先寥寥几个字的提示后多了一句话:将秘籍拿到手中,否则,任务失败。
“乖乖,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个时候说,你奶奶的。”刘元忍不住骂道,然而骂归骂,事情还是要做。
迅速收起吊坠站起身来,刘元四下寻摸,从这间有些破旧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件衣服,也不知是谁的,先换上再说,别说,身形还挺合适,估计这屋子的主人也出门凑热闹去了。
其实,附近好几条街上都没什么人。兵荒马乱的时期,老百姓平日里也没个乐子,如今能看高手过招,自然抢着去,可能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此事都是他们吹嘘闲谈的乐子。
换好衣服之后,刘元又将面具销毁,重新将刀给裹成了烧火棍背在背上,靠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外间的动静。
感觉到四下无人之后,刘元一阵风似的就窜了出去。
先前他便有注意到那年轻人离去的方向,此时寻摸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踪迹,迅速跟了上去。
......
将杨审之狠狠的揍了一顿之后,夏玲玲心里总算是舒坦了,先前被吴松压着打而毫无办法的气也算是出了。
可怜,回峰派的杨审之,多么谦逊温和的一个人,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
拍了拍手,夏玲玲昂首阔步的走在前,杨审之揉着淤青的眼角脸蛋,龇牙咧嘴的跟在后,他这伤其实也就是看起来吓人,都是些皮毛伤。
过不多时,来到了夏府门前,望着眼前众人,右边眉头一挑开口说道:“嚯,宁守备好大阵仗啊。”只见一根根锐利闪着寒光的箭矢齐刷刷的指向了门口。
“怎么,守备大人这是要杀谁啊?”
一言毕,又看见是城主大人当面,众将士不等宁易的吩咐,齐齐将手中弓弩放下。
之后才瞅见宁易分开人群从后面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的抱拳说道:“呵呵,卑职这不是想帮大人您围剿大魏皇帝下第一走狗,吴松那阉人嘛。”
“蠢货,靠你这些个玩意儿要是有用,还轮得到你来?”夏玲玲毫无顾忌的骂道。
“是是是,卑职也是一时心切。”看着夏玲玲完好无损的从府里走出,宁易心都凉了半截,此刻更是忙不迭的告罪。
紧接着又迅速转移话题道:“刚接到手下来报,大内总管吴松还有那位剑阙山庄的剑客等人在红犼正街上打起来了。”
“请城主大人指示。”说罢宁易躬身垂首,一脸恭敬,既然对方仍旧是全盛时期,他只得将自己的心思藏的更深一些。
“迅速集结三营兵马,分弓弩手在红犼正街附近的房梁上埋伏起来,另率两个骑兵营前后包围。”夏玲玲眼神一寒,命令迅速下达:“咱们坐山观虎斗,一切听我指示,我不下令,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动,违令者,斩!”
“是。”所有人当即应声喊道,宁易的声音也混杂在人群中。
城里打的鸡飞狗跳,争来争去的,说到底是武争,杜如疑与周家老爷子两位大人,都躲在屋里闭门不出,任外面闹的如何喧嚣,自不理会。
连带着,杜季也被困在了家里,他其实是很想出去凑这一番热闹的。
至于先前父亲硬要他见三皇子来使一面的事情,早被其抛在了脑后,没有深想爹他这样做的目的,他私以为此事该那来使烦忧才是。
当时时间紧迫,不过考虑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爹便一口回绝了来使,然而对方好像还是不死心一般,留下了一个地址,说是随时欢迎他爹回心转意,笃定的以为他爹一定会改变主意。
又说了几句话后,那使者便离开了。
出了杜府大门后,几个闪烁之间,三皇子来使便彻底消失不见。
既有如此身法,岂是普通来使,他就是三皇子本人!
望着漫天星月,三皇子面露坚毅。即使他大兄也就是如今皇宫内的太子殿下,装的再如何优柔懦弱,让所有人包括父皇在内都误会了。
都瞒不住三皇子这个与太子一母同胞,最了解他大兄的人。
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此,乃是因为三皇子终是放不下这大德郡。
大德郡背靠仁河天险又四通八达,商事繁盛钱粮充足,兼且此为南方重地,若能顺利拿下,便是他与太子南北对峙之重要依仗。
本来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德郡将会在一月之后落入他手。
只可惜,世事难料,大德郡突然的自立,就像是异军突起,打乱了他全盘计划中最重要的一角。
费尽老大的力气,才知道其中原来是夏家参了一脚。
月色下响起一声悠然长叹,夏玲玲一介女流能成如此大事,就连他也不由得有几分钦佩。
......
从那两人的战斗中脱身而出之后,李童儿一路上都捡些还算人多的正道上走,朝着西城门进发。
在李童儿转过一个街角之后,便被尾随其后的裴姑娘给盯上了,此时她跟着对方转过了好几条街道,感觉到距离鬼面两人有足够远的距离之后,她打算下手了。
前方几个店铺边,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一个相貌普通到,丢在人堆里都找不着,看过一眼就忘了的男子,轻轻的撞了李童儿一下。
正好是街上行人摩肩接踵的时候,这一下微不可查,李童儿压根儿没有发现,继续埋头往前。
那个相貌平平的男子,自然就是乔装易容过后的裴姑娘,此时的她正躲在一个角落里,悄悄的掏出怀里的东西,一双眼贼亮。
“好东西啊,终于到手了。”裴姑娘有些兴奋,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就像捏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手里的纸有些泛黄,一看便十分有年代感,却经过了数次折叠,裴姑娘不由得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小子年轻,不动珍惜东西啊,如此秘笈,当搁白玉匣中好生存放,岂能如此随意折叠。”
说罢,裴姑娘小心翼翼的将这张泛黄纸张打开,纸上画着一幅图,乃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在舞剑,图边还配上了三行小字,共计六十四字。
“北出天星,引渠狼......”裴姑娘细细读了下来,眉头越皱越深,她已然看出这是一式剑法,可凭她的领悟力,也依旧觉得这剑招太过晦涩难懂。
“这到底是哪派剑招,总不能是剑阙山庄的破星十六剑吧。”裴姑娘随口嘟囔一句。
并指如剑,下意识的比划起来,却不得要领,心下暗以为或许是她不修剑法的缘故,所以觉得难懂。
将这一页秘籍贴身放好,虽然裴姑娘不知这剑招出自何门何派,但能引得大内总管吴松等这么多高手争抢的东西,必然大有来头。
看过满足了好奇心也就算了,裴姑娘走出巷子口,左右望了一眼,她打算将这页秘籍再还回去。
沿着来时的路折返,顺利的找到了与李童儿分开时的街口,继而缓步往前走去,仔细的寻找着对方之后的踪迹。
然而,一刻钟的时间过后,裴姑娘站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中央,四下茫茫一片,想她堂堂神偷门这一代的红尘历练,跟一个未曾及冠的少年郎,竟然跟丢了。
无论如何,使尽了浑身解数,她都再也找不着那小子的踪影......
却说太子殿下在得到手下人的禀报之后一时间还没能反应过来,愣了两个眨眼的时间才轻声道:“你说的是驻守太清山的那位许大统领?”
“是。”来人垂首应道。
“唤他进来。”太子开口说道。
那人闻言转身刚要离开,却又被太子殿下叫了回来,神色闪烁着又道:“等等,让其去勤政殿等候。”
太清山驻军只听父皇一人之令,若是冒然让其来此,恐生变故,还是以勤政殿之名先迷惑住那位许大统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