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 岳父大人,娘子她……童言无忌
又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早上,董府后厅,董家四人围坐在一桌,享用着早点。
祝修远没有什么烦恼,没心没肺的,抓着馒头糕点,就着稀粥咸菜,吃得非常欢。
而董诚和董漱玉,两父女则始终轻轻皱着眉头,神思不属,满脸都写着疲惫两个字。董诚是因为衙门的事,董漱玉是因为茶庄的事。
“爹爹,姐姐,你们快吃啊,不然都凉了。”董淑贞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看着日渐疲惫和憔悴的父亲和姐姐,她心里有所触动。
“哎!”岳父大人董诚叹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灌一口,然后摇头无言,衙门的事,说了他们也不懂,还不如不说。
不过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董诚强压下自己的疲惫,看向董漱玉,说道:“玉儿啊,你也不要太劳累了,茶庄的事再忙,也要注意休息,要是累坏了身子……你看你,最近又瘦了一圈了。贞儿啊,给你姐姐再拿个包子,多吃点。”
“好的爹爹。”董淑贞听话的拿起一个包子,放在董漱玉碗里。
祝修远的脑袋从粥碗中抬起,偷偷窥了一眼董漱玉,嗯,岳父大人所言不差,董漱玉的确消瘦了一圈,竟是日渐单薄了,看起来缺少了一点韵味,不过,还是那么美丽动人……嘶,祝修远暗拍了自己一下,心道:“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啊!”
“谢谢爹爹,谢谢贞儿。爹爹,女儿没事,茶庄初售新茶,又引入售卖茶具的业务,刚开始的时候自然忙碌些,等这一段时间忙过了,也就好了。”董漱玉缓缓说道。
“你呀!”岳父大人董诚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乎这种交流能够驱散他心中的疲惫,“简直跟你娘一模一样,哎,可惜你们娘走得早……玉儿,你要牢记爹爹的话,平时多注意休息,饭菜也要多吃点,莫要踏上你娘的老路……你娘……哎!”
“爹爹,娘亲走得早,要不您再续一个弦吧……”董淑贞突然说道。
“嗯?”
董诚、董漱玉、祝修远三人,全都看向董淑贞,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爹爹,姐姐还有夫君?”董淑贞缩了缩脖子,预感到自己说错了话,逐渐躲入祝修远身后……
“此事……休要再提!”董诚冷冷说道,亏得他刚才还以为董淑贞长大懂事了呢……
“岳父大人请息怒,娘子她……童言无忌,岳父大人就不要和娘子一般见识吧。”祝修远拱手笑道。
董诚见祝修远发话了,神色也就慢慢缓和了下来。
“不知漱玉在忙什么,我正好清闲,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祝修远又对董漱玉说道。
董漱玉神色一动,刚想说什么,却听董淑贞开口说道:“对呀对呀,夫君除了不会写……呜……”董淑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祝修远,好似在问:“夫君你捂我的嘴干嘛?”
祝修远嘴角扯了扯,微微摇了摇头。
呀!
董淑贞立即想起来了,夫君曾说过,不要泄露他不会写毛笔字的事的,因此董淑贞立即改口道:“夫君很厉害的,姐姐有什么难题,夫君一定可以帮姐姐解决。”
董诚斜眼看向董淑贞,插了一句嘴:“你是想去茶庄玩吧?”
董淑贞立即缩在祝修远身后,探出半颗头看着董诚:“哪有!”
实际上,董淑贞的确想去茶庄玩一玩了,刚才一听祝修远提及帮忙的事,她就立即抓住了机会,来一波助攻。
“你……”董诚见自家女儿竟然躲在女婿的身后,除此之外,还死不承认她就是想去茶庄玩……董诚气的吹胡子瞪眼。
“也好,修远之才,有目共睹,若修远有空,就请到茶庄帮帮忙。”董漱玉盯着祝修远,缓缓说道。
这些天来,祝修远有意疏远董漱玉,两人虽经常照面,可是董漱玉明显察觉到,祝修远如今的表现,与在茶坊的工具房中,两人商讨炒茶之事的时候的表现,完全不一样……董漱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这曾让她心中激荡,羞涩异常。可是……她终究将这丝念头压在了心底。
“好,那我今天就去。”祝修远转头看着董淑贞,笑问道:“娘子,你要去吗?”
“要去要去。”董淑贞猛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董诚则轻轻冷哼。
……
……
董氏茶庄。
祝修远、董淑贞,还有夏舞、秋雯两位丫鬟,一行四人,跟着董漱玉、春雪、冬梅三主仆,径直来到董氏茶庄的后堂。
后堂就是董漱玉日常处理茶庄事物之所。
“咦,这些小木条是什么?”刚刚进门没走两步,祝修远就见桌上有一堆小木条,摆成奇怪的形状,在桌上格外显眼。
“额……这是算筹啊!”董漱玉挑了挑眉,讶异的看着祝修远,算筹这东西很常见啊,怎么修远似乎不认得。
“算筹……”祝修远呆愣了半晌,想了好久,才想明白这个所谓的算筹,究竟是何物。
简而言之,算筹是一种古老的计算工具。
“你们都不用算盘的吗?”祝修远脱口而出,不过说完后,他自觉大意了,既然董漱玉他们还在使用算筹,那就说明算盘根本没有被发明出来……
在熟知的历史上,算盘究竟是在哪个朝代被发明出来的,还没有一个定论。
“算盘是什么?”董漱玉面带疑色的问道。
“姑爷,算盘也是用来算账的吗?奴婢们用这算筹算账,极费时间,大小姐也是因此伤神……”春雪说道。
“夫君,算盘……是什么呀,可以用来玩吗?”董淑贞也来凑热闹。
祝修远看着董淑贞笑了笑,然后说道:“诚如春雪所言,算盘是一种用来算账的工具,效果嘛……应该比算筹更好。这样吧,我去弄一个算盘出来,漱玉你们试一下就知道了。”
“也好,那就辛苦修远了。”董漱玉缓缓点头,心中对那个什么算盘,也开始期待起来。
祝修远就在这茶坊中,找来两个木匠,冥思苦想有关算盘的记忆,然后通过口述,指点木匠敲敲打打,开始制作这个世界的第一把算盘。
032 姑爷,管管你家娘子吧
董氏茶庄,茶坊的工具房中。
“做五条框,三长两短,再按照我画的图样,分别用榫卯的方式拼接起来……”
具体到算盘的制作阶段,自然不需要祝修远动手,实际上祝修远对木工活一窍不通,既然有浸淫木工活十多年的老木匠,自然要利用起来。
工具房中,也不仅仅只有祝修远和两个木匠,另外还有三位观众——
董淑贞、夏舞,和秋雯。
每当祝修远开口,提示木匠该怎么操作,以及需要注意什么的时候,以董淑贞为代表的三主仆,就齐齐抬眸看向祝修远,眼神中的好奇之色逐渐浓郁。
“好嘞,姑爷……”
木匠们立即答应,随即用刨子一下一下的刨着。木匠们的刨子,种类多种多样,计有平刨、二刨、单线刨、清口刨、凹面刨、大线刨等等,数不胜数。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因此又好奇的盯着木匠们使用各种刨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木匠们熟练做出五条框之后,又遵照祝修远的提示,使用各种凿子,在五条框的头尾部分,分别凿出对应的榫卯结构。
凿子大小不一,刃口长短厚薄也不一,足足有几十种……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见木匠们熟练使用各种凿子,很快就在木质的框上凿出榫卯结构,方方正正的,形状十分好看,她们的小嘴逐渐张大,一眨不眨的盯着。
“娘子?”祝修远摸了摸董淑贞的头,笑呵呵的,待董淑贞木然转头看向他时,祝修远才又说道:“看傻了这是?”
董淑贞傻傻一笑,也不去理会祝修远正摸着她脑袋的手,笑完后,又继续去看两位木匠干活。
两位木匠……总感觉浑身不自在,被二小姐这样盯着,总让他们产生一种刚做木匠学徒的时候,被师父监视每一个动作的感觉……
夏舞这丫头不单单是看,甚至还对人家木匠的各种工具,比如刨子、凿子、墨斗等好奇,一个一个拿起来仔细观看,董淑贞也不时凑过头去,像是看稀奇宝贝般,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两位木匠眼皮子直跳,可是……他们只是一个木匠而已,哪里敢阻拦二小姐以及二小姐的丫鬟哟。于是,两位木匠不时隐晦的看祝修远一眼,大概是想请姑爷出口,管教管教你家娘子和丫鬟。
然而,祝修远除了打趣董淑贞以外,所有心思都花在努力翻找前世的记忆上——
其他的穿越者,可以瞬间想起所有前世记忆及知识,可是到他这里,就慢了一拍,祝修远需要绞尽脑汁之后,方才能够想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事多磨?!
算盘的结构,祝修远记忆还比较深刻,所以很快就想起来各种细节。这主要得益于他小时候,学校曾开办过珠算课,为此,学校统一订购了算盘。后来在各种影视剧中,也能经常看见店铺的掌柜,一边看账本,一边拨弄算盘。
所以说,算盘的结构,祝修远还算熟悉。
可是,珠算的口诀……这玩意儿是真正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当时上小学的时候的确学过,可是学了之后,又用不到,不忘才怪。
祝修远冥思苦想,搜肠刮肚,耗费无数脑细胞,翻找前世记忆……自然也就“无视”了两位木匠隐晦的眼神提示。
“姑爷,框架做好了,姑爷请看,是这样的吗?”两位木匠心累的问道。
“不错,差不多是这样,接下来你们再做这两种东西,细木条,以及这种小珠子。”祝修远回过神来,又向两位木匠展示了两幅图样。
两位木匠立即点头,然后开始动手做了起来。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也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看祝修远展示的两幅图样。特别是秋雯,她紧挨着祝修远,所以她的小脑袋凑过来,都快凑进祝修远怀里了……
这呆呆的小丫鬟竟毫无察觉,小嘴缓缓动着,不知道吃着什么东西,就像兔子的嘴巴一样。
夏舞嘴角一咧,两手抓着秋雯两肩,用力往后一拉。
“夏舞,你拉我干嘛?”秋雯被拉到后面去后,忍不住质问夏舞。
“你……”夏舞瞧了瞧浑然未觉的小姐和姑爷,还有那两个木匠,凑到秋雯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啊!”秋雯听完后,似乎也察觉到了刚才的不妥,小圆脸上以可见的速度泛红。
话说这两位木匠的木工技艺,十分精湛,即便有二小姐这个“大灯泡”,以及二小姐丫鬟这个捣蛋鬼在此,他们的技艺也没受到多大的影响。
很快,几十根比筷子还细一点的小木棍被做了出来。
董淑贞看着这种小木棍,还没什么感觉,可是,当木匠开始做那种扁扁的,像个轮胎般的木珠子时,董淑贞两眼立时亮了起来,死死盯着人家木匠的手……
当第一颗木珠子被制作完成后,两位木匠随手将之放在桌面上,然后又去做下一颗。
然而没过多久,两位木匠的眉头就是一跳,动作顿了顿,随即无奈苦笑,继续埋头苦干。
为啥呢,因为董淑贞实在没忍住好奇心,趁两位木匠和夫君不注意,偷偷伸出手,将那颗木珠子拿到了手中,侧过了身去,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祝修远是真没注意到,而那两位木匠,是真注意到了,不过那可是二小姐啊,他们不敢呵斥,不敢发言,甚至还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天啦,好难受!
两位木匠早就听说了,二小姐顽皮又贪玩,十分让人头疼,而姑爷,也曾被他们这些董家的下人们可怜过,哎,摊上这么一位顽皮的娘子,姑爷可有的受了。
然而,两位木匠对这种说法不敢苟同,因为据他们所见,姑爷根本没有受罪,反倒是他们,才是真正的受罪呀!
没多久,两位木匠又做好了一颗木珠子,然而,当他们开始做第三颗时,眉头又狠狠一跳,因为那颗刚做好的木珠子,又被二小姐的丫鬟偷偷拿走了……
两位木匠欲哭无泪,再次隐晦的看了一眼祝修远,心中呐喊道:“姑爷,管管你家娘子和丫鬟吧,我们求你了……”
033 这算盘,莫非是一件玩具?
大抵因为木匠们这次的眼神,表达得不是很隐晦吧,总之祝修远注意到了。
“嗯?”祝修远凝眉看向两位木匠。
两位木匠内心瞬间狂喜,天啦,老天终于开眼,姑爷他终于看见他们的眼神提示了。于是,木匠们连使眼色,将祝修远的视线,引导向放置木珠子的桌面上。
祝修远好奇看过去,正好看见董淑贞的一只小手,像猫咪的爪子似的,缓慢靠近那些个小木珠,靠近后,动若脱兔,闪电般“捡”起一颗小木珠,然后整个爪子急速撤回……
祝修远眼角狠狠一抽,顺着董淑贞的小手看过去,视线再上移,刚好与董淑贞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对上。
“夫君……”董淑贞弱弱的叫着,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在那装可怜。
两位木匠狂翻白眼,到底谁最可怜,他们最可怜啊!二小姐拿了第一颗小木珠还不够,后来又接二连三的拿。拿去看了看后,还顺手塞入衣袖的口袋里,然后又拿下一颗……
这还不止,二小姐那位名为夏舞的丫鬟,也加入到“偷盗”小木珠的团伙中……
木匠们制作小木珠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二小姐和二小姐的丫鬟“偷盗”的速度……
“拿了多少?都放回去。”祝修远脸色一黑。
“哦……”董淑贞嘟哝着小嘴,不过也依言,将手中正握着的那颗小木珠先放回去,然后伸入衣袖,在里面掏啊掏,最后抓出一把小木珠,小手都快握不住了,缓缓放在桌面上。期间,董淑贞面对祝修远那逐渐增黑的脸,不住赔笑。
“还有吗?”祝修远问道。
“没了!”董淑贞立即放下两手,将长长的袖子藏在身后。
“姑爷……还……还有。”夏舞也陪着笑,从衣服袖子里掏出一小把,慢慢放回桌面。
祝修远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旋即就是摇头苦笑,说道:“漱玉她们还等着试用这算盘呢,你们就不要捣乱了。”
“是,夫君,妾身知道了。”
“姑爷,奴婢知道了。”
祝修远身后,秋雯紧紧握着一枚小木珠,悄悄藏进衣服口袋里,然后缩着脖子不动了,像只鹌鹑似的。
接下来,两位木匠的速度就飞起来了,因为自从姑爷“管教”过二小姐和二小姐的丫鬟后,他们做出来的小木珠再也没有消失过,所以很快,一把算盘的所有部件,就制作完成。
“你们这样,将之拼装起来……”
吩咐完木匠们后,祝修远找了个地方伏案而坐,备好笔墨纸砚,一边想,一边写,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自然跟着祝修远,董淑贞歪着小脑袋,往纸面看去,只见写的是:“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
“夫君,这是什么呀?”趁祝修远停笔的空档,董淑贞赶忙发问。
“这是珠算口诀。”祝修远简单回答一句后,又立即下笔。
董淑贞歪着小脑袋,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夫君又开始写了,她便不再询问……
等祝修远写了五六页纸之后,终于停笔了。
这时,那两位木匠拿着拼装好的算盘过来交差,祝修远将这把算盘拿过来,看了看,赞道:“还不错!”然后用手拿着算盘边框,上下摇晃了两下,算盘上的木珠子上下滑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眼睛顿时一亮,心说原来这种叫做算盘的东西,可以这样玩的吗?哗啦哗啦的,声音还满……特别。
两位木匠也微微张着嘴,其实,他们虽然制作了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把算盘,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何用处,只听说算盘和算筹是一类东西,是用来算账的工具。
可是,他们见姑爷摇晃算盘,心中又迷惘了,莫非这东西其实是……一件玩具?
啪!
祝修远摇晃完算盘,顺手往桌上一拍。
众人视线跟着来到桌面上。
啪啪!
祝修远用手指拨弄了两下算盘上的珠子,然后停下了,看着自己的手指,沉思半晌……祝修远手指灵活了许多,快速在算盘上拨弄珠子,发出一连串啪啪啪啪啪啪啪的声响。
董淑贞、夏舞、秋雯,还有两位木匠,全程盯着祝修远手指上的动作,将算盘上的珠子拨弄得噼里啪啦,声音清脆,富有韵律,真的好……厉害啊!
“成了,我们去见漱玉吧!”祝修远又拨弄一阵后,抄起算盘,拿起那几页纸,当先朝茶庄后堂走去。
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立即跟上,两位木匠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他们心中还是很疑惑,这个名为算盘的东西,究竟干什么用的,真的用来算账的吗?
众人来到茶庄的后堂。
只见董漱玉坐在一张椅子上看书,姿势非常优雅,同时其中也隐隐透着一种妖娆,再配上董漱玉的芙蓉面、柳叶眉、樱桃小嘴、杏眼桃腮,以及那端庄中透着俏皮的发髻头饰,颀长的身段,雍贵的淡蓝长裙……
她坐在那里,简直就像黑洞一般吸引人的视线。
仙女下凡辛苦了!
祝修远一眼看去,顿时呆了。
祝修远感觉口中水分含量激增,然后喉咙跟着动了动。
然而,当董漱玉的视线看过来的时候,祝修远立即醒悟,慌忙别开视线,看向别处。
恰好见冬梅正伏案而坐,手中握着一只毛笔,不时写写画画。而春雪则在一张圆桌上“大摆算筹阵”,忙得不亦乐乎。
“修远,你们来了?”董漱玉将书本放在桌上,缓缓起身,视线一下落在祝修远左手的奇怪物体,以及右手的几页纸张上面,惊讶问道:“那算盘,弄出来了?”
“算盘做好了,诺,这个就是算盘。”祝修远将算盘递出,董漱玉伸手接住了,在这个过程中,祝修远无意低头看向被“交接”的算盘,瞧见董漱玉的两手……祝修远心中又是狠狠一抽。
这双手简直太好看、太美妙了!
长长袖子中,伸出一截,露出纤细的指段,红亮的指甲,轻轻握着算盘边框……祝修远放开算盘后,董漱玉似乎没料到算盘的重量,导致算盘连同她的手一起下坠,带动长长的衣袖下滑,遮住了整个手指……
随着董漱玉一用力,往上抬起算盘,导致长袖上滑,将整个雪白的手背和手腕都显露了出来……
祝修远顿时呼吸一滞,肾上腺素飙升……
034 深不可测的祝修远【今天必须这个点发布章节】
“修远?修远?”董漱玉轻声叫着,一双妙目盯着祝修远的脸,眼神很是奇怪。
“哦,漱玉啊,怎么了?”
“没什么……既然这算盘已经做出来了,我们不妨一试?”董漱玉缓缓说道。
“好!”
祝修远在冬梅的桌案前坐下,将那几张写有珠算口诀的纸铺在桌面上,然后看向董漱玉……手中的算盘。
董漱玉立即会意,亲自拿着算盘,将之递给祝修远。
这次祝修远忍住了不去看董漱玉,包括她的手。
祝修远将算盘和珠算口诀摆好后,扫视了一圈,将董漱玉、董淑贞、春夏秋冬四丫鬟,以及两位木匠等人,尽收眼底。此时,他们全都围在桌案前面,一眨不眨的盯着祝修远,还有桌上的算盘。
“这样吧,在正式开始讲解之前,我们先做个对比。”祝修远环视着众人说道。
“夫君,什么对比呀?”董淑贞好奇问道。
“计算同一个账目,用算盘和算筹同时计算,看一看算盘和算筹的区别。”
“咦,这个有意思!”
“姑爷,奴婢来摆算筹吧。”春雪主动揽下使用算筹的任务。
“也好!”董漱玉淡然点头,不过她眼中已经燃起浓郁的好奇之火,因为经过炒茶一事之后,董漱玉已经认定祝修远是个有才华的人,这让她对算盘有着极大的信心。至于信心大到什么程度,正好可以通过这次与算筹的对比得出。
至于其余人等,比如夏舞、秋雯、冬梅,还有两位木匠,他们虽然没有发话,但也全神贯注的关注着这场对比。
“姑爷,奴婢准备好了。”另一边的小圆桌上,春雪摆弄算筹,已经做好算账的准备。
“好……额,冬梅,你挑几条比较难计算的账目出来吧。”祝修远看向冬梅吩咐道。
“是,姑爷。”冬梅依言,找了几条刚刚才算过的账目。
第一条账目,是一个加法运算,这是很基本的,不过数字比较大,对一般人来说,用心算将之算出,有点难度,必须要借助计算工具。
第一场对比开始了,夏舞围绕小圆桌,大摆“算筹阵”,她身子比较矮小,有时候够不着对面的算筹,就需要围绕小圆桌,跑到另一面……看起来像个跳大神的神棍。
祝修远这边,则传来一连串的噼里啪啦。
算筹怎么计算的,在场的人基本上都见识过,而使用算盘算账,还是第一次,所以大家几乎都盯着祝修远的动作。
在董漱玉眼中,只见祝修远的手指十分灵活,好似拨弄琴弦的手指,在算盘上快速拨弄着那些串在小木棍上的珠子,速度飞快,富有韵律,并非胡乱拨弄……董漱玉陷入了沉思。
“算出来了,答案是……”
然而,董漱玉还没沉思多久,这场对比才刚刚开始啊,并且春雪的“算筹阵”,似乎才刚摆开阵势……而祝修远就通过算盘算出最终答案了?!
随着祝修远将答案说出,众人纷纷看向他,然后再看向对面的春雪,眼神中透露着震惊之色,不过他们还要看最终春雪计算的结果,两相比对,最后再看冬梅的结果,如果三个结果都对上了,那就说明……
董漱玉显然等不及了,她看向冬梅,传达过去一个眼神。冬梅瞬间会意,看着自家小姐,缓缓点头。其实在祝修远刚说出计算结果的时候,冬梅就已经知道了,这个名为算盘的东西,果然是个远超算筹的计算工具。
得到冬梅肯定的眼神后,董漱玉两眼顿时一亮,视线再次落在那算盘上……
良久之后。
“姑爷,奴婢也算出来了,结果……和姑爷的一样!”春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
“哇!这算盘这么厉害呀!”董淑贞立即叫道,显得很兴奋。
其余人等也露出震惊之色。
“再对比一次吧,这次来个难点的。”祝修远面对着冬梅说道。
“是,姑爷。”
冬梅这次找了个很复杂的账目,加减乘除都囊括进去了,这条账目曾让冬梅和春雪头疼了好久……
毫无意外,祝修远凭借算盘,又早早的获胜了。而使用算筹的春雪,才刚刚开个头……
这自然又引得众人连声惊叹。
算盘,果然是个好东西呀!
董漱玉是最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人,她立即请教,如何使用这算盘。
这才是重点啊。
祝修远赞许的看了董漱玉一眼……尼玛,又差点沦陷……
调整好心态后,祝修远当场就开始传授使用算盘的方法,以及珠算口诀等。董漱玉、春雪、冬梅,三人是在认真学。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主仆,刚开始的时候还兴趣满满,到了最后,已经哈欠连天了。而那两位木匠,早已经头昏眼花,借故离开了,他们离开之前,又被要求多做几副算盘出来。
……
……
董漱玉、春雪、冬梅三主仆,人本来就极聪慧,加上肯认真学,所以只花了一个上午,就掌握了所有珠算口诀。已经能够灵活的将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的了。
中午,祝修远等人也没有回府,就在茶庄将就吃了一顿。
下午,祝修远则又开始传授她们阿拉伯数字,不过名字已经被祝修远改了,现在叫做“修远数字”。
以董漱玉三主仆的聪慧,也很快掌握了修远数字。
复式记账法可以不要,但简单、方便、好用的阿拉伯数字必须要有。
然后就是教授茶庄整个账房的账房先生,使用算盘,熟记珠算口诀等。
董氏茶庄有一整个账房,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算账,而春雪和冬梅,主要的任务就是核验账目。
账房的账房先生们,自然不及董漱玉三主仆聪慧,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完全掌握珠算口诀,不过他们也在很用心的学。
祝修远该讲解的,都已经讲解了两遍,剩下的就是账房先生们自己努力了。所以祝修远的任务终于完成,轻松了下来。
“修远,有关算盘之事,我还有些疑惑,想要再请教请教。”董漱玉见祝修远闲了下来,就立即找到他。
因为这算盘虽妙,可董漱玉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这种神奇的东西,修远是如何想出来的呢?还有哪些珠算口诀、修远数字等,越想就越觉得无比深奥,简直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董漱玉自思,如果由她自己来,恐怕连这种思路都没有,更不用说编出这种深奥的珠算口诀了。董漱玉越想,越觉得祝修远深不可测……
“漱玉你问吧。”祝修远笑呵呵的,不过别开了视线,不敢与董漱玉的视线交接,以免又闹出笑话来。
035 随心所至,犹如脱缰之马
董漱玉看了一眼董淑贞,以及春夏秋冬四位丫鬟,她们全都瞪大了好奇的眼睛,静待祝修远讲解算盘、珠算、修远数字的更深层次的秘密……
董漱玉心道:“这可不行,算盘、珠算、修远数字可以流传出去,可是其中机密却不能随便让人知晓……稍不注意,修远就可能有杀身之祸……”
思虑至此,董漱玉顾不得其他,只看着祝修远说道:“此处不便,修远随我到里屋去吧。”
里屋,就是董漱玉困乏之后的临时休憩之所。
“也好!”祝修远也想到了这一点,算盘、珠算、修远数字的秘密实在不宜在公开场合说。
于是,祝修远就跟着董漱玉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进里屋。
春雪和冬梅两位丫鬟,呆呆的看着祝修远和自家小姐的背影,张口欲言,她们想道:“小姐,这不妥啊,里屋可以说是小姐你的香闺寝阁啊,怎可让姑爷进去……”
不过春雪和冬梅见自家小姐没有一点异常,似乎真是为了请教算盘和珠算的秘密,而随便找的一个地方……于是,她俩生生将不妥的话吞回肚中。
董淑贞这次倒没有抓着春雪的手臂,追问夫君和姐姐去里面做什么好事,她心想,姐姐统管着整个董家,而夫君又弄出了作用甚大的算盘,夫君和姐姐有些事私底下商量,是正常的啊,比如开办个算盘作坊什么的。
况且,有关算盘的秘密,她回去后也可以问夫君……
不过董淑贞这次想叉了,她姐姐和祝修远根本就不是商量开办什么算盘作坊的。
因为这根本没有必要,算盘这东西,没有什么难度,一个熟手木匠,拆解一个算盘,基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古代又没有版权这一说法,别人照着算盘的样子,打造一个来自己用,你根本不能说什么。
里屋。
跟着董漱玉的脚步踏入里屋的一刹那,祝修远心中就冒出一丝异样。
看着董漱玉的背影,只见她梳了个高高的发髻,三千青丝倾斜而下,被瘦削的肩背托着,随着走路的动作和轻轻摇摆。祝修远从后面看去,透过发间,可以看见董漱玉的耳朵,耳珠上吊着一只长长的银制耳环,也随着走路的动作前后摇摆。再往前,则是一抹白皙的侧颜,董漱玉身形虽然消瘦,不过脸蛋却也拥有着很好看的弧度……
此时,祝修远不禁遥想,如果那份婚书上,女方的名字是“董漱玉”而不是“董淑贞”,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这么一想,祝修远竟然浑身激动起来。
想他前世,真是一个超级肥宅啊,很少与姑娘搭讪,有时候他也畅想,有了女朋友之后可以怎么怎么样……
视线的焦点,逐渐聚焦在董漱玉的三千青丝上……如果董漱玉是他娘子,说不定他早就尝试过有女朋友之后可以怎么怎么样的想法了……
不知道“上手”董漱玉这样的古装美女,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呢……
“哎!”祝修远摇头,忍不住叹气。
“修远为何叹气?”走在前面的董漱玉听到了身后的叹气声,讶异之余,竟然直接驻足,并转过身来。
祝修远立即一个急刹车,卧槽,祝修远的下巴差点撞到董漱玉的额头。
一缕幽香钻入鼻中。
“唐突了!”祝修远立即后退两步,忙施一礼。
“无……无妨。”董漱玉也被吓了一跳,等祝修远往后退了,她才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不过她又立即恢复如常了。
两人都没有在这件意外之事上浪费时间,董漱玉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了,并招呼祝修远坐她侧边的椅子,中间隔着一个小茶几。
“漱玉你有什么疑问就尽管问吧。”祝修远快速瞟了董漱玉一眼,以示尊重,接着快速撤回视线。
“嗯……”董漱玉想了一下,斟酌了半晌,才开始问:“不知修远是如何想出算盘这等神妙之物的?”
“呵呵,即便我说了,漱玉你也有可能不会相信。”祝修远笑道。
“修远不妨一说。”董漱玉微微偏着脑袋,以一种轻松的坐姿,恭听祝修远的说辞。
“其实吧……我有天晚上做梦,梦中,我去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见到了许多新奇的事物,不过大部分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几样特别的东西,比如算盘。”
“哦,原来如此!”董漱玉扑闪了两下大眼,表面上信服祝修远的这套说辞,不过她心里却暗道:“看来修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只不过这是好事……”
“那珠算之法,也是得自梦中了?”董漱玉又问道。
“的确如此,只不过忘了一些,我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将珠算口诀想全。哎,也之有那个世界的人,才会想出算盘和珠算口诀这样的东西啊,反正我是想不出来的。”
董漱玉微不可查的一笑,信你个鬼啊!
“那修远数字也是得自梦中的了?”
“正是如此!”祝修远嘴角歪了歪,一听董漱玉说“修远数字”四个字,他总觉得莫名尴尬。不过祝修远也不打算换名字了,如果叫“阿拉伯数字”,那更加奇怪。
“那不知修远还能记起多少梦中的内容呢?”董漱玉“似笑非笑”,又是一问。
为什么“似笑非笑”四字要打上双引号呢,是因为董漱玉自认为自己“似笑非笑”了,可是在旁人看来,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个难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什么别的内容来,我想,只有有某种需求的时候,或者说带着某种目的去想,应该才能想出一点内容吧。”
“原来如此……”董漱玉缓缓点头,随即又稍显严肃的说道:“修远,此事干系甚大,切不可再对其他人提及此事。”
“多谢漱玉提醒!”
祝修远起身拱手施礼,礼毕抬眸,又对上了董漱玉的视线,那双犹如宇宙深渊般的眸子。顿时,祝修远心中压抑已久的各种念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不可收拾。
此时,祝修远心中莫名豁达起来,心中咆哮道:“管它什么世俗礼教,管它什么纲礼伦常,我本就不是古代人,为什么要遵守这些破规矩……不就是一个古装美女么,有什么不敢看的,说出去真是丢人呐,想我堂堂穿越者,竟然怕见一古代女子,真是将穿越者的脸都丢尽了!”
祝修远似乎为自己找到了理由,视线不再躲躲闪闪,而是肆无忌惮盯着董漱玉的眼睛。他彻底放飞自我了,一切都跟随自己的心意,随心所至,犹如脱了缰的马。
036 惊天骇闻
三天后。
江州州衙。
“大人……大人……大人……”一位书吏匆忙闯进董诚的签押房,喘气不止,面色骇然,不知道他遇到什么事,又急又怕,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董诚稳稳坐在书案后面,手上拿着的毛笔略微停顿,眼皮上翻,瞅了这位书吏一眼。不过董诚太淡定了,瞅了书吏一眼后,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桌案上的文书上,手中的毛笔也继续动起来。
董诚作为衙门的录事参军,统领着州衙的功、仓、户、兵、法、士六曹。此六曹,负责衙门的具体事务。按现代的话来说,如果将整个州衙比喻为工厂的话,六曹就是第一线的生产部门。
六曹有个称谓,叫做“判官”,录事参军统管六曹,负责勾检六曹文书,并负有监督之责。祝修远的岳父大人董诚,就是江州的录事参军。
“判官”之上,则是“通判官”。陈国的官制体系中,并无“通判”一职,“通判”一职一般化为了两个职位:长史、司马。
州衙最高长官,则是刺史。
所以董诚的日常工作,就是坐在签押房里,握着毛笔勾勾画画,在六曹的文书上提出自己的意见。
不用奔赴在州衙日常事务的第一线,说轻松呢,其实也不轻松。因为六曹中任何一曹出了问题,董诚都要负连带责任。
并且在那件事之后,州衙的长史大人时不时就找点董诚的麻烦,给董诚造成了很多困扰,这也是祝修远经常看见董诚一脸疲惫的原因了。
那又急又怕的书吏,见录事参军大人并不理会他,书吏顿时明白,是他太莽撞了,根据大人的性格,要么等书吏能够利索的说话之后,要么等大人勾检完那份文书之后,书吏才能禀报他的事。
所以,书吏干脆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连连吸气,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说。
可是那件事真的很重要啊,同时也很可怕呀,书吏简直无法想象,那件事抖出去之后,整个江州州衙将会如何震荡,这可是一件注定要载入“江州志”的大事……
书吏喘着气,鼓着一双眼睛,眼白都泛起缕缕血丝,紧盯着稳坐书案之后的录事参军大人。
良久之后。
董诚合上那份文书,抬首看了眼那书吏,顺手端起案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
董诚已经爱上了这种泡出来的茶水,对于他这种常年坐在签押房里办公的人来说,这种茶水简直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一般,提神、醒脑,董诚觉得,可能他一辈子都离不开这东西了……
那书吏鼓着一双眼睛,脑袋随着董诚喝茶的动作而转动,嘴角蠕动着……
“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董诚放下茶杯,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那书吏。
“大人!”那书吏起身,拱手施礼,行礼完后,他凝眉想了想,方才说道:“大人带来的那批账房先生,果然厉害,那叫做什么算盘的东西,噼啪一响,困扰属下等无数时日的账目,竟然迎刃而解……现如今,堆积的账目已经清算完毕。”
“嗯。”
董诚嘴角已经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抹笑容,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他就已经知道了,自家茶庄的账房先生如何的厉害。不过最厉害的,当属他的女婿啊,竟然弄出这么个东西,简直太好用了!
想当初,董诚不惜将祝修远一棒敲晕,如此匆忙的将女儿嫁给他。虽然说,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前有长史大人花朝仕以势压人,后又有祝修远带来的婚书。
董诚也和管家董运说过,即便让董淑贞嫁给一个乞丐,也不让她嫁给长史大人之子……
即便如此,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其实董诚心里还是有些不甘,自己的小女儿……
可是经过炒茶事件,以及这次的算盘事件过后,董诚终于意识到,他的女婿,当初被他以为是乞丐的祝修远,竟然是一个大大的人才!
捡到宝了!
董诚如今一听这位书吏这么一说,董诚心里自然高兴,书吏夸赞账房先生,不就是夸赞他的女婿么?夸赞他的女婿,不就是夸赞他当初的决定,是如何如何的英明么……这马屁拍得好。
董诚心中暗暗对这个书吏打了个满分。
“不过大人,属下还有一事。”书吏接着又说道,不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很小了,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够听见。
“何事?”董诚顿时凝眉,两眼狐疑的盯着书吏,这整个签押房中只有两个人,可书吏竟然还如此谨慎,这让董诚预感到不妙。
“大人……”书吏又凑近了些,并转头四下看了看门窗,然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账目出了泼天大问题!”
“什么!”董诚大惊失色,豁然从座椅上站起,死死盯着书吏,书吏“泼天大”三个字太沉重了,让董诚不由自主想起了很多以前的陈年旧案。
不过董诚到底是久经考验的“沙场老将”了,立即反应过来,对书吏吩咐道:“去将门窗关严实了。”
“属下遵命!”书吏立即行动,将签押房所有门窗都关上,整个过程中,书吏的脸色极其严肃,虽然只是关闭门窗的简单任务,不过在书吏心中,并不亚于率领一支十万人的大军,与敌军对阵……
“大人。”书吏完成任务回来,两眼盯着董诚。
董诚没有坐回椅子,就那么站着,盯着书吏的眼睛,问道:“说说吧,哪方面的账目出了问题?”
“大人,是有关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账目。”书吏压低了声音,如果仔细听的话,还能从书吏的声音中听出一丝颤抖。
“哦,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账目……涉及到哪些人?牵扯到多少银两?”董诚恍然,不过眉头又立即紧皱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这账目如果涉及茶马交易和茶税的话,牵连到的人必然不会少,如果将此事抖出,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大人,据属下们初步核验,最近一年以来,他们一共从茶马交易和茶税中,侵吞了三十多万两!”书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出这则惊天骇闻。
037 算盘立大功
“嘶!”
董诚吸了口冷气,平地一个趔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三十多万两!
我的天,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
即便董诚为官多年,可以说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可是依然被“三十多万两”这几个字吓得心跳加速。
没见过这么贪的。
这是一个惊天大案啊。
“大人,属下们核验后,发现此案涉及到本衙功、仓、户三曹的参军,还有司马、长史,甚至刺史大人,当然,还有茶马御史大人。”
书吏很“满意”董诚的“表现”,想他刚刚获悉此事的时候,也是被惊得不轻,他嘴角带笑,又丢出一条震颤人心的消息。
“什么!刺史大人也搅合进去了?”董诚无比震惊,瞪大了一双眼睛。
“千真万确!”书吏十分肯定,不过说完这则惊天大秘之后,书吏感觉好受了许多,至少声音中没有那丝颤抖了。
董诚的眉心已经“挤”出一个“川”字,背负着两手,在签押房中走来走去。
书吏紧绷着身体站立在一旁,不敢去打扰董诚,这事儿太大条了,竟然牵扯到了刺史大人,不好办啊。至少书吏本人,对此事毫无头绪,两眼一摸瞎,为今之计,只有听从录事参军大人的吩咐了。
而董诚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因为刺史大人竟然都没能幸免,事关重大,那么这件案子,就不能随便抛出去。要不然案子办不成不说,董诚作为“主谋”,反倒有可能会被刺史、长史、司马联合起来坑,到那时,祸及家人及属下,可是大大的不妙!
“此事……切不可伸张!”思虑再三,董诚最终缓缓对书吏说道。
“那大人,我们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吗?”书吏急色问道。
“此事牵连过大,一个处理不好,你我都可能有杀身之祸。我们不是不处理,而是需要等待一个时机。这样吧,你们继续追查此事,不过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让人察觉到异常。等时机成熟之时,我们再一举将他们拿下!”董诚缓缓说道。
“是,大人!”书吏也知道此事急不得,现如今,恐怕也只能够这样了。
董诚做了安排后,重新坐回椅子,浅啄一口茶水,定了定神。
他的眉头还不曾松开,依旧有个“川”字浮现。两眼无焦距的直视前方,不过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脸色变幻不定,显然,董诚在构思一件大事。
书吏见此,也就站在那里不动,既不开口说话,也不离开签押房。书吏知道,待会儿大人应该还有事要吩咐。
“这几天你们辛苦一点……”董诚两眼的焦距重新聚合,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落在书吏身上。
书吏立即躬身,两手抱拳,凝神仔细听董诚的吩咐。
“查一查功、仓、户三曹的账目。”董诚接着说道。
“大人,属下明白了!”书吏身体顿了顿,立即就明白了董诚此番安排的深意。
名义上,董诚这个录事参军统领功、仓、户、兵、法、士六曹,但江州长史和司马,凭借手中的权势,逐渐掌握了功、仓、户三曹的权柄,将董诚架空。
董诚卡在这中间,十分难受啊。
这书吏作为董诚的心腹,对此事自然知晓,他也知道董诚夹在其间很是憋屈,连带他们这些录事参军的书吏,办点事也是缚手缚脚的……
如今董诚既然决定对功、仓、户三曹开刀了,书吏心中自然大喜。
况且那批账房先生,说不定还真能找出功、仓、户三曹的马脚。因为就连茶马交易和茶税这样的重大漏洞都被发现了,区区功、仓、户三曹的账目漏洞,还不是手到擒来。
书吏得了令,下去后立即开始安排,调取茶马交易和茶税有关的账本,以及功曹的账本,暗中展开调查……
……
……
江州城以南,有座寺庙,名为“寒山寺”。
据传,寒山寺内供奉的送子观音特别灵验,但凡有不孕不育的夫妻,只需在寒山寺诚心跪拜送子观音,当然香油钱也不能少,不久之后就能喜得贵子……
这事儿传得神乎其神,附近州县的老百姓那是趋之若鹜啊。导致祝修远携带董淑贞,以及秋雯和夏舞两位丫鬟去拜佛的时候,在寺门外都排了好长的队。
寺内更是人流如织,竟让祝修远有种逛大街的感觉。
“姑爷,送子观音真的很灵验么?”拜完送子观音,在离开寒山寺下山的路上,秋雯仰起一张小圆脸问道。
“当然灵验啦,你看寺中那么多人跪拜送子观音,还有那些还愿的,欢天喜地,络绎不绝啊,连小姐和姑爷都差点没有挤进去……”夏舞插话道。
祝修远轻轻拉着董淑贞的手,亦步亦趋往山下走去,不过董淑贞落后了祝修远半步,小脑袋四处张望打量,一幅流连忘返的模样。
祝修远他们说是上山拜佛求子,实则是上山来玩来了。盖因这几天以来,祝修远都窝在家里看书练字,都不带她们出去逛街玩耍了,因此狗头军师夏舞献上一计,以上山拜佛求子的名目,让姑爷带她们出门玩耍……
岳父大人董诚大感欣慰,当即拍板同意了,即便董诚知道,这多半又是他那小女儿想出来出门玩耍的理由,可是为人父母,这种理由他是喜欢的。
董诚无子,因此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儿孙了,所以他就盼着能够早点抱上外孙。董诚的长女,董漱玉,出了那样的情况,竟被人贴上“克夫”的标签,媒婆那是闻风色变啊,根本不敢再踏入董家的门。
所以,董诚就把希望寄托在小女儿董淑贞的身上。
至于董淑贞还小,才十二三岁,在祝修远看来实在不宜生孩子,可是董诚不知道啊。
是故,董淑贞“上山拜佛求子”的话一说出口,董诚立即就同意了,直接吩咐祝修远带着董淑贞上山……
事实证明,董淑贞果然是上山来玩耍的,拜完了佛还不肯走,要祝修远拉着她的手,将她拉下山才行。所以下山的路上就出现了这么奇怪的一幕,祝修远拉着董淑贞的手,两人前后错开半步……
038 原来夏舞会功夫
“姑爷,送子观音真的很灵验么?”秋雯见祝修远没有回答,于是迈动小短腿,紧走两步,跟上祝修远的步伐,歪着小圆脸再次问道。
咚!
祝修远屈指,轻轻敲了一下秋雯的小脑袋,笑道:“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那送子观音,不过也只是一尊泥塑木胎罢了,哪里能保佑女子生子。众人跪拜它,给它送上贡品,不过只是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夏舞张了张嘴,想反驳姑爷的话,可是她又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巴。不过夏舞也不甘心,于是就把眼光视线瞄向小姐,希望小姐出来“主持公道”,明明寒山寺的送子观音就很灵验的嘛!
然而,董淑贞根本没有注意到夏舞看向她的眼光……
“姑爷,什么是心里安慰呀?”秋雯又问道。
祝修远苦笑,将秋雯歪过来的小脑袋扒拉到一边,笑道:“好好走路,下山的路上尽是石阶,莫要……”
祝修远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他感到手中拉着的那只手,传来的力道不对劲儿了——
董淑贞转动小脑袋四处打量,不看脚下的路,终于一脚踩空,她整个身体失衡,直接往下栽倒。祝修远一直拉着董淑贞的手,自然能够察觉到手上力道的变化。
“哎呀!”
紧急关头,身后还传来董淑贞的惊呼声。
祝修远立即转身,条件反射般伸出手臂,往后一兜。
一个小小的身体直接被祝修远的手臂兜住,祝修远再顺势往内一拉,将董淑贞拉了过来。
董淑贞的体重绝对不算高,但是祝修远这身子骨虚啊,董淑贞栽倒下来的力道,加上她本身的重量,一起压在祝修远手臂上……很尴尬的是,祝修远竟然兜不住。
连带他自身,也被董淑贞压倒,即将往下山路上的石阶上摔去了。
“卧槽!”祝修远心里大叫,心道:“坑爹啊,这一下摔下去,估计得残……”
“啊……”耳旁还传来秋雯惊恐的尖叫声。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一道白影一闪,祝修远根本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或者说他已经没有心思去看那道白影是什么了,不容祝修远多想,他忽然发现,往下栽倒的势头一滞,被一股柔和的力道阻挡住了。
那是一道很坚实的力道,拖住了祝修远的肩背,就好像靠上了一块坚实的门板,稳稳当当。
噗!
董淑贞被祝修远拉着,猛然栽下来,面对面与祝修远撞了个满怀。
祝修远身形一晃,不过他身后那股力道再次坚持住了,稳稳将祝修远和董淑贞两人托举在半空。
祝修远下意识往董淑贞看去,只见她花容失色,两手乱舞,撞在祝修远怀里后,两手下意识抱紧了祝修远,然后抬起一张稚嫩的小脸,看向祝修远,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姑爷,小姐,你们……没事吧?”
身后竟然传来夏舞的声音,听得出,夏舞的声音有些费劲儿,有些吃力,好像举着一个几百斤的庞然大物,同时又开口说话的样子。
祝修远瞬间意识到,肩背处的那股力道,其实是夏舞在支撑着。貌似夏舞今天就穿着一袭白衣裙,刚才闪过的那抹白色影子……
“我没事,娘子,你还好吗?”祝修远低头看去,瞧着董淑贞那张稚嫩的小脸,满脸的惊魂未定。
“夫君,妾身也没事。”董淑贞弱弱的回应道,她心里虚啊,貌似这一出意外,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倘若爹爹知道了,会不会再次将她禁足呢?
“姑爷,小姐,你们没事的话……能不能先起来,奴婢快……撑不住了……”身后传来夏舞吃力的声音。
“哦,好的,抱歉!”
祝修远两手抓住董淑贞两个细细的手臂,用力一翻,两人就稳稳当当的站在下山路的石阶上了。
夏舞似乎用力过猛,等祝修远和董淑贞脱离险境后,她一屁股坐上石阶,猛喘着气,看样子累得不轻。
这个时候,祝修远立即意识到一件事,夏舞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和这么快的反应速度呢,竟然可以在刹那间跑到他身后,并像一只千斤顶般,支撑住了他这百十多斤的身体,当然,还有董淑贞的体重。
祝修远不由蹲下身,盯着夏舞,眼中饱含探究之色。
“姑爷……奴婢……脸上有花吗?”夏舞略微躲闪了一下,关键是姑爷那眼神,太有侵略性了,一向鬼机灵的夏舞在这种眼神下,竟也不好意思,整个人都扭捏起来。
“啊,姑爷,小姐,你们没事吧!”这个时候,秋雯才从惊骇的状态中反应过来,忙搀扶住了董淑贞的手臂。
“我们没事!”董淑贞弱弱的说着,然后学着祝修远的样子,也蹲下了,一会儿看向祝修远,一会儿看着夏舞,她不明白夏舞和祝修远这是在干什么。
秋雯自然也跟着蹲下了。
“夏舞……你……你会功夫?”祝修远吞咽了口口水后,才问出这句话,他的嗓子似乎有些干涩,导致这句话听起来带着一种嘶哑的感觉。
“夫君不知道夏舞会功夫的吗?”董淑贞终于明白,祝修远为何死盯着夏舞看了,原来祝修远不知道夏舞会功夫这件事呢。不过反问过后,董淑贞又陷入到一个疑问中,并将视线转向秋雯。
“不知道啊,我应该知道吗?”祝修远更加狐疑,视线在董淑贞、夏舞、秋雯三人的脸上转来转去。
这下,夏舞的视线也聚集在了秋雯身上。
“姑爷……小姐……奴婢忘了和……姑爷说……”秋雯底下头,声音十分软弱,好像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
祝修远看了看众人神色,哈哈一笑,摸了摸秋雯的头,笑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这不是知道了么。秋雯你也不用往心里去,我和娘子不怪你的。”
“对呀,好雯儿,我和夫君都没怪你。”董淑贞反应过来,也出言安慰。
“快别耷拉着脑袋了,来,抬起头来,一二三,笑!”祝修远摸着秋雯的头,以搞怪的语气说出这段话。
秋雯果然没有忍住,当祝修远说出“笑”字之后,秋雯的小圆脸果然笑了起来……
祝修远和董淑贞都很满意。
只有夏舞不太满意,她看着姑爷放在秋雯脑袋上的手,有点吃醋,姑爷都没摸过她的脑袋呢……
039 我祝修远什么时候成大奸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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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寒山寺下山的路,很不平静。
祝修远和董淑贞两小夫妻,在半山腰遭遇过差点摔下石阶的霉运后,在山脚下,又遇到一个大麻烦!
准确来说,是一个疯子!
砰!
啪!
哈!
呵!
夏舞赤手空拳,与这个疯子缠斗在一处。
此人男,三十多岁,长得人高马大,不过却很瘦,穿的衣服很破,头发很乱,好像刚从某个黑心作坊逃命逃出来的一般。
夏舞娇斥连连,与此人你一拳我一掌,上下翻飞,左右腾挪,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战场”的边缘,祝修远张开双臂,将董淑贞和秋雯护在身后。
就像老母鸡张开翅膀,将小鸡仔保护起来的样子。
“小姑娘不错,不过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我的目标只是这大奸贼祝修远,与你无干……”那疯子一边与夏舞缠斗,一边抽空说话。
“你才是大奸贼,你全家都是大奸贼!”夏舞也不甘示弱,彻底暴躁起来了。
“快快离去,莫要阻拦!”
“休想!”
“我虽然不打女人,不过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祝修远此贼,我一定要拿下!”
“呵,本女侠在此,你这疯子休想得逞。”夏舞小脑袋一杨,十分自信。
“舞儿,好样的!揍他!”祝修远身后的董淑贞激动了,两手抓着祝修远的手臂,就像抓着比赛现场的栏杆似的,又叫又跳。
祝修远则一脸蛋疼的模样,抬头望天,心中无比郁闷:“卧槽,寒山寺里面供奉的,到底是些什么佛!什么菩萨啊!怎么拜完之后就霉运不断呢。先是在半山腰差点摔倒,然后在山脚下,又遇到一个疯子。尼玛,诸天神佛就是这样保佑我们的吗……还有,我什么时候成‘大奸贼’了?”
祝修远死死盯着那疯子,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不惜使用酷刑,让那疯子好好说道说道,他祝修远如何就成“大奸贼”了,辱人清白,这种恶劣的行为要不得!
“小姐放心吧……”战团中的夏舞愈战愈兴奋,积极回应着董淑贞。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破例一次了。不过你放心,你是女人,我不会伤害你的性命。”那疯子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本女侠怕了你不成!”
“哼,你能与我缠斗这么久,那是因为我让着你。接下来你可看好了……”
那疯子整个人的威势陡然拔高,拳法一变,变得势大力沉,更加刁钻,更加凌厉。
夏舞立即就招架不住,手忙脚乱,两招后,那疯子一掌拍在夏舞后背……
“舞儿,我来助你!”祝修远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同时,祝修远察觉到,自己“翅膀”保护下的“小鸡仔”,竟然掀开“保护盖”,一个健步蹿了出去。
看着董淑贞那因奔跑而飘扬的三千青丝,以及彩带飞舞的长裙,祝修远愣了足足一秒钟。
“回来!”
刹那间,祝修远伸手抓住了董淑贞的手臂。
“夫君,妾身去帮舞儿……”董淑贞小小的娇躯竟好似鱼儿般滑溜,她只轻轻摆动了一下肩膀,手臂就从祝修远的钳制下滑脱……
“危险……”祝修远一怔,刚想冲上去捉拿董淑贞,不想却被秋雯拉住了。
祝修远这副身板实在太虚了,就连秋雯这样的小姑娘都将之拉住,祝修远的去势骤停。
“姑爷,小姐也会功夫的。”迎着祝修远看来的眼神,秋雯立即道出这则“秘密”。
“什么?娘子她……也会功夫!”祝修远惊了又惊,两眼圆睁,满脸不可思议。
“原来如此……”祝修远想明白了,当初他们在浮梁县,初次碰见言婆茶园里茶农的时候,双方起了冲突,当时董淑贞就说过“妾身保护夫君”的话,并挽了袖子准备上去动手……
原来董淑贞和夏舞这一对主仆,都身怀功夫啊!
祝修远心中大定,转身看向“战场”,心想现在是两人斗一个,胜算应该很大了吧
然而,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所有人都低估了那疯子的势力。
“哈哈,没看出来,你这位小姑娘也是个练家子,不过可惜,你们两人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疯子一掌拍出,同时将董淑贞和夏舞逼退一丈远之后,转头看向祝修远,笑道:“祝修远你这个大奸贼,难道你只会躲在女人身后,做缩头乌龟吗?”
“你这个疯子,欺人太甚!”祝修远心中一股邪火冒了出来,挽起袖子就准备冲上去“教训”这个满嘴喷粪的疯子。
“姑爷,不要冲动!”秋雯蹲下身,死死抱住了祝修远的小腿,祝修远竟然动弹不得……
那疯子哈哈大笑,与董淑贞和夏舞又战做一团。
战场边缘,祝修远无语的看着秋雯:“秋雯,你拖着我干嘛?”
“姑爷,前面危险。”
祝修远:“……”
“啊!”
“啊!”
战圈中忽然传来两声惨叫,很明显,这是女子的惨叫。
祝修远豁然抬头看去,只见前方的战圈中,董淑贞和夏舞一起倒在地上,两女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惜失败了。
战斗掀起的旋风,带动地上的落叶乱舞,战斗止,旋风停,飞舞的落叶纷纷下坠,落了两女一头一身。
看起来很是狼狈。
而那疯子却傲然而立,似乎没有耗费一点吹灰之力,举手抬足间,就将董淑贞和夏舞击倒了。
“娘子!夏舞!”祝修远目眦欲裂,顾不得那疯子凌厉的眼神,用力一抽,将被秋雯抱住的小腿抽出,大叫着狂奔向董淑贞和夏舞倒地的地方。
“小姐,夏舞!”秋雯愣了一下,也大叫着跑了过去。
那疯子好似老鹰抓小鸡般,一把就捉住了祝修远,单手抓住祝修远后领,无论祝修远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祝修远手脚乱舞,拼命想过去查看董淑贞和夏舞的伤势,口中则大叫着“娘子”、“夏舞”和“放开我”。
“大坏蛋,放开……夫君!”董淑贞挣扎着,想站起来解救祝修远,可是那疯子的那一掌太厉害了,她此时根本站不起来。
040 娘子,救我啊!
跑过来的秋雯却犯了难,前面是倒地不起的小姐和夏舞,后面则是被大坏蛋抓住的姑爷……秋雯站在中间,看一眼小姐,又瞅一眼姑爷,前后为难,她到底该往那边跑呢?
祝修远一眼就发现了秋雯的为难,大声叫道:“秋雯你赶紧去看一看娘子和夏舞,别管我了!”
叫完后,祝修远却发现秋雯并没有立即跑向董淑贞和夏舞,而是看一眼前面,又瞅一眼后面,如此循环往复,一张小圆脸无比纠结,都快扭曲了……
祝修远叹口气,又大声叫道:“快去,我暂时没有危险!”
秋雯听了这话,迷糊的两眼顿时清明,点头“哦”了一声,迈着小碎步跑向倒地不起的董淑贞和夏舞。
“哼,看来你这大奸贼倒也没有坏透,还知道想着自家娘子!”那疯子单手抓着祝修远后领,冷着嗓子啧啧称奇。
祝修远停止挣扎,冷冷的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拦住我们的去路?为什么抓我?我和你以前见过吗?”
“虽然你是个大奸贼,坏事做尽,不过你大可以放心,我平生不打女人的,即便破例打了,也不会伤害她们的性命。你的娘子没事,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至于你这个大奸贼,哼,跟我走一趟吧,你必须要为你犯下的罪行赎罪!”
此时,董淑贞和夏舞已经在秋雯的搀扶下慢慢站起来了,秋雯叫道:“姑爷,小姐和夏舞并无大碍。”
祝修远松了口气,然后转头瞥着这位疯子,咬了咬牙壮胆,大叫道:“你这个疯子,敢不敢留下名号。”
“有何不敢,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浮梁县言大山是也!”言大山哈哈笑道,并不以为意。
祝修远愣了愣,瞅了一眼董淑贞、夏舞和秋雯三人,又瞪着言大山问道:“言大山是吧,你敢不敢说……你想抓我去哪?”
“呵呵……”言大山瞧了眼祝修远,又看向董淑贞三人,笑道:“你们可以来浮梁县寻这大奸贼!”
言大山说罢,提了提祝修远后领,祝修远站立不稳,差点栽倒,不过又被言大山单手托住了:“大奸贼,时辰差不多了,上路吧……”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看在你关心你自己娘子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你最好住嘴,我的耐性可是有限度的……”
“娘子,救我啊……”
言大山抓着祝修远,快速离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董淑贞、夏舞受了一掌,现在还未恢复,只能眼睁睁看着言大山抓走了祝修远。
董淑贞:“夫君……”
夏舞:“姑爷……”
秋雯:“呜呜……姑爷……呜呜……小姐……”
……
……
江州州衙。
董诚的签押房中。
董诚伏案而坐,两眼盯着桌案上的一份文书,不过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看起来像是走神了。不过董诚两眼深处不时闪过一抹亮光,显然他并未走神,而是在思考一些要事。
他这个录事参军,就算在平时,也不知道要提防多少上官射来的明枪暗箭,可谓如履薄冰啊。
现如今,得知那件事之后,董诚更是不敢有一丝的懈怠,生怕踏错一步,导致家毁人亡……
总之,需要思虑的事情更多了。
“放我进去……”
“不行啊……”
“快点……时间来不及了……爹爹……”
“拦住她……”
董诚轻轻抬头,瞟了一眼门外,眉头动了动,大声叫道:“来人,外面何事喧哗?”
不一时走进来一位衙役,拱手道:“大人,是……是二小姐,非要闯进来,小的们快拦不住了。”
“二小姐……贞儿?”董诚面色古怪。
“正是……”
“爹爹,救命啊……”董淑贞的声音已经隐约传进来了,董诚一听之下,大惊失色,救命?莫非贞儿、贤婿,或者玉儿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联想到如今复杂的局势,董诚心中一沉,立即吩咐:“把人带进来!”
衙役口中称是,立即下去传达董诚的命令。
很快,董淑贞冲进签押房。
董诚急忙看去,只见董淑贞发髻散乱,眼眶通红,稚嫩的小脸带着泪痕和汗珠……
董诚心中一突,豁然长身而起。
董淑贞见到了父亲,立即奔过来扑入父亲怀中,哭诉道:“爹爹,夫君他……夫君他……嘤嘤嘤……”
董诚的眉心立即皱出一个“川”字,大声问道:“贤婿怎么了?”
“夫君他被……被一个大坏蛋给抓走了……嘤嘤嘤……爹爹你快救救夫君……”
“什么!”这一刹那,董诚想到了许多,心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那件事已经被人知道了不成?”随即心中又暗道:“且不说贤婿已经是贞儿的夫君,而且贤婿表现出来的才华,也是世所罕见,贤婿千万不能有事……”
董诚到底为官多年,见识过大风大浪和风起云涌,他心中立即冷静下来,连连安抚抽泣不止的董淑贞,问道:“什么人抓走了贤婿?”
“是一个……名为‘言大山’的大坏蛋抓走了夫君……他还说让我们到浮梁县……去找夫君……嘤嘤嘤……”
董淑贞抽泣哽咽不止,其实从寒山寺的山脚到江州州衙的这段路上,董淑贞也流过泪,不过并没有像这样抽泣和哽咽……大抵是因为终于见到了父亲的缘故吧。
“言大山?浮梁县?”董诚念叨着这两个词,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与此同时。
董氏茶庄。
夏舞和秋雯一起闯进茶庄后堂,对掌管着整个董家的董漱玉哭诉道:“大小姐,姑爷被一个叫做‘言大山’的大坏蛋抓走了……那人还说让我们到浮梁县去寻姑爷……”
董漱玉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原本握在手中,被仔细阅读的书卷,从董漱玉手中脱落,好似随风飘落的树叶般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书页散乱。
这则消息像是晴天霹雳,轰得她脑袋“嗡”的一声响,她那单薄的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离得比较近的春雪赶紧搀扶住了。
董漱玉两眼瞪得灯笼那么大,隔了好久才颤声道:“什么!修远被人……被人……抓走了?!”
041 言大山的“猎物”
浮梁县。
“总舵主”言婆家中。
“言婆,言婆,喜事,大喜事啊……”
一个茶农惊喜莫名,一路大叫着,闯进言婆的客厅。
言婆正伏案算账,自从与董家合作之后,她作为“总舵主”,这一片茶园中仅有的识字又识数的人,言婆自然比以往更加忙碌了。
不过忙碌的同时,也快乐着——
董家向他们收购茶树嫩芽,支付的可是真金白银!
没有那些茶商收购茶饼时的惯用伎俩,如压价、抛湿、短秤、抹尾、打板等。甚至董家还以十七两为一斤,比正常一斤十六两多了一两……
言婆等茶农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别看只是多了一两,可是长年累月下来,这也是一个恐怖的数字,几乎算是董家白送给他们的……
一来,董家的话事人是董漱玉,她心性纯良,加之执掌董氏茶庄之后,更能体会到茶农们所受的苦。董诚对此并无异议,舍弃部分小利,换得一个好名声,董诚十分乐意。祝修远就更没有什么反对意见了,追逐金钱利益,不是他的主要追求。甚至他还大加赞同董漱玉的善举,因为他曾对他的娘子承诺过:“我一定会帮茶农们的。”
二来,董氏茶庄的新茶十分受欢迎,因此售价奇高,各州县慕名而来的人多不甚数,根本不愁销路。连带搭售出去的陶瓷茶具等,都是溢价的……董家凭此大赚特赚,日进斗金。让给言婆等茶农的哪点利润,在茶庄的纯收入中只占很小一部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一带的茶园主们,因此而受惠,现如今,他们除了日常开支以外,甚至还能存下几个钱……
有了这笔额外收入,茶农们偶尔也能忍痛吃一次肉,有的则商量着修房造屋,有的则计划着为孩子请个教书先生……
茶农们从最开始“饿着肚子采茶”,到言婆出现后的“勉强维持开支”,再到如今的“能存下几个钱”,生活质量可谓是发生了质的飞越。
第一次飞越是因为言婆。第二次飞越,则是因为董家,准确来说,是因为董家女婿祝修远!
大恩人呐!
前几日,言婆聚集众位茶农,经过商议,打算为祝修远修建一座生祠。但具体到这座生祠怎么建,众人出现了分歧,于是言婆遣人去咨询祝修远本人的意见,结果祝修远被吓了一大跳,赶紧打消了言婆等人的想法。
今天,言婆又想着,既然大恩人不喜欢修建生祠,那么就为大恩人送些土特产去吧,反正不报答一下,他们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
因此今天又聚会,商议给大恩人送土特产的事,这一次他们没有出现分歧,一致同意……
聚会商议完毕,言婆就回到客厅,翻开账本准备清算账目,然而刚一提笔,那茶农就大叫着闯进来了。
“是狗蛋啊,你说什么喜事?”
言婆抬眸,视线略过狗蛋的脸,以及他脸上的惊喜莫名,最后落在他还背在背上,没有放下来的一个大竹篓上。竹篓镂空,可以看见里面装了半框新鲜茶叶。
显然狗蛋刚从茶园中出来,用来装茶叶的大竹篓都来不及放下来,就急冲冲闯进了她的客厅。
言婆凝眉,将毛笔搁在笔架上,狗蛋如此匆忙,一定有了不得的大事。
“大山,大山回来了!”
“什么!大山他……他终于回来了……”
言婆闻言大喜,略显苍老的身体都兴奋得直哆嗦,她顺手抓过木质拐杖,一步一拐,匆匆忙忙出门而去。
村头的一片空地上。
“大山……回来啦,咦,大山你不是被县尊大人判了两年么,按时间算……还需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你才刑满释放啊?”
一位老茶农吃惊不已,盯着新冒出的一个年轻人,看了又看,最终才确认此人乃是言婆的儿子——言大山!
“黄叔,小侄在牢里表现得好,况且又有以前在军中好友帮忙递话,小侄才得意提前一月出狱……黄叔,茶园还好么,大家都还好么,我娘……她还好么?”
言大山眼中已经泛起了一丝水雾。
“好好,都很好……”
那黄叔一想起如今的好日子,一想起董家的善举,一想起大恩人祝修远……他心里就是一阵激动。
再瞅着比乞丐好不了多少的言大山,想起两年前言大山入狱的理由,黄叔当场老泪纵横……
言大山一瞧黄叔这幅模样,脸色顿时无比阴沉,他低垂了眼睑,瞅着脚边,随意打横扔在地上的一只人形麻布袋。
他眼中虽然湿润,却凌厉得好似要喷火。
咚!
愤怒无比的言大山,抬腿踢了那只人形麻布袋一脚。
嗷……
人形麻布袋中传出一声闷哼,蜷缩着动了动,很明显其中是一个人,不过此人被踢了一脚后,却没有开口说话,显然他被一条布堵住了嘴巴之类的,不能说话。
“大山……大山,真的是你,好兄弟,你终于回来了!”
有几个年轻些的茶农背着竹篓路过,一瞧见言大山,立即丢下竹篓,大叫大笑着奔跑过来,分别与言大山结实一抱。
“好兄弟,你们还好吗,我言大山又回来了,以后没有人再敢欺负你们!”
言大山心情激动,与儿时的几个好兄弟热情拥抱并叙旧,暂时遗忘了横在脚边的那只人形麻布袋。
“大山回来了……”
更多路过的茶农闻讯聚集起来,很快就有了三四十人。他们纷纷与言大山寒暄叙旧,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大山哥,大山哥,你去哪里了哟……”
一群小孩子跑过来,围着言大山,叽叽喳喳的,言大山咧嘴直笑,每人给了他们一个熊抱。
“大山哥,这麻袋里是什么东西?是大山哥打的猎物吗?”一个半大小子蹲下身,戳了戳麻布袋,只感觉软软的,还会动。
这半大小子的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拉到这只人形麻袋上面,几个好奇的小家伙将之围了一圈,纷纷用小手戳着人形麻布袋,高兴大叫道:“哦哦,又有肉吃了!”
显然,这些小屁孩已经将之当成了某种猎物。
“大山,这是……这里面是谁啊?”
大人们一见这麻布袋,立即看出其中装的是个人。
“哼,这里面是一个大奸贼,他坏事做尽,是我们茶园的大仇人!”
言大山是从牙缝中说出这句话的。
“什么!原来是我们的大仇人啊!”
大人们恍然,他们心中立即浮现出茶商、衙役、茶马司胥吏等人丑恶的嘴脸。
对于这些人,茶农们都是恨得牙痒痒的。
“打他,打他,大坏蛋,大坏蛋!”
大人们虽然恨的牙痒痒的,可是并未动手,不过小屁孩们就没有那么多顾忌,纷纷对那只人形麻布袋拳打脚踢。
小屁孩们小胳膊小腿儿,他们的拳打脚踢好似挠痒痒般,不过麻袋中那人依旧闷哼不止,动来动去。
042 逆子,你给我跪下!
“大山,大山……我的儿啊……”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老妇人焦急赶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言大山的老娘,言婆。
言婆老态龙钟,身材瘦小,满头花白,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身形已经明显佝偻……她拄着一根木质拐杖,一步一拐,向这边赶来,跑得倒是飞快……
这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若换一个场合,比如在舞台上,言婆的这番“表演”,一定能惹人捧腹。
可是在场的言大山及众位茶农,甚至那群调皮捣蛋的小屁孩,望着老态龙钟的言婆,全都没有产生任何“好笑”的念头。
言大山虎目含泪,连忙舍下一切,快步奔向言婆。他是一个纯孝之人,如今母子相见,他怎么忍心让老娘跑过来见他,应该是他跪地匍匐前进才是……
母子终于相见。
言大山握住老娘的两手,只觉枯瘦如柴,缓缓抬眸,又见言婆华发满头,白发比两年前更多了,脸上的皱纹也比两年前更深了……言大山心中一痛,眼眶中的泪花终究没忍住,掉落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
想到愈渐苍老的母亲,想到被欺压的亲朋好友,言大山心中的柔软之处就是狠狠一抽,犹如刀剜剑刺,痛彻骨髓……
龙有逆鳞,可是言大山没有能力“触之必死”,他反抗,他抗争,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去蹲监牢……
母子相见,自然格外感人,围观的茶农也是感触颇多,甚至有那心软的,悄悄背过了身去,偷偷抹眼泪……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言婆已经知悉了言大山提前整整一个月出狱的理由,不过此时言婆心中高兴,顾不得这些了,拉着言大山就往村里走:“大山啊,你在那牢里待了两年,想来是吃不到好东西的,你想吃什么,为娘给你做……”言婆说着,忽又想起一事,对旁边围观的几个妇女叫道:“黄二婶,花大嫂,刘三姑,劳你们三位备一火盆,放在门口,让大山跨过去,驱驱霉运。”
“好勒!”黄二婶、花大嫂、刘三姑连忙答应了,立即下去准备火盆。
“娘,暂且别急。”言大山拉住了言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娘,儿子这次抓了一个大奸贼回来,此奸贼的恶行堪比那些茶商和衙役,儿子特意将之抓来,任凭娘处置!”
“哦。”言婆闻言一笑,“也好,今日就用此贼为大山出口气!”
“好!为大山出口气!”
“打他,揍他,为大山出口气,也为我等茶农出口气!”
顿时,围观的茶农们纷纷响应,在言婆和言大山走向那只人形麻布袋的过程中,激动的茶农们已经将之抓起来,人形麻布袋剧烈扭动,某个暴躁的茶农一拳下去,麻袋里的“大奸贼”顿时蜷缩如虾米,不动了。
这些茶农们群情激动,他们高喊“打他”和“揍他”,可不是说来玩的。
想平日里,如果遇到落单的茶商和衙役,茶农们定会将之抓住,虽然不至于将之打死,但一顿胖揍是免不了的。
所以,茶商们每次上门收茶,都带着很多人,茶农们虽然暴躁,但却被压制得不敢动弹。
如果茶商或者衙役来的人比较少,茶农们就会试图反抗,比如上次祝修远一行人来找言婆的路上,就差点与手拿扁担等武器的茶农们干上一架。
言婆:“取下麻袋!”
言婆和言大山在一丈开外站定,直面被茶农们抓着的“大奸贼”。
“得嘞!”一个茶农答应一声,解开麻袋上的绳索,抓着麻袋两侧,用力往下一拉。
言大山听见一阵阵吸气声,不过他没在意,反而得意洋洋,“娘,儿子给您说,这个大奸贼啊,真是坏透了,儿子出狱之后,就听人说,他害得我们茶园更加忙碌了……正常采茶还不够,他还要我们将只带一片叶子的嫩芽单独采下来……”
言大山说的唾沫横飞,好似主动做了一件好事的孩子,在向家长邀功般,得意洋洋。言婆的异样,以及阵阵吸气声,都被言大山选择性忽略了,现在他急于表功,实在理会不了太多。
然而即便如此,言大山最终还是发现了,自家老娘的脸色逐渐铁青,因为太明显了。言婆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那一抹因儿子回家而高兴的淡淡笑容,好似铁水骤然遇冷般,瞬间凝固。
接着言婆的脸色由铁青转为阴沉,阴沉得好似满天乌云,好似砚台里的墨汁!
言大山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他愈来愈预感到不对劲儿,除了老娘脸色异常之外,他终于也注意到,茶农们兴奋的喊打喊杀声,似乎越来越弱,最后竟然一点声息也没有了,安静得可怕。
言大山看了看脸色阴沉得可怕的言婆,又瞅了瞅嘴巴张大可以塞入一个鸡蛋的茶农们,咽了口唾沫,试探性的问道:“娘?”
言婆循声转过头去,木然盯着言大山,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没有焦距,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度震惊和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般……尽管言婆此时还算平静,不过她的眼眸深处,有点点星光闪烁,那是一团滔天怒火的火种。
言大山紧皱了眉头,再次喊道:“娘,还有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言大山这句话点燃了炮弹的引线。
言婆的嘴角,开始以肉眼不可见的程度抽搐,同时两眼一立,眼眸深处的滔天怒火如喷泉般勃发……
言大山忙一缩脖子,脸色茫然,不知道老娘因何而怒。
言婆略显苍老的身体打摆子般颤抖,带动冰冷似冰窟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逆子!你……你……你给我跪下!”
扑通!
言大山双膝一弯,立即面朝言婆跪下,尽管言大山并不明白老娘为什么让他跪下,“娘,到底出了什么事?”言大山一脸茫然,抬头看着自己的老娘。
“逆子!”言婆被气得浑身颤抖,就连拄着的木制拐杖也跟着抖动起来,“不是跪我,转过身去,跪他!”言婆指了指言大山身后。
言大山转头看去,正好与被半套在麻袋中,被他抓来,当成“大奸贼”的人对上了眼。
此人正就是祝修远。
言婆等茶农口中的大恩人!
曾计划为之修建生祠的大恩人呐!
竟然被言大山当成欺压他们的大奸贼抓了回来,还捆绑成这幅模样,装在一个麻袋里……
言婆和其余茶农,已经彻底懵了,这种冲击,对他们来说,不亚于将崇敬的佛像丢进粪坑……亵渎啊!
这种亵渎之举,以至于让言婆他们都忘了,此时的祝修远还十分狼狈。
只见祝修远头发散乱,脸上和衣服都很脏,有泥土和灰尘,有草根和树叶,脸上还有一个明显可见的鞋印,口中还塞着一团布。
那位解开麻布袋绳索的茶农,并未彻底将祝修远从麻袋中拖出来,他腹部以下还套在麻袋中。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祝修远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手臂和胸膛等处也被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这是五花大绑了,难怪祝修远动弹不得。
043 做下了“渎神”之事
“娘,他可是……”言大山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接着说:“他可是大奸贼,是我们茶园的大仇人啊!”
“逆子!畜生!我打死你……”
言婆暴怒,整个人都被气糊涂了,两手握着木质拐杖,颤抖着身体将之举高,抡圆了猛砸下来……
咚!
一声闷响,那根木质拐杖直接砸中言大山头顶。
一股血流汇聚而成的“小溪”,立即从发间冒了出来,在言大山的额头上、脸庞上、下巴上,随意的开辟着“航道”。
最后流入言大山衣领里……
言大山不躲不闪,硬生生受了这一拐杖。
其实以言大山的功夫和反应速度,避开这一拐杖轻而易举,不过言大山是个纯孝的孩子,从小到大,父母双亲要教训他,他从未反抗过……
只是这次,言婆下了死手,尽管她老态龙钟,不过含怒一击,威力还是相当猛烈。这一拐杖彻底将言大山敲迷糊了,除了两耳嗡嗡响之外,心中的迷惘也更深了——
为什么?
言大山身后一丈开外,半个身体被套在麻袋中的祝修远看着这一幕,两眼一眨,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往后缩了缩,头顶也跟着痛了一下。
刚开始时,祝修远虽然手脚被缚,嘴巴被堵,可是耳朵还能听。虽然被装在麻袋里,看不见外面,但是通过言大山他们的对话,祝修远已经知道,他这是被言大山给误会了,并被抓到了浮梁县言婆的茶园。
那个时候,祝修远就断定言大山要挨揍,要被教训,至少当着他的面,言婆就算做做表面功夫,也是要修理言大山一顿的。
只是,祝修远没想到言婆真下得去手,那可是用尽了力气的一拐杖啊……那一棒子要是砸在他祝修远头顶,恐怕……
可见言婆已是怒极。
“娘……”言大山任凭鲜血汇聚而成的“小溪”横流,抬头看着老娘,轻颤着声音问道:“娘,这是……这是为什么啊?”
“逆子!”
言婆怒目圆瞪,双手又举起了那根拐杖,喝道:“转过身去,给大恩人跪下!”
“大……大……大恩人?”言大山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懵逼之中,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傻了,因此并未遵照言婆的要求,给祝修远跪下。
这番情景看在言婆眼中,可就是大逆不道了,还死不悔改,该打!她颤抖的两手抓着木拐杖,就要给言大山的头顶再来一下。
旁边的老茶农黄叔,立即反应过来,出手抓住了言婆的手,“使不得,使不得,再打下去就要把人打废了……”
最终言婆还是照准言大山的后背来了一拐杖,言大山犹自不动,咬牙承受了,并转过身去,面对着祝修远跪下。
对祝修远来说,言婆第二次杖击言大山头顶的时候,祝修远就吓了一跳,后来见有人劝住了言婆,祝修远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打头顶,应该就没事了。
虽然祝修远对言大山怀着愤恨,但言大山罪不至死,祝修远可不希望言婆失手将之打死了,这可就不妙,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然而,刚松口气的祝修远又挣扎着“呜呜”叫,言大山跪他,他受不了啊。
这次祝修远挣扎得有些剧烈,吸引了众多茶农的注意——
“不好!”
老茶农黄叔不要命似的大叫一声,直奔向半个身体还套在麻袋中的祝修远,“大恩人啊,受苦了,受苦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大恩人解开啊……”
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有人拔掉了祝修远口中的布团,有人解开了绑着他手臂的绳索,有人将半套着他的麻袋“脱”下来……
祝修远被捆绑久了,加之他身子虚,手脚麻木着一时间使不上力,绳索一被解开后,就瘫在了一个茶农身上。众人大惊,立即搀扶住了,“大恩人你这么了,大恩人你怎么了……”
“没事儿,等我缓缓就好了……”祝修远咬着牙,静待四肢回血。
“大恩人啊,老婆子对不起你,生下这么一个逆子……老婆子实在……老婆子干脆给你跪下磕头了,以求大恩人的原谅……”
言婆嚎啕着嗓子,竟双膝一软,要给祝修远跪下磕头。
正跪着的言大山,好似被泰山压顶般,呼吸都困难,他嘶哑着嗓子叫道:“娘……儿子知道错了,娘……”
言婆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言大山一眼,“逆子,畜生,我老婆子没有你这样的儿子,闭嘴!”
言大山立即闭口不言,心中无比复杂,一时间十味杂陈……
祝修远大惊失色,言大山给他跪下的话,只是让他不习惯,其实跪一跪也无妨。可是言婆头发都花白了,这么一个老人给他下跪,这不是折他的寿么!
“不要跪,快起来快起来……”
祝修远惊悚,奈何四肢还未回血,动弹不得,只能瘫在某个茶农怀里,紧急时刻,他灵机一动,“你们快将言婆扶起来,不然我永远都不原谅你们了……”
祝修远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在这些茶农们眼中,祝修远可是差点被他们修建生祠供起来的“神”,现在他们做下了“渎神”之事,如果不能被“神”原谅,后果太严重,简直就跟死了只能下十八层地狱差不多……
所以言婆身边的人立即动手,扶住了言婆,她的双膝没有落地!
“呼!”祝修远重重呼了口气,抬头望天,心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啊!
“来人,快去请大夫。”
言婆到底是“总舵主”,很快就恢复了一丝理智,她见祝修远似乎浑身无力,知道是手脚发麻的缘故,但也不排除言大山这个逆子对大恩人做了些什么,所有有必要请大夫来诊治一番。
“不用了……”祝修远摇头,“帮忙找个床让我躺一躺,再准备一下热水,洗个澡……”
“诶,我去准备床铺。”
“我去准备热水。”
“来,大家搭把手,一起将大恩人抬回村子……”
祝修远手脚还是发麻,已经能稍微动一下了,可是两脚还不能自己走路,于是众茶农七手八脚将之抬进了村子。
一张柔软的床铺被火速“拼凑”出来,刘大婶家贡献出为儿子置办的婚床,李大嫂家贡献出崭新的真丝被子,王三哥家贡献出只使用过一次的褥子,黄叔家贡献出刚刚置办好还未使用过的真丝软枕……
这些“配件”都是茶农们有点闲钱之后陆续置办的,他们的想法是今天买一个枕头,明天置办一床被子,慢慢将这些家当凑齐……
祝修远躺在这么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四处打量着,虽然比不上董府的床铺,但他心中十分感动。
哎,多么淳朴的一群人啊!
044 必须给一个交代
“唔……好爽……”
滚烫的热水包裹着身体,热力如丝如缕,携带着巨大的能量,透过皮肤钻入体内,滋润着祝修远疲惫的身体,他不由慵懒的叫出声。
在这次的“绑架”事件中,祝修远被套在麻袋里,手脚被缚,口不能言,眼不能看,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老实说,祝修远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如今泡在热水中,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滚烫的热水泡得他的骨头都是酥酥麻麻的,非常舒服。
祝修远全身放松,脑袋靠在浴桶边缘,两眼轻轻闭着,两手缓缓划着浴桶内的洗澡水,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
悠地,祝修远睁开眼,所见的是滚烫热水的热气,化为白雾蒸腾而上,弥漫了整间屋子……
“哎,也不知道娘子、漱玉、岳父大人,还有秋雯、夏舞,他们怎么样了?”祝修远盯着弥漫的白雾独自轻语。
“打……该打……”
“哇……呜呜……哇……”
“还敢哭……看老子不抽死你……”
“……我知道错了……”
“好痛呜呜……”
祝修远一挑眉,思绪彻底被拉回现实,他侧耳倾听,外面的确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尽管隐隐约约,却十分真实……不是他迷糊间产生的幻觉!
“张小哥,外面发生什么事了?”祝修远的脑袋离开浴桶边缘,就那么僵硬的用脖子支撑着。
“大恩人,李二叔他们在教训那帮调皮捣蛋的小子呢。”门外有人回应道。
“教训小孩子?我听见有人在哭,不会是在挨揍吧?”祝修远的脑袋重新靠上浴桶边缘。
“诶……大恩人,那些小屁孩曾踢过你,还声称要吃您的……总之他们犯下了大错,犯了错就该受罚。对了,还有曾揍了您一拳的王大胆,此时也正被他老子用荆条抽屁股……”
一听这话,祝修远嘴角就是一抽,那个叫王大胆的,就是揍了他一拳的暴躁哥,他那一拳,好狠,直接揍在他肚子上,痛得他翻江倒海……
该被教训!
祝修远咬着牙,心里默默计数。
“一,二,三……九,十……要不算了吧,诶不行,一定要让他们多受点惩罚,十一,十二,十三……十九,二十,应该可以了吧?再……再来十秒,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九,三十!张小哥,张小哥?”
“诶大恩人,您有什么吩咐,需要添加热水吗?都准备着呢,保证让您洗得舒服……”
“叫他们停手吧,就说我不怪他们了。”
“大恩人?”
“快去!”
“是是,马上就去……”
祝修远舒舒服服的窝在浴桶里,闭上眼睛,他不再用手划水玩了,以免弄出声音来,影响他欣赏那些嚎叫,那些“罪人”们挨揍发出的嚎叫……
真好听啊!
哈哈!
无端被抓走,套在麻袋中,手脚被缚……祝修远不是圣人,其实他心里很生气……祝修远对自己有一定的了解,这事儿言婆必须给他一个交代,不管以何种方式,反正要让他主动放下心中的芥蒂……祝修远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叫停惩罚那些人,其目的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使祝修远放下心中芥蒂的机会……
这种心理很奇怪,比方说你对别人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是,有时候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可能就会收获对方毫无保留的原谅……
“呼,这件事就这样了吧!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不知道我的小娘子有没有四处寻找我呢?不知道漱玉……有没有担心我呢?不知道秋雯那小丫鬟有没有哭鼻子呢……”
祝修远自言自语,从浴桶中站起身,用一块干净毛巾擦净着身上的水珠,取过浴桶旁边准备好的一套衣服,准备换上。
这是一套干粗活的人才会穿的短打,自带歧视效果,是最低贱的一种衣服。
不过这也不是茶农们不肯献出更好的衣服,主要是因为他们也没有,这已经是很好的一套短打了。
“还好,这种衣服我会穿,要是他们给我弄一套宽袍长衫来,我还不会穿呢。”
祝修远穿衣的过程中,隐隐约约传来的鬼哭狼嚎终于停止,显然,那张小哥将祝修远的话带到了。
推开房门,祝修远深吸了口气。
“大恩人?大恩人您洗完啦?”负责给祝修远添水的张小哥恰好回来了。
“嗯……带我去见言婆吧。”
“是,大恩人请随我来。”
言婆家的客厅大门外,有一块青石砖铺就的小平地。
祝修远跟着张小哥来到此处,抬眼一看,祝修远的眼角就抽了抽。
因为这块小平地,正就是处罚那些冒犯了“神”的罪人的“刑场”!
祝修远囫囵看去,“刑场”上乌乌拉拉,竟然跪倒了一大片人。
再定睛一看,只见当先一人正就是“绑架”了他的言大山,言大山耷拉着脑袋,头上已经包扎过了,不过头发散乱,几乎将整张脸都遮挡住了,看不清是何模样。
言大山身后,则是两个大人,其中大一点的,应该就是那位暴躁哥王大胆了,另外一位半大小子,应该就是戳着祝修远说他是“猎物”的那个人了。
再之后,则是跪了两大排的小屁孩……看他们那狼狈样,的确是挨过一顿胖揍了……
“刑场”中,还有几位“执法人员”,手握棍棒,走来走去,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人……
祝修远抿了抿嘴,在他将那句“叫他们停手吧,就说我不怪他们了”传达出去之后,他就以为此事已经了结了,被揍的人也应该开始接受治疗了……
然而,他们竟然还被要求跪在这里,公开“处刑”!
祝修远看了一眼,没多做理会,径直走进言婆的客厅。
“大恩人来啦!快请入座,老婆子着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请大恩人不要嫌弃,快请入座……”言婆笑呵呵,佝偻着身子,忙活着邀请祝修远入座。
“好好,言婆你也坐吧,不用忙活了……”祝修远推辞一番,终究还是在主位上坐下了,言婆和那位名为黄叔的老茶农,则在客位相陪。
祝修远一看这桌酒菜,有鱼肉,有鸡肉,有羊肉,有猪肉,还有几样时蔬……看得出,这桌酒菜就像那张床铺般,聚集了全村之力才置办好的。
祝修远心中有点感动。
045 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大恩人,快请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老茶农黄叔那浑浊的两眼,恋恋不舍的从酒菜上移开,看向祝修远。
“大恩人,您应该饿了吧,不用客气,老婆子乡野村妇,不懂礼数,万一在哪里怠慢了大恩人,还请大恩人不要介意……”言婆赔笑道。
“言婆,黄叔,你们左一个大恩人,右一个大恩人,我听着十分别扭……干脆你们直接叫我的名字吧。”祝修远拿起筷子,看着言婆和黄叔两人。
“这哪行呢……”
最终,言婆和黄叔妥协,以后称呼祝修远为“祝公子”。
祝修远还真饿了,这桌酒菜谈不上多美味,实际上,祝修远的口味已经被董府的厨子养刁了。不过对于饿极了的人来说,连一个窝窝头都是美味,况且这桌酒菜只是比董府的菜稍稍逊色而已,有酒有肉的,也算是难得的一顿大餐了。
祝修远狼吞虎咽,食物填饱肚子的感觉,真爽!
言婆和黄叔吃得比较克制,这桌美食主要进了祝修远的肚子。
“嗝……多谢言婆和黄叔的款待。”祝修远吃饱后,抱拳一礼。
“哪里哪里,本来就是我们茶园有负祝公子在先,区区一桌酒菜,不成敬意……”黄叔和言婆慌忙还礼。
吃饱后,祝修远方才想起门外的小平地上,还跪着一大片人。嗯,也不知道他们跪在外面,听着他们喝酒吃肉的咀嚼声,闻着空气中的肉香味,心中是何滋味……
“言婆,我看他们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以让他们起来了,该治伤的治伤,该休息的休息。”
“祝公子?”
“我已经不怪他们了,他们挨了打,又跪了这么久,已经受到惩罚了,够了!”
言婆仔细瞧了瞧祝修远的神色,缓缓点头,“你们都起来吧,是谁家的孩子,就送回谁家……言大山进来!”
顿时,除了言大山之外的人,互相搀扶着离开此处,而言大山遵照言婆的吩咐,耷拉着脑袋走进客厅,不用言婆吩咐,言大山直接跪下了。
言婆点头,满意言大山的这个举动。
此时,言大山已经彻底知错了,他错的彻底,错得离谱,错得不可原谅……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公开处刑的“刑场”上。
唰!
言婆手中抓着一根手指头那么粗的荆条,照着言大山的脊背,用力抽下去。
言大山闷哼,不过铁塔般的身体没有一点晃动,咬牙忍受着。
“逆子,畜生,你可知道,你抓回来的‘大奸贼’,董家女婿,祝修远,乃是我们茶园的大恩人呐!”
唰!
言婆又抽了一荆条。
“你这个畜生,你可知道,就在几天前,老娘和你众位叔伯,还商量着给大恩人修建生祠,永远供奉起来!”
唰!
又是一荆条。
“娘……”言大山抬头,嘶哑着嗓子,瞪圆了眼睛。言婆刚才那句话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修建生祠”,“供奉起来”!
这……
“我不是你娘!”言婆爆喝,顺手又是一声“唰!”
“你这个逆子,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啊,大恩人于我们茶园有大恩,你这个逆子却将大恩人装在麻袋里……”
唰!
“还五花大绑……”
唰!
“还用布团堵住嘴巴……”
唰!
“你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你……猪狗不如啊!”
唰!唰!唰!
言婆毕竟老了,连续抽打这么多次,如今已是力竭。
她扶着一根柱子,猛喘着粗气,将沾满了鲜血的荆条往地上一丢,用最后一口力气喝道:“你简直气死我了!”
言大山一直咬牙忍受着,可是他心中还是茫然,那祝修远如何就是茶园的大恩人了?
后来经过黄叔的一番讲解,言大山方才明白……
他究竟做下了一件什么样事啊……
该死!
恩将仇报!
猪狗不如!
言婆没有骂错……
时间拉回现在。
“哎,你起来吧,我既然已经说过不怪你们了,自然也包括你,你这样跪着,让人难受。”祝修远叹道。
“难受?就应该让这猪狗不如的东西难受!”言婆怒道。
祝修远看了看言婆,无奈道:“我的意思是,他跪我,让我难受。”
“……”言婆一时语塞,“你这个畜生,滚到角落里去跪着,别碍着祝公子的眼!”
言大山没有一丝怨言,就那样跪行着,缩入客厅角落,默默跪着。
祝修远无言,微叹口气,也就不再理会此事。
“祝公子,这逆子已经做下猪狗不如、人神共愤之事了,所幸没有伤害到公子……不过老婆子的茶园,却是再也容不下这畜生了……”
“什么意思?言婆要将他赶出家门?”祝修远挑了挑眉。
“哼,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就不配活在世上,老婆子决定对他实行宗族之法。”
“什么宗族之法?”
“……”言婆没有出声。
最终还是黄叔接过了话头,“装猪笼里,沉入河底……”
众人没有注意到,缩在客厅角落里的言大山,铁塔般的身躯,闻言猛然一震……
嘶!
祝修远倒吸了口冷气,圆睁着双眼,“不行,言大山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直接将之沉入河里,是不是……太过了……”说完后,祝修远心中冒出一个疑惑:浸猪笼不是惩罚狗男女的么?
“祝公子,此逆子做下如此人神共愤之事,实在天理难容,即便他是老婆子的儿子……老婆子也只能大义灭亲了!”言婆说完这句话,愈发显得苍老。
客厅的气氛非常凝固。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么?”祝修远皱眉,出自于文明社会的他,实在很难接受这种宗族之法,这是杀人呐!
祝修远遭此厄难,心中自然愤恨,不过他心中那道坎,那个芥蒂,刚才已经消除了。言大山也被揍得够狠……而且言大山又不是有意为之,貌似这是一个误会呀,难道这也要……
再者,祝修远就一普通人,一个宅男,做过的唯一一件最激烈的事,就是在网络上乱舞“冷暴力之剑”……
他实在硬不起心肠来,置言大山于死地!
倘若言大山真的被浸猪笼淹死了,祝修远晚上睡觉恐怕都要被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