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免费的午餐
李爱美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昂首挺胸地站在忘忧坊的门口。
“哟,李老板,干什么呢,咱们的比试可是下个月初三,这么早就跑来是要提前认输吗?”
流人街的住房都是一个挤一个,鸽子笼似的,白日里没有出去做活的人都聚集在乐坊附近小小的空旷地上休息或者做些闲事,这会儿见有热闹瞧,渐渐都拢了过来。
李爱美看了一眼南果,原本有些怂的背暗戳戳又挺了回去。
“还没比呢,我为什么要认输,我只是……只是想来提醒你,比赛输了的人就要堂堂正正退出户事所,不要玩那些阴的。”
对方是个小胡子,端着烟枪满脸不屑地吐出几个烟圈来,“就你那破地方,我用得着用手段吗?”
李爱美拳头紧握,“不是你在牙坊里散播谣言吗,户事所里我的乐坊明明还登记在册,可牙坊的金娘听信你的鬼话,连红豆坊的牌都不让挂,你不就是想让我招不到乐师把我赶出户事所?”
小胡子眼神闪烁,深深吸了一口并不害怕。
“红口白牙的,你别乱说话。人家金娘不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下个月比试之后你就会自动退出,我何必多此一举。”
李爱美词穷,急的满脸通红。他的红豆坊离这里不远,最初的时候他的生意还算过得去,如南果所说流人街都是干粗活的人,什么雅啊意啊,根本听不懂。他的两位乐师虽然演奏的一般,这群人也听不出来,只冲着他们的脸看得顺眼,图个赏心悦目。
可是张胡子不乐意了,流人街是他的地盘,这些穷鬼若是都到他家来还能赚点钱,这下被分走一半他还混个屁呀。
所以他找了些人时不时到红豆坊去砸场子,原本那两个乐师就很勉强,时间长了自然一个接一个都走了。这样他还嫌不够,塞了一袋银子给牙坊的管事金娘,彻底断了李爱美的路。
李爱美也不是傻子,他原本是找张胡子好言相商,可是对方就像刚才那样一直打太极就是不肯松口,于是他那日气不过在忘忧坊门前大闹了一番订下了赌约。
南果听完李爱美的话,轻轻摇头。张胡子恐怕就是等着李爱美自己开口,毕竟谎言始终是谎言,只要李爱美找户事局拿出登记册,招到乐师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就是麻烦些。现在这样,张胡子就是等着他自乱阵脚。
张胡子早对这三个戴着幂篱的女人感到不爽,他见李爱美小声对其中一个嘀嘀咕咕,便大声喊道:“哎,哎,你们谁啊,这里是乐坊要听乐就拿银子来,不听赶紧滚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南果微微伸手,露出一截青葱玉指,那手指又白又细,指甲盖上竟然画着一朵朱红的梅花,手往那白色幂篱上一搭,如雪地上散落的花瓣,美的惊人。
“张老板莫生气,是我们几个想要看看对手是谁,所以才让李老板带我们过来的。”
张胡子被烟呛了一口,咳得眼泪直流,“什么?他那连月银都发不出来了,你们是脑子不好吗?”
南果往前走了一步,轻笑着说:“没关系,今天之后他就能发了。”
吃瓜群众里有人爆出大喊:“姑娘,你声音可真好听,掀开幂篱让我们瞧一瞧啊!长的够好,我们就支持你!”
“对啊,快点取了!”
都是粗鲁的汉子,旁边的女人们也一脸看热闹的跟着笑,李爱美心道这可坏了,乐师们都讨厌这种低俗的起哄,这下反而搞砸了!
南果扬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底下的人居然就真的安静下来。
“各位,我们不过是李老板的乐师,李老板说了,我们每个人的支持率不到他的要求,这幂篱是不许掀开的。”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虽只是一点泣声,却重重落在人的心里。
“我们玉音少女团初来乍到,也不知道各位喜欢什么,今日就为大家献上一曲,拜托各位到时候多多捧场,也好让我们姐妹能早日见人。”
李爱美听的瞠目结舌,旁边已经有不少杀人的眼光,把他捅了无数刀。他看向南果,后者微微露出一只眼睛,笑得凉凉,“李老板,我不是在怪您,您不会赶我走吧?”
他抖了抖,圆润的身体第一次感觉到寒冬的无助。
“不……不,您……你随意。”
南果放下手,对他的上道十分满意。
“小五,上次教你的那段还记得吗?”
一直乖乖当背景板的小五回神,“记得记得,可是我只学了第一段。”
“第一段就够了,去吧,我给你伴奏。”
小五看了一眼她手上,“咱们什么乐器都没带来啊。”
南果指着自己的嘴,“有这个就够了。”
有人多年以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还是意犹未尽。像是一股清凉的风,吹皱了一直死气沉沉的平湖。
怪异的鼓点像有魔力,听着身体就跟着摇摆起来,还有少女的表演方式,微哑的嗓音念着直白的词,只听了一个来回那几句旋律就像有毒,睁眼闭眼在脑中挥洒不去。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流人街的人听傻了眼,这曲子简单好学,歌词朗朗上口,写的太特么符合他们的心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不会唱歌啦。
歌曲唱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众人不满地在底下催促,“继续唱啊!你不是说了表演一首的吗?”
南果优雅地鞠躬:“我原本也想的,但是这里毕竟是忘忧坊门口,刚才没考虑周全,挡了张老板的财路,所以不好意思,今天的试听就到这里了,各位要听完整首可以去红豆坊,这曲子我们免费表演完。”
李爱美觉得不是他疯了就是这群人疯了,他们居然真的一蜂窝地朝红豆坊涌去。
南果拍拍他的肩膀,“老板,快去买酒和小吃,越多越好。”
李爱美以为她想吃,“店里还有一些,应该够你……”
南果已经走远了,落在后面的小四冷冷地提醒了一句:“笨蛋,有人就有钱赚,你真当我们是做善事吗?”
第八章 六皇子
四个侍女站在外间,手里捧着洗漱用品,低头敛声。外头日光高起,院子里时时传来下人的传话声,唯有这房里,安静的像是与世隔绝。
又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云帐里才传来一声呢喃:“来人。”
领头的侍女应声而入,小心翼翼地打起锦帘,一张精雕玉琢的脸庞便露了出来。
她赶紧稳住手,收回视线,恭敬地行礼道:“奴婢见过六殿下。”
盛元钰打了个哈欠,伸手接过衣服,自己慢吞吞地穿了起来。鱼贯而入的其他侍女忙着自己的活,唯有一个端盆的,见他自己动手便赶紧靠过去,殷勤地想拿过衣服替他穿。
领头侍女从内间出来,见她这样吓的脸色苍白,立刻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盛元钰看向手停在半空的侍女,她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跪下去,只是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他勾唇,像一朵怒放的芙蓉,华丽又诱人。
“浮朱,本王说过,如果你连规矩都教不会,还是回王城跟刘公公再学一学,父王让你陪我来南熹,不是给你练手的,再有下一次本王就没这么客气了。”
领头侍女紧咬下唇,似乎在忍耐什么,但最终还是十分规矩地回了一句:“奴婢知错,谢六殿下恩。”
盛元钰抬手,原本虚盖在肩上的衣服滑落在地,他随手从盘子里抽了件玄金披风,头也不回地走了。
侍女们都站起来,看着浮朱铁青的脸色,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她深吸一口气,恶狠狠地看向端盆侍女,隔空一捏,将人就这般轻飘飘卡住脖子举在半空。
“大人饶命……饶命……”
浮朱眼睛泛出点点血光,甩手一拍一道掌风将铜盆瞬间化成了齑粉。
“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才留在他身边,要是任务失败主上那里我们都得死!”
“请大人饶了她吧!”
其他几人赶紧跪下来求情,“六皇子天生魅功,浮雅离的近没守住心神,下一次她一定不会这样了。”
浮朱冷笑,“下一次?你们做侍女做习惯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是不是?我们几个金丹被一个凡人耍的团团转很好玩吗?!”
“大人息怒,我们已经跟了六皇子三年,除了如厕洗澡我们都在他身边,他的的确确如传闻中一般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主上还要我们继续?”
“闭嘴!”浮朱全身灵气波动,几人被逼的往后连退几步,赶紧伸手封住了受伤的灵脉。
“主上的决定容不得你们置喙,就算他是个废物,这一次的万仙榜也难说不会有机会,你们几个必须把人给我盯紧了,一旦让三宗成为他的助力,定会成为主上的威胁。”
盛元钰衣衫不整地走到前厅,仲宁看着周围面红耳赤的下人们,面无表情:“把你的魅功收了。”
盛元钰撩了撩头发,窝进了一旁的软榻:“他们心术不正,怪我咯?”
仲宁摆手让议事的官员们下去,起身按向腰间,一道寒芒应声而出,在空气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他运起灵力,剑身微动,渐渐地越来越尖,最后嗡的一声长啸才让众人恢复了意识。
“那群人又作妖了?”
盛元钰鲜少这样,魅功太容易带来麻烦,他能避免就避免,今天这模样,明显就是来撒气的。
“哼。”
仲宁收回法器,挥手在议事厅结了个结界,“浮朱是皇上身边御赐从二品,比我只差半个等级,她原本就是奉了皇上的令来服侍你的,我又能如何?”
盛元钰转身背对他,表示不想理他,嘴却依然很诚实地在工作:“一个城主防人都防不住,差评,无能。我来你这里每天连觉都睡不好,体验感太差了。”
仲宁冷冷地扫过他眼睛底下的黑眼圈,你体验感差不是因为苍蝇盯着你,而是你每天晚上都出去风花雪月才会睡眠不足。
他懒得与他斗嘴,低头看向刚送来的公文,万仙榜开榜在即,悦心城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最近流人街那边起了不少事,他得重点关注关注。
“你在看什么?”
盛元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他拿过仲宁手里的公文,奇怪地咦了一声。
“又有破境的,十天之内第四位了,看来血衣候的事情不是个案。”
仲宁点头,“两个月后万仙榜,不少人都在想各种歪点子,强行提升修为对自己的身体伤害很大,更不必说对参加万仙榜的其他仙师不公平,在我的城里,绝对不允许。”
盛元钰无聊地又躺回去,“哼,这东西可不是你禁就能禁的完的,说白了还是有需求。上玄这几百年个个修仙都走火入魔了,好像不修仙或者修的不好的连活着的资格都没有,真是无聊。”
“……”仲宁有些不赞同,但是又觉得有些道理,最后还是没开口。
“仲大人,流人街巡街求见。”
“进来。”
一个年轻人穿着悦心城统一的黑红士兵服小跑进来,“见过城主。”
仲宁轻轻嗯了一声,“还未到回报的时候,流人街出了什么事吗?”
小士兵如实回答,“是,城主让查的人,确实有过共同接触的人,是流人街附近一所乐坊的老板,名叫李爱美。只是……”
“有话直说。”
“是。”他想了想还是说:“最近这个红豆坊好像有些奇怪,一改过去冷冷清清的做派,和另一家乐坊打起了擂台,还……还流传出了一首怪怪的曲子。”
盛元钰坐起来,“怎么个怪法?”
小士兵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我不会唱歌。”
“就哼哼,怕什么。”
小士兵扭捏了一下,小声地唱了一点:“跑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让我躺在你温暖的胸膛……”
“噗!”
盛元钰忍不住,“你确实不会唱歌,太难听了。”
仲宁却陷入了沉思,如果说红豆坊是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现在这个节骨眼高调起来对他们并没有好处,还是说他们另有打算,想要以乐坊的皮来掩盖内里的罪恶呢?
“随我去一趟流人街。”
第九章 抬举你们
流人街上搭起了擂台,李爱美哭唧唧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最近几天赚的一点钱又没了。
“南……南姐,为什么我们要自掏腰包搭台子?去乐师所比试不用出钱还能得到大师们的点评,不是更好吗?”
南果磕着瓜子,连连摇头,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她看向小四:“四宝贝,你说我为什么?”
小四无语地看了李爱美一眼,“李老板,上次师姐就说了,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门当户对,你非要向一个大户人家叫卖窝窝头,他会欣赏才怪。但是如果你向庄稼人叫卖,就会得到追捧。乐坊生意也一样,咱们的风格是流行派,乐师所的大师们都是走雅乐的路子,他们自然是不会给你打高分的。”
南果点头,这孩子从下山她就看明白了,并不是天生话少,主要是没对上她的胃口,你看看说起做生意头头是道,脑袋瓜子灵光的很。
李爱美总算明白了,“但是咱们在这里搭台子,也一样是请了一位乐师所的大师点评,并没有区别呀?”
“那不一样,这里观众多是流人街的,他们肯定是更支持我们的。师姐说,这叫……鱼……”
南果接口:“大众舆论,乐师所个人喜好的影响力太大,且也容易不透明,搬到这里胜负可就难说了。”
正说着,小五气呼呼地扛着她们赶制的应援牌跑过来,“师姐,那群人真是狮子大开口,知道咱们在造势,竟然每个人都要一两银子,这简直就是抢钱!”
南果伸手揉揉她的头顶,像安抚一只不开心的二哈,“小五啊,成年人是要脸面的,他们心里衡量的东西太多,做任何事情都要求等价交换。你去流人街找那些小孩子,莫说二十文,给他们五文都会抢着来。”
小五的不开心立刻被卷走了,蹦蹦跳跳地跑开找目标。
南果看着日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空地上越来越多的人,戴上了准备好的幂篱。
“行了,战斗开始。”
张胡子恭敬地候在云车外,好大一会儿门才打开,一位年轻的男人对车里头笑着说了句什么,立刻传来一阵娇嗔,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非礼勿视。
“甄仙师,今日辛苦您了。”
甄耀廉转头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伸手整理好衣裳,又接过随从捧过来的香油,对着镜子好生折腾了一番头发,这才抱怨道:“本师作为乐师所最年轻的长老,来做评审原就给足了你面子,现在居然要我到这种脏兮兮的地方来,张胡子你好的很呐。”
张胡子有苦说不出,他原本打点好的事都被那几个臭丫头搅和了,偏偏流人街的一群穷鬼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去了红豆坊几次居然就被收买了,天天叫嚣着要比就堂堂正正在众人跟前比,不然就是没胆。
他这局做了这么久,到最后功亏一篑,实在不合算,他就不信了一群乌合之众还能比乐师所的长老还厉害?
“甄仙师息怒,我也实在没办法,您不知道红豆坊来了几位新乐师,唱的演的那叫一个低俗,可流人街的人偏偏吃那一套,他们说了不在公开的地方比试就是有暗箱操作,我这一张嘴皮子可说不过一群人。”
甄耀廉鄙视地看着远处的人群,“一群乡下人,懂什么叫乐?连宫商角徵羽都说不认识,与他们坐一起简直侮辱本师的身份。”
张胡子头快低进尘埃里,为了这尊神他可送了整整五百两,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问题,就是把自己捶成球给人家踢,也决不能惹他不高兴。
甄耀廉在他的引导下,打着扇子捂住口鼻,一脸嫌恶地走进擂台。
评委的位置上十分贴心地摆上了茶水和零食,见张胡子领着一个盛装男人走了过来,众人都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是乐师所的长老玉牌,他看起来真年轻啊。”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才甄耀廉,才二十四岁,是乐师所最年轻的长老了,今年的万仙榜冲着三宗里的岁寒宗去的。”
“看那身衣服,好鲜艳。”
“霓裳阁的最新款,我上次送货的时候听那老板娘说的,那一匹缎子就要上百两,听说是王城里最新的打扮。”
“可一个大男人,这也太花了。”
“我听说都是学的六皇子,那些贵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都承认人家那脸那身材确实一等一的好,最近六皇子迷上了花,所以你看那些大户人家不都开始争相模仿?”
南果几人上前行礼,甄耀廉看着她们几个面露不悦:“这什么意思,连脸都不露,是瞧不起本仙师吗?”
李爱美一阵惶恐,他修为很差,到现在都只是个炼气初期,乐师所的长老最低修为都是金丹,人往那一站气势都不一样。
“仙……仙师莫怪,这是红豆坊的规矩,并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斗乐斗的是个技,她们露不露脸原本也不打紧不是吗?”
他虽然说的磕磕巴巴,到底还是略硬气了一回,南果对他倒是有些另眼相看。
甄耀廉不悦地哼了一声:“一群土包子,哗众取宠,有心思搞这些歪门邪道,不如把精力放在培养乐师身上,这才是乐道该有的路,不要弄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上不得台面。”
小五听不下去,“你说谁上不得台面?”
甄耀廉皱眉,“你又是谁?”
南果伸手拦住人,上前盈盈一拜:“早听说乐师所的长老气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通身的气派,卖了咱们姐妹几个怕是都买不起。”
甄耀廉心下一凛,这女子看上去柔柔弱弱,说起话来却好生厉害,他余光瞥到人群里,已经有些人体会出这话里的深意了。
“行了,今日是斗乐,就不必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南果浅笑:“仙师莫急,既然是比试,规矩可要先讲清楚,否则到时候胜负出来,彼此却有争议难免会坏了仙师的名声。”
甄耀廉不耐烦地扇了两下扇子,“本仙师给你们做评,谁敢有争议?”
南果垂眸,眼底带了些许寒意,声音却更加柔婉,听的人如痴如醉。
“仙师好大的气魄,我听说岁寒宗的竹韵子乃是天下乐师之最,他曾经说过乐道讲究的是百家争鸣,最忌讳一家之言,没想到甄仙师却敢于质疑先贤之言,小女子佩服。”
第十章 盛世美颜
甄耀廉立刻慌了,“休得胡言!竹韵子前辈是何等人物,我怎么会质疑!”
南果立刻接口:“那是我误会仙师了,既如此,小女子提个建议,若是仙师一人说了算,难免会被人怀疑收受赢家贿赂,不如再加一位大众评审,一来可以表明您的清白,二来也可以让比试更有看头。”
“大众评审?是哪位大师?人在哪里?”
南果忍不住笑了,伸手指向擂台下面,“这下面人头攒动,仙师可以任意选一位。”
甄耀廉脸沉了下来,“你要让这些路人跟本仙师平起平坐?”
“仙师不愿意?”南果叹了口气,语调幽怨:“既然如此仙师可敢对天立誓,这比试不会有任何不公允之处,否则生生世世都进不了三宗。”
你!你好毒!
甄耀廉心头剧痛,丹田不稳,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进三宗是他毕生的梦想,这女人不仅诅咒他这辈子不能进,连下辈子,下下辈子也不能进!真乃惊世毒妇也!
张胡子眼前一黑,他的五百两啊!哎哟我的姑奶奶啊,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这人也太过分了,甄仙师可是乐师所的长老,跟他们这一群俗人在一起指点乐曲,本来就不合适。”
李爱美见他跳脚,心中暗爽,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按照南果之前交代的唱起了红脸。
“仙师莫气,阿南的胜负欲有些重,您莫计较。您是有本事的人,比试当然是您说了算。”
“不行!如果仙师实在不愿意立誓,那就盲选。”
“盲选?什么意思?”
人们交头接耳起来,这玉音少女团怎么这么多稀奇玩意。
南果认真扮演着有些较真的角色,走到台前煽动观众:“仙师既然说绝无偏袒,那看不看又有什么重要,还是说您对自己的专业能力没有信心?”
“就是啊!人家姑娘的要求你一个都不肯答应,铁了心要一个人说了算,该不会真的收了贿赂吧?”
“什么长老,怕不是塞钱买来的吧?”
“张胡子,你是不是个男人,使这种手段!”
眼看着局势有些失控,甄耀廉大吼一声:“够了!”
他修为不弱,这一声直接把挨得近的震得心神俱裂,南果虽有准备但也硬生生受了一击。
“你们这群刁民,竟然敢侮辱本师,看我不……”
他话音未落,一道金光骤然落下,嗡的一声停在他脚边发出低沉的龙吟。
“悦心城城规第一条,金丹以上的仙师不得在城内斗法。悦心城城规第八条,修仙者不能对凡人动手。甄耀廉,你胆子不小。”
南果勉强稳住身体,接过小二递过来的帕子擦掉嘴角的血迹,抬头就看见两根无比夸张的蓝色数据条慢慢走了过来。
前头一个眉目如冰,穿着一身黑色长衫,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点装饰,将简约风表现到极致。
后头一个也拿着扇子,可同样的东西到了不同人的手里,深刻地体现了不是东西不好,其实是拿的人不是个东西这句话。
甄耀廉长的并不差,客观来讲其实还不错。加上他十分在意打扮,整个人从头到脚搭配和谐,连发带和腰带的颜色都注意到了,在一群糙汉子中间确实鹤立鸡群。
可是跟这位新来的一比,众人只觉得他侮辱了扇子。
盛元钰一身淡红色,长发微束,发上一顶小巧精致的金玉冠,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腰带上环佩琳琅,走起来叮咚作响,一把纯白色纸扇又奇妙地将这一身的张扬给生生压了下去,美的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南果手心发痒,这张脸别说三百六十度,就是七百二十度托马斯旋转再旋转,怕是也拍不出什么死角。妥妥的老天赏饭吃啊!
甄耀廉原本还准备硬刚,等到来人走近,他已经连跪的力气都没有了。
“城……城主。”
仲宁抽出龙泉,眼神却落在李爱美身上。
“来人,将……”
盛元钰突然用扇子挡住了他的嘴:“别呀,这么有心思的比试,本王很感兴趣,不如让这位乐师所的长老盲选试试。”
仲宁不解,“做什么?”
盛元钰啪的一声打开扇子,光明正大地说起了悄悄话,“仲木头,你难道想直接问李爱美,是不是你卖了神仙丹?”
“有何不可?”
盛元钰呵呵,“你这悦心城没有垮,真是奇迹。”
仲宁知道他在骂他,想了想改口说:“既然是约定好的比试,继续进行,还请双方都遵守规则,不得弄虚作假。”
“是!”
南果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以张胡子的性格,绝对会找一个能保证胜利的人,让他们盲选是必然不会同意的,所以极大的概率最后会闹起来。她设计那么多人在场,就是为了让舆论对红豆坊有利,如此就算比试没有结果也算达到她的目的了。
城主的突然出现却让这事情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南果灵光一闪,笑得眯了眼。
她走向仲宁,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女子斗胆,想向城主求个事。”
仲宁皱眉,微微退了半步,倒把盛元钰让在了前面。
盛元钰看着全身罩在幂篱中的女孩,兴趣十足:“你确实是斗胆,明明手里拿着刀,却让那些流人为你抱不平,手段好得很。”
南果知道自己遇上了明白人,抬头挺腰,整个人的气势就不一样了。
“彼此彼此,六皇子也与传闻中的不一样,可见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盛元钰玩着扇子,似笑非笑地靠近她,顺手挑起她的幂篱想要一窥芳容。
冰凉的手稳稳地扣住他的腕,南果没有推开他却反手将人拉了过来。
轻纱如梦,缓缓在空中旋出一片暖光,盛元钰在一瞬间是错愕的。
女孩子凉凉的笑,像是山巅的莲,又似边塞的风,带着几分调侃,压在他的唇边。
“小哥哥,要不要一起玩,我带你呀。”
盛元钰反应很快,举起扇子挡在两人之间,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
“不要,本王盛世美颜,你带不起。”
第十一章 坑的就是你
小五几个见南果回来,赶紧拢了上去。
“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们准备一下,三曲定胜负。”
李爱美全身都在抖,那下面不仅坐着大师,还坐着城主和皇子,他不过是跟张胡子打个赌,竟然能见到这些人,他觉得这辈子的运气怕是都用完了。
小五一边调着琵琶,一边问:“师姐,你认识那个皇子呀?他怎么那么好看,是不是皇家的人都长那样?”
南果笑她八卦,“我只是在听风阁里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其实没见过,至于其他的人我就更不清楚。”
“啊?”小五忍不住掀开幂篱,“你之前又没见过他,怎么认出来的?”
“传闻他长的极好,虽然在皇室中不怎么受待见,可是本人特别会穿衣服,整个上玄的流行时尚都是以他为标杆,你看那位甄仙师,是不是有那么点意思?”
小五连连摇头,“那个仙师好丑,比不得。”
南果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继续道:“他与悦心城城主私交甚好,所以认出了城主,旁边那朵花似的男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师姐与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李爱美也看了过来,一脸好奇。
南果失笑,“提了一点小条件,毕竟咱们穷,这么大两尊佛在这里,不利用太可惜了。”
她见一切都快准备就绪,打断了好奇宝宝的提问,转身对小二和四交代:“亲们,咱们的债能不能还完,就看这一战了。”
甄耀廉如坐针毡,他背对着擂台,正对面就是乌压压的观众,仲宁和盛元钰虽然站得远,却依然给他很大的压力。
这时,身后一道琵琶声响,如金石之声,铿锵而起。他忍不住微微点头,这技法相当熟练,一听就是位老手,而且选的正是最近坊间流传颇广的杀破狼。
他提笔准备写下,但突然又发现人群里有一群孩子举着特制的木牌,上面写着玉音少女几个大字,一边摇一边喊着:“加油!”
甄耀廉的手停了下来,这肯定是红豆坊请的人,想要给她们造势,这个人怕是不能选。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个女人小心思多得很,这就是陷阱故意让他怀疑。这种老辣的弹法,绝对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到的。
一段曲终,另一人起手,这一次的水平明显要稚嫩得多,并且在转音的地方还弹错了两次,这下甄耀廉更有把握,直接写上了第一人三个字。
盛元钰接过士兵递过来的结果,忍不住笑问:“这位仙师,你确定了吗?”
“回六皇子的话,我确定。”
“那本王宣布,第一局,红豆坊胜。”
甄耀廉不敢置信,他迅速转身看去,小五已经在掌声中取了幂篱,开心地谢幕,见他看来,还故意竖起大拇指感谢他。
而另一边的男乐师耷拉着头,被张胡子骂的狗血淋头,甄耀廉这才明白张胡子的乐师恐怕是徒有虚名之辈,这个小姑娘竟然有这样的功力,着实了不起。
他只好指着那群孩子,提出异议:“他们会影响我的判断。”
第二局在清场之后迅速开始,这一局是长笛,甄耀廉并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辩识出来,直接写下了较差的那人。
盛元钰又笑,只是不再向他确认,直接宣布:“第二局红豆坊胜,三局两胜最终胜者红豆坊。”
甄耀廉快要哭了,台上站着的是一位腼腆的少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真容,朝观众们福了福身,走到一旁将长笛递给了小四。
不带这么玩的,玉音少女太坏了!
盛元钰乐不可支,“甄耀廉心思不正,那女人正好将计就计,将劣势转为自己的优势,有意思。”
仲宁不喜,“心思太多。”
盛元钰看着南果拥着几个小的,打开扇子挡住了眼中的欣赏:“算计是个体力活,有的选谁不愿意天真无邪。”
李爱美激动地坐在仲宁对面,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南果站在二楼看热闹。
两个小厮这段日子俨然已经把她当做了新的老板,这时一左一右殷勤伺候,佩服的不得了。
“画上几个人都来过红豆坊?”
“好像是吧,咱们这儿客人不多,这都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不过那个血衣候我倒是记得,筑基期大圆满很神气呢。”
南果嗑瓜子的手停了下来,“你们说谁?”
“血衣候,这人修为不算顶尖,但他有个远方叔叔是三宗里头的长老,听说很疼爱这个侄子,还特意为他讨了个没什么作用的封号。”
“就是,上玄遍地都是候啊爵的,不稀罕,都是皇上为了鼓励大家修仙用的。”
南果有些不好的预感,虽然那天晚上客栈里应该没什么人敢看直播,但是这种设定一般都是有下文,而且还是非常麻烦的下文。
“这人来乐坊听曲子?”
“应该不是,我记得他一进来就找吴乐师去了,两个人在后门说了一会儿话他就走了。”
南果丢下零食走了下去,正好听到李爱美着急地辩解:“城主明查,我没有见过什么神仙丹,更没有卖过。”
“那为何这事情这么巧,几个仙师先后来到红豆坊,又都死于神仙丹,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爱美一条帕子已经透湿,擦了又擦,语无伦次。
“我不知道,他们……”
“他们是来找吴乐师的。”
南果越过李爱美,直接在桌子对面大马金刀坐了下来,仲宁一见她,立刻起身退后三步。
盛元钰只能解释:“城主不近女色,你想与他说话,保持三步距离。”
南果不想动,继续坐在原位,“小厮说曾经看过其中有人特意来找吴乐师,其他人想必也可以借着听曲的机会与他交涉,我不敢说老板一定无辜,但是如果他能卖这东西,也就不必被张胡子欺负成这样了。”
盛元钰不为所动,“有道理,可惜那是你的推测,我要的是证据。”
南果想了想,“神仙丹吃了之后会灵力大涨吗?”
“应该会,毕竟是强行提升修为的药,原理就是用不正确的方式改变了内丹。”
“你要证据,我会给你,只是需要六皇子帮点小忙。”
第十二章 借位吻戏
玉音少女出名了。
红豆坊和忘忧坊一战,声名鹊起。
套马杆的歌很快在大街小巷唱起,不仅是红豆坊,其他乐坊也开始相继推出不同的版本。
李爱美再一次深深地感受到智商被碾压,原来上一次南果向仲宁求的事情就是若红豆坊真能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出的所有曲子都必须有版权。
刚开始他不明白什么叫版权,直到他发现比试过后没几天其他乐坊也出现了套马杆的表演,这才反应过来曲子要被人拿去用实在太简单。
南果数着钱,悠哉得很。
上玄这边的曲子都是唱出来求推广,她的曲子基本是反过来,中华小曲库的经典随便来两首就能秒杀一片,这样独一无二的曲风和内容至少要保证它的经济价值,不然其他那些乐坊岂不是坐享其成。
“师姐,那人家若是在家里唱也要交版权费吗?”
南果在账本上又记下一笔,“当然不用,我的要求是不得用于商业用途,简单点说乐坊公开表演就必须交钱给我,其实我很善良的,一千两买下一支曲子的永久版权,一点都不亏。”
小四受教,刷刷在自己的本子上记下心得。就一首歌,如今已经有十八家乐坊付了版权,算来就是一万八千两,这可抵得上听风阁小半年的盈利了。
南果做好月结,把账本还给李爱美。
“扣除成本,纯利一万六,但帐上没余钱这些还是不要分了,有没有问题?”
李爱美完全同意,他现在觉得南果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金科玉律,就是把他卖了也毫无怨言。
“这个月就算她们几个的试用期,无需月银。只是下个月开始玉音少女这个女团必须正式开始运营,我会让她们和乐坊签订新的合同,具体的支付方式和月付有些不一样,到时候你好好看一看。”
“小李子,这是我的合同,这个月下来我们也彼此了解了,我会正式成为资本方加入,分成按照之前说的,你如果同意就按手印吧。”
南果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做事业的时候,脑子里思路清晰,指令一个接一个。
“找最好的衣裳铺子给七个人量身定做统一的队服,设计图我已经画好了,钱不是问题,找个好师傅做长期合作的准备。”
“给我整理一份舞蹈和唱乐大师的名单,还要请至少四位护院,美容护理……不用了,这个我自己找人,但是最重要的还差一个造型团队,这个可不好找。”
南果有些发愁,这里化妆的肯定有,但是要有整体造型设计的她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
李爱美期期艾艾地举手,“南姐,造型是指挑衣裳和上妆吗?”
“对,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我……我想试试可以吗?”
南果微讶,细细把李爱美看了看,“你愿意吗?”
李爱美心里一暖,南果并没有质疑他。“当然,我从小就喜欢这些,抓周的时候抓的是全套胭脂水粉,再大一些就帮府里的那些丫鬟们上妆,我娘每次出席什么活动都是我帮她打扮的。”
小五吃惊极了,“男人也能做这个?”
南果轻轻敲她的头,“有何不可,工作不分贵贱,职业没有性别,只有做的好和做不好的区别。”
她也不是完全胡来,早先就注意到李爱美挺会穿,他每次挑的都是些偏深色系的衣裳,上头又有简单的装饰做提亮,大方别致还不会显胖,她原以为是他家里的丫鬟给配的,原来是他自己。
“行,那就交给你了。”
南果跟着侍女走进客院,就看见盛元钰毫无形象地躺在软榻上晒太阳。身后排排站了四个侍女,南果一看灵力值竟都是金丹,这皇家中人就是不一样,找几个保姆都要本科学历的。
“见过六皇子。”
盛元钰拿开脸上的扇子,微微抬起身体,那几个侍女连忙不着痕迹地撇过了头。
南果看着古怪,再看盛元钰,他脸上玩味的笑容都在说明这主仆之间有着不太正常的关系。
“你说有事要本王帮忙,却又要单独来跟本王说,不会是想找机会自荐枕席吧?”
南果接的自然:“嗯,这想法不错,那我就自荐一下,六皇子要不要考虑?”
盛元钰看了一眼浮朱,伸手拍拍自己身前的空位:“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讨本王的欢心了。”
南果知道他就是耍个嘴皮子功夫,只是笑了笑问:“六皇子,我有事想要单独跟你说,能不能让下人们都退下。”
盛元钰无所谓地摆手:“可以啊,不过浮朱她们身份高贵,不一定听本王的。”
“哦?”南果心领神会,起身走到软榻前直接坐了上去,她俯身半靠在盛元钰身上,纤指勾住他的发丝吐气如兰:“没关系的,我不介意她们旁观,毕竟您是皇子,这种事情大户人家多的去了。”
盛元钰原本虚扶在她腰间的手突然收拢起来,南果一个跌咧直接扑进他的怀中。
“这么着急?”
南果立刻明白他是在报复她,她撑起身体,长发垂肩,从侧面看去好像是亲了上去。
浮朱四人看得面红耳赤,软榻上的两人几乎是重叠在一起,完全不在乎她们。
“走……”
“大人?”
浮朱看不下去了,虽说盛元钰平时也总是不正经,但他从未像今天这般放浪形骸,就算有任务在身她也不想再多看一眼。
观众一走,南果就抬起了头。
盛元钰摸着脸颊上的温暖,嘎然失笑。这女人鬼点子未免太多,这种办法都想得到?
“怎么,意犹未尽?”
盛元钰回神,“有一点,你这法子挺高明,竟然连浮朱都没瞧出来。”
南果暗道,拍了那么多偶像剧,借位吻戏自然是必修课了,那四个站的那么远,要骗倒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直说了,血衣候这个人你认识吗?”
盛元钰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继续拿着茶盏送到嘴边:“听说过。”
“我杀了他,金丹在此。”
第十三章 追查
盛元钰不动声色地品下一口茶,并没有反应。
“血衣候是岁寒宗定阳真人的侄子,你就不怕本王把这件事情捅出去?”
南果自然是怕的,只是既然知道这事恐怕不会善了,以她现在的战斗力,必须另外想办法。
“以六皇子的身份地位,并没有太大必要去送这个人情,但是如果您愿意为我们姐妹提供庇护,我可以帮你们解决神仙丹的事情,而且是很快解决。”
盛元钰放下茶盏,伸手微微撑起额头,看着南果的眼神带着陌生的讽刺。
“你这如意算盘打错地方了,神仙丹是仲木头的事情,与本王无关,你要拿这个做筹码也是找他。”
南果并没有被吓退,她拿出谈判的架势在他对面认真地说:“我听说这次六皇子是奉了皇上的旨,协助仲城主办好这一次的万仙榜,神仙丹的事情是个大隐患,如果处理不好到时候您准备怎么向皇上交代呢?”
盛元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不知道本王在朝里的名声很差的吗?办不好差,理所当然,需要什么解释?”
“那我就奇怪了,既然您名声一直很差,皇上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您,那四位美女又怎么会这么紧张地监视您,我猜测要么就是您使了什么法子让任务落您手里,要么就是这事儿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没人想接,被推到了您手里。”
南果仔细看着他的表情,却找不出一丝破绽,只好继续说:“我想着就您这性子,如果真不想做有一百种可能推脱,可是既然接了,就必定是您愿意的。”
盛元钰听她说完,笑着鼓起了掌,“说的好,虽不完全中,但有些地方确实有道理,眼力不错。”
“不敢当。”南果不敢松懈,越跟他聊越觉得这六皇子是个难以捉摸的人,在人前越是风流轻佻,越让她觉得危险。
“其实南果所求很简单,如果定阳真人有朝一日找上门来,护住我的六位师妹即可,而且只需要一次。作为回报,我会查清楚神仙丹的事情,对六皇子您并没有什么损失。”
“得罪岁寒宗,还叫没损失?”
“岁寒宗一直与三皇子交好,您应该不太介意得罪不得罪。”
盛元钰终于坐了起来,“你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南果谦虚:“只要有钱,没有买不到的消息,更何况也不是什么顶级秘闻,我不喜欢打没有准备的仗,所以破费一点也没什么。”
盛元钰的笑变得有些冷,“皇室的事情操心越多,死的越早。”
“反正是个死,死在你手里和死在定阳真人手里没有什么区别。”
盛元钰沉默,他不喜欢被人威胁,但神仙丹的事情他也确实有些头疼。
“给你三天时间,若能找出幕后之人本王便答应你的条件,否则……”
南果离开座位,一脸笃定:“没有这种可能,六皇子就静候佳音吧。”
离开城主府,南果才后知后觉背上已经湿透了。
皇族中人果然没有一个简单的,明明灵力数据是最大值,却一直对外表现成一个草包,真的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过南果也没兴趣,要不是因为三宗地位太高,她原也不必求到这里来,这朵罂粟花太难琢磨,一不小心就容易尸骨无存,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回到流人街,她并没有回红豆坊,而是沿着城墙逛了起来。
破碎的石子路上流淌着各种液体,走两步就会听见屋里一声泼水咯,然后便哗啦一声倒了满地。
住在两边的都是贫民,路道只有两人宽,有时候与对向的人擦肩而过还要躲脏水,非常考验身法。
流人街上没有商业区的概念,各种小店小坊都是在自家住房的基础上开起来的,南果每经过一家就会被老板娘拽住,笑出一口黄牙。
“小姑娘,你看看,这是我们新进的胭脂,涂在脸上可好看了。”
“哎,这是今年最流行的颜色,做成衣裳保证你迷死一群大男人!”
南果虽然穿着不华丽,但是衣裳却整齐干净,与流人街的小丫头们还是有着显著的区别。
走了一段之后她有些累,便寻了一个小吃摊坐了下来。店老板是位老人家,铺子上看着还算干净。
“大爷,来份红果子,还要一壶迎春茶。”
“好咧,客官稍坐,就来。”
她看着巷道里追逐嬉闹的孩子,基本上数据都在二三十上下,不少几乎只有十几。宗门的学费不便宜,这里的人出不起价,自然只能做个凡人。
摊子太小,两张桌子已经坐了人,南果便倚在墙边的凳子上,略做休息。
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不对劲,左边桌子上的两个人一直在打量她,见她看过去又做贼心虚地把头转向别处。
南果自认为长的一般,比起几个师妹她这脸充其量算能看,要说优点那就是声音条件不错,但总不至于个个都是血衣候之流吧?至于露财,她刚才付账的时候荷包是旧的,铜板也不多,实在不知道这些人想做什么。
店老板把东西端上来,不小心撞到了她的胳膊,南果伸手去扶,就听见老人颤声提醒:“姑娘,吃完了快走吧。”
南果嘴里说着大爷小心,右手悄悄摸向挂在腰间的树枝,这两个人都是练气期,她暂时不怕。
捧着瓷碗她慢吞吞地尝着点心,突然跟前就站了两个人。
“小妹妹,你是不是在找东西?”
南果听他语气好像跟猜测的不一样,想了想故意露出警惕脸:“我干什么关你们什么事?”
小眼睛男人一脸我懂,“你别怕,哥哥们是来帮你的,你虽然换了普通衣裳,但这行为做派,一看就是宗门里出来的,来流人街听花曲的吧?”
南果没反应过来,看到那人拿手朝天上指了两下,赶紧装作微微激动的模样问:“是神仙……”
对面赶紧打断她,“天上当然有神仙了,你要想听就跟我们来。”
南果急急把吃食放下,丢了铜板在桌上,店老板无奈地叹息,看着她跟着两个人走向了巷道深处。
两个人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家赌坊前停了下来。
南果看着两人戴上鬼面具,又给了她一个,只得从善如流地接过来戴好。
“神仙丹一颗五万两,这里得先付一万定金。”
第十四章 首秀
南果张大了嘴:“我人都在这里了,还怕我不买吗?”
两个小青年流里流气地说:“那可说不好,之前就有好几个,进去见了老板又反悔不要,害我们几个被老板好一通责骂,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又不能强买强卖,所以你要真有诚意先拿钱来。”
南果不干,“我怎么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要我付定金也得给我看见东西。”
小青年见她不傻,只能朝里头使了个手势,黑暗里一个瓷瓶便朝南果飞了过来。
她眼疾手快地接住,小青年冲她抬抬下巴示意她打开,南果低头一看,是一颗黑色的丸子,指甲盖大小,看上去跟麦丽素差不多。
“这就是神仙丹?”
“如假包换,不过是颗实验品,吃下去效果只能维持一盏茶的时间。”
南果惊讶,“真的神仙丹可以永久有效?”
“当然了,不然卖那么贵,只不过每个人身体有差异,效果因人而异,最厉害的连升两个大境界的也有,最次也至少能提升一个小境界。”
小青年有些不耐烦,“你快点吃了,没什么问题赶紧拿钱。”
南果抬手做了个吃的动作,其实那东西还在手心里。不一会儿,她略略夸张地咦了一声,两个小青年得意地哼哼:“上头了吧,都说咱们是做正经生意,绝对童叟无欺。”
“我感觉到灵气好像直接往身体里扑!”
“扑就对了,拿钱。”
南果拿出那张玄金芙蓉,上次在听风阁花了三千两,买消息花了六千两,这会还剩下九万不到。
小青年一见卡,眼里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哟,看不出来还是个大户人家。”
刷完了卡,两个人打开门带她进去。
里头乌烟瘴气,人声鼎沸,无数人扯着嗓子使劲喊着开开开!空气里汗渍的味道,水烟的氤氲,还有人身上的体味混合成一种极其难闻的味道,南果皱起了眉,低头快速穿了过去。
张胡子殷勤地为赌客们上着烟,满头大汗,一天晚上不知道被烫了多少次。
与红豆坊一战,忘忧坊很快被人唾弃,两个乐师当天就灰溜溜的跑了,他去牙坊找金娘,也被轰了出来。
原本他是有家底的,但是他爱赌,忘忧坊没了生意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这不过十来日功夫,忘忧坊便没了,而他也只能在赌坊里当个伙计赚点生活费。
真真是再多的金子也禁不起赌这一字。
南果跟他擦肩而过,两人都没注意到对方,只在南果转进二楼的时候,张胡子突然扫了一眼,但很快就被其他人打断了。
流人街赌坊甚多,都是一样的逼仄,到了二楼,南果的眼睛也被蒙住,她只觉得自己的头几乎挨着天花板,跌跌撞撞进了一间房。
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里头陷入一片漆黑,南果虽有准备还是心跳慢了半拍,她深深吸了口气慢慢眨动眼睛去适应黑暗。
“喂,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要卖就卖,不卖就算了,吓死人了!”
话音刚落,不知道哪里开了扇门,一个人影走进来,房里的灯火才亮了起来。
南果眯起了眼睛,来人看上去四十左右,五官清淡,而且并没有蒙面,只是面色不太好,看上去很颓废。
“四万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南果看见他的灵力值,满满的六六六六,她心想,完了。
这是通关boss的战力值。
她毫不犹豫拿出了卡,对方也不废话,只用了三秒钟就完成了半套房子的交易。
南果转身就要走,一打开门居然是赌坊的大厅,她顾不得许多只能从人群中挤过去,却不小心跟另外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张胡子哎哟一声,手里收的水烟袋撒了一地,里头没有吸完的渣子弄了一身,烫得他鬼哭狼嚎。
南果下意识说了句对不起,张胡子却一把抓住她的衣角:“站住!你撞了人还想走!”
南果一看居然是他,心道不妙,只能拿出钱袋丢在他身上。
张胡子这下却起了疑心,刚才那句对不起很熟悉,他看着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想到这家赌坊的确有别的生意,只不过神神秘秘的他们一般伙计是不清楚的。
“闹什么!”
带路来的两个青年走过来,张胡子连忙起来说:“她是城主的人,我见过她和城主单独聊天。”
两人面色骤变,挥刀就朝南果扑了过来。
南果赶紧抽出树枝险险挡住,“误会了,我跟城主没关系。”
张胡子见她落了下风,高兴得很,“你骗人,那天城主就帮着你们说话,后来还特意去你们乐坊密谈了半个时辰,后来更是规定什么版权,都是对你们好的,你还不承认!”
两个青年的武器上带着艳红的火,应该都是火灵根,南果灵活地躲过他们的攻击,在空中连翻两下站在了赌桌之上。
赌坊的人散了大半,流人街的多是凡人,谁敢在这种时候留下等死。南果叹气,本想安安静静走一趟,谁知道还是要打架。
“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吗?”
两个青年停住脚步,只见南果拿起树枝放在嘴下,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咧嘴笑道:“这可是我的首秀,你们很幸运。”
“啊!”
可怕的声波炸起,整个房间只剩下砰砰砰的炸裂声,瓷器接二连三裂得粉碎,一股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狠狠扎进几人的耳蜗。
张胡子哀嚎着用力捂住耳朵想要躲避,但是这声音无孔不入,像是海妖的歌声,越唱越高,越拔越尖,到最后几乎冲入云霄,最后又排山倒海一般倾泻而下,轰隆将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气堵的严严实实,让他头一歪竟直接晕了过去。
两个青年连忙运功抵抗,但是同样都是炼气期,南果这灵根还真是罕见,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防御不了声音的侵袭,到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潇洒离去。
夜幕降临,南果在小巷中快速穿行,这条路她记得很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走不出去,这时候一阵琴声响起,她赶紧止步。
不用说,肯定是刚才那位病怏怏的四个六。
第十五章 这是个BUG
吴彬站在巷口,轻轻咳嗽,咳的南果心惊胆战。
“你的声音不错,好好着练,将来也能做个大师。”
南果只能接话:“谢谢前辈指点,现在天色已晚,我得回家吃饭了。”
吴彬死鱼一般的眼睛平淡地看着她:“不吃饭,跟我去聊聊天。”
他见南果不动,问了一句:“需要我拖你吗?”
南果假笑,走还是不走?
仲宁的数据她是见过的,二十五岁的金丹大圆满,已经惊掉无数人下巴,皇上钦点掌管南熹地界的万城之城悦心城。
而眼前这位,最多四十岁,竟然是位元婴!
南果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寻常人见到筑基修士都算是难得,毕竟宗门虽多,能练出头的十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大多数人在炼气期基本就会完结一生。有幸进到筑基,在宗门里可以做个小管事,而一个金丹在小宗门就能做长老了。
可是南果呢,遇到的采花贼都是金丹,还能不能好好攻略剧本了?这完全就是一个bug。
她脑子里飞快转着,希望能说些话拖延时间,“这位前辈,你我素昧平生,男女有别,要聊天就在这里聊或者找个酒馆我请前辈喝一杯也行。”
吴彬不同意:“喝酒伤身,这里风大伤身,去我那聊天不伤身。”
南果想哭,死的是我当然不伤你的身!
“那不喝酒吃东西也行,刚才我路过一个小吃摊,老板的红果子做的可好了,吃了又甜蜜又暖和。”
“甜食伤身,伤牙,伤睡眠。”
我去!
“那……喝茶?”
“饭前喝茶,大忌。”
南果没辙了,算了,尽了人事,生死在天。
吴彬机械地转身,南果无奈跟上。远远地就瞧见刚才路过的小吃摊,南果却高兴不起来,虽然走出了迷宫,但是前头一尊大佛,她只要敢动动指头,绝逼被秒。
老板这会儿正在忙,一群孩子把他围起来争着要果子,吴彬目不斜视走出了至少一百米,突然停下脚步说:“酉时正,吃晚膳。”
然后转身,原路返回,正正好停在小吃摊前。
老板似乎认识他,见他慈祥地笑笑:“客官的饭食已经做好了,赶紧趁热吃。”
南果看着老者从炉子上拿下一碗白米饭,一份素白菜,一份红烧肉,在摊子最里头的灶台角落,收拾了个简易位置。
吴彬这会儿不嫌弃冷风了,慢吞吞坐到座位前,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老板招呼南果也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老头子一直很担心姑娘,见你和吴先生一起,总算是放了心。”
“您认识他?”
“是啊,吴先生是小老儿的大主顾,他每日的饭食都是在我这里吃,辰时,午时和酉时正准时过来,从没有错过一次。”
南果也要了一份红果子,四个六真是个怪人,这么高的修为卖什么神仙丹,随便去哪个宗门不都是跪着给他发钱么。再说了,这么讲究养生,赌坊那空气质量,难道不伤身?
她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塞完了回头看,人家才吃了一小半,南果见他吃的认真,心下一动拔腿就往外跑。
吴彬雷打不动,依然小口小口的吃,过了不到半盏茶功夫,南果又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原来她又进了幻境迷宫。
这时吴彬吃完了,他从口袋里拿出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一点点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
“走。”
南果喘着气,“大佬,养生学说吃过饭不要马上运动,对肠胃消化不好。”
吴彬站起来又坐下,沉思片刻,“真的?”
“真的真的,养生嘛,我很懂。”南果喝了口茶,“俗话虽然说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但是那也是建议休息一刻……哦不,一柱香之后再做。胃里的食物还没有消化你就运动,会引起食物反流,胃酸侵蚀你的食道和喉咙那就不好了。”
吴彬听的一知半解,南果故意问:“你不信站起来跑跑,是不是感觉有东西堵嗓子眼了?”
他真的跑了,一瞬间没了影,回来的时候脸色更苍白了,“我想吐。”
想吐就对了,谁刚吃饱肚子这样来一圈都会吐。
“大佬,我看你挺和气,给你简单讲讲。到了四十岁,首先最重要关注啤酒肚和发际线,高血压高血脂糖尿病,肺癌胃癌直男癌,维生素缺乏abcdefg,你还停留在简单的按时吃饭上,多基础,你对养身还没入门。”
吴彬听不懂,于是很虚心。
“那你说。”
南果拿出了电视里各种广告洗脑套路,讲的唾沫横飞,偏她讲的东西又很新奇,吴彬竟耐着性子听了半个时辰。
“大佬,你看这样好不好,跟我去我家,我实际操作给你看,顺道给你配点养生茶之类的,包你满意。”
吴彬毫无预兆地抬起一根手指,隔空点在南果的太阳穴上。
她顿时僵在原地,指尖冰凉的触感像一把利刃,随时可以把她一刀毙命。
“前辈,冷静,有话好好说。”
“你拖延时间想做什么?”
南果干笑:“这不跟你解释养生嘛。”
吴彬的死鱼眼睛动了两下,“跟我走。”
南果被带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里,跟流人街上千所屋子一样,没有窗户,没有院子,只有四四方方的墙壁,冰冷黑暗。
吴彬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只是把人放在角落,自己坐在另一边的地上开始数钱。
没错,就是数钱,白花花的银子。
他似乎在钱庄把玄金芙蓉里的金额都兑现了,然后转进了乾坤袋,一倒出来,占了半块地。
南果觉得自己死不了。
她最擅长看人,想当初娱乐圈里个顶个的人精,她都能从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一路杀出重围,成为风光无限的世界影后,最后成为资本的所有者,走到事业的巅峰,她见过的鬼比人多。
四个六一开始就没准备杀她,否则在赌坊她一定出不来。只不过这种手下留情,她没太想明白是为什么。
“你手里的神仙丹,把它吃了。”
南果有些不淡定,这位是要拿她当试验品?
“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死。”
第十六章 老三
南果琢磨了一会儿,试探着问:“神仙丹的效果究竟是什么?”
“暂时提高修为,最多持续十天。”
南果心道果然:“没有副作用吗?”
“有,一年半载动不了灵力而已。”
“那为什么坊间传说可以终身有效?”
吴彬面无表情看着她:“因为他们蠢,以为拿钱可以买到一切。”
南果无话可说,她以为她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这位比她有过之无不及。
“你吃,我要看你会不会死。”
南果没动作,现在这情况很微妙。
四个六虽然没想杀人,但也不会在乎她的命,这药已经弄死了四个人,再多她一个也不是没可能。但是四个六同样是一个很难讲通的人,如果强硬拒绝,后果只会更严重。
她打开油纸包,刚才找老板打包了四个红果子,那颗神仙丹就静静地躺在一边。
吴彬突然转头,他觉得这味道不太对。
因为包的很紧,红果子的一部分内陷沾在了药丸的表面,他拿起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突然咳嗽起来。
南果反应很快,“该不会是……”
吴彬瞬间不见了。
南果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劫后余生的脱力感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月光下传来一声清晰的笑,然后屋顶上便飘下一片黑色的羽毛。
南果苦笑:“老三,跟你约的是酉时,现在是酉时半了。”
“我是个大路痴,再说我一睡醒就到了个陌生的地方,能跟着你的味道找过来,已经十分对得起你了。”
南果抬手朝屋顶上丢了一块石头,发出哐当的声音。
“少来,你那身上的羽毛有自动寻路功能,当我不知道,若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成一片灰了。”
对方咯咯地笑,毫不留情地嘲讽:“丢了观澜山,跑到凡世来做乐姬,还差点把自己搞死,小南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南果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玉音宗七个弟子,是按照年龄来排序的,唯有老三,是个例外。
她是静心捡来的一只乌鸦,据说真实年龄大约三千多岁了,当时她坚持要留在观澜山,但不肯按年龄排位,她说太大的弟子责任重,太小的弟子又容易被人欺负,所以就选了中间的位置。
她当初受伤很重,虽然修养了五六年,但是对于她的伤势,基本没什么太大作用,所以为了维持人形她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从观澜山走的时候她一直是小二背着,南果知道她每三个月必会在十五月圆之日醒来,便留了玉牌解释前因后果,这才放心独自一个人涉险查案。
毕竟老三就算是个废人,逃跑的功夫还是有的。
屋顶上的女孩子跳了下来,她个子娇小,只到南果肩头,一对黑的发亮的大眼睛,好像动漫里的二次元娃娃,看着十分可爱。
“手给我,带你回乐坊。”
南果却摇头,“神仙丹的事情查到这个份上,我要是走了岂不是可惜?你刚才一路跟着也看出端倪了,这吴姓乐师和那小摊老板是黑吃黑,不管谁说的是真话,我们得去看个究竟。”
老三耸肩:“随便你,反正我只管送你回去,至于是活人还是尸体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了。”
南果也不示弱,缓缓整理好衣裳又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模样。
“没事,反正死了也就不必管静心的烂账,还有那一摊子小豆丁,我在黄泉想必会非常清净。”
老三被掐住了七寸,嘴巴也不利索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化了原型,落在南果肩膀上跟着她追踪吴彬去了。
小吃摊上没了客人,吴彬和老板面对面坐在桌子的两边,各自品着茶。
南果很谨慎,这样子怎么看都不正常,只好抬了一下肩膀请教:“他们干什么呢?”
乌鸦打了个哈欠,“斗法呗。”
“斗法?看谁会喝茶吗?”
“我虽然不太清楚这两个的修为,但能隐约感觉到那个人类应该是金丹后期或者更高,而那个妖,嘿嘿,就是个渣渣。”
她扑腾一下翅膀,调整到更舒服的姿势,“这种程度的人要是放开了打,这里的城主还能不知道?估计是谁放出了幻术空间,两个人看着正常其实已经是元神出窍,到那边厮杀去了。”
南果恍然,难怪她看不见老板头上的蓝条,她原本以为他就是个凡人,没想到跟老三一样是个妖。
她蹲在墙角,耐心等着。小吃摊生意一般,偶尔来个人要东西,见老板不理睬便也不耐烦地走了,谁都想不到坐在这里的两人是在做生死相搏。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手里的茶杯同时爆裂,陈旧的木桌在一瞬间化作了飞灰。
吴彬擦掉嘴角的血,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妖界的人,不过如此。”
老板也站起来,却踉跄了两步,撑在灶台上哑声笑道:“早知道你不简单,没想到这般厉害,你究竟是谁,三宗里的年轻高手根本没有你这号人物。”
吴彬的死鱼眼勉强动了动:“我是个卖假药的乐师。”
南果竖起大拇指,精辟!
“你们要做什么本与我不相干,但是你害死了人妨碍了我的生意,就不行。”
老板仰天大笑,“有趣有趣,今日老朽栽在你手里,死的不冤,你动手吧。”
吴彬咳嗽得厉害,半晌接不上一句话,好久之后才问:“你的命能卖钱吗?多少钱一条?”
老板不明白:“你不杀我来找我打架干什么?”
“让你不要再坏神仙丹的名声,我还要继续做生意。”
“就这样?”
“就这样。”
这时候巷子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歌声,飘渺如雾,从远方飘荡而来,那声音不似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月宫仙音,落不到凡尘。
吴彬咳的更厉害,竟一下跌坐在地上,身体里的灵气极速流逝,完全不受控制。而老板的情况比他更糟糕,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气势在暗中窥视,堵得他心里发慌。
月光下走出一名少女,高挑纤细的身材,若即若离的笑容,她的肩膀上站着一直漆黑如夜的乌鸦,一对血红的眼睛冰冷地看着地上两人。
“不好意思,你们两人谈妥了,我的还没有,只能请二位跟我走一趟了。”
第十七章 仙家MV
小二拧着老三的耳朵,声泪俱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顽皮,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这里不是在观澜山了啊!”
南果幸灾乐祸地嗑瓜子,老三的真实身份只有她和静心那臭赌鬼知道,其他人只当她是个小孩子。
老三盘坐在蒲团上,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要说这些娃娃中她最受不了谁,就是这位二师姐了。
她这个哭声简直魔音穿耳,偏偏她又不敢发脾气,因为小二是个贤惠的不能再贤惠的小仙女,做饭裁衣样样拿手,尤其一手好厨艺,她这一睡就是三个月,好容易醒来一个月,说什么也不能得罪厨子。
李爱美和御画师在一旁忙个不停,玉音少女七位成员到齐还是头一次。
南果难得穿着正式,这套团服是她以现代打歌服做的改良型,原本因为主色是黑色,所以李爱美十分担心,但是今天看到成品,他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多嘴。
上玄并不忌讳黑色,只是年轻女子一般多以红、黄、紫、翠等为流行,在大家眼里,黑色比较沉闷,成年男子或者上了年纪的女子才会穿着。
但是南果设计的七套衣裳却是同样底色,不同风格,放在一起和谐统一,单个拿出来又别具特色。
她自己的简单利落,没有过多的装饰。里头是裤装,外面的裙子开叉很高,帅气却不失妩媚。加上她凉薄的笑容,不光是男人就连女人看来都忍不住脸红心跳。
小二的黑色面积比较少,整件衣裳还是以淡红色为重,黑色在腰间故意做了一道鱼型的腰带,点睛又显瘦,将她温和的气质揉进了一身的江南烟雨之中。
老三是彻头彻尾的黑,原本该是十分难看,但是南果将她的领口挖成了小u字型,白皙的肌肤与黑色一比,显得格外耀眼。袖口的地方也设计成了束口,只有在肩膀的位置有一些暗红色花纹,与其他人遥相呼应。
小四坐得最规矩,背脊笔直,悬手正在写字。她的衣裳最华丽,裙子是百褶牡丹的纹样,每一朵都以金线绣制,层层叠叠,大气不可直视。
小五新奇地跳来跳去,她的裙子比别人要短,但是底下也穿了裤子,两条红色的披帛固定在胳膊上,她正开心地甩来甩去。
御画师一丝不苟地记录着她们的影像,生怕错过重来。
“你们可真是大手笔,这记忆石贵得很,一般宗门只敢拿来记录重要的大事,你们竟然拿来拍乐师。”
李爱美也心疼啊,但是这是南果的意思,他知道就算是贵也一定有她的道理。反正神仙丹的事情解决了,城主那边奖励了一笔钱,全部拿来做这个了。
“我听说这些记忆石,要拿去悦心湖那边放,你可真厉害。”
李爱美心虚地笑,这哪里是他厉害,那位嗑瓜子的才是正主。她告诉仲宁,那片湖正好在悦心城最中心的位置,中间可以建一面广告墙,专为想要推广的商家做广告,记忆石的制作自己负责,按投放时长不同收费也不同。
仲宁能把诺大一座城经营得如此有声有色,就说明不是个蠢人。这法子他初时觉得记忆石成本太高,商家不一定会做,可再一想,每个进城的人都能看到推广,这里头的机会可比记忆石珍贵多了。
南果用这个点子换来了第一个月的免费投放权,仲宁更是承诺如果南果的头开的好,红豆坊永久六折优惠。
李爱美看着御画师工作,南果把这些事情都交给了他,他又是紧张又是感激,每个细节都与御画师推敲再推敲,最终忙到第三天才拿到了最终的成品。
悦心湖上立起了巨大的石头,远看着像个奇怪的假山,所有人都没怎么在意,只当是新做的观景,没事的时候看上两眼,解解闷。
又是一年冬至,悦心城的冬祭要开始了。
今年的万仙榜还有一个月就要开榜,因此这次的冬祭格外热闹,三个月前所有的客栈已经被订满,从早上开始整座城都开始躁动起来。
天色有些阴,悦心湖旁熙熙攘攘,来自上玄四大界的各色旅人,都选择在一年的年底让自己来个彻底的放松。吃的、喝的、玩的、看的,悦心城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更何况还有新年伊始最重头的万仙榜,一时之间整个悦心城,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咚!”
一声嘹亮的鼓声平地而起,轰然炸裂了有些灰暗无趣的夜。
琵琶声活泼地跳起,七张少女的脸突然出现在湖心大石上。
人群里惊呼连连,除了宗门里的亲传弟子,很少有人见过记忆石,那东西性价比太低,重要的内容写在纸上就好了,没有必要用活动图像记录。
“穿过了小巷后的古街……”
七块石头似乎以灵力铸就,时而分散朝向不同面的观众,时而合拢成一整块,当它们合并的时候画面就会显示七个人的群舞,当分开的时候又从不同面分别展示了七个人单独的表演。
曲子的节奏明快有趣,虽然夹杂着某些没听过的乐曲声音,但是在这年关时候听着有种莫名的喜感,人们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把每个画面都看到才满意。
“我们是玉音少女,欢迎光临红豆坊,祝大家在悦心城玩的愉快!”
一曲终了,湖边的人越挤越多,每个人都兴致勃勃地盯着上头,希望再出现画面,过了一会儿竟然真的又开始重新播放歌舞,这一次人群中爆发出开心的喝彩:“不亏是悦心城!这次的冬祭来的太值了!”
“这记忆石做起来费钱,放起来更费钱,那上面烧的都是灵石啊!”
“悦心城有万城之城的名声,恐怕是仲城主为了这次万仙榜特意做的,真是有心了。”
“这玉音少女,是何许人也?我只听过听风阁的景云姑娘,这七位却是完全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小五我挺喜欢,琵琶弹得好听。”
“我比较喜欢小二,笑起来如沐春风。”
南果把自己裹成了球,红豆坊里虽然烧了地龙,她还是觉得冷。
这没有空调的世界,好痛苦。外头黑云沉沉,怕是要下雪了吧?
黑暗里,一个红色的球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李爱美拎着灯笼,在门口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没进门就大喊:“南姐!大事不好了!”
第十八章 饥饿营销
“那……悦……悦心湖那边有好多人朝咱们这里来了!”
南果丢下瓜子,又检查了一遍乐坊门口的人形立牌,拿着节目单笑眯眯地下了楼。
红豆坊是一栋三层小楼,位置正好在一个交叉口上,乐坊背后是流人街的边缘,也因此之前的人气多是从那里来的。
把忘忧坊挤垮了之后,红豆坊的生意也上了正轨,一开始定价不高,因为目标客户是流人街的人,而如今红豆坊为了冬祭进行了装修升级,南果把原本内部的格局全部改了。
李爱美满头大汗,他真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疯狂。
“诸位,今天是冬祭第一天,也是我们红豆坊升级之后的第一场演出,为了让各位能有最好的体验,每晚演出限流一百位。”
“一百位?那你们要什么条件?不会坐地起价吧!”
“就是就是,太狂妄了!”
二楼的门突然被推开,南果一身黑红团服,懒洋洋斜倚在栏杆上,风乍起,卷起长发如云,美人嘴角轻扬音如天籁。
“谈钱多伤感情啊,红豆坊所有客人进场价格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一百位客人得是真心实意喜欢咱们乐坊才行。”
“南姑娘,我对你很真心!”
“我也是!”
“他不是,我才是!”
南果真诚地朝他们摆手,“谢谢大家的支持,其实证明真心的方式非常简单,大家看到了乐坊门口有七座人形立牌,分别是玉音少女团的七位成员,如果大家有仔细看悦心湖的mv,想必应该会对我们七位非常了解,立牌前面有题目,七位全答中者便可以入场。”
她顿了顿,笑着朝底下比了颗心,“乐坊入场金,冬祭期间特惠,一两。”
底下的人疯了,听风阁的入场金是两百两起,中等乐坊五十两起,小乐坊最不济也要五两,流人街的忘忧坊是二十二座乐坊里最便宜的,也要二两。
这红豆坊的老板脑子被门夹了吗?这么低的价格,每天还只让进一百个人进,一晚上赚的还不如人家一个人的门金。
但是他们根本没精力去猜测,因为这么大的便宜不占的那是傻子。
冲动些的已经往悦心湖那边冲了回去,理智些的先到人形立牌前看起了题目,每个立牌旁边有统一服装的小厮,面带微笑地告诉他们有写好的题目售卖,一文一张。
于是吃瓜群众就看见不断有人来,又不断有人走,过了快半个时辰才终于有第一位成功进入乐坊。
南果的设计很特别,等待的通道被设计成三条,从街头的小摊就开始了,一个个惟妙惟肖的彩泥人,正是玉音少女的造型,与七人同款的耳环头饰也被女孩子们围的满满当当,等他们逛完这条街,也轮到他们答题了。
李爱美看着楼下被不断劝走的客人,着实不解。
“南姐,咱们花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吸引人来吗?为什么他们来了又不让进呢?”
南果玩着手里的瓜子壳,突然举起来一颗问:“你觉得瓜子是带壳的好吃还是不带壳的好吃?”
李爱美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不带壳吧,每次嗑的好累。”
南果从旁边的盘子里抓了一小把递给他,“那你吃吃看。”
李爱美不明白也不敢问,只能一口气塞了进去,嚼了两口突然有所感悟。
“咱们的表演就像这瓜子,太容易吃到反而失了香甜,有点阻碍最后吃到才觉得值得。”
“有进步,小李子最近用心了。”南果指着天上的浮岛,眼底闪过一丝野心,“那地方可以日进斗金,我们现在才走出了第一步,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必须保持对观众持续又绝对的吸引力,这样时间久了才能沉淀为忠实客户。”
李爱美有种不真实感,下意识往天上看,那里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但是现在似乎又觉得没有那么遥远。
“做生意是件长久事,不要因为眼前的利益而丢了长线,红豆坊的目标是浮岛,不,应该是整个上玄。我们现在的确缺钱,但更重要的是做好服务。”
李爱美踌躇:“南姐,你是不是想像之前那样卖酒水?可是酒水的消费只有那么多,不可能一文的酒卖一百两的。”
南果指了指下面,让他自己看。
一百个人很快就满了,一楼已经有些挤,李爱美发现有的人不知道跟小厮们说了什么,被慢慢引上了二楼,而三楼正是他们现在坐的包厢,一共四间,也开始有人上来了。
只听小厮边走边说:“小的再次提醒您,三楼的包厢是有消费要求的,最低一千两。”
“哦,一千两?”来人的声音有些冷,“我倒是想知道你们卖什么能让我花一千两。”
“这是酒单和食单,我们乐坊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做不到的,祝两位今夜玩的愉快。”
仲宁环顾四周,房间四周的墙上做了特殊处理,门一关外头的喧闹竟被隔绝一空。
盛元钰打开窗,这个房间的位置竟然正对着舞台中央,窗边还十分贴心地放了一张软榻,可以一边躺着一边欣赏歌舞,完全没有死角。
“一杯酒十两,她还真是敢卖。”
盛元钰也笑,“反正你也敢买。”
仲宁丢下酒单,“做人不能太嚣张,乐师所已经连送了三封信给我,这次的冬祭之后恐怕我就没办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了。”
盛元钰好奇地摇了摇铃,门口立刻传来敲门声:“请问客人有何吩咐?”
“把你们所有的酒和食物都给我上一份。”
“是。”
仲宁皱眉,“多少钱?”
“大约一万两。”盛元钰从怀里扔出一张玉牌,“你不是有事要问么,不给点甜头,你以为那女人会理你?”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南果端着托盘露出标准八颗牙。
“背后非议,非君子所为吧。”
盛元钰见她一身盛装,笑着点头,“我原本就不是君子,而且我说的难道不对?”
南果收下玉牌,将灵力印在上头,确认了金额之后才说:“没错,无利不起早,再说为了给你们查神仙丹的事情我损失了整整五万两,现在看见你们我就害怕,你们什么时候把案子结了我也好找那家伙讨要经济损失费。”
仲宁的脸色有些扭曲,盛元钰清咳了一声才说:“吴彬已经逃走了。”
第十九章 毛遂自荐
南果立刻转过弯来,“咨询费,一万两。”
仲宁不想讲话也被逼得开了口:“你故意的?”
“城主大人您想多了。”南果一脸正色,“我对你们两位都没兴趣,针对你们做什么?”
她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来,“我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吴彬的一手消息如果那么容易得您也不会来找我,物以稀为贵,这个价不离谱。”
她玩着指甲,又露出无可挑剔的营业笑容:“城主大人,您得体谅,上一次我可是差点丢了命。”
仲宁没辙,他这个人很直接,最不擅长玩文字,“太贵了。”
“贵?怎么会呢,我相信现在城主的议事桌上已经收到了无数的拜贴,都是要谈悦心湖上的广告推广,我上次就说了,收费要按秒来计算,比如早上人少的时候五秒五万两,下午十万,晚上二十万,您这几个瞬间就可以赚个盆满钵满的,到底为什么跟我这一万两过不去?”
盛元钰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她这个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个广告乍听上去贵得不可思议,但是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悦心城的赌坊做的好的十天就能赚这么多,若是大酒楼一个月也够了,至于其他各行各业,那些小神大鳄闷声发大财的多的去了,这个价格并不算什么天文数字。
况且悦心城最大的优势就是人流大,上玄四界,几乎每天都有来自各个地方的人,更别说今年这个时段,整座城至少同时容纳了上百万人,这种传播效果远胜于其他主城。
盛元钰看着仲宁的脸越来越冷,知道他有些搞不定,便又拿了一张玄金芙蓉玉牌放在桌上,“这里头两万两,南南可否告知上次是如何抓住吴彬,以及之前他在红豆坊的一些情况。”
南南?
南果愣神的空隙,突然从斜下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下子将玉牌拿走了。
吴彬的死鱼眼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盛元钰身上,“我的事情问我,我比她说的更详细,所以钱给我。”
仲宁手握龙泉,蓄势待发。盛元钰虽然依然倚在软榻上,面色却不像刚才那般放松,他与仲宁交换了个眼色,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些警示。
这个吴彬,强的不像话。
仲宁是这一代公认的天才,他出身剑宗正统扶摇天宗,乃是三宗之首。自修炼起,很少遇到敌手,毕竟上玄这几百年过的相当太平,各个宗门其乐融融,元婴以上的大能们要么出去旅游了,要么蹲山里常年自习了,出来锤小辈的基本会被全大陆包括皇室一起唾弃。
元婴,是个坎,一旦出现一个,就会打破百仙宗门之间微妙的平衡。
可是这位吴彬,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近了身,他们两个竟然毫无察觉,这修为最低也是个元婴了。
南果烦躁:“大佬,抢人生意要遭天谴的。”
吴彬快速把玉牌收进怀中,“它杀不了我。”
南果看着双方气氛不对,只好警告:“今天是红豆坊第一天升级营业,你们谁敢毁了我的事业,后果自负。”
吴彬对她有些忌惮,那天夜里吃的亏他终生难忘,而且他原本就不想跟南果为敌。
“我是来找你的,我不想打架。”
南果不满地哼了一声,摊手说道:“假药先退钱,不然免谈。”
吴彬拒绝,“货物售出,概不退换。”
“那咱们没什么好谈,窗户在那边,慢走不送。”
“我要住这里。”
纳尼?
南果再淡定也hold不住了,您这么一颗定时炸弹,她是脑子缺根筋了才会同意。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这儿不是乐师就是小厮,不养闲人。”
吴彬想了想,宽袖一挥,对着外街的窗户便悄然打开,然后他右手五指成钩,并不见怎么费力,就听见连续几声惨叫,显然是有人落在了院子里。
“你缺护卫吗?”
南果跑到窗边往下一看,竟然是张熟面孔,那美艳姑娘不是盛元钰身边的侍女,好像是叫什么浮朱吧。
盛元钰也听见了,站起来走到她身后,突然伸手扶住窗栏,修长的身体将南果毫无困难地拥入怀里。
“本王不是让你们在外头等吗?人家乐坊的规矩,连仲木头都要遵守,你们几个也太乱来了。”
浮朱一张俏脸黑成了锅底,这红豆坊竟然还有这样的高手,她们可是四个金丹,居然一瞬间就被打成了落水狗。
“奴婢们失礼了,只是您身份尊贵,身边没个人实在不放心。”
盛元钰扣住南果挣扎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的腰压向自己,整个人与她几乎贴的严严实实。
南果咬牙:“六皇子,吃豆腐小心被烫嘴。”
盛元钰充耳不闻,依然以这种亲密的姿势贴在她耳边道:“没关系,本王愿意。再说,咱们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必害羞。”
我害羞你个奶奶!
南果心理年龄已经三十三岁了,虽然知道盛元钰完全是做戏,但毕竟这么帅一个大活人,光是看着就容易走神,更何况这么近的距离还能不起点波澜?
她被剪在背后的手顺势贴上盛元钰的腹部,青葱玉指快准狠地掀起了里衣。
盛元钰吓了一跳,敏感地跳开,但还记得底下的浮朱,连忙把南果整个人又拉了回来。
“行了,本王知道你们的忠心,外头候着,别让人家说本王的人没规矩。”
窗户重新被关上,南果第一时间拍了一掌过去。
盛元钰下意识抬手,接了个正好,他正准备收手做些掩饰,南果的拳如流星一般接二连三,看得出来她的体术练的相当不错,拳力刚劲,步步致命。
“南南,你这是生气了?”
南果没说话,眼见着盛元钰就要踩上矮几,南果准确扣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扯,一个背身顺势将人放倒在软榻上。
她居高临下,嘴角含笑眼里却闪着毒:“六皇子,你是不是太久没有女人了,所以见着一个就动手动脚,还是说你觉得我这种欲拒还迎演的不错,真的合了你的胃口?”
盛元钰眨眨眼睛看她,糟了,这次是真的踩到猫尾巴了。
南果拍拍他的脸,潇洒地将散开的头发拨到后面:“男人,不要太把自己当个东西。有事求别人,就要懂礼貌。上次我心情好,愿意跟你演戏,那叫你情我愿,是情趣。可是我没点头,你就得明白,小姐姐我今天不高兴,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不然,耍流氓的代价可是很沉重的,小弟弟。”
第二十章 我家的酒楼
南果没有走回自己之前的位置,而是挑了与软榻相对的一张安乐椅坐下,那上头铺着雪白的绒毯,她一身玄色,半歪在上头,再没了刚才的客气。
“吴先生,待在红豆坊不是不可以,给我一个理由。”
仲宁黑脸,喂,这个人是我在全城通缉的好吗?
吴彬哦了一声,指着仲宁说:“我可以一招秒了他。”
龙泉应声而起,仲宁杀招已致,吴彬两指挡住剑锋,空手化刃直取面门。
南果摇着椅子看戏,“谁坏了我的东西,算谁输。”
吴彬手指微抬,那灵光即刻绕回,瞬间化作无数道丝线缠向仲宁的脖子。
仲宁也收了龙泉,赤手相搏,只是他的灵力属于大开大合的形式,不能全力进攻,便打了折扣,不过三个回合便被吴彬的灵丝缠成了蛹。
“我赢了。”
南果看向盛元钰,就算仲宁落了下风,他也始终微笑着等待,一点惊慌的意思都没有。
“城主,吴先生的罪是死罪吗?”
仲宁输的很坦荡,虽然被人拎在手里,却没有半点局促。
“不是。”
“那不如我再跟您来一场交易,吴先生交给我,我再卖给您一个消息。”
仲宁犹豫,那日南果将两个人带回来,他即刻分开做了审讯。
过程非常轻松,两个人都供认不讳,一个卖药一个下毒,但是理由说出来他根本不信。
吴彬是为了赚钱,小吃摊老板是因为看不惯那些人投机取巧,两个人分别作案,绝对没有合谋。
仲宁原本不着急,可是第二天一个死一个跑,他追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吴彬的线索,这才来找南果。
“他不说实话,我不会放人。”
南果抬手指着他的模样,一针见血:“您觉得以他的本事,杀那几个人要这么麻烦?”
“那他为何要逃?”
南果叹气,还能为什么,肯定是牢房不养身呗,但这理由说出来仲宁肯定也是不信的。
“这个我不清楚,不过那天我追过去的时候听见那个老板说了句妖族什么。”
仲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说什么!?”
南果摆手,“呐,我就知道你会这个反应,所以我才没说的。当时我光保命都来不及,所以当然不能完全向你保证我没有听错,不过吴先生跟他毕竟过了招,想必应该比我更清楚。”
吴彬要还听不懂就真是个棒槌了。
“是妖族,灵气始于额头金丹,与人类不同。”
盛元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吴彬身旁,他浅浅笑问:“吴先生可看清楚了?”
吴彬的死鱼眼变得更加无神,一瞬间不受控制道:“很清楚。”
但是下一秒他的眼珠立刻转了两下,将仲宁扔了出去。
“魅术?”
南果看了盛元钰一眼,这男人特别爱笑,原本就是一双桃花眼,一笑起来更是带了几分氤氲,瞧着人的时候像要把你吸进去似的。
若不是前世阅男无数,南果觉得自己的抵抗力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盛元钰接住仲宁,轻轻点了点头,后者什么话都没说,甩袖离开了。
南果头一次开了全体员工大会。
“趁着有新员工入职,正好向大家说明一下乐坊如今的大体情况以及偶像打造计划。”
“七位爱豆的基本信息已经输出完毕,每个人开始建立自己的粉丝团,现在我们人手有限,所以小家伙们,你们的粉丝就自己经营,记住人设很重要,不过你们原本就是本色出演,只是需要在特色点上刻意加强即可。”
小二有些不适应,“咱们要骗人吗?”
南果摇手:“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很多面,我只是选取了你们最有特点的一面,然后放大在观众的眼里,并没有骗人哦。”
老三嘲笑:“这不就是骗人,说那么好听。”
南果不反驳,“偶像是一种职业,它的目的就是给大众带去一定的正面导向,比如青春,积极,欢乐和梦想。这跟写故事的是一个道理,难道故事写的都是事实吗,自然不是,我们都是造梦者而已。”
小五咬着鸡腿,连连点头:“虽然我没听懂,但是师姐说的话肯定是有道理的。”
小四提笔,下笔如飞,“二师姐不必忧虑,咱们付出劳动,他们得到快乐,等价交换并无不妥。”
南果点向其他几个人,“小李子负责造型,所有成员的形象设计和对外宣传都是你的事。吴先生负责乐坊的警备和团员商演和外景的安全,小东和小西负责带领其他人维持乐坊高品质服务,所有的细节员工手册上都做了详细说明,入职培训的时候也讲的很清楚,还有不明白的向主管回报即可。”
所有员工都听的热血沸腾,都是年轻人,谁不喜欢光鲜亮丽的职业,遇上这么个有能力有想法的老板,未来可期。
南果却并不兴奋,她走到六个姑娘跟前,罕见的严肃。
“从今天起,你们才算真的进了这个圈子,请一定要记住,无论什么原因让你选择了它,这都只是一份工作。世界上任何一份工作都不会重要到胜过你的生命,当你不喜欢或者真的感到痛苦的时候,一定要离开。”
“师姐……”小五不明白,“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南果拍拍她的肩膀,“没什么,你记在心里就好,说不定哪一天就派上用场了呢。”
她拿出一份清单放在桌子上,上头整整齐齐列着一些商家的名字。
“这些都是我接触过的商家,对于代言这件事情有了初步的意向,只是我在两家之间有些犹豫,这个是城东一所大酒楼,叫万德楼,听说是在悦心城做了三代了,是个老字号。他们开的价格非常不错,只是要求有些奇怪,团员必须穿他们提供的衣裳,这一点我有些不放心。”
“第二家是个温泉庄,叫枫露亭,开的价格倒不是最高,但是我听说他们家的温泉含有少量灵脉,在悦心城属于出钱都难得订到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招手叫李爱美:“小李子,你对悦心城熟,帮我参考参考。”
李爱美有些反常,原本经过这些日子的锻炼,他的性子开朗了不少,话也多起来,每次开战略会议他最积极。但是听到有代言,他却陷入了沉默。
小四坐得离他最近,顺手拿起一颗瓜子砸向他脑门。
“李呆子,师姐跟你说话呢。”
李爱美如梦初醒,见几人都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小李子,是这两家店有什么问题吗?”
李爱美摇头,“不是,枫露亭有灵脉是真的,而且效果很好,那些长时间不能回宗门的弟子经常会去那里,毕竟俗世灵气稀少时间久了不利于修炼。至于万德楼,那个……是我家的酒楼。”
第二十一章 竞争对手
万德楼在白虎大街最好的位置上,如今的当家叫李宫保。
李家三代善厨,偏偏到了李爱美这根独苗苗上就翻了车。
李爱美三岁的时候就请了西席,开蒙修炼,到了十五岁上下,师父换了十八位,他始终停留在炼气初阶没有突破。
李宫保那叫一个心急,如今家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仙师。仙丹仙器流水似的往家里买,结果都是然并卵。李爱美就是锅里炒石头,油盐不进。
实在没办法,李宫保花钱把人送进了宗门。
上玄宗门百家,大多数都是挑弟子的。毕竟万仙榜一开,各宗门的实力就会赤果果地展现在大众眼前,弟子不给力,严重影响下一届的招生。
但并不是每个宗门都如三大宗那般不缺生源,李宫保们的机会还是很多的。李爱美肩负着李宫保的殷殷期待,毫无选择地被塞进了七华山。
但三年不到,李爱美就被遣送了回来,宗门还是很客气,只说宗里的仙师们确实实力有限,教不出成果,对不起李宫保每年上百万两的赞助费。
李宫保没辙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是弄不出个仙师来。
终于有一天李爱美走了,没走多远,流人街那边的小楼是他爷爷留给他个人的私产,然后拿着李夫人给的私房自己做起了乐坊生意。
这一走就是六年,如今李爱美在街角踌躇,远远地看着有些陌生的酒楼不知道要怎么办。
小四戴着幂篱,安静地站在一旁,并不说话。
李爱美有些局促,他搓着手不好意思说:“谢谢四姑娘,麻烦你陪我一起过来。”
小四很冷淡,“我只是按师姐的安排来,不是为了帮你。”
“是,是。”李爱美虽然是老板,但对自家的七位姑娘,却是一位都不敢得罪。尤其这位四姑娘,平时说话就少,偶尔来一句那也是里头都带着冰渣子,刺的人浑身难受。
“太晚了,你不进去我先进去了。”
李爱美还在做心理建设,佳人已经快到酒楼门口了,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去,跟在她后头进了门。
“小姐您一个人吗?”
堂倌是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两个可爱的酒窝,见人就迎了上来。
小四环顾店内,正是午时,一楼却并未坐满。
“我找李宫保。”
堂倌一愣,这姑娘听声音年纪也不大,找东家做什么?最近店里闹了好几次,该不会又是来找麻烦的吧?
他赶紧跑到账柜前,账房正一脸凝重地算着,见他慌慌张张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怎么了?”
“有个姑娘要找东家。”
“姑娘?”账房转头往门口看,这一看倒是叫出来:“少爷!您……您终于回来了!”
李爱美两眼发热,好容易忍住了,笑着伸手扶住老人家。
“李叔,您身体还好吗?”
“一把老骨头,勉强还能用。”
李叔慈爱地摸摸他的头,“瘦了,就是这爱臭美的毛病,还是跟小时候一样。”
李爱美嘿嘿摸了摸头发,这是他的实验品,南果提过的舞台妆有染发的需要,他先调出来自己试着。
“这位姑娘是……”
“哦,她……她是……”李爱美有些语塞,不知道要怎么说,真要算来小四算是他乐坊的员工,但是他又觉得这样说会的罪她。
小四比他干脆,“我是红豆坊的乐姬,这次过来是为了代言的事情,麻烦账房引荐一下,我们要见李宫保。”
李叔是店里的老人了,对于代言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他叹了口气看向李爱美:“老爷如今病了,要见他得去宅子。”
李爱美心里一紧,“爹怎么了?”
李叔摇着头不说话,小堂倌心直口快倒豆子似的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夏天的时候隔着两条街外新开了一家酒楼,叫听风楼,听说跟浮岛上的听风阁似乎是一个老板。
悦心城很大,大大小小的酒楼数都数不清,李宫保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过了不到一个多月,自家的生意眼见着每况愈下,李宫保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问了不少老主顾,原来听风楼的厨子是位高手,将悦心城里有名气的菜都模仿了个遍,不少客人常吃一家也腻了,便被它的新鲜给吸引了过去。再加上听风楼与听风阁相互配合,形成一条龙,客人自然就更喜欢。
小四突然问:“东家的手艺应该是秘方,为什么对方会做的一模一样?”
小堂倌垮着脸,“小的也不清楚,而且他们不光是学,学了还说那配方是听风楼祖上传下来的,在王城都有几百年的传承,咱们这万德楼的都是偷师,不正宗。这不,这些日子来了好几波客人,吃了之后嫌东家做的不好,骂骂咧咧,东家那天跟他们理论才气病了。”
李爱美哪里还顾得那些,转身就要走。小四叫住他:“你去哪里?”
“我回家看我爹。”
“你看了他的病就能好了?”
李爱美着急,“可我很担心。”
小四走到他面前,指着外头的日头说:“午膳时候,先去用膳吧。”
说完不容他拒绝,伸手拖着人就往外头走,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坐在了听风楼的雅座里。
小四打开菜单,一眼便扫到了四五样与万德楼重叠的菜名。
“这四样,加一壶碧螺春。”
“好咧,客官稍坐。”
李爱美惊了,“四姑娘去万德楼吃过饭?”
小四继续看着菜单,“没有,只是刚才扫了一眼账房的桌子。”
账房桌子离他们说话的地方至少隔了三步距离,您这眼神怕不是千里眼吧?
小四推开窗,这酒楼的位置虽不是白虎大街上最热闹的,但是风景好,远远的能看见悦心湖的风景,还有上面显眼的广告推广。
“什么玉音少女,说白了就是一群没本事的靠脸吃饭,这怎么能跟听风阁比。”
女人娇柔地笑道:“大人可不能这样说,我听说她们背后可是有城主的支持呢。”
“那是不可能的,仲宁这人我很了解,他不是会掺和进这种事情的人。更何况,悦心城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最晚三天之后这乐坊就要倒霉了,你当乐师所的人是吃干饭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