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 戏圣
跟着君梦影下来的两个人，正是主演神雕侠侣的cp演员，南果走近了一看，果然延续了何君一贯的审美，虽然演的是小龙女，那姑娘却并不清冷，反倒长着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尤其一双眼睛，像是盛着碧水的泉，楚楚动人。
南果一脸平静，带着小五几个走了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了道路，底下一片嗡嗡嗡，皆是津津有味地打量双方。
这新型的戏院在上玄也出现了快一年，从第一楼的倚天到群星楼的神雕，戏本内容都是跌宕起伏，精彩至极。要说他们更喜欢哪一个，却是很难给出答案的。
“你看这几个姑娘，可真瘦啊，看着娇娇弱弱，真是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不能抄袭啊。”
“这堂还没过呢，你就这么肯定？”
“那是自然，你知道这三部曲是谁执笔的吗，是封笔快二十年的张贤。”
“不会是写出《浣花录》的张贤吧？”
“除了他还有第二个张贤？”
周围的人一时没了声音，看向南果几人的眼神也变了，如今上玄上座率最高的九部旧戏目中，张贤的作品就占了四部，他是一位家喻户晓的戏本大师。
小五耳力过人，虽离着人群七八步的距离，却听的清清楚楚，转头便告诉了南果。
“张贤？”
南果不动声色地看了人群一眼，何君现在故意让人散出来，果然是想造成舆论压力么？
小六博览群书，相当了解这位张贤的地位和名声，“良州张氏，素来多出文人，这位张贤是先皇四十三年的状元，只是性格娟狂，不爱朝中那些人情来往，翰林院没呆满三个月便挂帽辞官了，后来专注于戏本创作，前后大约有三十多部本子，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现在戏院里上座率最高的几部，民间称他为戏圣。我实在不明白，他这样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帮丽郡主作假。”
说到最后她微微叹了口气，但凡有些志气的文人都十分爱惜羽毛，更何况他这样高的位置，虽然她并未见过张贤本人，但从他过去的本子里看，的确是妙笔生花，心有沟壑之人。
“人的想法跟做生意一般，变化度很大，只要生活中产生一点变量，就有可能会改变最后的结果。”小四听出小六语气中的遗憾，冷静提醒：“过去只能拿来当参考，我们这场输不起。”
南果很是欣慰，放手让她们独自成长果然是对的，这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小四原本非黑即白的思路开始变得圆润，这商人做的有些模样了。
她抬脚拾阶，站在登闻鼓下，正好面对着那对cp。
李红宵看着她的打扮，好似不经意抬手压了一下鬓角，露出手腕上两对红艳艳的赤火玉翡，顿时引来无数艳羡。
“南姑娘，你……你真的要敲吗？”她站在在顾漠身后，语气怯生生地，“我听说大理寺的登闻鼓一响，若有冤屈必能昭雪，可若没有，敲鼓者的下场比死还可怕。”
绿茶？何君这一次的选择倒是与她之前的习惯差的很远。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毕竟上玄的观众们口味简单，这种琼瑶式的女主更能抓住他们的眼球。
南果面对过媒体无数个坑，对她的陷阱不答反问：“李姑娘倒是未卜先知了，现在就知道我一定会输？”
李红宵记得君梦影的交代，艺人的人设是非常重要的，她如今因为小龙女一角而受到众人追捧，虽然不要求自己也与小龙女的性格完全重合，但至少不能相差太远，她刚才不过是想压一压南果，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若是处理不好回去郡主一定不会再捧她了。
她的眼圈立刻红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们。”
顾漠冷眼旁观，李红宵出身李家旁支，虽然关系遥远但毕竟冠着一个李字，在剧组的时候嚣张跋扈，对外就楚楚可怜，真是能装。
李红宵却不放过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求助：“师哥，我太委屈了。”
顾漠自然不想管，李红宵背后有定海庄李家，可他是什么都没有，南果若是输了倒是好，若没输加上六皇子与她的关系，他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算了师妹，你的心意南姑娘已经收到了，是非曲直大理寺自有定论。”说完便拉着人，不由分说地往里头去了。
“咚咚咚！”
小五想到被关了快一个月的李爱美，一股怒火直冲脑门，手下不过三下巨大有两人高的登闻鼓，便哗啦啦散了架。
“我天，这该不会是真有冤吧？”
“这东西就连仙师都敲不坏，五姑娘那小胳膊怎么弄的？”
“我相信张大师，人家都是大师了，缺这点钱？”
南果在沸腾的人声中走上了大堂，君梦影得了李红宵和顾漠的信，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居高临下。
两人的眼光在空气中交汇，仿佛隔着千年的时光，回忆起从前，感叹着现在，然后各自淡淡地移开，再没了交集。
“南果！见了郡主还不跪拜？”
惊堂木一响，外头众人都紧张起来，南果却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岁寒宗的玉牌，在他跟前晃了晃。
“大人，不好意思，我已突破金丹境，按律就算见到皇上我也可以不行大礼。”
黄大人原本想耍下威风，却被南果怼了个正着，手下一拍还要再压，却听见君梦影咳了一声，便立刻收了手。
“黄大人，南姑娘是皇上钦点的魁首，这点小事就算了吧。”
君梦影早就调查的很清楚，南果虽然是平民，但穿越来之后跟几大势力都有些说不清楚的牵扯，加上她自己修为不错，拿这种东西来为难她，不痛不痒，完全没有意义。
黄大人哪里敢说不，立刻单刀直入：“好，你今日击鼓喊冤，本大人就给你机会，戏本抄袭一案，你还有何可狡辩？”
南果等他耍完官威，这才看向君梦影的身后，那里坐着一位老者，正半眯着眼睛享受侍女给他捶背。
“狡辩么，没有。不过就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张贤大师，不知道大师敢不敢回答？”
第二三二章 你敢回答吗
张贤眼皮子都不掀，只是哼了哼长声问：“这是谁呀？”
君梦影身后的丫鬟立刻恭敬地回答：“是天下第一楼的歌姬，南姑娘。”
“哦，去年上玄到处都在传的那些粗野之曲，就是她们唱的吧？”
丫鬟笑而不语，倒是南果哟了一声，“听闻张老先生二十年不出山，一直都在乡野偏僻之地生活，这都能听到我们的歌，真是荣幸。”
张贤文笔极好，但并不拘泥于辞藻堆砌，写的东西素来深入浅出雅俗共赏，因此及其讨厌市井大白话。
“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么不要脸吗？明明是在骂你，还能说成我欣赏你。这就不奇怪你会做出抄袭这种卑鄙龌龊的事情了。”
小五快气爆了，但是她记得南果下车前的叮嘱，打官司这种事情，最是靠嘴皮子功夫，但凡谁动个手，谁就落了下风。
“张先生慎言，抄袭这事黄大人还没判呢，您这么快就下结论，莫不是与黄大人私下有了什么交往？”
张贤见她笑魇如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堵的心里难受，伸手不耐烦地将侍女的手推开了。
“哼，老夫辛辛苦苦写的东西，被别人盗用了还不能说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他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外头有不少吃瓜群众也跟着喊道：“无耻！第一楼是大骗子！”
南果知道这一声喊必定是君梦影安排的人，果然这声音一起，四面楚歌，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起哄起来，而堂上的黄大人却一点都没有阻止的意思，明显是站在君梦影那一边。
小五站在最后面，转身面对外头被冲昏头的人群，眼疾手快地接下好几个“暗器”，终于没忍住大喊：“你们做什么！”
“滚出上玄，大骗子！”
“坏蛋！”
“敢抄张大师的东西，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君梦影慢悠悠地抬头，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得意，仿佛在说你以为打官司我就怕你了？你别忘了我作为你的经纪人，最擅长的是什么。
几人站在堂中，身后是义愤填膺的群众，前头是毫不作为的官员，年轻的女孩子们看上去有些紧张，显然没料到情况会演变成这样。
南果无奈地摇头，笑的有些不明所以。她转身走出大堂，两手一拍，就听见人群中接连几声惨叫，惊的所有人都转身去看。
麦克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几个人，南果食指轻轻勾了勾，四个人便在天上绕了一圈然后心有余悸地被放在了院子里。
“大人救命，南果杀人啦！”
黄大人立刻一拍惊堂木，两边侍卫便举着刀要围过去。
南果淡然地撩了撩耳边的长发，依然不生气。
“大人误会了，我不过是见这几位大哥有些情绪激动，以免他们伤了身子，所以好心请他们来近一点的地方，好为他们最喜欢的张大师加油而已。”
黄大人心里门儿清，这种操作他见过不知道多少，这群愚民最容易被玩弄，稍微撩拨一下便被人拿来当枪使。
“这里是公堂，除了案子相关人员，其他一概不能进来，让他们走！”
南果面露讶色，“原来公堂上还有这些规矩，刚才我瞧着大人对大家的热情似乎很满意，以为人越多大人会越高兴呢。”
黄大人又被她明晃晃当头打了一巴掌，虽然火辣辣地，却半个字都说不得，连手上的惊堂木都变的有些扎手。
南果朝小五使了个眼色，后者手下悄无声息地将几个人的灵脉封了，然后带着人站在了堂外的过道里，却并不离开。
“张大师，既然您说射雕三部曲是您的作品，想必一定是耗费了您不少心血的，晚辈有几个问题，还请大师解惑。”
君梦影见她接二连三地解了局，心下有些不定，抬头给了黄大人一个暗示，他便打断南果的话：“今日是本官断案，轮不到你来问。”
南果面对他的咄咄逼人，依然只是温吞吞地解释：“民女正是在回答大人先前的问题，既然说我抄袭，便请张大师拿出证据。”
“证据？”张贤哈哈大笑，下巴上的银白胡须也跟着得意地颤动，“你的倚天屠龙记不过是我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三个故事情节完整，人物塑造丰满，而且彼此之间环环相扣，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你的倚天上映到现在不过三四个月，我可没那本事这么快写出前面的内容。”
黄大人听的连连点头，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会帮的这么明显，一个是国民大师，一个是长公主之女，帮他们点小忙，以后好处多着呢。
南果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果然哪个世界都有这种沽名钓誉之辈，为了名利，什么香的臭的都敢说。
“好，在倚天屠龙记里，宋青书与灭绝师太拆招，被她在第五招使了什么招数？”
张贤微顿了顿，倚天他前后在第一楼看过好些遍，这个信息虽然有些偏，但他那时候有意学习，所以有点印象。
他冷笑一声，毫不犹豫答：“黑泽灵狐。”
“为何叫黑泽灵狐？”
张贤皱眉，这三本书是丽郡主找人写好之后送给他的，他本人不修灵，所以对这些武功招式并没有太注意。
“我这书里原本就是想象，武术派别许多，招式自然也多，取个名字一般以门派特点来看，峨嵋派都是女子，古来多有狐狸精的传说，我便以此来取名了。”
君梦影立刻明白南果想做什么，她还没来得及打断张贤，南果便笑了，她自上堂态度一直很温和，只是这时候眼里却带了满满的讽刺，与这堂外的北风一般，冷的刺骨。
“是么？那您还记得灭绝师太提过，她的师父也就是郭师祖的弟子，叫什么？”
这次不等他回答，外头已经有不少人答了上来：“风陵师太！”
她这两个问题，不少人都很好奇，倚天是上玄的第一部电影，有条件的恨不得每天都去看，没条件的在众人口口相传中也熟悉了里头的很多情节，这两个小细节不就是两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第二三三章 反制
张贤根本没把南果放在眼里，他的名声加上丽郡主的身份，这歌姬还能翻上天去？
“这书是我写的，我愿意给她什么名字是我的想法，风陵还是火陵，你管的着吗？”
南果虽然面上带笑，语气中的刺耳已经毫不遮掩：“张大师，您该知道一部作品里，大到故事主线主角成长，小到街边小贩城郭地名，都是作者的心血。在倚天里面，虽然这都是些一笔带过的东西，但对于神雕来说却是相当重要的内容，这书若是您亲自所著，您为什么却答不上来？”
君梦影当机立断开口道：“不过就是个名字，原本也没什么特别的，这跟你抄袭不抄袭有什么关系？”
金先生的这书她自然是记得大部分情节的，但是她毕竟不是小说迷，平时工作又极忙，只知道南果这问题肯定是陷阱，但是答案是什么她也记不大清楚，只能先叉开话题再说。
南果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她，“自然有关系，神雕侠侣中郭襄第一次遇见杨过是在风陵渡，而后去黑泽捉灵狐救人，这是她一辈子的不肯忘，所以才有了倚天这故事的开端，张大师自己写的东西，丽郡主自己拍的东西，到最后你们却说不知道不重要，这是什么道理？”
大理寺里，案情正是如火如荼，而皇宫里的金銮殿上也漂浮着一块显示屏，同步直播着整个过程。
玄皇看着难得主动来找他的盛元钰，故意板起了脸，“大理寺的案子自有他们来处理，朕要是什么都管，早就累死了。”
“谁找你谈这个了，我说的是这灵玉屏。从第一楼开始的这种模式，颇有创意，这一行我觉得还有更多深挖的可能。如今四大家把持着上玄几大经济命脉，父皇你难道不羡慕？”
玄皇抬手就把手里的毛笔扔了过来，“朕堂堂帝皇，坐拥天下，羡慕什么！”
盛元钰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那毛笔飞到他跟前一掌的距离便突然卸了力，垂直落在了地上。
伺候在旁的王公公暗暗觑了一眼玄皇，只见他面色不变，只是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欣慰，便知道他的态度了。
大抑灵阵都没用，六殿下的修为究竟是到了什么程度？
“父皇，国库里头有多少钱，需要儿臣跟你算算吗？看你这几年的赏赐就知道，一年不如一年，还不想着赚钱，到时候妖族真的破了封印，你拿什么去打仗？”
虽然他说的话不好听，但是玄皇心里清楚这一直都是他的心头大患，自他继位，四家的发展到达了鼎盛，朝廷虽然也广纳人才，但是手里握着的多是些不痛不痒的产业，即便扶持了一些炼器坊，但根本无法与定海庄和风语千化楼相提并论，久而久之也就只能放弃。
“既然你有备而来，朕就听你说说看。”
盛元钰指了指灵玉屏，“第一楼和群星楼为什么要打的头破血流，并不完全是为了这戏本的事情。父王可知道，去年玉音少女做的代言，让水家新推出的内眷护送业务销售量增长了三倍。”
玄皇一听就明白，所谓的代言就是一种推广，在如今四家独大的情况下，他们与其正面硬上，不如另辟蹊径。
“这法子倒也不是不能试。”
盛元钰扔了颗葡萄进嘴里，自家老子的路数，他自然是听得懂的：“什么条件？”
“到朝堂里来，你的能力不比你的两位哥哥差，朕要让他们瞧瞧，灵儿的孩子有多优秀。”
“行。”盛元钰答应的很干脆，他起身走到玄皇跟前，潇洒地伸手：“你先给个旨，写清楚这个令就算你自己开金口，也不能再改。”
大理寺里，黄大人急的一头包。
张贤被南果几个问题，打的措手不及，明眼人都能看出里头另有乾坤。可是丽郡主坐在这里，他可怎么敢得罪？
“大人，宫里来人了。”
黄大人赶紧下了堂，前去迎接，来的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
南果看见他就想起八面灵通说的话，十年前这人和静心曾经一起下过婆娑双城，那么他应该也见过静心才是。
王公公与黄大人也不是头回见，只是他这次脸色格外严肃，还没等黄大人上前，便让出身后的三位官员道：“黄大人，皇上有旨，此案双方各执一词，不好判定，所以特别请了翰林院的几位来做话本鉴定，您要不先下来？”
黄大人求之不得，皇上真是宅心仁厚，这烫手的山芋总算有人接了。
南果当初为了演戏，不仅熟读剧本，还要精原著，对人物性格进行剖析，她还原出的书的内容自然比君梦影的要细节得多。
事情水落石出，南果带着小五几个昂首挺胸地走出大理寺，已近午正时分，原本阴沉沉的天上总算露出了些阳光。
君梦影跟在她的身后，情绪自若，虽是输了官司但罪名都推到了张贤身上，她这个郡主的身份，是最安全的屏障。
“郡主，有句话送给你，假的就是假的，即便一时吸引了大众的眼光，玻璃永远变不成钻石。”
君梦影转身，她知道南果说的不是这件事，“世间多愚人，玻璃还是钻石，大家买谁谁就是真的。本郡主也奉劝你，这个圈子金主爸爸才最重要，其他的都是浮云。”
回到郡主府，君梦影还是砸了屋里的多宝阁，若不是玄皇出手，这局南果必输。想起她拿到小金人的时候，网络上对自己一面倒的骂声，这口气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算了。
“玉蝶，之前跟着六皇子的人呢？”
玉蝶欲言又止，末了还是答道：“您之前让遣了，赔了不少银子，如今若还要找需得重新去暗网下任务。”
“本郡主缺银子吗？立刻找最好的人来。”
盛元钰歪在软塌上，长发微乱，醉眼朦胧，看得一众舞娘面红耳赤，却没有一个敢靠过去。
皇上一张旨下，送到他手上的请柬就堆成了山，但他哪里都没去，还是跟平日里胡混的一群狐朋狗友们去了点云阁。
“郡主，这里不能进！”
“元钰哥哥，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有些关于南姑娘的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