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三章 上古的传说
镜玉所做的人，棱角分明，除了眼睛。
盛元钰没有伸手，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便发现这空荡荡的眼眶里头居然闪出一种诡异的光。他觉得古怪，凑过去的时候手腕上的玉珠无意碰到了玉人像的腰部。
“叮铃！”
南果闻声立刻让麦克风卷了过来，盛元钰只觉得眼前一黑，自己便被挡在了宽大的叶片之后。
他嘴角微起，懒洋洋地笑道：“南南果然还是心疼我的。”
南果也不管他占些嘴上便宜，走到他跟前微微挡在前面，千化城一疫，盛元钰的损耗相当大，现在他与小二一样都还在恢复期，能少动手还是少动手。
“从来只有金属铃响，我都不知道玉石的撞击也能这般清脆……”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声，盛元钰也马上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他伸手拽住南果的腰带将人拉回来，可他自己却消失不见了。
“盛元钰！”
周围静悄悄地如黄昏的墓地，南果喊了一声没有回应，心里虽急得快烧起来，脸上却依然一派云淡风轻。
她不能慌，找到破解之法，才能救人，慌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南果看向那些玉像，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一共八位，都是男女相对。因她职业使然，对人物的外貌观察是一种本能，这人像上虽然只是一根手指方向的改变，她也能一眼就瞧了出来。
年轻女子的食指指向对面的男人，南果瞧了瞧没发现什么特别，便开了数据眼，没想到还真瞧着盛元钰的数据了。
不光是盛元钰，这两个玉人里头竟然也有数据，南果冷笑一声，麦克风在地上甩出一声脆响，一下子将男人玉像卷了起来。
“放人，不然我把你的身体摔成碎片。”
玉像没有反应，南果毫不犹豫撤手，眼见着马上就要粉身碎骨，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从玉像嘴里嚎叫起来。
“姑奶奶饶命！”
麦克风将他接住平放在地上，南果一脚踩了上去，女王一般居高临下地俯视。
“你是谁？躲在这里想做什么？”
“我是九爻，扶摇天宗的九爻！”
南果手里的麦克风依然压在玉像的天灵盖上，九爻这个人正是仲宁要找的失踪的师兄，不过这样的巧合她并不太相信。
“九爻是谁？我不认识。”
玉像的嘴巴并不见活动，声音却依然清晰地传了过来，“你不知道我，总该知道扶摇天宗吧？我是宗门里的大师兄，被困在这里十年了。”
南果心里琢磨，这人明显是有些低估她，估计是因为她看着年纪小，想着江湖经验不多，便想拿扶摇天宗来压个场子。
“扶摇天宗的弟子，向来光明磊落，你就是要装也得装个像的，别以为偷听了几句话就能保住命，你们现在不过是两道元神，就算掌握了镜玉的力量，也成不了人。”
玉像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什么你们？”
南果精准地指向他对面的女子道：“夺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若是个大能倒也好办，可惜不过金丹修为，可别赔了夫人又折兵。”
玉像里的人顿时没了声响，南果抬手便要抽，声音便立刻变得尖锐起来：“你杀呀，你杀了你的小情郎便再也回不来了，哈哈哈哈！”
南果眼皮子都不眨，甩鞭便在脸上给他狠狠抽了三把。
“你！你敢打我！”
“你再鬼哭狼嚎，姐姐我就直接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你拧啊，我这身体碎了你的小情人也别想有活路。”
南果站起来，指着前头的第二尊玉像，指尖上一点朱红，她说话慢条斯理并不理会玉像的威胁：“错，他的人在那里，你这能力只能把人先吸进你的空间，然后再徐徐图之，在没有完成夺舍之前你把你杀了他的身体是不会受任何影响的。”
玉像慌了，他不明白，这里这么多人像，这个女子是如何这么快就找到空间所在？
南果敲了敲玉像的手臂，笑得假惺惺：“是想碎成渣还是块，我手艺不错，一定满足你！”
玉像骤然又低低呜咽，连连求饶：“女侠饶命，我也就是想活命，你拳头大你说了算，你只消摇动我腰间的铃铛，你的朋友便可以自由了。”
南果信他才有鬼，这样一个胡说八道的人，心里除了逃出去，别的什么都不会有。
她抬起手，一把拍在他的腰间，铃铛立刻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步。
南果正要抬脚去踩，却突然放下来，走回到玉像旁笑出一朵花：“我偏不踩，你又能如何？”
她似乎知道玉像的心思，而且挖空心思地刺激他。
玉像里头一阵尖锐的叫声，然后空无一物的眼睛里突然急速射出一股光芒，南果眼疾手快，腰间乾坤袋里也是一枚铜镜出世，不偏不倚刚好对上眼睛，力量便直接反射回到了玉像身上。
这时，盛元钰从另一个空间被弹了出来，南果见他安然无恙，心里松了一大截。
“你没事吧？”
盛元钰笑着走回到她身边，“没事，就算有事你也会救我。”
南果指着脚下的玉像说：“这人恐怕也是十年前一起进来仙师。”
盛元钰看不见数据，他只能隐约感觉到气息有些许不同，便抽了一张紫符贴在他的额头。
“说吧，十年前的事情。”
玉像这次是真的哭了，“女侠饶命，我也是个被害者，要不是为了找什么竹韵子的秘境，我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想我好好一个人现在只能孤苦伶仃做个玉人，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南果敛了笑：“竹韵子？这里不是蓝琉璃城吗，跟竹韵子什么关系？”
玉像吞吞吐吐，“你得先答应我，不能毁我元神，否则我绝不说。”
“我答应。”南果想都没想便点了头，她就奇了怪了，这竹韵子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哪都有这个名字。
“蓝琉璃城原名叫婆娑双城，传闻从上古时期一直都是属于灵族的，大家都知道灵族虽然几百年前便覆灭了，但是那一族所有的财富却一夜之间消失了。”
第二零四章 诱惑
盛元钰似乎有些不舒服，抬手挡了一下额间，南果关切地侧目，他浅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便转头继续问道：“你说的灵族，可是书中的传说一族，那可比佛宗还要久远，怕不是你信口胡诌，想要诓骗我们。”
玉像夸张地哎哟一声，南果几乎能想象到如果他有实体，那五官怕是要激动地飞起。
“哼，我手里的消息若是有假，这世界上就没有消息是真。你们可知道，当年这场探秘，三宗四家一个不缺，甚至是皇室也来了人，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秘境，至于牵动这多方势力吗？”
南果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是全部都是在观澜山上的，并没有任何八卦。她只好看向盛元钰，后者沉吟半晌，却是反问：“你既然如此笃定，那当年这些势力来的都是何人，你能说出来吗？”
玉像不屑地切了一声，“他们这些人，应了雨家的召集令，却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除了扶摇天宗当年的大弟子九爻堂堂正正，其余的都装模作样扮做普通的仙师，不过他们再伪装也逃不出小爷的火眼金睛。别的不说，皇室派来的是一位公公，可笑他还用秘术改变了自己的声音，但那满身的阴气，小爷隔着十万八千里就能闻到。”
盛元钰的回忆一下子清晰起来，彼时他不过十六岁上下，整日里就是忙着花天酒地，努力扮演着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不过他手底下的消息倒是没断过。
父皇身边的王显的确有大约大半年的时间不在御前伺候，皇帝的解释是王显家里老母病重，特意准了假回去陪伴，时日长是因为母亲病逝，他将葬礼办好了才回来的。
“好，就算这里的确是灵族的遗留之地，那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江湖上对于这次探秘只说秘境艰难，折了大约四五个人，没敢再继续走便无功而返。当年九爻的死，也很奇异地似乎只在扶摇天宗起了些波澜，但是很快就被仲宗主压了下来。”
南果嗅到了一丝不寻常，九爻不是普通人，别说他是扶摇天宗的大弟子，是仲笑最着重培养的人，就算只是三宗的一个普通弟子，恐怕也不会这般死的无声无息。
玉像得意地哈哈笑了起来，“小爷就知道，这事儿到了最后，就会变成这样。”他笑到一半住了嘴，嘿嘿两声：“难受吧？心里像猫抓吧？小爷的消息那可都是价值千金的，想听就得开价。”
南果的脚还踩在玉像身上，闻言蹲下身体伸手拍了拍他的脑门：“这位爷怕不是年纪大了不清醒，你的命门捏在我们手里，你可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
谁知道玉像却不怕了，“你是什么来路小爷是猜不到了，不过这位嘛，小爷就不信他对这消息不动心。”
盛元钰抚了抚袖口上的细小褶皱，似乎想要时刻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
“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八面灵通，没有了肉身，还能这么准确猜到我的身份，失敬。”
“八面灵通是谁啊？”
“江湖上一个卖消息的疯子。”盛元钰拉南果站起来，传闻八面灵通心思诡谲，并不是什么善茬。
“难怪这些年突然销声匿迹，原来是被困在这里了。”
八面灵通又是一阵咯咯地怪笑：“我就说了，这皇室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观你这模样，恐怕是那位血统不纯的六殿下。怎么样，你若是帮我，我便将这秘境的秘密告诉你，钱财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秘宝，得了献给今上，下一任的皇帝非你莫属！”
盛元钰一派云淡风轻，就算听到血统不纯这四个字也没什么反应，“是么？你需要本王怎么帮？”
八面灵通声音中多了一丝激动，果然这上位之人没有一个是单纯的。
“给我找一具肉身，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个活人，随便谁都行。”他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多了一点莫名的蛊惑：“我以心魔起誓，这秘境的秘密绝对物超所值。同为金龙，六殿下这些年却受尽世人冷眼，这是凭什么呢？不过就是太子和三皇子有后台罢了，可你一旦掌握了这里的财富，别说胜过他们，就是自立一国都绰绰有余了，殿下，你还在犹豫什么？”
盛元钰不说话，似乎在慎重衡量，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被困此处十年，想要利用本王逃出生天也不是没有可能。”
八面灵通心里焦灼，这六皇子虽然修为一般，性子居然这般稳，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虽然极力压制，声音里还是带了些许不耐。
“殿下若是不信，不如我先让你看个东西。”
说完玉像的眼睛又射出一阵蓝色灵光，虚空便出现了一个房间。
南果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厮这般有把握，确切地说这已经不能叫房间了，面积看上去比体育馆还要大上许多，整个空间里头堆满了高阶灵石，更可怕的是房间的墙壁上各有九个龙头，南果能在里头看到巨大的灵气值，这根本就是九条移动灵脉啊。
“怎么样，这些高阶灵石换来的钱财足够你买下整个帝国，如果不够那九龙灵脉随便拿一条出来便能成为一方霸主，殿下若是不喜如今的三宗，便再造一个忠于自己的宗门，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有了钱与力量，这天下，何愁不归殿下之手！”
盛元钰眼中闪着莫名的光华，八面灵通以为他心动了，继续趁热打铁，“扶摇天宗与阎王宗，还算名门正派，那岁寒宗的风无涯最是阴险，且与三皇子关系密切，是六殿下最不好对付的敌人。不过这秘境里却有着岁寒宗的催命符，若是殿下帮了我，我自然也一并交给殿下。”
“哦？”盛元钰终于低下头，俯视玉像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说的这般动人，这交易本王要是不做真是太亏了。去找其他肉身太费时间，既然你不挑剔，那这个女人就送给你了。”
第二零五章 岁寒宗的女弟子
南果先是愣住了，然后脸上才慢慢浮现出细微的扭曲，最后眼底带着痛苦和不敢置信，说起话来都带着抖：“你！你竟然如此对我！”
八面灵通虽然没有肉身，元神却看的清楚得很，南果的表情决计不是装出来的，一来这两个人完全没有机会私下商量，二来若是假装这眼睛里透出的一丝挣扎，也未免太逼真了。
盛元钰冷笑一声，手中符纂飞向南果的额头，她整个人便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不是一直都说爱本王么，为了本王的皇位贡献你的力量，你该觉得高兴才是。”
“殿下！你不要信这个妖人的话，他一会儿说灵族，一会儿说竹韵子，根本就是信口开河，只不过想骗我们啊！”
八面灵通闻言赶紧辩解：“六殿下，我可没有骗人，这城最初的确是灵族的，但是一直都没有人破解外头的幻境入口，直到竹韵子偶然进入，消息这才被外人所知。”
南果一双美目死死瞪着他，莹莹泪光中带着愤怒如烈火，焚烧出一片咒骂之语：“呸！竹韵子乃是大宗师，他已受大小天劫一十八次，是上玄万年来破入大乘境唯一一人，这般修为对付这种秘境根本是信手拈来，怎么会还留着这么多机关危险等着后辈来遭罪。”
盛元钰听完也皱起了眉，似乎觉得南果说的很有道理。
八面灵通生怕他改了主意，他的元神已经快到极限了，再不想办法，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殿下，殿下请听我说！”他喘了口气，连珠炮似的，再没了吊胃口的意思。“刚才我不说了吗，这里有对付岁寒宗的秘密，竹韵子想要独吞财宝就是证据！”
盛元钰虽料到有隐情，但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瓜。
“你为何这么说？”
八面灵通见他还算有兴趣，赶紧急急解释：“这秘境入口虽然可以移动，但一直没有离开过东岚海。雨家擅长御鱼，上一任家主天生异能，可以理解鱼类的语言，便从它们口中知道这地方的存在。”
他说的口干舌燥，却不敢耽误时间，咽了口口水继续道：“原本他们只是秘密召集高手，这种事情在众仙门里也不稀奇，怪就怪在三宗和大内都派了人来，雨家人虽然不愿意但面子上也不敢拒绝，只能一道进来了。”
“那一次来的都是高手，其中还有两位元婴大能，扶摇天宗的九爻虽然还未破境，但也是半步元婴，一把龙泉神鬼不敌，很是出风头。”
盛元钰想到仲宁，那位九爻他未见过，但是却从仲宁嘴里听到过很多次。说这位大师兄多么温和又强大，对宗上弟子修炼要求虽然严格却关怀备至，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完美的人。
原本仲笑是属意将掌教之位传给九爻的，谁知少年突然陨落，带回来的只有一把龙泉，不胜唏嘘。
“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们进来遇到了不少危险，原本都一一躲过了，结果那岁寒宗的弟子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发难，众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来不及躲避，都中了招。我以秘术勉强保住了元神，跟着那弟子一路深入，这才发现这秘境早被竹韵子布了局，只有岁寒宗的弟子知道怎么破。”
他一口气说完这许多，不肯再多说，只催促道：“六殿下，只要您救我出去，当年这杀人之事我可以作证，岁寒宗狼子野心，这么庞大的财富，他们竟然敢独吞，简直罪不可恕。”
盛元钰和南果总算了解来龙去脉，只是这事是这八面灵通一人所言，未免有些偏颇。
“大内来的公公可是位高手，想必你说的元婴大能其中有一个就是他，本王实在不能相信区区一个仙门弟子，便能让他失手。”
八面灵通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那弟子不仅厉害，还是个女人，她似乎非常熟悉这秘境机关，暗地启动了镜玉千魂阵，除了雨家的那个胆小鬼和公公，你看看我们八个一个差全部交代在这儿了。”
“女人？”
南果在岁寒宗待了好一段时间了，各峰的高手几乎都是男人，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她没道理不知道才是。
“你知道她叫什么吗？”
八面灵通却不肯回答了，“殿下，我的诚意已经足够了，想知道其他的事情，请您也拿出您的诚意来。”
盛元钰原本就是与南果演戏套他的话，现在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哪里还会与他周旋。他正要伸手将玉像毁掉，南果却突然哭了出来：“殿下，求您不要！”
嗯？看来这丫头戏瘾上来，还想继续？
他拨了拨手中的玉串，凉薄地笑笑，对南果的哀求浑然不在意。
“本王的诚意在此，就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吃下去了。”
八面灵通的元神躲在玉像之中还是不肯露面，他的修为只高南果两个小境界，在她这般抵抗的情况下，必然有一番激烈的元神之斗，可他的元神已是强弩之末，想要夺舍成功并不容易。
“殿下，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只要帮我压制住她的元神，我便再卖一个秘密给你，如何？”
盛元钰站在一旁看戏，脸上已有了一丝冷意。“你的秘密还真不少，我都将我最喜欢的女人送出去了，你还要本王亲自出手，你好大的脸面！”
八面灵通却连连求道：“殿下，她反正是死，殿下出手也算全了你们这段情缘，还能换个秘密，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哼，本王警告你，若是你的秘密不值得本王出手，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本王不介意送你上西天。”
说完盛元钰走上前，一把搂住南果的腰，见她调皮地向他眨眨眼，确认她还真的想继续玩，无奈地装模作样将人敲晕了。
“行了，符纂已经压制住了她的元神，你动作快些。”
一道淡蓝色的光芒从另外一个玉像的身上突然飞了出来，这八面灵通还真是鸡贼，说了半天话，盛元钰一直以为他在脚下的这尊玉像之中。
蓝色的光球在南果头上转了转，语气激动。
“殿下守诺，小人自然也懂江湖规矩，那岁寒宗女弟子名叫静心。”
第二零六章 找到突破口
八面灵通的元神看着即将到手的新躯壳，喜不自胜。
这小妮子不仅有一副绝好的嗓子，更有一副完美的身材，看那楚腰纤纤，腿若青葱，走起路来既不似江湖女子那般莽气又不似娇滴滴的闺中豆蔻那般弱不禁风，既妩媚又睥睨如王者。
她是一道光，随意的一个姿态便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能夺舍这样的人，他这卖秘密的勾当虽然断了十年，但绝对能更上一层楼。
八面灵通不再浪费时间，谨慎地又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问题，便凝神扑了上去。
盛元钰见南果毫无动作，眉头微挑，这丫头难道想要吞了八面灵通的元神？
不等他多想，他的手已经快心思一步将符纂丢了出去。
南果立刻睁开眼睛，眼见着八面灵通的元神已经被封住，颇为遗憾。她坐起来，单手扶在膝盖上，哀怨地叹了口气：“我的瓮都做好了，你却临时给我加塞，太没默契了吧？”
“他是个男人。”
这话没头没脑的，南果差点没接上，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想笑又觉得他这话莫名的可爱，便伸手招呼他拉自己起来。
盛元钰走过去，南果一勾手便将他拽了下去，女孩子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橘香，十分强势地搂住他的脖颈，吐气如兰：“六殿下，您之前府中侍妾也是女的，人家碰的可是真金白银，这笔账你又打算怎么算呢？”
她玉白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四目相对，盛元钰愉快地举起双手投降道：“青天大老爷，我要申冤。”
“说。”
“首先，自小到大只有师父碰过我的身体，其余的莫说女人就是男人也没碰过；其次，府中的女人都是父皇和其他人塞进来的，我之前懒得管，所以才由得她们在外头胡说八道。不过后来我已经把府里处理干净了，如果你不信，这事办完之后跟我回一趟幻泷王城，一看便知。”
南果本来就是逗他，她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男女之间只要没有滚床单，有些身体上的接触没什么大不了，更何况她一向洒脱，既然决定是这个男人，自然是毫无疑问的信任。
“我才不去你家，天下屋子都长的一样，没兴趣。”
谈恋爱么，挺好，往家里带就不必了，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
“上次被甄善的元神附身之后，我便发现一件有趣的事，莲心子似乎能吸收她的力量，我原本想着控制八面灵通，挖出更多静心的消息，您倒好，直接封印了他的元神，这下要打听恐怕难了。”
盛元钰一点都不后悔，就算只是个元神，也不能忍。
“他是十年前失踪的，不可能知道你与静心的关系，那么他说的这番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南果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静心牵扯进来而受到影响，“是真的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被定阳关在岁寒宗，这老赌鬼背后竟然有这么多谜。”
“只是我却觉得有个地方很奇怪，如果你师父真的是岁寒宗弟子，那么当年她参加百宗大比的时候又是怎么替玉音宗拿到百宗云印？”
盛元钰原本担心她对静心很是挂念，现在看来南果对此人的态度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般友善。
“我调查过她，出身普通，一直在南熹地界的炎宗修行，她二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名册错录跟着炎宗去了百宗大比，原本她修为低微是没有人指望她的，可是那天的团战双方打的难解难分，全员失去战斗力，只剩她一个人走狗屎运般的帮炎宗拿到了最后一枚百宗云印。”
南果闻言笑道：“世上很多的巧合都是刻意的剧情安排，凑巧出赛又凑巧赢了，我不信这个巧。”
盛元钰也有同感，“她拿走了本该属于炎宗的百宗云印，自立门户玉音宗，同在南熹地界，炎宗竟然没有任何话，虽说百宗云印每三年就会产生十枚，但到底也是显示宗门排名的荣耀之物，不知道当年的炎宗是如何答应的。”
南果摆摆手，“依你的能力都只能查到这么多，这事想必只能问当事人。等把病人送到一念海，我便回一趟岁寒宗，阵法的解法你已经教了我不少，这次应该没有问题。”
盛元钰虽然不太放心，但也没说什么。如今暗影丛生，到哪里都有危险，前两日父皇闭关，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依三皇子的性子刚在千化城失利，不该这么快出手才是，那究竟是太子又或者……是父皇自己呢？
南果见他一时无话，猜到他在考虑王城的事，便转移他的注意力道：“我已经找到了这个空间的秘密，八面灵通将声音留在这个玉像中，元神却是从对面的玉像出来，你没发现这两个玉像有什么共同点吗？”
盛元钰抬头看了看，除了衣着服饰，动作竟是一样的。
“这是……”
“我猜应该是类似镜面对叠的效果，其实这里只有四个玉像，另外四个只是镜子中的效果，而且这效果还很隐蔽，并不是完全相同，只是动作对称，外貌却完全不同，所以一眼看上去很难发现。”
盛元钰看了看四周，有了这提示，果然很容易便看出这景致也是对称的，位置和角度都没有问题，只是外表上的样式不同，混淆了他们的判断。
他忍不住看向南果，这样的细节未免太难抓了！
“既然是对称，就该有对称轴或者触发条件，只要找到这个点，我们就能离开这里。”
南果却没时间接收他崇拜的目光，说完在另外一个女人的玉像前停了下来，刚才就是她帮了他们，里头的数据值已经接近个位数，似乎已是油尽灯枯。
她拱手行礼，小心试探道：“晚辈玉音宗南果，多谢前辈刚才出手相助。”
玉像没有出声，只是手指非常缓慢地移动了半寸，南果还聚精会神跟着，突然一阵清脆的炸裂声，她便眼睁睁看着几道裂痕从玉像胳膊上蜿蜒而上，躯体瞬间碎成了渣。
“她的手！”
两人看过去，这高人似乎拼尽了最后一点力量，指向了地上被丢弃的铃铛。
第二零七章 镜玉铃
滚在玉像旁不远处的铃铛，他们原本以为是八面灵通的法器，却原来是整个镜城的触发之物吗？
南果一下子回想起刚才在城楼屋檐下，正是挂了一排风铃，她伸手将铃铛捡起来，刚才盛元钰突然被吸入玉像之中，就是因为这个铃铛的响声。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摇了一下，铃铛像是突然哑巴了，半分声响都没有。南果举起来看见底下的玉片好好的，并没有什么损伤，便催动灵力想看看能否行的通，结果还是毫无作用。
“奇怪了，那位前辈莫非指的不是这个？”
盛元钰将铃铛拿过来把玩几下，不到他三分之一手掌大的东西，与之前屋檐上的铃铛相比，有着明显的不同。
“这玉质地细腻，醇润脂滑，比起这城里其他地方的玉，几乎没有瑕疵，如果不是这城的机关所在，那也必定是很有作用的东西，否则不会在八面灵通的手上。”
“可是我驱动不了它，如果灵物认主，未必还真只能去找八面灵通？”
盛元钰打消她的顾虑，“这东西显然是这城中之物，就算曾经有主人那也必不是他。”
南果左右环顾，四个玉人像已经碎了一个，想必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对面的四个则是多次对称之后的虚幻影像。她试着走到两方的中间位置，果然看见八面灵通之前的藏身玉像正好在那里。
“哼，这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真是多，将声音留在这尊玉像上，元神却躲在那边，一来可以保护自己出其不意，二来这位置应该是实体和虚幻的交界之地。”
盛元钰也走过来，将铃铛递给她，“照你的想法去做，我在这里。”
南果原本想的话没机会说出口，这人是把她当小孩儿养吗，这口气感觉不管她闯了什么祸，家里都有大人撑腰似的。
她接过东西，再一次以灵气驱动，倏然感觉到周围的灵气密度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压缩，盛元钰扶住她的肩膀，帮助她稳住体内灵力，此时铃铛一声轻轻的“叮”，两人便回到了之前的城楼上。
一直在屋顶上警戒的小四，远远地瞧见他们两个，赶紧朝天上开了一枪发信号，南果看着她几个起伏落到身边，又是惊喜又是担忧地看过来。
“师姐，你没事吧？！”
南果拍拍她的脑门，大姐姐的架势顿时出来了。
“你师姐连静心老赌鬼的屁股都能擦干净，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我？倒是你们，都没事吧？”
小四见她没少一根头发，总算放了心。
“没事，只是刚才二师姐突然闻到一点线索，还以为是你们，便和仲城主过去查看，我们约好若是有什么发现便发出灵光示意。”
话音未落，小二和仲宁已经赶了回来，只是她见到南果居然没有哭，见人没事便赶紧道：“我顺着那点海水味道过去，发现了一处泉水有古怪，这里除了小六的线索，便只有完美的花香，我总觉得这味道不真实，好像……好像整个城都是假的一般。”
南果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仲宁，那距离不到三步远，这位冷面城主对她可从来没有这般客气过。
“我们家小二真是厉害，这一点线索都能抽丝剥茧，既然如此我们不如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这正是小六的指引。”
“可是……这也只是我的想法，不一定是对的。”
南果仗着身高一把将人搂过来，果然看见仲宁面无表情的五官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忍住笑，突然伸手在小二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摸了一把，那一张娇柔如月的脸顿时红成了天边的晚霞，实在不知道南果想做什么。
“师……师姐……”
“你呀，就是想太多。人生这么短，谁能保证自己做的每个判断都是对的，不对再改，总不能因为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便将自己永远关在那。”
“可是……”
“别可是了。”南果知道她这木头脑袋一时半会肯定是转不过来的，干脆转移话题将八面灵通的事情说了，只是却隐瞒了静心在里头的关系。
仲宁果然停了脚步，“我要见他。”
言简意赅，不容商量。
盛元钰知道南果的意思，便使了眼色让仲宁跟他过去。
小二和小四也没多问，毕竟一个是皇子一个是城主，她们虽然在南果的影响下，比一般人尊卑观念浅些，但还是无法完全跳脱这个社会的基本价值观。
“所以如果那个泉真的有不同，我们说不定能利用铃铛进入真正的婆娑双城？”
南果点头，“婆娑双城应该是这两座城的名字，这里是镜中之城，而泉水的另外一边恐怕才是真正的婆娑城，传说中灵族的覆灭之城。”
小二闻言也接话道：“这个故事我倒是在一念海的书阁里看过，人妖灵是开天辟地便有的三大族，其中灵族人数最为稀少，只因本体多是植物，修炼不易，只是他们寿命倒是比人族和妖族要长。”
小四自认对三千道藏很是熟悉了，却完全没有听过这些内容。
“二师姐真厉害，三千道藏里只讲了妖族乃是人族的最大敌人，我以为灵族只是传说。”
小二羞赧地垂眸，温言谦虚：“阎王宗常年与草药打交道，所以有一些古书还有零星的记录，我也只是凑巧罢了。”
南果就更不清楚了，她也跟着小四夸道：“厉害就是厉害，别贬低自己。这地方如果真是灵族的旧城，咱们就当来寻宝，搞点值钱东西回去才是道理，毕竟我们现在只是把债务从多人手里暂时转移到玄金阁手里。”
此言一出，小四便正经起来，“可是咱们在王城的步行街和电影院，这几个月赚的盆满钵满，我来之前摸了一下账本，账面上的流水已经快两千万两了。”
“这么多？”南果将生意交给小四和李爱美打理，原本对今年的估值是一千万两左右，没想到这个数据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因为师姐之前赶着把倚天拍完了，每一集都可以循环放上几百场，来看的那些有钱人还经常包场，根本不在乎钱，再加上我还忽悠了几个人投资电影，所以……”
第二零八章 似是故人来
南果一听乐了，“你忽悠谁了，怎么忽悠的？”
小四原本有些担心她生气，见她没这意思，赶紧解释：“师姐你虽然没有跟我说后面长远的计划，但我觉得这影视城应该不是单给我们自己拍电影用的吧？”
“何以见得？”
“我琢磨了一下，制作一部电影大约有拍摄耗材，演员成本，剧本成本，影院成本，当然还有宣传成本。倚天里头我们的成本小，是因为演员剧本还有宣传，我们几乎没有支出，所以赚的钱非常可观，如果以后每一部电影都有这样的净利润，这影视城专门供我们用也未尝不可。”
她偷偷看了一眼南果，好似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见自家师姐眼底的笑意，心里便有了底。
“但是作为正常的制作，很显然是不可能的。影视城占地面积大，人员维护费用不菲，单靠我们是赚不到钱的。所以我才想，除了我们如果还有其他的人也做，影视城的利用率提高起来，便能赚了。”
南果很欣慰，当时忙着拍戏，也没什么机会跟小四细说，原本想着等她从岁寒宗回去再来处理，没想到她自己却以惊人的速度成长起来了。
“小机灵鬼，别在那偷偷看我脸色，做都做了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小四难得露出少女的一面，平日里跟李爱美和小五臭脸惯了，这一吐舌才像十五六的孩子。
“师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我觉得人家模仿咱们也不难，有本子有演员还有灵石，咱们就算不透露拍摄技巧，顶多多烧点灵石一部片就能完成。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咱们资金链也不够，一年到头演员也经常不到位，能捡漏拍上一两部精品就阿弥陀佛了。既然他们总是来求，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你之前也说过这个市场靠一家独大是不行的。”
南果看着远处渐渐显露的蓝色泉水，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你挑中了谁？”
“……沁竹园。”
一直安静地听她们说话的小二抬了头，“上一次与咱们打对台赛的那家戏园子？”
南果也记得，花神节步行街开业，也是倚天的首映式，那天这沁竹园放下大话，说这电影他们那也有。幻泷王城多权贵，城内东域基本是他们的地盘，那天若不是水家和陆家的支持，第一楼不会一炮而响。
她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个东西要把握住精髓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后来沁竹园被啪啪打肿了脸，便还是回到了他们原本的戏台模式，这个地方就被她忘的一干二净了。
“你与他们合作，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小四连连点头，“他们家的老板来找了我好几次，我让人撵了他五次，可他耐心好得很，竟是日日堵在第一楼，我怕他影响生意便见了一次。他说他们家能在王城有这么多生意，都是靠着太子在背后撑腰，他原本士为知己者死，靠着这园子为太子办了不少事，可自从咱们这第一楼起来，太子见他敌不过便想把沁竹园交给丽郡主打理。”
这可真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君梦影什么时候跟太子混到一起去了？
南果突然想到那天在千化城与君梦影的匆匆一面，她说话的神态感觉很奇怪，一点都不像在王城的她。
“这沁竹园是老板几十年的心血，他虽然帮太子做事，但这园子的所有权还是他的。再者里头的角儿都是他的命根子，丽郡主一来便要将园子全部推翻重修，还要把原本的人都赶走，说他们表演僵硬，思想老土，一点都赶不上……潮……好像是叫潮流吧。他拼了命与郡主闹了一场，结果自那之后生意便一落千丈，太子也再没来过。听说丽郡主已经在别的地方新找了别的园子，准备从千化城回去后便要开业了。”
小二听明白七八分，只是也不太懂这潮流是个什么东西，只能看向南果，却见她竟是双眼发直，一脸震惊。
“师姐？”
南果觉得自己脑子里像是海浪翻涌，轰轰地响，只能闭了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天与君梦影相遇的场景突然变得格外清晰，那个表情，那个语气，她竟然没有第一眼认出来！
“师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小四有点慌，虽然师姐说了红豆坊的事情她全权负责，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她擅作主张是事实，万一有什么没有考虑到害了整个乐坊，那她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南果慢慢睁开眼，伸手摸了摸小四的头，“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事你做的很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既然沁竹园与太子闹翻了，当然没必要与他们针锋相对。只是，这老板得罪了太子还能在王城里待下去，怕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与他打交道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小四担心地看着她，乖巧地应了，“我知道的，第一楼不过是卖了他一点拍摄的技巧，至于他与丽郡主之间的龃龉，我是半点浑水都不沾的。这影视城只要给钱签合同，我都是一视同仁，绝不偏袒。”
南果远远地看见盛元钰两个人走了过来，也只能将这件事情暂时抛之脑后，“先找到小五她们，其他的事情出了这秘境再说。”
小二和小四明白地闭了嘴，不再谈论。盛元钰感觉到她们之间气氛有些不对，不过南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并没有想说的意思，便走向泉水瞧了瞧。
“怎么样，这里是出口吗？”
南果凝神看了看水中的灵气值，的确在泉水底部有一团集中的水流，比起其他地方数据低很多。
“那里有点不一样，这个空间最大的破绽就是太完美，味道单一，灵气浓郁，但是大千世界，三千万物，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懈可击的。那泉底的灵气浓度很低，与这里格格不入，很大可能是两个空间的交点。”
仲宁听完什么都没问，低头率先走了出去，“走。”
第二零九章 好久不见
叮铃！叮铃！
仲宁一马当先跳如泉中，南果拉着小二和小四跟上，盛元钰断后。
小四刚开始挣扎了几下，她水性一般，如今修为也不到金丹，眼睁睁看着冰凉的液体扑面而来，下意识抬起胳膊闭眼。
“你干嘛呢？准备睡觉？”
小四听见南果嗤嗤的笑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师姐使了避水咒，姐妹三个正干干净净站在圆形的光球里。
“师姐！”
南果手中镜玉铃不断摇动，水声哗哗，无数细流朝他们上空汇聚，空间的挤压感兜头而至，三团光球被水流漩涡冲的东倒西歪，小二抱着南果的胳膊还是吓的叫出了声。
仲宁手握龙泉，一剑削开了混乱的水漩，盛元钰帮南果稳住结界，让她能以灵力操控镜玉铃，果然一声清脆的咔嚓，好似是镜面破裂，然后一股黑色漩涡将五个人瞬间吸入了地下无底洞。
南果被急旋撞的头晕眼花，一心想要去拉小四和小二，结果还没有等她摸到人，便感觉掉在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她一抬眼，这次是真真正正的海底了。
小四捂着头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喊疼便被周围的景象惊呆了。
海底原本没有光，可在远远的地方，有一座城，透过水波反射出莹莹的蓝色光辉，在一片漆黑之中，诡异又华贵。而城的外围，却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所有的光都被这城吸收了，成为了一个无形的罩子，不让任何人窥见这上古之城的真面目。
“那城门上两个古怪的圆形浮雕，看上去不似任何一个人族仙门的风格。”
众人根本看不见，那光也不过是一点暗蓝，最多看个轮廓，哪里能看见细节。
南果摸着下巴好奇地问：“上玄大小仙门几千所，也许是很多年前的也不一定。”
“不，不是。”小四很肯定：“这种雕石方式，并不精细，更多的是保持了石料原本的态势，又表达匠人要表达的。可是如今的人族，尤其对仙门大门可是相当要求的，门徽必定要大，笔触一定要细，不可错漏一点细节，而这里的门完全不符合要求。”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了大门之下，站的近了才感受到这城的雄伟，一座大门几乎有十来层楼房的高度，好似沉默的巨人守卫着他的国度。
仲宁伸手在城门上推了一下，纹丝不动，他便双手发力，不留余力，却还是没有动静。
“打不开。”
南果几人没辙，小五若在还能帮个忙，仲宁都不行她们就更不行。
“直接从城墙上飞过去不行吗？”
盛元钰摇头：“不用这么麻烦，这一左一右两个圆，你们不觉得中间有点凹进去吗？”
南果凑近了，果然看到似乎是两个长方形的凹槽，“莫非是要放什么东西，可我们并没有啊。”
“你傻不傻。”盛元钰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这城又不是陵墓，难道还留个机关防盗墓贼吗，这东西很显然是平时就有的，估计是用来核实进城人身份的。”
南果看着他走上前，伸手把自己的左手放在其中一个凹槽里，城门便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这个世界也有指纹识别？！南果觉得自己的那点子优越感顿时受到了无限暴击。
“那它是根据什么判断来人的身份有无问题？”
盛元钰站在门里头，声音在空旷的拱墙里回荡。
“灵力呗，一般这些城里，都有大能坐镇，元婴以下随便折腾，元婴以上必须先向城主送帖子，若是想偷偷进来就没办法通过这测试阵。”
原来就是灵气测试仪啊。
“当然，这东西现在都不用了，人族擅长阵法符纂，直接在城里开个大阵，便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正说着，小二突然惊了起来，“那边有小五的气味！”
南果赶紧进了城，跟着小二往右边跑去，突然听得远处一阵爆喝，接着水流像是遭受了强力的灵气冲击，从里到外卷出一阵猛烈的水漩涡。
小二冲在最前头，她没有兵器，被这水势一带，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立刻飞了出去，南果的麦克风顷刻间卷上她的腰，反手将她扯回来交给了小四。
“你们在这里先等着，我去看看情况。”
宽敞的广场上，小五正与一个蓬头垢面的人斗的难舍难分。
南果赶紧在四周扫了一圈，却没有小六和小七的影子。她并没有急着出手，小五战力极高，一时半会没露下风，她先观察一下敌人的路数再伺机而动。
“那是炼妖壶。”
盛元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指着那人腰间的青玉葫芦道：“佛宗的东西，稀罕的很。”
南果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妖？难道是专门炼化妖族的？”
盛元钰轻笑，语气中不知道为何带着一丝轻蔑，“岂止是妖族，佛宗乃是人族第一大宗，三千仙门，无所不从。他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对其他族类进行文明的熏陶。”
什么玩意？
南果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熏陶？”
“这个么，我觉得你不会想听。”他似乎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看向场中又斗了十几个回合的两人，“这人剑势威正，大开大合，显然是出身名门。只是灵气却乱的很，甚至还有一丝阴气，下手狠辣毫无留活口之心，实在是矛盾。”
南果对这些就更不懂了，眼见着小五越打越急，破阵脱手而出，带着一道龙卷刺向对方，那人却不慌不忙伸手一抹便将声势浩大的龙卷吞的干干净净。
“狗东西！快将我师妹们放了！”
那人冷哼一声，声音嘶哑可怖，如地域之使者，嘎嘎两声：“本座见你修炼不易，原本想放了你，既然你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和她们往一处去吧！”
小五久攻不下，急火攻心，听他这一刺激更是乱了章法，当下什么也顾不上，甩枪就朝前冲了过去。
“铛！”
一道光影破空而下，如雷神之锤横亘在两人之间。
仲宁静静地落在小五身前，看着龙泉的剑身一直发出剧烈的抖动，终于伸手按在它的剑柄上。
“九爻师兄，好久不见。”
第二一零章 炼妖壶
九爻？！
南果暗自啧了一声，这下事情可麻烦了。她果断地控制水灵，像条灵活的人鱼滑到了小五的身后，阻止了她准备冲出去的打算。
“师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南果见她虽然有点喘，脸色还算正常，伸手就是一个爆栗打在她屁股上。
“我怎么知道？我若是不来你准备跟他同归于尽吗？”
小五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南果生气，她自知理亏，现在又让小六小七陷入了危险之中，被教训了之后低着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南果教训好了心里也没那么气了，再者她这一路也猜了个七八分，因为她替盛元钰出头，几个小的尤其是小五心里有点不痛快，所以才狗胆包天，闯出这样的祸来。
她看向怪人，语气不善：“放人。”
仲宁抬手拦住她，“他是我师兄，应该是误会。”
南果却不与他废话，“不管他是谁，如果小六小七少一根头发，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仲宁下意识替九爻辩驳：“师兄不会随便伤人的。”
南果甩手就是一鞭子，麦克风瞬间在水中编出一朵荆棘之笼，生生把所有人都锁在了里头。
“仲城主，扶摇天宗贵为三宗之首，素以勇毅正气为上，弟子们无论修为高低，绝不做那阴险害人的勾当，而这位却拿炼妖壶对着两个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实在是说不过去。”
那人听得这话，又是一阵怪笑。
“哪里来的蝼蚁，不过金丹初阶，也敢在本座面前嚣张，扶摇天宗乃仙门至尊，轮不到你满嘴胡言，你与这两个妖人师姐妹相称，论龌蹉该是你们这些投敌的奸细才是。”
南果皱了眉，刚才她就觉得有点不对，这炼妖壶是针对妖族和灵族的法器，照道理不应该能关人类，莫非小六和小七真的有问题？
“你说我师妹是妖人，可有证据？”
怪人桀桀，“能被这炼妖壶收进来，就是最好的证据，这是佛宗至宝，与般若莲心子还有大舍利子并称佛宗三圣，所到之处万妖降伏。”
“是么？本王却听说这炼妖壶其实只是一个炼化空间，不管是人还是妖，只要使用者修为够高，便能够将人关进去。”
仲宁也不想双方为敌：“师兄，她们不是妖族。”
怪人哼了一声回答：“你再喊一声，本座便割了你的舌头。”
“你刚才言语之中对扶摇天宗多有维护之意，还有一开始的起剑式，虽然只是一瞬间你便换了招，但是长年的习惯还是让你摆脱不了宗门的影子，更何况龙泉原本是师兄的本命灵器，它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不会错？”怪人陡然拔高了音调，似乎有些恼怒。众人还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龙泉已经拔地而起，飞入他的手中。
剑身上黑色雷灵流窜，密密麻麻，明显与持剑者产生了排斥反应。仲宁立刻转手想要收回，那怪人却端的是厉害，龙泉乃是天阶灵器，他竟然能在主人召唤的情况下一掌拍在剑身上，只听哐当一声重响，剑灵不知是受到了重创还是如何，躺在地上再无动静。
“嘿嘿！这就是你的绝不认错，难得养出来的灵，可惜了。”
仲宁御灵将龙泉拿了回来，想要灵合却得不到回应，心里便明白对方是铁了心不想承认身份。
南果冷眼旁观，这仲宁人虽正气，但脑子有时候却一根筋，对面这个九爻明显与之前的不同，这十年不知在这海底经历了什么，性情大变，这个时候还要跟他谈感情，那肯定是浪费时间。
她与小五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默契非常，什么都不必说，麦克风的荆棘水蛇一般缠向九爻。
“不自量力。”
九爻五指并拢，并不见他使剑，但指尖上却像是由灵力汇聚成了一把无形的剑，唰唰几下便将荆棘砍的干净，一点都没有近身。
南果操控着麦克风，心里却沉重了几分，这个九爻灵气数据虽然也是金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应这么快。
麦克风的攻击方向几乎是立体全方位的，加上小五的配合，原本是一点空隙都没有，可他却像是全身上下都长了眼睛，无论攻势从什么方向来，他的右手都能准确无误地挡住。
“麦克风，灵合！寂灭永夜！”
音波在水中传播速度比在空气中快得多，南果在空中一个翻身，与小五左右开弓，同时强攻了上去。
九爻只失神了两秒，但是这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等到他回神的时候南果已经拿着炼妖壶退了祭台的外围。
“音之术？你们是岁寒宗的弟子？”
小五一听便呸道：“你才是岁寒宗的，你们全家都是岁寒宗的，我们是玉音宗的。”
南果忍住笑，她们几个与旁人不同，对于高阶宗门没什么想法和追求，如今各处修炼也是迫不得已，其实在内心深处都只认观澜山上的那个小破宗。
“竟能让本座失控，有点意思。”九爻摸了摸腰间，似乎还在回忆刚才是怎么回事。“不过你们真的很讨厌，本座原本还想观察观察，现在你们都去死吧！”
仲宁没了龙泉，袖中却飞出了另外一把又宽又大的东西，看着勉强算个长方形，但是却笨重得很，不过防御力似乎不错，它往祭台中间一挡，水龙卷便停歇了下来。
“先救人，退。”
盛元钰明白他想自己处理师门事务，拉起南果和小五足尖一点，人就落到了城门口。
在那附近等待消息的小二小四吓了一跳，看见从天而降的几人总算阿弥陀佛。
南果将炼妖壶拿出来，直接问盛元钰：“你会解吗？”
“这种法器有了主，其他人便没有办法打开。”
小五急了，“那我们回来有什么用，还是把那个怪人抓回来让他放人。”
南果一把扣住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觉得他是个能谈判的人吗？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待着。”
盛元钰见她把手放在炼妖壶上，便猜到她想做什么，“你想用莲心子的力量来强制开启？”
“除了这个，我暂时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盛元钰叹了口气，“我倒是有个办法，不过需要你配合。”
第二一一章 圣主
南果看着手掌大小的壶，并没有多精致，与街面上卖的那种挂腰上的普通酒壶差不多。可是能与莲心子还有大舍利子并称为佛宗三圣，就足以说明它的不凡。
盛元钰拿出一张符放在南果手里，“这壶原本是开不了的，不过它与莲心子同出一脉，我用符纂暂时提高你的灵力控制，应该能勉强坚持到出来。切记，一定要保持清醒，绝不能被夺了神识。”
南果虽不是太明白，但也没时间细说，只配合地点点头，把符捏在了手心。
小五虽然想跟他们一起进去，但也明白这里头不是她现在的修为能够承受，若不是为了救小六小七的性命，师姐也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
莲心子进入南果体内之后恢复了原始状态，原本是一个胖胖的丸子，现在球形的顶上却有了几道卷曲的花瓣形状，仿佛含苞未放的菡萏，甚是可爱。
南果符纂在手，一道灵力自丹田倏然而起，莲心子被这道灵光一击而中，在丹海中剧烈地抖动起来，然后像是决堤的湖，磅礴的灵气飞流直下，南果紧紧咬住牙关，才将这撕裂身体的痛楚忍了下去。
盛元钰扶着却不看她，只一丝不苟地盯着炼妖壶，直到壶口终于在莲心子的灵压下有了一丝松动的时候，他立刻带着南果飞入了壶中。
南果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周围的环境，眼睛就不知道被什么遮住了，她也没力气去扯，勉强维持一丝缝隙已是极限，她连多余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安心，我说走的时候立刻带人出去。”
南果听着不对，下意识偏头侧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你不出去？”
盛元钰看着身上已经再也遮掩不住的黑色鳞片，依然和往常一般轻松笑道：“南老板怎么也有傻的时候，不出去等着被吸成人干吗？”
南果心头直突，“你……”
“注意力集中，炼妖壶才是佛宗最大的杀器，不管是谁被拉进来，都会被持有者吸走修为，最后化作飞灰。你的两个师妹，希望她们还能撑住。”
南果心神不稳，壶中的窒息感便更强了一分，她赶紧摒弃杂念，盘腿坐下：“我等你们。”
这炼妖壶就是一个以精血炼成的异空间，九爻不知道怎么开启了它，但似乎还没有成为它承认的主人，所以并不能以心意来随意操控。
这里还保持着前主人的强烈风格，简单，一目了然。就是一个八卦台，中间放了一口格格不入的大铁锅，而此时铁锅里头，烧的不是水，而是怪异的黑色火焰，两朵硕大的花，一红一白，萎靡枯败，正随着火焰的跳动慢慢失去灵力，其中一朵的花蕊上趴着一个小小的圆团子，似乎在拼命给它们输送力量，可惜却是徒劳无功。
盛元钰伸手，锅里的火便疯了一般想要往他身上缠，可他置若罔闻，果断地将它们捞了出来。火焰随着他的手指很快蔓延到他的全身，远远看去像是一团恐怖的黑色怪物。
他刺破手指，滴了两滴血在缩成一团的花瓣上，很快两朵花便如得到了救世甘霖，枯木逢春。细细长长的花蕊微微抖动，像是刚睡醒的蝴蝶，舒展开美丽的翅膀，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小六和小七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站的人，立刻跪了下去。
她们的记忆已经随着种族血脉的觉醒而恢复，眼前的人对于她们的族群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盛元钰除了胸部以上还保持着人形，整个身体已经化作一片黑色的雾气，他伸出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摆手示意她们走。两个少女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听令。
南果听见响动，手便立刻被两人握住了，灼热的温度，是她熟悉的人。
“你们没事吧？”
小六却道：“师姐，快走。”
“盛元钰呢？”
“我在这里，走。”
声音像是就在耳边，南果放了心，小六小七赶紧催动灵力辅助加持，三个人顺顺利利地逃出生天。
南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断了莲心子的灵气暴走，整个人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小五赶紧扶她起来，小二立刻喂了一颗回春丹，又伸手将她额头上的符给取了，众人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南果终于缓了过来。
小七低着头跪在她身旁，平时总是笑吟吟的脸上，如今挂满了愧疚和懊悔。她回头看小六，自家姐姐却冷冷地盯着她，仿佛在说你敢再辩解一个字，就给我等死。
南果见她们没事，也不想在这里算账，转头找盛元钰才发现怎么不见人。
“他人呢？”
小六抿了抿嘴，如今不比过去，她有了传承的记忆，便不能违背圣主的命令。
“六皇子还在……里面。”
南果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刚才他不是跟我们一起出来的吗？”
“嗯，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来就没看见他了。”
南果现在如何还不明白？
这家伙说什么有办法，根本就是拿自己来换小六小七，可是就算他修为高深，这炼妖壶就连小乘期的仙师都无法撼动，他又怎么自救呢？
“师姐！你要去哪里？”
南果抱着炼妖壶，又往城里冲去，不管那怪人是谁，她定要打的他乖乖听话。
几个人跟着她的脚步回了祭坛，原本就破败不堪的废石堆，因为仲宁与他的激烈战斗，几乎被夷为平地。原本附着在上面的蓝色海虫，在水里疯狂乱窜，两个人如修罗一般，在水中正斗的难解难分。
“小四，找个至高点，看我暗号，一旦他打开壶口，便打烂他的手。”
“师姐，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他不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吗？”
南果躲在石头后面继续观察战况，“刚才是因为小六小七被关进去时间太长，你们修为又不够，才不能拖延，现在盛元钰情况又不同。”
她面色冷静，甚至带着往日几分浅笑，绝不将心里的担心展露在几个师妹眼前。
“他敢把命交给我，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
第二一二章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盛元钰的脸渐渐化作虚无，远远的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黑色雾气，祭台上的火焰像是贪婪的野兽，一蹦一跳地往上头蹭，可惜一碰到雾气，便立即消散了。
“力量！强大的力量！”
嘶吼的声音，从炼妖壶的深处传出来，那团雾气突然发出淡淡的笑声。
“佛宗的东西，果然没有一样是干净的。这得吃多少条命，才能让死物都生出灵来，九爻如今这般半人半鬼，怕是成了你的喂食者，专门给你找吃的。”
对方却没有回答，火焰一下子荡起两米高，像是它心中的愤怒与不耐，将盛元钰卷在中间，恨不得将他撕的粉碎。
可那团雾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任凭火焰怎么烧都是巍然不动，仿佛一点都不怕。盛元钰看着它来回折腾好一会儿，终于懒得再等，一弹指，便将那团火焰扔回了祭台上，变作了小小的一朵，颤巍巍地再不敢造次。
“看的过瘾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在空荡荡的祭台上飘荡，盛元钰耐心得很，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似乎从冥冥之中传来的一声笑，像是黎明前的朝露，交织在黑暗与光明的影中，折射出妖异又干净的美。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盛元钰难得恢复一次本相，舒服地在空中伸了个懒腰。
“你这臭味，三千里外都能闻得到，九爻身上再多阴气，也掩盖不了你的味道。”
对方笑声顿起，似乎很开心。
“阿钰，我好寂寞，你不来陪我，这妖域就跟上玄一样无聊。”
盛元钰闻言也笑：“你去阴曹地府就不寂寞了，那儿热闹的很，何必在妖域跟自己过不去？”
“好啊，你来送我就去。”
两个人语气平淡，好似在说今天天气不错，谁若是听到这段惊世骇俗的对话，怕是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妖域和上玄，两个被隔绝了上万年的世界，在他们的嘴里，仿佛就是自家院子的前后门。
“送自然是要送的，但不是现在。”盛元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色，慢慢恢复了人形，“让你的人管好自己的手，否则我不介意现在就让玄皇知道你的存在。”
那人哂笑，带着几分好奇，“小孩子长大了，还知道为女人争风吃醋，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要青灯古佛为伴了。罢了，难得你说喜欢，我提醒乌里收手便是，不过戏子无情，别看她现在对你甜甜蜜蜜，等你哪一天成了众矢之的，她保证离的比谁都快。”
盛元钰身上的雾气不断流转，看上去波澜平静，其实两个人都清楚他几乎是用了全力在抵抗这空间的压制之力。
所有的人造异空间，都是与主人的意识相连，在空间里面，主人就是神。
炼妖壶若是被九爻收服倒也罢了，即便困难些，也威胁不到盛元钰的性命。可如今看来这里不过是那人无聊弄的一个玩具，他只要一个念头，盛元钰便会人头落地。
“阿钰，别挣扎了，今日你落在我的手里，便是天意。”
盛元钰盘腿坐下，十指在身前迅速变化出符印，两张玄色的符纂贴上他的前心后背，瞬间他的脸色便好了许多。
“啧啧，你师父还真是疼你，天阶玄符都手把手教了你，不过这天衣无缝在我的空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别挣扎了。”
“谁说我在挣扎？”桃花眼微挑，笑出一抹春色，也不知道他心里想到了什么，突然绽放出一树的灿烂。“我很弱的，得等她来救。”
空间里陷入了一种迷之沉默，然后那人清晰地呕了两声，“你一定是被谁夺舍了，我还是把你……”
他话还没说完，壶口处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盛元钰的笑还没有落下，麦克风流光一般疾射而下，瞬间卷住他的腰，将人往上头拉去。
南果一手压住九爻，一手操控麦克风，若是仔细看去，她平静的面容下，呼吸慢的不正常。直到盛元钰毫发无伤地站到她面前，她全身像是瞬间卸下了盔甲失了锐气，立刻被九爻一个反推，跌进了盛元钰的怀里。
“我就知道南老板会来救我的，刚才很是害怕呢。”
南果恼他擅作主张，偏又长时间借用莲心子的力量，如今尘埃落定，脑子像是失去了对一双腿的控制，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
盛元钰趁势扶住她的腰，看上去是他在占便宜，其实南果是借了他的力才勉强站住。她挣扎了两下，腰上那只手却牢牢将她按在身上，哪里像个害怕的人？
九爻趁南果心神松懈，拿回了炼妖壶，反身便想逃走，却被仲宁拦了下来。
“师兄，跟我回宗门。”
“你还记得宗门！”他的声音嘶哑难辨，却能很明显感受到里头的怒意。
“你若真还认我是师兄，便不该跟她们沆瀣一气，这些人都是妖！你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却跟她们一起来对付我，扶摇天宗的威名都被你丢尽了！”
仲宁觉得他真是魔怔了，说小六小七便也罢了，但是盛元钰是他自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对这些捕风捉影的猜测容忍度几乎为零。
“够了！他们都被收入了壶中，难不成都是妖？这里的所有人都在三宗掌门面前露过脸，六殿下明里暗里受过的试探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若有问题轮不到你来发现。”
小二听他说这么多话，便知道他心里已是痛苦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素来以匡扶正义为几任，但是善和恶并不是以身份来决定的，你道上玄人族没有恶？又岂知妖域妖族没有善？更何况他们是我的朋友，你若再恶言相向，我便真的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九爻闻言狂笑，“不客气？我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年，轮得到你来不客气？”
说完他嘴里发出一道古怪的音波，黑暗里一下子涌过来几道鱼群，众人闪避之间只听见九爻消失的地方突然一声惨叫，脚下便微微震动起来。
第二一三章 不放弃师兄
南果反应很快，立刻朝远处伏击的小四打了个手势。
“刚才的声音是九爻的，恐怕这城里还有其他的敌人，敌在暗我在明，不适合再继续了。”
盛元钰现在就是个大腿挂件，南果说什么他都只点头，只是看了看仲宁，显然对方不准备就这么退走。
“你们先走，这是我师门的事情。”
南果一时没有接话。
她与仲宁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毕竟在悦心城，大家都是利益关系，她想发展红豆坊，而仲宁想要经营好自己的城。
不过，他与盛元钰交情匪浅，对小二也多有照顾，而且这次救人原本也与他无关，可他还是仗剑相助，算得上是位君子。
她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仲城主，恕我直言，这婆娑双城诡秘无比，危险重重，若是再继续深入，还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
仲宁摇头，“我不会放弃师兄。”
“自然，仲城主一路助我，救出了小六小七，如今你有难处，我们自当投桃报李。只是我觉得贸然去追，不一定能成功，不如稍微改变一下策略，兴许能一击即中。”
“……愿闻其详。”
南果试着催动灵力，实在无能为力：“我们这几人，如今能勉力一战的唯有小四和小五，让小五跟着你一起追击，小四掩护。”
她转头看向盛元钰，“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你能做出类似的实时传音符吗？我来指挥，他们三人同时都能听见才行。”
盛元钰乐意得很，上次面圣帮她做了个临时卷发棒，后来回去自己鼓捣出了一个，还没拿出来邀功，现在南果又给他指导做新的符纂，她这脑袋里稀奇古怪的点子真是层出不穷。
“这种距离，我的灵力应该能维持，时间长了可能有点危险，得速战速决。”
众人商量好便开始分头行动，南果伸手在眼睛上一抹，数据眼立刻开启，眼前的城池便呈现出另外一种模样。
三维透视的图像里，所有的物体都呈现出最原始的线条模型，灵气的数据分布形成了详细立体图。
他们现在在城的最中心，以这祭坛为圆心，周围的建筑呈放射状往外扩散，因为房子多为石制，虽然在水中浸泡了多年，还是很清楚地呈现出当初的模样。
南果见所有人都拿好了符，便指了指上头示意盛元钰带她上去。
“小二，照顾好小六小七，刚才的震动希望不是我多想，一旦有什么不对立刻先撤。”
“师姐放心。”小二一手拉一个，也知道她们三个现在战斗力低，去了也只是添麻烦。“你们一定要小心。”
她说完微微撇了一眼仲宁，正好碰上他清冷的目光，赶紧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几人兵分三路，南果与盛元钰漂向城池的上空，从那个地方她几乎将整个城池的平面状态看的一清二楚。
“你松开。”
盛元钰见她还不肯理人，扣住纤腰的手变成了温柔的环抱，像一只大狗一般蹭向她的侧脸。
“不松。”
“你觉得我不会踹你下去吗？”
盛元钰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鼻息间弥漫着她发丝中的橘香，懒洋洋笑了两声：“炼妖壶里几乎消耗了我七成的灵力，你舍得？”
南果的不爽几乎在瞬间土崩瓦解，是了，就算他自作主张，那也是因为她自己执意要救出小六小七，他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满足她。
她的声音不知觉软了下来，但还是不肯回头，“如果你下次还这样乱来，我便直接送你见阎王，省的在跟前看着闹心。”
盛元钰在她身后笑得发抖，“南南，你就是不舍得。”
南果岂能容他这般得意，转头便扣住他的下巴，食指在他光滑的肌肤上游移，颇有几分女王的**模样。
“对，我的人只有我能伤，其他人包括你自己都不行。”
盛元钰就爱她这样的嚣张，心满意足地乖巧点头，“好，我记住了。”
南果哼了一声，一边调戏着男人，一边也没忘记自己该干的事。
“符纂给我。”
盛元钰笑了，“传音符？”
“怎么，还没弄好？”
“不是，刚才忘记告诉你，上来之前所有的符都已经用灵力连好了。”
南果愣在当场，连好了？也就是说刚才他们两个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胆小鬼，哼。”
小五的声音从胸口传来，南果这才发现衣服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一张符。
“咳！”南果尴尬地咳了一声，偏头狠狠瞪了盛元钰一眼。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明知道小五对他有些不爽，他还要故意在她面前秀恩爱。
“仲城主，小五，三点钟方向，十二个房子的距离，九爻一直原地未动。”
仲宁不懂三点钟的意思，小五朝他做了个手势，两人一上一下从街道鬼影一般闪了过去。
耳朵里传来南果沉稳的声音，有条不紊：“请小心，他的灵气相当不稳定，刚才的惨叫声应该是他发出的，但是以我目前的观察，他不仅没有受伤实力反而大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好将他拉到空旷的地方，便于小四及时支援。”
“了解。”小五被盛元钰挑衅到，正是气恼无处发泄，当下几下加速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
沙沙沙！
九爻似乎感觉到小五的靠近，他的轮廓从地上站了起来，南果一见他的下半身脸色大变，立刻大声警告：“小五，快退！”
海水中开始冒出连串的水泡，咕噜噜像是地狱里的催命符，小五收势不住，正好与从破顶而出的九爻撞了个正着，两个人的灵力在水中猛然相击，爆发出惊人的灵漩，将一片的石屋瞬间夷为平地。
仲宁落在碎石之上，看着面前陷入癫狂的男人，难以置信。
九爻的下半身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粗大的树根，那根深深地扎在土地之下，他一个动作，便是一阵山呼海啸，地动山摇。
“你们今日都给本尊死在这里！”
第二一四章 逃离
南果思绪转的飞快，不过须臾便定下神来重新指挥。
“仲城主，你正面与他缠斗，小五，你负责四周偷袭的枝桠，有遗漏的我会帮你处理，小四，听我指令，瞄准他的左手食指。”
“收到。”
九爻双眼通红，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志，盛元钰见他这模样便知道是那人的手段，因他无法突破结界过来，却可以靠炼妖壶达到控制九爻的目的。
“仲宁，他身上的应该是灵族的石精树，种子覆盖在石头之内，遇血则生，若是长在人身上能强化**，你若是手下留情，我们怕是都要葬身海底了。”
仲宁无话，手上大剑铛的一声撞在九爻的胳膊上，发出刺耳的锐响，一时间他虎口发麻，差点松了手。
“你敢护着妖族，本座今日先杀了你！”
地上的碎石随着九爻的灵力旋成一把巨大的石剑，接着紫光璀璨，巨剑竖直向上，急速旋转，然后弹射成无数小剑射向仲宁。
这是扶摇天宗的天剑阵，每一个内门弟子都会，只不过灵器等级和自身修为决定了这招式的威力自然是截然不同的。
九爻如今已今非昔比，虽然手里没有好武器，灵压却远胜仲宁。这剑阵取海底石而来，又夹杂了无数密密麻麻的树枝，要不是小五得了南果的指令专门处理四周的树枝，他绝不能全身而退。
“小丫头，你找死！”
九爻也发现了他们两个人在合力对抗他，原想着先解决小五，可是这丫头却真是厉害，他如今这一身石盔，便是最锋利的剑也要退避三舍，可她竟以一双肉掌，毫不退缩地拍了上来。
破军在她手上舞成一道流光，只见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桠不断碎裂，沉入海底，如万年前便消失的族群，再次回到了寂静之中。
南果不断提示着两人周围的环境，深海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九爻虽占了环境之利，却在对战中没有得多大的便宜。
“仲城主，全力正面冲击。他把自己的命门保护的太好，以你现在的攻击强度，他一只手就能对付你们。”
仲宁脸色有些不好看，南果固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是他自己心里却过意不去，这里有无辜卷入的人，他不能让别人也跟着送命。想到这里他终于放下幼时的濡慕之情，不再犹豫，纵身跳到九爻的正前方，举剑便与他斗了起来。
他比起小五要更熟悉九爻的招式，眼前浮现的是小时九爻一招一式授业的场景，如今他们两个却这般刀剑相向，如何不难受。
“哐！”
又是同时出手，两个人像是完全洞悉对方的心思，每一招都会撞到一起，可是即便如此九爻的左手也依然垂在身侧，就更不必说左手食指，在这么暗这么远的距离，想要直接命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倏然，仲宁似乎想到了什么，手下的剑势突然加快，连续几个剑花灵蛇一般突刺到九爻的右手手腕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九爻松了手，轻轻将剑往上一抛，上半身往后微仰，左手便抬起准备接剑。
这是仲宁小时候头一回与九爻比剑，他故意逗自己的玩笑。没想到如今，他竟然真的还记得。
虽然只是一瞬间，九爻便意识到了问题，可是小四蛰伏许久，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南果指令一下她的灵弹便准确无误地打穿了指甲，也斩断了石精树与他的融合。
九爻的嗓子里发出古怪的咕噜声，接着下半身的树枝挣扎摇晃，似乎并没有完全失去力量。
“小……宁……”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仲宁立刻上前，什么都顾不得将九爻扶在身上。
“师兄，你撑着点。”
九爻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梦里面他被炼妖壶里的意识控制，在这海里杀了不知道多少人。
“我原本就该死了，你不必难过。”
仲宁看着他清明的眼神，眼眶一热，“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你跟爷爷亲自说。”
九爻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脑子里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小宁，杀了我。”
仲宁想都没想便果断拒绝，“不行！”
九爻攥着他的手，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告诉师父，上玄很不对劲。我虽没查到准确的证据，但岁寒宗在多年前似乎就有些不安分，这事不仅仅是三宗之间的暗自比拼，更重要的怕是与妖族甚至灵族扯上关系。人族安逸太久了，结界一旦被扯破，恐有灭族之难。”
石精树被强行扯离他的身体，便连他仅剩的一丝力量也带走了。全身的肌肤迅速萎缩，仲宁眼睁睁看着他在呼吸之间变成了白发苍苍的干枯模样。
“师兄！”
九爻唇角轻抖，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他安慰道：“能有机会再见到你，已是我之大幸。那炼妖壶是解开秘密的关键，它的主人控制我十年，只为在这海上暗驻，了解东岚海天界的形势，若是把它交给师父定能从中找到蛛丝马迹。”
他气息艰难，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庆幸，“杀了我，别让他们再利用我，我这身体也不要带回去，这副人不人妖不妖的样子，绝不能让宗门声誉受损。一定……一定要记住。”
仲宁眼眶模糊，喉头哽咽，还没等到他再劝，九爻一直紧握住他的手骤然松开，滑了下去。
石精树没了宿体，像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原本落了一地的乱石全部开始嘎嘎作响，南果一扫真是不得了，原来这石缝里全都是石精树的种子，刚才因为其中一颗吸收了九爻的血肉和灵气而复苏，如今它把这些力量传递到其他的种子上，这些东西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迅速在海中蔓延，周围的生物被这些枝桠碰到，立刻成了它的养分，无一幸免。
“快点走！”
仲宁抱着九爻的尸体不肯动，盛元钰只好从后头打了他一掌，一群人只能看着九爻那张带着微笑的脸再次被枝桠淹没，虽有不忍也只能迅速往海面游去。
但是他们原本就是从空中的镜像之城才来到这传说中的婆娑城，如今上去根本不知道是不是与外海相通。
“师姐，糟糕了，上面有好多鲨鱼！”
第二一五章 重见天日
东岚海上，波涛翻涌，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之间风起云涌，蓝色的海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了下去，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海生生物像是受了惊吓，在水中四处逃窜。
水烟岚看着一群小水母不知道怎么直往船上没头没脑地撞过来，赶紧施展水灵将它们送往海水深处。
“哥哥，这究竟是怎么了？”
魁梧的男人原本坐在船舱里处理事务，见了外头这情景，也放下手里的账本看了过去。
水家世代居于海上，东岚海就像是他们的家，每一处海域有什么动物出什么海产，甚至几片礁石几个海漩，水行舟心里一清二楚。
可是今天这个，他真的看不懂。要说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爹娘曾经提过的灵族旧都，婆娑城。
可那城被禁锢于海底秘境多年，当年三宗四家合皇族之力，折损不少也只是探听出少许蛛丝马迹，如今这模样却是有几分出世之兆。
正想着他派出去寻人的鲨群传来了信息，他的眼睛瞬间化为灰白色，与鲨王共视水下，搜寻了快一天，终于找到了半路不见的客人。
“水伯，准备房间和沐浴用品，客人要回来了。”
水烟岚一听惊喜地跳起来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有南姐姐的消息了吗？”
水行舟揉揉她的头发，溺爱地点头，“铁血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早说了叫你别担心。”
水烟岚撅着小嘴，很是不满：“哪里厉害了，都找了快一天才把人找到，要真是它家最多一柱香就得把人救出来。”
水行舟无奈地摇头，这世上也就这个妹妹敢跟他这般顶撞。他体魄与常人不同，光是站在那便跟一座小山似的，压迫感十足。又因为他常年在海上生活，肤色古铜，一双家族继承下来的异色双瞳，便是扫一眼，就要吓破一群人的胆。
“人找到便是，你不要去欺负它。”
“哼。”水烟岚知道自家哥哥心疼那头鲨，也就嘴巴上图个痛快，“它笨死了，再不给它买零嘴吃了。”
话音未落，船身一阵剧烈的摇晃，不远处黑云聚集如龙卷，张牙舞爪，只听一声巨响天与水连成了一道黑瀑，水龙与风龙冲天而起，竟连水家最引以为傲的定风号，都开始有些失控。
水行舟不慌不忙走到船首，大手往海中不过隔空做了个拍的手势，船所在的海域便立刻平静了下来。
船上的护卫们自始自终目视前方，没有任何人露出惊慌的表情，水行舟稳住船身，便双手抱臂站在船首，远处的异像之下，几条鱼尾在海涛中起伏，无数道绿色的光芒在黑暗的空中不断交错，似乎与水面下的什么东西在交手。
“是南姐姐！”
水行舟灵气大起，手中凭空出现一勾粗铁锁链，另外一端似乎一直连到海中看不清楚是什么模样。
南果稳住身体，伸手抹了一把脸。这石精树好生惊人，将海底的生物几乎吸的一干二净，拖着整座废城一路追击，要不是这几条鲨鱼，他们恐怕早就成了树下亡魂。
小五戳断又一截树枝，实在累的不行，落在鱼背上嗷嗷大喊：“还有完没完了，这个城是要飞上天吗？”
她刚说完，一路追击的石精树终于露出了海面，似乎是没有了活物可以吸食，原本舞动不断的枝桠终于安静下来，这座废弃了万年的旧城就这样在意外中重现天日。
水行舟右手轻抬，一道蓝色灵光重重打在了鲨鱼群的身后，南果惊声看去，原来是水面之下还有一截石精树，只不过被一个巨大的锚砸了下来，立刻粉身碎骨了。
“六殿下，臣救驾来迟，还望海涵。”
盛元钰站起身，一身清爽，与其他人的狼狈有着明显的对比。
“水少主客气，若非您的鲨鱼，我们恐怕已葬身海底，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水行舟起手，蓝色的锚像是有莫名的吸引力一般将他们连人带鱼，就这样一下子拉到了定风号旁，南果见老三从船顶上跳了下来，终于扛不住地晕了过去。
水行舟换好衣裳，接过水伯端上的茶，微微抿了一口。
“她怎么样？”
“应该无事，那位二姑娘是阎王宗肖宗主的高徒，咱们的大夫虽然去了，但是也只是拿个态，插不上手。”
水行舟点头，身上灵气流转，披散的头发便干了。
“既然在我水家的地盘，我们就要尽到地主之谊。这次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是雨景天干的吗？”
“应该有关系，但是雨家的人向来手段高明，估计那几位姑娘也没有什么证据指认。”
水行舟看了一眼窗外，月光下那座突然而起的浮岛，正包裹在海雾中，像一只陷入沉睡的怪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张开獠牙。
“不过是皇室养在东岚海天界的狗，十年前怕是皇家得了什么情报，生怕这婆娑城的东西被其他人得了，便培养出来看宝贝加监视我们罢了。”
“少主……”
“无妨，那六殿下与玄皇不是一条心，而且他那人有意思的很，我听烟岚说你对他并不算太尊敬，这可不行。”
水伯恭敬地弯腰认错，“老奴以后定当注意。”
“嗯。”水行舟披散着头发，手里玩着茶盖，白色的瓷与他暗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婆娑城现世，东岚海天界必将会成为焦点，未来一段时间，上门递帖子的必定会很多，你要更谨言慎行些。而且，那南果对烟岚有几次救命之恩，无论她与六殿下是什么关系，都必须待她们姐妹为上宾，这是我水家的为人之道。”
水伯应下，“其实老奴最近听了些传言，所以想试探一下这位花名在外的六殿下而已。”
“哦？什么传言？”
“玄皇膝下三子，太子有李家扶持，原本没什么可质疑的。只不过三殿下近两年越发得玄皇器重，连续办了几件大事，尤其皇上将西界的兵权交付，这才引起了不少人的蠢蠢欲动。”
水行舟又喝了一口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可从去年开始，这位六殿下异军突起，万仙榜，守北界，千化城，依老奴看，倒是比那两位要更值得结交。”
第二一六章 推心
这种事情连水伯都能看出来，水行舟如何会看走眼。他放下茶杯，随手将长发松垮垮系了，话语中带着一丝嘲讽。
“几个皇子而已，何须刻意结交。玄皇这些年越发糊涂，我若想反，轮的到姓雨的在这里上窜下跳。他有这个闲工夫，不若好好守住结界裂缝。婆娑城突然现世，绝非好事，无论如何这东岚海，我们一定要守住。”
水伯闻言又是一阵发自肺腑的恭敬，自家的主子比起那几位天之骄子，毫不逊色。在皇室面前，不骄不躁，礼数周全却又并不放低身段，看得他老人家心潮澎湃。
水行舟没空注意这位老人的星星眼，拍手喊了婢女，吩咐准备晚宴，他昨日忙了一夜未眠，大清早又被烟岚拉到海上寻了整整一日，现下已是相当疲累，但是作为水家现在的当家人，该讲究的却是一个都不能少。
小五三个齐刷刷跪在南果床边，老老实实低着头面地思过。
小四端着铜盆伺候，见着南果一直没醒，又垂眸看见小五时不时偷瞄，一时嘴痒刺道：“我当你在扶摇天宗总归学乖了些，没想到还是这么没有轻重，这次如果不是师姐，小六和小七早就化成一堆血水了。”
“你知道什么！昨天晚上我是听见姓雨的说，要提前布置陷阱吸引师姐去海底城，我担心他们对师姐不利才跟过去的。”
“哼，你自己送死也就罢了，把小七拉上做什么？她修为这么低，去了肯定是凶险重重，你做事前能不能动动脑子？蠢死了！”
这两个原就应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在一起的时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这两天因为刚重新聚头还没来得及，这下可好，话头上来两个人的脾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我蠢？我看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修炼来修炼去，还是个筑基，亏吴先生还总说你天资好，你才是笨死了。”
小二手下扎着针，终于忍无可忍，温声对房顶喊了一声：“老三。”
躺在上头看热闹的老三，幸灾乐祸地应了一声，右手只打了个响指，这两个就被两根锁链包粽子一样裹了起来，一左一右倒垂在了房梁上。
“三师姐！”
老三单手撑着头，笑眯眯地拿手隔空推了推她们：“再吵啊，我这黑无常最喜欢吃人的舌头。”
两人脸一绿，立刻住了嘴。
三个师姐里头，老三脾气最是古怪，虽然看着很平常，但是总给人一种莫名的神秘感，尤其是这样笑的时候，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
小二得了清净，下手快了几分，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将针收了回来。
她抬手擦了擦头上的薄汗，微微舒缓了一下有些僵直的胳膊。看着底下安安静静的双胞胎，小二虽不忍心还是没有叫她们起来。
“我虽是二师姐，但没什么本事，说来也没什么资格教训你们。但是自下山以来，师姐为了我们几个做了多少事，费了多少心，我相信你们心里都是清楚的。”
她转身替南果净了脸和手，又细心地将被子盖好，依然坐在床边细声细气道：“但今天我就托个大，你们几个好好地听我几句。师父如今下落不明，师姐为了追查线索不惜以身犯险，做了定阳真人的弟子。我们几个能力不足，不说为师姐分忧解难，至少可以让她少操些心。”
说到这里，她又觉得心疼，小五几个不过才十五岁，想那李家小姐还有这水家小姐，都是一般的豆蔻，却活的无忧无虑，哪里需要像这般为浮萍般的未来忧心不已。
小二叹了口气，起身将小六小七扶了起来，又示意老三把小四小五也松了绑。
“我们无父无母，如今又没了师父，往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一双手。师姐为了那些债，已经不得已得罪了不少人，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明里暗里有多少人想要针对她，我们最好能成为她的助力，就算不行至少也不要做绊脚石，对吗？”
小五被说的哑口无言，昨晚她的确太冲动了，一想到师姐被那只花孔雀强走了，她就浑身不得劲，所以才被几句话便糊里糊涂跟上去，就是想证明自己。
“得了，多大点事，被你这么一说，好像下一秒天就要塌下来一样。”
小二一听见这声音，赶紧回身扑到床边。
“师姐，你感觉怎么样？”
南果浑身没力气，但还是挣扎着把手伸给她：“神医给我把个脉不就知道了，你这手针法可是肖阎王亲传，我原本以为不躺个三五天是醒不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小二认真地摸了一下，还是摇头说：“哪里是好了，身体里的灵脉受损严重，表面上看着没有外伤，可内里的内伤却是最要命的，若是养的不好这一身修为都有废掉的危险。”
南果怕她担心，便点点头做出一副听话的样子。
“不要都围着我了，人多我也吸不了血，也不会好的快一点，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小六，今晚你来照顾我。”
小二虽然不想她操劳，但南果看着好说话，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叫小六留下来必定是为了昨天夜里的事情，她也不好再劝，便带了几个小的先行退下。
小六搬了凳子，规规矩矩坐在床边，却是垂眸并不说话。
南果也不说话，她这会五脏六腑像是在火烧，疼得钻心，不过是想找点事情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表情包呢？”
小六抬手，袖管里便钻出一个软糯糯的团子，顺着南果的手指趴到她的脖子上，似乎在帮她取暖。
“老赌鬼捡到你们的时候，原本是不想带回去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六与她对视了三秒，十分冷静地点头：“因为我们天生就有本命灵器，必定不是寻常人。”
南果失笑，自从毒解了之后小六和小七才算是渐渐露了本性。这泰山崩于前都不皱眉的胆量，她很是欣赏。
“小七并不是被小五拉去的，而是她原本就准备去找婆娑城，是吗？”
第二一七章 血龙涎
小六不自觉地垂下长长的睫羽，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临到头还是会紧张。
“没错，我们是在半路凑巧遇到五师姐的。”
南果笑不出来了，原以为有老三一颗炸弹就够脑壳疼了，现在她却觉得人人都有问题，这个静心到底丢了个什么烂摊子，擦屁股不是这么个擦法。
“为什么？”
小六抬首，眼神中已没了犹豫，“因为听见婆娑城的呼唤，让我们回家。”
一室寂静，外头海浪哗哗，一下又一下像是打在两人的心上。
“灵族？”
小六淡淡地勾起唇角，师姐果然不是常人，即便猜到也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是。”她不擅言语，一时之间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口，看到在南果身上撒娇的表情包，便拿它作为突破口道：“我不是要有意隐瞒，之前因为毒素的关系，我们两个一直浑浑噩噩，后来有了这个小东西，我与小七才恢复了神智，来到东岚海天界之后身体里就一直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昨天听雨景天提到婆娑城的时候，血脉之力突然苏醒，这才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南果也没怪她的意思，只是纯好奇，毕竟妖族还是书上有详细记载的，可这灵族就真的是万万年前的旧事，找资料都难找的存在。
“你是哪里来的，对我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小六，只不过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若你们的身份暴露，下场是什么我不说你应该也想象的到。”
小六微微吸了口气，师姐这轻描淡写的劲，也未免太不把这事当回事了。
“师姐……你真的不怕我们吗？”
南果歪在床上，手指逗着表情包边笑道：“怕什么？怕你们吃了我？不都是生灵么，不过长的不大一样，就像人族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谁规定长什么样的就是坏人吗？”
她想到前世经过的那些糟心事，忍不住带了一丝讽意：“这世上最可怕的是心，什么族都一样，管你是人是猫还是狗。”
小六噗嗤笑了起来，师姐果然是个通透至极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可惜天下之人多愚。
“多谢师姐，我与小七一时糊涂，再不会有下次了。”
南果看见她眼底的清澈，知道她没有说谎，虽然对盛元钰在炼妖壶里的事情有些疑虑，但却不想再问。
“那座城，是因为你们才重新出世的吗？”
“说起这个，我觉得有些不妥之处。”
“你说。”
小六将所有的线索快速梳理了一下，斟酌着解释：“婆娑城似乎已经沦为谁的掌中之物，石精树沉睡十几万年，没有祭司之力是无法重新启动的，更何况九爻在这城里既然呆了十年，没道理不清楚这里的危险，怎么会突然被石精树吸收，落的这般下场？”
南果靠在软枕上，双眼半合回忆起当时的情况，九爻最后的状态的确与之前截然不同，想来这后面可能真的另有黑手。
“是雨家吗？”
“我认为不是。”小六压住心中的寒意，抽丝剥茧：“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个小小的家族便能办到的，那人的实力远在元婴之上，甚至……高于三宗宗主。”
南果一时没有头绪，若真是这个级别的高手，那自然不是针对她个人，自然也轮不到她来操这闲心了。
第二日水行舟摆宴。
南果身体坏的快好的也快。
莲心子超负荷会碾碎灵脉，但是只要它平静下来又能带来浓郁至极的灵气，让身体得到淬炼更胜从前，只不过这份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罢了。
“六殿下请上座。”
盛元钰一身淡蓝长衫，一点也不客气地坐上主位，水行舟屈居左下首，下面左右各是南果一行和雨景天。
“这次多谢水公子出手相救，先干为敬。”
水行舟回礼，滴水不漏。
“殿下折煞，臣救驾来迟，殿下不怪罪便好。”
盛元钰无聊地打开扇子挡住自己的脸，这就是为什么他不喜欢跟这些人吃饭的原因，说话太磨叽了。
南果也举杯，“我们姐妹也该敬水公子一杯，救命之恩，日后定当回报。”
水行舟大大方方喝下，依然客气：“南姑娘言重，之前各位对烟岚多有照顾，而且咱们原本也是合作伙伴，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南果今天却不是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她仰头干了手里的酒，一股辛辣刺激得她顿时来了劲。
“我瞧着雨公子今天脸色不太好，该不会看我们姐妹全身而退，心里不舒服吧。”
席上众人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雨景天连表情都没想好怎么摆，便又听南果懒懒道：“我心情不太好，也懒得与你废话，今日你若自废一条胳膊来谢罪，我便看在水公子的面子上就此作罢。”
雨景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天气的笑了出来。这女人怕不是疯了，什么证据都没有她敢把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南果，我看你是脑子被水泡了吧，我谢罪？我何罪之有？！”
南果慢悠悠地拿筷子夹了一口鱼肉，气定神闲。
“小五，把人带上来。”
“好咧！”众人只听外头一声亮喝，小五举着一个皮袋，咚的一声扔在了宴会厅的中央，溅起了一地的水。
水烟岚自然闻得出来，这是海水，“这是什么？”
小五嘿嘿一笑，伸手就将袋子的束口拉开，里头赫然是一具泡肿了的尸体。
“啊！”水烟岚被吓了一跳，赶紧捂住眼睛，可突然又觉得不对，赶紧从指缝里偷瞄了两眼。
“他是昨天早上那个水手！”
在场的都心知肚明，南果对着尸体胃口似乎还是挺好，又伸手夹了一只扇贝，头都不抬。
“小二，尸检报告，让雨公子好好听一听。”
小二柔顺地应了，上前两步温声道：“腹部一剑穿心，是致命伤，右臂和双腿被利齿咬碎，是死后伤，左手食指指甲内有残留的布片。”
雨景天忍不住打断她：“你说这么多废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二看了他一眼没有争辩，只是继续报告：“碎片上有少量的熏香味道，我查过了，是血龙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