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章 瀑布后的秘密
南果从梦中惊醒，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镯。她难得做梦，而且感觉还是个噩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两个受伤的弟子最终没能熬过去，总之她的心情有些低落。
“阿南，甄师兄又来找你了。”
南果麻利地爬起来，崔光子一脸垂涎地看着院子里头，一颗老少女的心扑通扑通。
虽然定阳真人原本是想要把所有弟子都集中在一起的，但是毕竟峰上还有十几个女弟子，若是起居都在一起还是有些不方便，于是便让她们还是回到自己的住所，早课时候再一起回大殿。
“你说你们每天早课前都去干什么了，阿南你不会是也看上甄师兄了吧？”
南果呵了一声，拿了棉巾细细把脸擦干净，又上了三层护肤品，嘴里一边说：“崔同学，我就是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看上甄耀廉，您的一颗芳心可以揣回肚子里。”
崔光子不信，“虽说我们修道之人不如凡世里的那般讲究男女大妨，但是你们要没点什么，为什么每天都单独出去？难道是一起讨论修炼问题不成？”
南果放下小二给她做的精华，抬头想了想说：“准确地说，应该算是互相利用。”
崔光子的粉色想象一下子就破灭了，“阿南，你不要这样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很般配的呀。”
南果差点把精华塞进鼻子里，“光子你喜欢甄耀廉就自己追啊，拉上我算什么回事？”
“你知道我的，为什么来琴峰，还不就是因为这里男人多呀，每天看着都赏心悦目。我都这个年纪了，知道什么人只是能看看，什么人能肖想，像甄师兄这样有才有貌的，跟你这样的小姑娘在一起才最好。”
南果心里却说我也不是小姑娘，实际年龄跟你差不多，谈恋爱跟这有什么关系？
“总之，相信我，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单独跟他在一起，这妖族的事情我们都想快些解决，你一会儿带师妹们去大殿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原本还算热闹的琴峰，现在只剩下安静的大自然，风吹鸟鸣，倒也是另一番风景。
甄耀廉将甄善召唤出来，看向南果，“北边已经搜寻完成，今天往画月潭那边去看看。”
南果同意，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这两天大家都很紧张，定阳真人虽然修为高，但是对妖族完全没有头绪，毕竟是传说中的族群，这种壳古籍上又没有记载，完全无从下手。偏偏他又跟风无涯赌气，说了自己能解决，现在看着恐慌的弟子们，发了好几次脾气。
甄耀廉很有耐心，不管定阳真人怎么骂他，他都不生气，反过来还将六组弟子安排得妥妥当当，除了早上和晚上的搜寻，他甚至还特别交代负责膳食的弟子一定要丰富吃食，虽说被关在这里，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不仅要过还得好好地过，不然敌人真的来了，连反击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果观察了甄善好几天，虽说只是一个傀儡魂体，每次与活物相触碰的时候，头上都会出现模糊的红色光芒，非常微弱但是还是被她捕捉到了。
她突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喊了一句，“甄耀廉，你跟甄善能握个手吗？”
甄耀廉下意识就觉得南果是在整他，但是回头看见南果脸上的正经，还是对甄善下达了指令。
魂体与甄耀廉的手产生重叠，原本僵尸一样的脸上似乎柔和下来，南果看着她的头顶却什么都没有。
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甄耀廉身边，说实话甄善这脸快赶上贞子了，她虽然不怕鬼，但是离这么近还是有些腿软。
“来，碰碰我。”
甄善看着甄耀廉，后者点点头，南果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覆盖在自己手上，她硬着头皮看过去，甄善的头上依然没有反应。
“你发现了什么吗？”
南果撤回手，“她对非人类的活物有反应，所以如果哪个弟子和她接触有反应，很大可能就是被种壳了。”
甄耀廉默了半晌没说话，他不能让其他人都知道他会控魂术，这东西来历不好，名门正派最是厌恶。
南果在旁边踢着石头，这事情她已经帮到这个份上，够仁至义尽了。
两个人没有折返，还是按照原计划地毯式搜索西边，再次来到画月潭，南果又想起关落华的话，转了一圈之后眼光停留在那个小瀑布上。
她看到的是瀑布的灵气值，水势倒是不急，只是一颗颗水滴的蓝条太多都挤在一起，她根本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甄耀廉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除了水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南果摇摇头，“只是在想，这瀑布里面会不会有山洞？”
甄耀廉不知道她怎么会这么想，这瀑布不过是山势而造成的，落差不大，他一股灵力打上去，水花四溅，露出里头湿漉漉的石壁。
“没有。”
南果却不放弃，她相信自己的直觉，上一次来的时候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白天一看才发现这水流的速度未免太慢了，就算落差不大也不至于跟一潭死水似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走上前，麦克风一点点爬出来，慢慢覆盖了整个石壁，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即便麦克风撑起了一个很大的弧度，水流依然诡异的没有声音，这下连甄耀廉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南果接了一捧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甄耀廉的苍水已经拿在手上，随着一段乐曲响起，整个瀑布的水像是有生命一般往两边打开，石壁的全貌渐渐浮现出来。
果然看似普通的石壁之上，有七个打乱的孔，麦克风盘上去轻轻推了推，都是活动的。
“这是阵法，你让开我来试试。”
南果不懂这些，只能让开，甄耀廉手下七弦如龙，铮铮低鸣，没多大一会儿便打开了个一人宽的入口。
甄耀廉很吃惊，如果妖族就躲在这里，这未免太不合常理，这种阵法一看搞不好就是琴峰的某位宗师甚至是定阳真人本人设下的，只不过对方似乎觉得没有人会发现这里，所以也并没有把阵法设置得很难。
他正在犹豫是不是撞到了宗门的什么秘密，抬头南果人已经进去了。
第一五九章 静心师太
南果轻巧地穿过洞口，里头并不复杂，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洞，但是她召唤火灵，一眼就看见躺在石床上的人，只是远远地一撇，她绝不会认错。
最熟悉的陌生人，正是玉音宗的掌门，静心师太。
“咦，这是谁？”
南果站在原地没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最后稳住气息低声说：“不知道，看她气息虽弱但还算稳定，大概是什么宗门辛秘吧。”
“难道是妖族之人？”
“……这个洞你看着像是刚挖出来的吗？”
甄耀廉见她立刻要退出去，还想仔细去看，却听南果说：“你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这里的秘密大概率是峰主的手笔，你不是还想在他面前邀功么，要是被定阳真人知道我们进了这里，恐怕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她一提起定阳真人，甄耀廉就很小心，觉得这话也有几分道理，当下二话不说就跟着出去了。
走在路上，甄耀廉虽然不说话，但是心里已经很焦虑了。他也太不走运了，熬了这么久才进了岁寒宗，这才三个月，就发生这样大的事情，若是琴峰这一次挺不过去，他的前途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正想着，突然撞到南果肩膀，他只得停下脚步抬头看她，却听她来了一句：“甄耀廉，这次我若助你拿下这头功，你拿什么来交换？”
甄耀廉一时没反应过来，“交换？”
南果转身，脸上挂着她标志性的笑容，似乎胜券在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帮你当然得有个价。”
甄耀廉立刻明白过来，眼里带了一丝激动：“你有办法了？”
“我把身体借给甄善，再用灵气掩盖，应该能在峰主他们的神识之下躲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和所有人都进行接触就可以了。”
她这是同意被附身？可是这做法是非常危险的，如果他功力够的话，说不定善儿可以……
南果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不过她并没有戳破，只是佯装不知地催促。
“想好了吗？”
甄耀廉回神，“你想要什么？”
南果也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要求：“阵法，刚才你破阵法的手法。”
甄耀廉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一般的防御阵法而已。她要这个东西做什么？以后峰上的课程里肯定会有的啊。
“答应不答应，干脆一点，像个男人。”南果不想给他时间往深里想，“我数到三，不答应就算了。一，二，……”
甄耀廉脸上挂不住了，“答应，你自己可别后悔。”
南果伸出手与他击掌，“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
“那就赶紧的，现在就让甄善附身吧。”
招魂术原本是妖族特有的秘术，过去的佛宗多崇拜身体极限，而灵宗崇拜五行自然，唯有妖族崇拜鬼神。
不过听说甄耀廉兄妹原本是从漠西沙界而来，他会这门术也算正常。毕竟那个地方过去就是人妖杂居之所，出了名的乱，他手上既然有苍水和连皇两件地阶灵器，想必家族也并非等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出面过。
甄善的魂刚一接触到南果，双方都震了一下。南果觉得很冷，刺骨的寒，但是她一想到静心的模样，心头就涌起一股强烈的悲痛，她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这身体的反应，示意甄耀廉继续。
那是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不知道是魂魄还在又或者只是一种单纯的意识残留，总之这一年以来都平静无波的心海，因为洞中的那个人，骤然起了波澜。
甄耀廉嘴里念念有词，是南果听不懂的语言，等到魂体彻底融入进去的时候，她看着四周，已经变成了彻底的灰色。
原来这就是鬼魂的视角吗？
“你怎么样？”
南果感觉到自己的手抬了起来，但是不是她的意志。
“哥哥……”
甄耀廉眼底的喜悦无法掩饰，但他还是很克制。
“南果，你……感觉如何？”
南果的意识很清醒，她只所以敢提出这个要求，就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被夺舍，就算甄善的生魂跟她斗魂，她都不害怕，更何况这样一个不过是通过灵器才收集起来的傀儡魂魄。
她懒得回答，软绵绵地窝在丹海里头看着甄耀廉表演。
甄善的手轻轻抚摸甄耀廉的脸庞，人已经靠了上去，只是除了喊他，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甄耀廉小心地扶住她的肩膀，尝试着喊了一声：“善儿？”
“哥哥。”
“你真的是善儿？”
“是，我是最喜欢哥哥的善儿。”
甄耀廉心里掀起了狂风暴雨，难道他真的成功了？南果是金丹境，他为了增加夺舍成功的概率，刚才还在咒语中加了甄氏一族的秘咒，竟让他一次就成功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善儿，南果说你能分辨妖族是真的吗？”
甄善的魂没有反应，南果只好代替她点了点头。
甄耀廉牵起她的手，南果冷笑了一声没有让身体拒绝。
甄耀廉，我看你是真不要脸吧？对自己的妹妹还能下手，本小姐的豆腐不是这么好吃的，等事情了了，你给我好好等着。
他们两个回到大殿，早课正准备开始，崔光子照例给南果留好了位置，可是甄善根本不肯离开甄耀廉半步，甚至还把蒲团搬着跟甄耀廉贴得紧紧的。
崔光子酸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说对甄师兄没想法，这不过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这么高调示爱，唉，修为高就是好，你看上头那位宗师根本眼皮子都不眨就知道根本不管这事儿。
等到午膳的时候，轮班负责的弟子们提前出去将准备好的饭菜领了回来，甄耀廉带着甄善走过去，安排甄善派饭。
南果打起精神，手里的米饭递到弟子手里，免不了会碰到对方，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故意要碰到。
崔光子眼看着就要轮到自己，在队伍后头对着南果挤眉弄眼，甄善一脸木然，对此毫无反应。就在她正准备挤上前的时候，南果突然抓住前面弟子的手，用力将他的头狠狠地压往隔壁的汤桶中。
第一六零章 谁笑到最后
南果的意识在丹海中坐起来，看着那弟子满头汤水，嗷嗷叫着烫，并不干涉甄善的动作。
甄耀廉原本端着茶水准备往休息室去，见甄善出手了赶紧放下东西赶回来，“松手！”
甄善听话，那弟子捂着脸立刻滚到一边，嘴里委屈地喊道：“你干什么！太欺负人了！”
其他的弟子赶紧上前把人扶起来，有带了药的给他抹了上去，见着皮肤上满是可怖的暗红还有水泡，都忍不住大声谴责：“南果，你不要太过分了，就算你现在是我们的师姐，也不能这样随心所欲！”
甄耀廉走过去，他蹲下在那弟子身边，不动声色地压住他，“来，你这伤还是有点严重，我带你去药房处理一下再回来。”
妖族这种壳之术不比其他附身术，用普通的灵力压制都无法将他们逼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有定阳真人这样高修为的人也察觉不了的原因。
甄耀廉把人带了出去，甄善想要跟，南果立刻封了她的行动。这妖族能在峰上周旋这么久可不是泛泛之辈，甄耀廉不是想要当英雄么，那就给他自个儿去捞这名声。
受伤的弟子惴惴不安地看了看旁边，这位新来的甄师兄看上去似乎很可靠，说来他比起关落华，不光修为好，人品更好，从来不曾对谁红过脸。
“甄师兄，多谢你，其实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甄耀廉抓着他的胳膊，有些迫不及待，小弟子觉得他走的太快，忍不住跟着跑了两步才能稳住自己不摔跤。
“甄……甄师兄，你慢些。”
甄耀廉脚下如飞，拖着踉跄的人一路走到药田，这才松了手。
“出来吧。”
小弟子一脸迷惑，“什么，什么出来？”
甄耀廉的手盖住他的天灵，脸色冷了下来，“孽畜，你以为躲到他身体里我就找不到了，你若是再不出来我就把你封在这躯壳里，一起杀了。”
小弟子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腿一软赶紧跪了下来，“甄师兄饶命啊，我没有被附身，我每天都跟大家在一起，你一定是搞错了！”
甄耀廉看着他的慌乱，丝毫不受影响，冷冷地笑了：“演技不错，可惜我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岂敢把你拉出来，受死！”
苍水应声而出，七道光芒疾射而出，乐音激昂如十万甲士，轰隆一声将小弟子所站之地炸出一块巨大的坑。
云晨终于忍不住了，他若是还继续待在这身体中，那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一道黑影落在树梢之上，甄耀廉手指一拨，音刃唰的一声就将整颗树削成了无数截。
云晨只好落了下来，“甄兄，好久不见。”
“原来是你。”甄耀廉有些惊讶，当时小菩提中，双妖大打出手，他以为两个人会同归于尽，没想到还能再见到。
云晨剑阵开启，在他身后形成一个流动的环形，看上去厉害非凡。
甄耀廉收了激动有了几分小心，他记得这人的修为大约是元婴境，虽说他如今追不上，但这里是琴峰，他又受了重伤，也没什么可怕的。
“投降吧，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云晨冷笑，“就凭你？”
甄耀廉拉起琴弦，“你如今灵气不稳，丹海动荡，就算修为高我一层，又能怎么样？上一次在小菩提就想与你较量较量，你可敢应战？”
“哈哈哈哈！”云晨忍不住大笑，“吾乃南妖域四大妖将之首，之前若不是为了蚀莫里大将军，来人族种壳之事怎么会需要我亲自出马。你一个小小的金丹，竟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不自量力。”
说完他一声大吼，真身尽现，是一只通体发亮的黑色巨豹。
他受够了！
自从在小菩提败走，他在蚀莫里跟前也失了势，竟然会被派往寒城带着一群老弱病残挖结界裂痕。偏偏他居然会遇上那个可恨的男人，竟然敢对他叫嚣。
他在琴峰发现南果很是意外，好容易抑制住心里的兽性，准备等伤势完全恢复了，再把人掳走好叫那家伙知道谁才是最厉害的，可没想到这只蝼蚁都敢窜上来踩他两脚，真当他云晨是病猫吗！
“万剑归一！”
甄耀廉的周身立刻起了屏障，苍水的弦化作七道灵光将甄耀廉牢牢护在其中，即便云晨的剑旋转再快，也难以冲破这声音的护盾。
云晨喉头一阵腥甜，这蝼蚁竟然还有这般本事！
“你果然伤了根本，恐怕是内丹都裂了吧，这样的伤你都不肯回去，还要冒险来宗里，你们妖族这吃人修为补身的做派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你找死！”
苍水化作长线将云晨捆了个结结实实，“你若是乖乖回去也便罢了，非要执迷不悟，死的不冤。”
甄耀廉扛着小弟子回来，手里却牵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所有弟子都看着他不敢靠近。
定阳真人得了禀报带着一干宗师走出来，看见云晨的那一刻眼瞳微缩，灵压陡然散了开来。
三百多个弟子同时惊叫着趴了下去，云晨噗地又喷了好几口血，只觉得胸口如火在灼烧，疼痛难忍。
“你就是妖族？”
云晨有气无力地笑了笑，“怎么，你们这群狗东西活久了，连祖宗都认识了？”
定阳真人一巴掌拍过去，大殿的墙立刻毁了四分之一。
“休得猖狂！”
“呸！”云晨把血吐出去，又硬着站了起来，“吾统领南妖境三万铁骑，对你们这群弱鸡，就是要猖狂！”
定阳真人怒火攻心，手一举，一枚古色古香的镜子便出现在半空，那铜镜滴溜溜翻转，一道灵光射出，正要落到云晨身上，镜子却突然掉在了地上。
“哇！”
一干宗师都吓坏了，赶紧上前去探，可很快甄耀廉自己便也觉得腹中剧痛，一下子栽在地上，他看着大殿里的人越倒越多，不敢置信地看向狼狈的云晨。
“你究竟做了什么？”
云晨又是一阵大笑，他的情况是不好，但是这里的人比他更不好。
“我种的壳是负责膳食的，我早就在你们吃的东西里混入了我的妖灵，至于这几位我不敢太随便，只能慢慢将妖灵混合灵气再投放进井水里，你们不吃饭总要喝水，只要我愿意，你们随时都能成为我脚下的泥！”
第一六一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有人都盘腿而坐，灵气刚在体内游走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量不断侵蚀，越运行越凝滞，到最后不仅没有把那股力量压制下去，反而灵气涣散，丹海遭到毁灭性重创。
云晨爬起来，恨恨擦掉嘴角的血，抓起最近的一个弟子一口咬了下去。
弟子们的尖叫冲破天际，在空旷的琴峰之上回荡，他们哭着喊着想要逃离，但是体内灵气受阻，心里的恐惧像一座山似的越来越重，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全部软倒在地上只能往外拼命地爬。
“哈哈哈哈！”云晨一口气将那弟子体内的修为吸食干净，终于舒服了些，“没意思，堂堂岁寒宗，这弟子竟然一个金丹都没有，吃起来太没劲了。”
定阳真人哇的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云晨见状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人族的身体是所有族群中最弱的。所谓病从口入，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修为越高，我的妖灵就越快与你的身体相融合，你最好别想着动手，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本座宁愿死，也不会让你这畜牲如此得意！”
说着他右手掐诀，云晨虽然很快上前但还是被他左手一道灵光拍飞，同时大殿上的弟子已经消失了一大半。
定阳真人一手撑住自己，还想再送，云晨一脚飞踹上来，甄耀廉拼命挡在前头，但是力量太大，他虽反应迅速，定阳真人还是被波及连连后退，还好被其他宗师赶紧合力接了下来。
云晨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仰天长吼，这几个臭老头，虽然灵气受制，但是毕竟都是元婴境之上，他不敢过于靠近，原本想着先吃低阶弟子反噬也少，却没想到这平日里冷心冷情的变态，竟然会出手救人！
他扭头一个飞跃，将远处的一个女弟子扯了起来。
崔光子快要哭了，她虽然喜欢帅哥，但是这异族的帅哥也太血腥了，这大獠牙上还滴着血呢，也不知道他今天刷牙了没有。
“公……公子稍慢，不介意的话我先给您清洁一下牙齿好吗？毕竟一会儿要刺进我身体里，万一有脏东西我会很难受的。”
云晨觉得这人类女子脑子有病，死都死了还管什么脏东西。
崔光子却一把伸手将他的两根牙抓在手里，坚决不许他靠近，“都说了不讲卫生，再帅都不行。”
云晨气急败坏地飞出两道小剑，崔光子便像个破布娃娃一般被挂在墙上。
他内丹崩裂的越发厉害，也顾不得理她赶紧拽了剩下的两个弟子，疯狂地补充力量。
甄耀廉不敢耽误，刚才只是一脚，他的肋骨就断了三根，若是等云晨恢复大半灵力，他们整个琴峰就要全军覆没了。
云晨抹了抹嘴，走到崔光子跟前一把将小剑拔了出来，喷出一脸的血。
崔光子竟然没哭，刚才就连男弟子们都吓得屁滚尿流，唯有她竟然还有闲心欣赏对方的容貌。
“公子，我给你变个戏法，要是你觉得满意就先吃了那边的师兄再来找我怎么样，我就想多活一些时候。”
云晨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甄耀廉一脸厉色，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心里一下子舒爽无比，甄耀廉刚才是怎么对他的，他现在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变。”
崔光子举起被放开的手，一抹光亮慢慢出现，然后越来越强，变成无数颗圆形的光球，把整个大殿照得光明如烈日，眼睛都睁不开。
云晨心下一紧，赶紧闭眼睛要退，耳边却听见一段奇怪的曲子，似梦似幻，好像从虚无空间而来。他暗叫不好，但是刚才一瞬间的失神已经被对方抓住了空隙，他只能调动所有的妖灵才勉强保持清醒。
南果拿着叶片放在嘴边，坐在房梁上居高临下，其他的人都听不见这声音，只看见云晨似乎一下子被什么缠住了，动弹不得。
崔光子见她终于出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峰主送其他弟子走的时候，阿南突然传音说一会儿麻烦她跟这妖族周旋周旋，用光挡住她的影子，原来她人躲在上头呢。
“南果，呵呵，不亏是我看上的女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一手玩的漂亮。”
“云将军谬赞，你也够勇敢，深入敌方大本营，还不惜拖着病体与咱们这么多高手低手，是对自己太自信呢，还是有什么人让你这么自信呢？”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脸色都变了变，定阳真人更是明显地握紧了拳头，半晌才松开。
“哈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果知道他想挣脱这寂灭?永夜的束缚，手指清扬，叶片又回到她的唇边。
朱色碧华，原本是一副极美的画面，云晨却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拼命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睡过去。
定阳真人见他已落败像，疾声低喊：“快杀了他！”
云晨凭着最后一丝清明狠狠咬了自己一口，“南果，你若是放了我，我就帮你除掉定阳真人。”
南果还真放下了叶子，垂头看他，突然笑出了声，“哦？他是我师父，我为什么要除掉他？”
云晨哼了一声，“我一直在这峰上，自你来后他是怎么对你的，稍微有心的人都能知道他在折磨你，如此这样的师父，如果是我，自然要杀之而后快。”
南果托着下巴，装作沉思地嗯了一声，那头有几个宗师就喝道：“南果，你可要想清楚，这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你才刚出头可千万不要被妖人蛊惑。”
“唉。”南果叹了口气，似乎很是为难，“可是峰主似乎确实不太喜欢我，我来峰上这么久，连床都没睡过，说起来都是泪呢。”
宗师们赶紧劝慰：“那是峰主看重你，你看这才几个月，你的修为不是增长了不少吗，你要是觉得药田修炼太苦那就向峰主说便是了，师徒之间哪里有什么不能解决的矛盾。”
南果跳下来，站在中间的位置，看着定阳真人越来越青的脸色，笑声如铃，这几个月的浊气一扫而光。
“峰主，还要罚我吗？”
第一六二章 跨物种不太好
定阳真人能说什么，他再怎么厌恶南果，也知道现在不是处理内部矛盾的时候。
“你既不愿意接受本座的好意，那便撤销药田的试炼，回到你的院子就是。”
试炼？
南果笑了笑，这群人果然一个个都会做人。明明都看出来定阳真人是在折磨她，却非要说成试炼，真是好会找台阶下。
云晨瞧着南果注意力在对面，顾不得那许多，一口咬破舌头，妖灵瞬间暴涨。
他的模样与之前大为不同，不仅恢复了真身，一身的毛全部张开，根根分明，看上去像是无数小剑长在了身上似的。
“南果，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屈服于本将，还是死！”
有宗师颤抖着手，“竟是元婴境，妖族这才死灰复燃多久，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定阳真人一脸寒霜，拼命稳住丹海。他如今正是半步小乘，只差一点就能破境，这几年他很少动手，就是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就连南果这般挑衅，他都忍了下来，可如今竟然要功亏一篑，他岂能甘心。
可这妖灵端的是可恶，他灵气流动的越快，它就缠得越紧，根本就无法调动灵气，就跟吃了泄力丸似的，他这辈子从没这么屈辱过！
南果也认真起来，这是真正的元婴大能的灵降，只是站在那里，她就已经明显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窒息感，仿佛她只要动一动，那些剑就会立刻穿透她的身体。
“小孩子才做题，我么，只做出题的人。”
麦克风突然分裂，化出九道枝桠，云晨利齿尽现，低吼一声剑毛便如流星疾驰而出，“繁花，灵降，万紫千红！”
南果的人却落在了云晨的背后，刚才不过是用麦克风吸引了一下火力，她抬手就要打向他心脏，崔光子在一旁却惊呼：“阿南，小心后面！”
云晨转头，獠牙朝她又露出几分白，看着南果狼狈非常地躲着飞剑，有些不屑。
“你这女人真是愚蠢，这上玄就是力量为尊的世界，一个小小的金丹也妄想与元婴抗衡，不自量力。”
他大吼一声趁着飞剑封锁住南果的行动，一把将人扑在地上，尖锐的爪子按在她的肩膀上，瞬间见了血。
“屈服于我，留你一条性命。”
南果脑子里头却在不断回播刚才的打斗，按理说她跟夜龙草斗了几个月，她的体术几乎可以算是琴峰上的第一人了。他这灵降之术，飞剑竟形成了一个无解的空间，绕是她竟了全力竟然都找不出空隙，果然厉害。
她回神看向对方，那牙几乎压在她的脖间动脉之上，只消一个喷嚏她就会去见阎王。
“云晨同学，不好意思啊。科学证据表明，跨物种谈恋爱容易有代沟，心一累就容易老，你赔不起我每一个死去的珍贵细胞。再者我就是只非常没内涵的颜狗，你样样都行，就是长的不行，咱还是算了吧。”
她这话里虽然有些词听不懂，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表达的清清楚楚，崔光子躲在桌子底下差点吐血。
你这话完全就是在火上浇油，是嫌对方还不够厉害吗？可是又心思一转，嗯，阿南也没说错，这模样比甄师兄可差远了。
云晨仰天怒吼，抬爪就要把她拍成肉酱，南果却突然笑了，一阵灵气漩涡平地而起，巨大的灵压甚至将云晨推了开去，整座大殿飞沙走石，金石之声不绝于耳，原本就被定阳真人拍裂的外墙，如今更是摧枯拉朽，哗啦啦在漩涡之中化为齑粉，听的众人心惊肉跳。
这……这哪里是金丹境的灵气，就是元婴也不是人人都有这般骇人的灵压。
“麦克风，灵降！”
我滴个乖乖，崔光子趴在地上从木头缝里往外看，那个人是阿南？上上个月才学会什么是灵合，今儿就直接灵降了？
她觉得自己真的已经不配活在这修仙的世界了。
云晨又怒又惊，金丹境，这到底是为什么！
“寂灭焚音。”
没有凌厉的招式，也没有花哨的技法，只有诡异的平静，还有南果手上缠出一抹妖艳的枝条。她微微抬首，一抹冷，一点暖，正是早春时候乍暖还寒，让人欲罢不能。
霎时，云晨的飞剑全部回到他身上，妖灵弥漫，口吐鲜血，原本矫健有力的身躯似乎受到什么重击，痛苦地在地上挣扎滚动，一条长尾甩得噼啪响，崔光子觉得自己光看着就已经疼的浑身发抖了。
定阳真人最先清醒过来，他已经想办法将妖灵逼在腋下，灵气虽不能完全如初，但要给这黑豹最后一掌绝无问题。
“受死！”
云晨闭上眼，没想到他竟会死在这个地方。他不甘心，他们南妖域努力了三百多年，这才有了反击的希望，人族！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还真是稀奇，说你是蚀莫里手下最弱的，你还不承认，不死在战场却死在一个女人手里，你这也太丢人了。”
定阳的灵力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反弹了回来，原本被压制住的妖灵，突然失去了控制，竟窜进丹海，差一点要了命。
“你又是谁！？”
南果看着眼前的红发少年，头都大了。他摸了摸耳朵的上的人骨耳环，朝她抛了个媚眼。
“一段时日不见，你又变美了。”
南果清了清嗓子，看着他身后明显的结界裂缝，心里没了底。这两个要是联手，她可扛不住。
“北妖域妖狼乌里，你这开裂缝的本事真不错。”
乌里也回头看了看，“你虽喜欢，可惜我却不能教你，因为这个不是我开的。”
“那是谁？”
他把云晨一把捞起来，轻轻松松抗在肩膀上，“虽然我很想与你好好叙旧，但是我得走了。”
众人这才发现因为这结界裂缝的出现，整个琴山的封山大阵已经破裂，两股妖灵夹杂着剧烈的时空之灵直冲天际，恨不得几百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此时天边已经有无数道灵光朝着这里飞了过来。
“南果，咱们后会有期。”
第一六三章 鬼手陆
小二和陆爽三人一起上了山，这寒冰门说是一个仙门，远远看着却像是个大山寨。
门口一个宽敞的练功场上，站着十来个弟子，一个个都是生龙活虎，随意找人在切磋，旁边虽然坐了一位胖爷爷，但他手里拿着斧头正在劈柴，看着宗师不像宗师，弟子不像弟子，实在有几分怪异。
陆爽从场中穿过，每个弟子赶紧躲得远远的，像是躲瘟疫一般，看得陆离在后头嗤嗤直笑。
“老爷子，阎王宗有人找。”
老人家抬起头，一双眼睛原本就不大，长在这胖嘟嘟的脸上，一笑起来几乎只剩了一条线。
“小娃娃找我？”
小二这才反应到这人想必就是寒冰门的掌门，江湖人称鬼手陆。
“晚辈小二，见过陆前辈。”
鬼手陆笑呵呵地，随意挥了挥手，“我这里不兴这个，你是阎王宗哪个宗的？”
小二拱手，“晚辈师从掌门，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分宗。”
“哟。”鬼手陆终于停了手里的活，侧身细细打量，“肖月牙这母夜叉，不是这辈子都不收徒的么？你是给她灌了什么**汤？”
小二有些尴尬，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承蒙师父厚爱，晚辈运气好。”
鬼手陆切了一声，又开始噼里啪啦砍起柴来，陆爽几个似乎已经习惯了，很自觉地帮他把柴火捡起来，堆到不远处的柴堆上。
“肖阎王要是能随便凭借一个运气好就收徒，她也不会叫肖阎王了。你这女娃娃肯定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你得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睡不着觉。”
“这……”
陆离见她为难，凑到跟前帮她说话，“老爷子，你这是让人家自己夸自己，你以为谁都像你我这般脸皮厚吗？你想知道她的本事，直接出题不就好了，真是笨。”
陆怀上来就是一掌，陆离哭丧着脸，“师兄，再打我就要变二傻子了。”
“不打你也是个没规矩的。”
陆离不服气，“他平日里总是喜欢刁难我们，如今来了个高手，正好挫挫他的锐气。”
鬼手陆一听就来了劲，立刻站起来揪住陆离，“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陆离得意洋洋地把包子的事说了，一面鄙视地说：“你总喜欢吹嘘自己年轻时医术有多高明，这许多年也从未见你救过人，人家小二那可是把死人都救活的，一手针法出神入化，你敢比？”
鬼手陆这才注意到陆怀背后还背着个人，他走上前只扫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陆离不知情况，只在一旁继续添油加醋，“怎么样，厉害吧？”
“这人是从哪里救的？”
陆怀心思细腻，见他这般心下也紧张起来。
“前几天突然出现在院中，原本该第二天就上山向您回报的，但她情况反复不好，小二姑娘看顾了许久这才稳定下来。”
鬼手陆探手查脉，小姑娘原本就有天疾，这一击本该即刻毙命，但她求生意志极强，恰好又遇上小二这个高手，也是命不该绝。
但这绵绵密密，如春雨般和润却又蚀骨侵髓的招式，除了几百里外岁寒宗的那位风掌门，不作他想。
“还有，昨天夜里西南方传来异动，一道古怪的灵光冲天而起，看方向似乎是岁寒宗。”
鬼手陆想了想，立刻换了一张脸，“把这个人丢出去，从今往后你们也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
小二吃了一惊，连忙阻止：“陆前辈，这个病人若是再受一点颠簸，就会没命的！”
“那是她的事，与我无关，与我们寒冰门更无关。”
小二完全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和和气气的人，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不行，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那你就带着她离开这里，寒冰门不欢迎你。”
说完，鬼手陆便转身招手，叫远处的一干弟子进了大门，陆离气得跳脚，“这老头子，突然发什么疯！救人一命，圣造七级浮屠，这个姑娘还这么小啊。”
陆爽也很莫名，“老爷子不是个冷心肠的人，小二你别往心里去，待我去问问是怎么回事，你先跟陆离陆怀找间屋子休息一下。”
陆怀想要出声阻止，他有预感背上这个女孩子似乎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一想到小二这几天不眠不休的救治，只好背着人也跟了进去。
陆爽是鬼手陆一手养大的，她虽然没有陆怀的心思，但是也能猜到应该有什么原因。
寒冰门不收外姓弟子，留在这里的都是当初从陆家出来时带的人，老一辈儿的都在寨子里悠悠闲闲地喝着茶晒太阳，刚才的十几个同辈这会子被鬼手陆赶去采药，此时的药房只有他一个圆滚滚的背影在忙碌。
她还没开口，鬼手陆就先出了声：“不行就是不行，那个姑娘不能留。”
陆爽性子直爽，听到这里也有了几分恼意，“老爷子，不能留也总要给个理由吧。咱们寒冰门虽说不是什么大门大派，但弟子们自小也懂得什么叫道义，见着这么个弱女子命在旦夕却要驱之门外，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立足？”
“脸面，脸面！”鬼手陆将草药鼓捣得咚咚响，“脸面算什么鬼东西，能当饭吃，能比命重要？”
陆爽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浓眉微簇，“您是说收留她会给宗门带来危险？”
鬼手陆迅速地拿出了一大堆药材，几下功夫就包好了药包，“拿去给那个小二，这是肖阎王之前传信要的东西，让她赶紧带人走。”
陆爽哪里肯走，“老爷子，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鬼手陆烦得不行，但是陆爽是个牛脾气，她若是认准的事不给个结果，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要是没看错，她的伤怕是风无涯打的。”
陆爽听糊涂了，“风掌门？这姑娘本就是岁寒宗的人，若是因为做错了什么事受了责罚，也不奇怪。”
鬼手陆翻白眼，“风无涯是什么修为，那丫头又是什么修为，杀鸡焉用牛刀？再说了，风无涯在江湖上的形象一直都是温润书生，为何要对一个原本就有严重疾病的弟子下杀手？”
他叹气，“恐怕是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
第一六四章 小四的身世
陆爽心里更好奇了，“什么秘密？”
“去去去！”鬼手陆把东西粗暴地扔她怀里，转身就关了门，“我又不是神仙，鬼知道什么秘密，反正这些事跟咱们没关系，你赶紧让那小二带人走。”
陆爽吃了一嘴灰，她打了个喷嚏正要抱怨两句，鬼手陆又开了门，“我提醒你别打歪主意，咱们从本家分出来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这事儿处理不好会连累整个宗门，你少犯糊涂。”
说完又是一个甩袖，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陆爽抱着东西回到自己的院子，陆离和陆怀正在外头等候，见她回来都走上前来。
“怎么样，老爷子那劝好了吗？”
陆爽摇头，抬脚朝屋里走去，陆怀一把拉住了她。
“小二姑娘正在为那岁寒宗的弟子扎针，我们暂时还是不要打扰她。”
陆爽一想也觉得他考量甚是周到，且不说这医术都是不传之秘，下针时应该也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
“这事儿恐怕不好办，老爷子有顾虑，怕会得罪岁寒宗。”
“咱们救了他们的弟子，怎么会得罪？”陆离不懂，也凑过来坐下。
陆怀想了想猜测道：“莫非掌门从她的伤势瞧出了什么端倪？”
陆爽点点头，将鬼手陆的猜测说了，惊的陆离差点叫出声，若不是陆怀了解他，提前捂住了他的嘴，恐怕早喊得整个宗门都听见了。
“如若是这般，确实得请她们赶紧离去。”
陆离气得要扒开他的手，陆怀却死死不放，却没想到陆离竟然直接上了口，一排牙下去差点咬出血来。
“你！你这是在杀人！”
陆爽也有些犹豫，毕竟这些都只是猜测，万一不是岂不是白白害人性命？
陆怀却很坚持，“你冷静一点，老爷子平时虽然喜欢捉弄你，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越发低，“昨日那道灵气漩涡，我瞧着其中灵光不对，与我们上玄的截然不同，怕是岁寒宗真的出了什么事。”
陆爽皱眉，“能出什么事，风无涯已是小乘境界，除了其他两位掌门，谁能把岁寒宗怎么样？”
“前段日子，千化城来了贵人你们知道吗？”
陆离急的抓耳挠腮，“师兄，你直接说结论不行吗，这又跟千化城什么关系？”
陆怀叹气，“我打听过了，是六皇子盛元钰亲临，只不过他一直住在陆家，并没有让城主接待，所以没有公开。”
陆爽品出了点东西，“传言六皇子这段日子突然像换了个人，不仅修为大增，还连着替皇帝解决了几件棘手的事，怕不是朝堂上金龙夺珠起来了？”
“正是。”
陆离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句话都听不懂。
“喂，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六皇子跟岁寒宗又有什么关系啊？”
陆爽觉得他呱呱叽叽吵死人，一把捏住他的嘴巴恶狠狠道：“风无涯是三皇子的师父，岁寒宗自然是支持三皇子的，如今六皇子突然跑到千化城来，你说他能来做什么，总不能也来岁寒宗拜师吧？”
“来……来买兵器？”
陆爽实在无话可说，“你就蠢死算了，我懒得跟你再解释。”
陆离很委屈，“我觉得你们想太多了，千化城号称武都，天下高手无一不想能在这里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本命灵器，如果那六皇子是位高手，来这里自然就是为了寻灵器才是。”
“错，我听说他来这里是为了找人。”
“找谁？”
陆怀摇头，“不清楚，再多的就是本家内院才知道，大公子的手段你们是清楚的。”
陆明衣。
三人心里都浮现出那张永远微笑的脸，一起打了个寒颤，他们那时候虽然还小，却依然记得他当时把陆光宗押过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太恐怖了。
一嘴的牙都没了，鲜血把刚下的大雪染成了刺眼的暗红，大公子那时也不过弱冠，手里抱着暖炉，站在伞下，像一个不染尘世的贵公子。
地上那人可是他的嫡亲大伯，不过是不同意他接管陆家，竟就被他对待畜牲一般废了所有，扔到了寒冰门。
还不如一刀给个痛快呢。
小二替包子扎完针，有些疲惫地收拾好金针，抬头却瞧见墙上挂着一副画。
她细细瞧着，这人的眉眼与小四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这眼角的纹路似乎年龄对不上。
小二想到陆爽的脸，赶紧推门出去，陆家三人这才回了神。
“陆姑娘，你房间里的那副画，画中人是谁？”
陆爽正在纠结怎么开口，听她问这下意识回答：“那是我母亲。”
小二一惊，“那……你家可有其他兄弟姐妹，令堂如今身在何处？”
“陆姑姑几年前就仙逝了，师姐是独女，不过表亲倒是多，寒冰门都是。”
陆爽觉得奇怪，“你为何这样问？”
小二也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是搞不好这是小四身世的线索，她就算得罪人家也得开口。
“我有一个师妹，她与这画上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在想她会不会与你母亲有什么关系。”
陆爽也很惊讶，她自然不会怀疑自己母亲，但是小二也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的人。
“那就奇怪了，我母亲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寒冰门，怎么会……”
陆怀突然打断她，“莫非是二姑姑？”
陆爽立刻反应过来，“我母亲有个孪生胞妹，与上一任的陆家家主崇明候陆光立有过牵扯，难道是跟她有关？”
陆家家主，那岂不是跟陆明衣和陆明庭是兄妹？！
小二脑子里立刻浮现几次见到陆家两位公子的时候，雅乐大比，还有万仙榜上，她的的确确在遮掩，可那时候她只觉得这孩子是在紧张，莫非她一早就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陆爽原本想说出的话更难了，二姑姑在宗门的时候待他们如亲生，若小二的师妹真是二姑姑的女儿，他们就更不能这样赶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先从长计议吧。”
第一六五章 一箭三雕
小二知道鬼手离的态度，想了想还是准备走，陆爽却拦住了人。
“你是明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事情包在我身上，你带着这么个伤员要怎么走？更何况万一老爷子说的是真的，搞不好你还可能有危险，我不能袖手旁观。”
陆离十分赞同，他素来最喜欢话本里的快意英杰们，一听陆爽也要帮人，高兴得连连拍手。
“不愧是咱们寒冰门的大师姐，有担当，够豪气！”
陆怀却没说话，如果是陆离胡闹他多的是办法阻止，但是陆爽他是真的搞不定，更何况小二还扯上了那位素未谋面的明堇妹妹，让陆爽放弃几乎是不可能的。
“阿爽，无论如何这事情还是要跟老爷子说一说，就算他不赞同心里也有数。”
陆爽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单脚踩上凳子，警告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陆怀，你少在一边给我捣乱，你忘了二姑姑有多疼我们，虽然我从未见过明堇，但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陆怀头都大了，他就知道一提到二姑姑陆爽就会脑子发热。
“阿爽，你冷静一点，我没有要阻止你的意思，但我觉得帮人固然重要，宗门安全也同样重要。爷爷们不就是为了远离纷争才从陆家脱离出来，这才过了几年的安生日子，难道你想让他们又陷入那种乱七八糟的生活吗？”
陆爽听罢有些触动，此时窗户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笑，是宗里的老一辈们在聊天，似乎是在说下棋的事情，她便松了手走到窗边看过去。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股慵懒，夹杂着几声狗吠，那几个人围在一起，相互打着趣，一派祥和。
“那你觉得这事要怎么处理？”
陆怀看了小二一眼，“我的建议，我们送她去千化城。”
“为什么！”
陆怀按住陆爽，“稍安勿躁，千化城号称武都，又有千坊之城的名号，作为藏身之地再好不过。若是留在这里，风掌门一旦察觉，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是更糟糕？”
小二原本就不想连累他们，听他这样一说便道：“陆公子说的有理，我这就出发。”
陆爽一时之间又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行，反正我最近也没事，便在千化城住一段日子吧。”
陆怀想反对，但是又怕让她听出端倪，只能暂时由她去了。
风语千化楼上，陆明衣正聚精会神地在画图，陆家的武器尤其是地阶以上的，都是他亲自设计亲自制作，不假人手。
“家主，六皇子他……还是不肯走。”
陆明衣手下稳当，拿起一支特质的小竹笔在图上点了点，又换回普通的毛笔缓缓道：“贵客难得，多少商户可是求都求不到。”
管事一脸哭丧，又不能吐槽，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人家商户去求人，那都是想要捞点好处，但他们千化楼已经是四家之一，从这个无权无势的六皇子手里能搞到什么？
“他都住了快两个月了，也不说来做什么，只说堵人。若是奉了皇上的旨意那也罢了，可是幻泷那边又没有消息传来。您瞧瞧我这头发，再被他折磨下去，就要彻底没了。”
陆明衣好笑，抬头看了他一眼，老陆是陆家的老人儿，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还从没见他这么愁过。
“说吧，他又提什么要求了？”
“要穿九天云影的衣裳！”说起这个他就来气，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北幽的千年红参茶，南熹的玉露朱果，西漠的烈月鱼，东海的青珍珠羹，这位祖宗没一天消停，虽说咱们楼里也有些存货，但也禁不起这么折腾！”
陆明衣只是笑，没有回答，老陆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只能愁眉苦脸地躬身等着，等了小半个时辰这设计图终于完成了，他才走到一旁准备好的盆里净了手，走到他跟前。
“你也不必着急，昨天岁寒宗那边出了事，他这借住也快到头了。走吧，我随你亲自去一趟。”
盛元钰揺着摇椅，手里上下丢着朱果玩。
空气中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语气颇为无奈：“主上，何时动身？”
盛元钰松手，那果子就咚的一声正正好落在他嘴里。
“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鱼饵虽然被吞下，但也别急着拉，再说我们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钓鱼，只是想把这池子搅得更混罢了。”
“南姑娘上山这么久，竟一次都没有求助过，属下想不通。”
盛元钰的手摸向腰间，那里装了一袋瓜子，他却没磕。
“呵，你以为定阳真人是大发慈悲的人吗，他如果能杀在悦心城就动手了，何必这么麻烦。”
“主上的意思是……”
“我观他全身灵气混凝，额间微红，隐有小天劫之像。”
空气中的声音带了点惊讶，“他要破小乘境界了？”
盛元钰点头，“怕是准备了七八年了，所以格外谨慎，就算想对付……她，也不会亲自上手。”
“所以您才故意将云晨逼上岁寒宗，这样风无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捣乱的好机会，毕竟以现在琴峰的势头，若定阳真人进入小乘境，风无涯的掌门之位就岌岌可危了。”
盛元钰托着头，将手边的食物丢向空中，两只鸟雀同时咬住，拉扯起来。
“就算他没入小乘，风无涯也不会放过他。”
“为何？”
“因为他想联合妖族，定阳真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既然手下的狗不听话，他唯一能做的自然是除掉最简单。”
影不再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在心里又狂吼了一番属下佩服。
主上这脑子真不知道怎么长的，前一段他还在想南姑娘这事儿不好办，结果主上却顺水推舟，反客为主，拿一个云晨一箭三雕，风无涯、定阳真人甚至南姑娘都不知不觉进了棋局之中。
陆明衣进来的时候，盛元钰似乎在发呆，他走到跟前行了礼，开门见山。
“昨日结界裂缝出现，想必殿下即将要出发了。”
第一六六章 伤寒
盛元钰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
“大公子这是要送客了？”
陆明衣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扑鼻的异香，他拿远了些细细看了几眼，“岂敢，殿下这两个月费劲心思地折腾，不就是想让我注意力放您这儿么？”
他拿着杯盖掩了掩，单刀直入：“六殿下，您多虑了。陆家不过一介商贾，没有心思更没有能力去掺和皇室之争，所以虽然我们与岁寒宗一衣带水，却并没有太多的来往。”
盛元钰美目微转，对他的解释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
“本王找你要点吃的，你就这么一大通废话，你跟岁寒宗要真有什么首尾，本王坐这里也管不着啊。”
陆明衣轻尝了一口，三年才得十来两的云顶雪松，果然不是凡品，不过抿了一点，便口齿留香。
能在皇宫里活下来的，都不是傻子，不是自己有手段就是背后有人保。
眼前这位，紫衣墨发，玉簪如星，真真是谪仙下凡不可逼视。过去二十几年，除了漂亮就是漂亮，谁能想到一朝风云，龙跃金门，竟是个胸怀乾坤的主。
“殿下若实在不信，草民也无话可说，风语千化楼从上到下的心思都在武器制作上，其他事情无暇顾及。”
盛元钰嗤了一声，陆家大公子果然滑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还能顶住压力不站队，不知道是真没这个想法还是太有想法。
“行了，你帮本王将搜查重犯的消息传了出去，已是大功，如今犯人既已露面，本王也不便久留，只不过今日自己说的话，来日可别忘记才好。”
陆明衣敛衣跪下，“草民不敢。”
盛元钰起身，正准备走。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急呼：“家主，属下有急事求见。”
陆明衣看了盛元钰一眼，见他又坐了下来，明显表示他也要吃瓜，只好应道：“进来回禀。”
来的人是他的贴身侍卫，陆明衣有些不悦，陆家虽说不似幻泷城里的钟鼎之家那般讲究，但是该有的规矩却是不缺的。
“家主，仁心楼那边出了乱子，似乎是分家的人又回来了，还有一位……”他瞟了一眼盛元钰，还是如实禀报：“是红豆坊的二姑娘。”
陆明衣眯了眯眼睛，“分家的谁？”
“三个小辈，年纪轻得很，其中一个女子叫陆爽。”
陆明衣右手拇指在左手背上轻轻摩挲，这是他的习惯，侍卫很了解他，不敢催促，只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垂手候着。
盛元钰隔岸观火，也有些好奇。小二这时候不应该在阎王宗吗，怎么会和陆家的人扯到一起去了？
话说陆爽几个定了主意，二话没说便准备动身，鬼手陆关着房门听着陆爽的回报，并没有反对，相反的又抓了一大把药材丢进乾坤袋，从窗户扔了出去。
“不听话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三个月内不许回来，老子看见你们心烦。”
陆爽捡起东西打开一瞧，喜上眉梢，这老头子就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瞧瞧这里头的东西，不都是好药材？
“是，我们几个就不在这里惹您老讨嫌了，正好去千化城里给您带点好酒回来。”
鬼手陆这回直接将捣药杵甩了出来，陆爽笑嘻嘻地接了个正好，然后丢在院子里的大簸箕里，兴奋地跑了。
寒冰门到千化城不远，四个人御剑不过一柱香便到了，陆爽几个轻车熟路，带着小二先往药店买些药材。
仁心楼是千化城最大的医馆，整整三栋楼，中间一栋看诊，右手边抓药，左手边的是学徒们上课的地方。
抓药的伙计手里拿着她递过来的纸，一边念一边拨着手边的算盘。
“蔻香三钱，一线雪两钱，小柴胡三两，瓜瓜肉粉六钱……”
他每念一声，手里就拨一下，身后整整一面墙的抽屉便飞出一个，药材分毫不差地落在暗黄的包纸上。
“一共两百三十七两五文。”伙计抬头，手指如飞将药材打好包，最后系得结结实实递了过来。
陆爽几个虽然也经常受命去采药，但那都是寻常东西，小二这纸上至少有一半药材他们连名字都没听过，没想到竟然这么贵。
小二却很从容，拿出宗门玉牌递过去，伙计一看很是恭敬地放在专门的玉器上，钱便到账了。
“原来是阎王宗的仙师，失敬失敬。”
小二收了玉牌，客气地回了礼，她见这人面相和善，便多问了一句：“小公子，刚才在旁边楼里，似乎发生了争吵，不知是为何？”
伙计这会儿不忙，又见她是阎王宗的弟子，便十分热心地解释说：“那准是李大夫和张大夫又起了争执，这不入冬了么，多有伤寒病患，前两天有位老爷子没熬过去，李大夫说这病瞧着不大对，非要找人家家里要尸体。”
陆爽几人也吃了一惊，“他要人家尸体做什么？”
“这位李大夫古怪得很，虽说医术了得，但总喜欢刨坟，说是看了尸体就能更了解病该怎么治。嗨，谁知道呢，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医馆因为这人受了多少指摘。”
小二没说话，解剖尸体她听师姐说过，据说能更好地了解人体结构，对治疗的确是有帮助的。
“陆姑娘，我想过去医馆看看。”
陆爽不解，“怎么了？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小二摇头，这里药材太多，她的嗅觉有些混乱，刚才似乎闻到了血灵虫的味道，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她想回去再看一看。
几人出了药房，走到中楼，院子外头已经排了颇长的队伍，病人们都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咳嗽声此起彼伏。
小二下意识抬起胳膊，师姐说过，伤寒类的病症容易过人，尤其是咳嗽时，病菌很多。
她连连瞧了三四个人，确实很像伤寒，但是为什么身上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如果真是血灵虫她离的这般近，没道理闻不出来啊。
突然站在街边的一个少妇打了个喷嚏，小二敏感地察觉到一股莫名的味道传了开来，落在与她擦肩而过的几人身上。
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拔腿便往医馆跑去。
第一六七章 疫
“这位姑娘，你若是要瞧病请到外头排队！”
小二也顾不得别人责备的眼光，急声喊道：“我要见李大夫。”
“姑娘，这儿的人都是要见李大夫，凭什么就给你先看呢，凡事都要讲个先来后到。”
“就是，瞧这模样还是大宗弟子，怎么这般没规矩。”
“快走，快走！”
陆爽刚好进来，扶住差点被推倒在地的小二，“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负责指引的伙计原本就心烦，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最讨厌这样不讲道理的浑人。
他干脆走到门口，朝大街上吹了一声哨，不一会儿竟跑来了三个银甲护卫，竟是守城防卫军。
“三位军爷，这两个女子在这里闹事，烦请帮个忙，能让咱们仁心楼的人安心为病人瞧病。”
三个护卫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拉人。
这地方寻常时候就容易有人来闹，他们都习以为常，只将人先带走回头再审。
陆爽一抬手便将拉她的护卫推倒在地上，“你们讲不讲道理，就凭他一句话你们就说我们闹事，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小二连忙拉住她，想要解释却知道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我是阎王宗弟子，我不是要插队，我有十万火急的事要见李大夫。”
伙计冷哼一声，“阎王宗的也不行，规矩就是规矩，今儿来一个阎王宗，明天来一个扶摇天宗，那这外头等了好些时辰的病人怎么办？再说了，阎王宗怎么了，这里是千化城，又不是你们的一念海，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小二急得快把下唇咬出血来，剪水双瞳已经满是泪水，只是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她该怎么办？师姐不在，师父也不在，在这里她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帮她。
她看了看外头的人，他们或坐或站，神情平静，完全没有意识到死神的阴影已经投射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伤寒，你们的身体里有血灵虫！”
此话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伙计气得恨不得抽她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若是血灵虫我们楼里的两位大夫会看不出来？别以为自己学了点皮毛就出来炫耀，医术靠的是经验，可不是你那些纸上谈兵。”
周围的病人稍稍松了口气，对于仁心楼这样的大医馆他们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陆爽拉了拉小二，她也被这话吓到了，血灵虫可是妖族的东西，这姑娘该不是脑子撞到什么地方了吧？
小二见这样都没用，抬脚就往二楼冲，守城防卫军一剑劈下，她足下微点凌空而起，在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反手一根银针如寒芒爆出，直指其中一个人的麻穴。
陆爽原本准备出手，可看小二的身手根本不需要，她便站在一旁看起了热闹，只见小二虽然攻势不足，身法却极好，两个防卫军怎么围都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大公子，没想到这千化城的医馆也这般热闹，早知道本王该早些出来瞧瞧的。”
众人回头，一位华美贵气的紫衣公子正浅笑着走过来，而他们最崇敬的大公子，竟然落后他半步，明显是在身边随侍。
“见过六殿下。”
“免礼。”
盛元钰漫不经心地玩着佛串，将一团乱糟糟收入眼底，“二姑娘不在一念海，到千化城找人吵架，你师姐可知道？”
小二知他对南果的心思，莫名多了一层亲切，“六殿下，大公子，我有话要说。”
盛元钰瞧了陆明衣一眼，后者了然，便将人请到隔壁的酒楼里，连带着陆爽三人也战战兢兢坐了下来。
“这不是普通的血灵虫，它并不需要吞下，只需要轻轻一个喷嚏或者咳嗽便能立刻进入另外一个人的体内。”
盛元钰手里的玉佛珠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怎么看？”
陆明衣并没有大意，能让肖月牙破格收徒，小二绝非等闲之辈。
“去请李大夫和张大夫过来。”
不消一会儿两个人便进了雅间，其中一个头发散乱，眼下青筋尽现，手上还沾着未干的墨汁。
“快快快！有话快说，我还要回去诊病呢。”
小二立刻就认出这位古怪的中年大叔，就是李大夫。
陆明衣笑了，这位李大夫的大名他是听过的，眼里除了病人别的什么都没有。
“李大夫，听说你最近总跑上门去让人骂，可有此事？”
李大夫一听这事儿，立刻大吐苦水：“十二天内，同一片的人就走了八个，虽说年纪都挺大，但平时身体都挺硬朗，我怕是疫症，所以才想拿尸体研究一下。”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疫，不是普通的病，那是一种无声的灾难。千化城里可是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一旦疫病起，后果不堪设想。
“张大夫，你觉得呢？”
另外一人上前，面色颇为鄙视：“大公子容禀，这就是伤寒而已，前两日刚入冬，一时冷了下来，所以病人才多了一些，这跟时疫可没关系。”
小二立刻站出来：“两位大夫，病患是否在胸口处都出现灵气郁结之像，灵脉也有衰退，即便补充大量的灵气，也似泥牛入海，丝毫不得反应。”
张大夫想了想，只能点头：“正是，不过他们只要将热散掉，便也没事了。”
“狗屁！”李大夫觉得小二是个有想法的，便看向她说：“热退了，胸口郁结依然不散，过了几天又来问诊，而且会更严重。”
小二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立刻看向盛元钰：“六殿下，这郁结便是我说的血灵虫，他们大量聚集在胸口，会导致呼吸不畅，若是不及时清除，便会要人性命。”
张大夫言辞凿凿：“姑娘此言差矣，血灵虫对灵气敏感，若是有我们早就察觉到了，况且它们不喜聚集，若有舒适的载体，定会最大限度分开享受灵气，怎么会都聚集在胸口呢？”
小二自然是说不上来的，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奇怪，这东西味道闻着像，但是又跟以前的虫很是不同，“张大夫若是不信，我便将虫取出，是真是假，我们一试便知。”
第一六八章 鹿死谁手
张大夫心里不快，但他是个很有眼色的人，六皇子和大公子可以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叫他们两个过来询问，他估摸着不是什么普通人，恐怕是哪位大家族里头的小姑娘刚入阎王宗，急着在两位贵人跟前表现表现。
“既然姑娘如此有把握，老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仁心楼里的病者都是冲着我们的名声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老朽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言下之意你若想试，你就自己找小白鼠去，我这里的人你别想动。
陆明衣没有说话，他只是个商人，这千化城的城主不是他，就算有什么事也轮不到他来管。
盛元钰心有所思，转了转佛珠正要开口，却听陆明衣提醒了一句：“殿下，您是要下旨么？”
佛珠声止，盛元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来千化城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城主虽私下来求见过一次，但他只说因私事而来并没有接受觐见，如果现下以皇子身份开了口，此事的责任便要落在他的头上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下睫羽，不管此事他现在便可以上岁寒宗，不说一锅端了，至少能将定阳真人和风无涯之间搅上一搅，运气好还能顺着结界裂缝抓到一些妖族的头绪。可是他若不管，血灵虫这般蔓延，那不单是千化城的事，更是整个上玄的灾难。
他手指拨了拨，碎玉之声又起，“张大夫，本王口谕可能让二姑娘去瞧一瞧？”
张大夫立刻跪下，“小的不敢，这就带姑娘去医馆。”
仁心楼外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小二之前的话原本没几个人在意，可如今大公子亲临，难道那谣言真不是谣言？
医馆三楼坐着一对中年夫妻，那男人气息急促，浑身无力地靠在女人身上，张大夫带着小二走进来，正在坐诊的大夫立刻将位置让了出来。
小二站在门外没有动作，她右手食指在眉心画结，五指指尖灵光闪动，一会儿便化作几朵光球停在盛元钰几人的面前。
“如果我所料不错，这血灵虫会随着病人的呼吸过到其他人身上，无声无息。诸位将灵球覆于身上，便能隔绝气息。”
陆明衣接过灵球，那东西一触碰到手指，便成了一层透明的灵膜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
“想必这就是阎王宗的绝息术，二姑娘去了一念海不过三个月，便已经破入金丹，可喜可贺。”
小二有些羞赧，医修与旁的宗门不太相同，修行是靠不断医人来积累的。肖月牙独居的山谷里，满满当当躺的都是人，统一都穿着白色的病号服，远远望去如起起伏伏的白浪，因而得名一念海。
她自入谷第一天，便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从早到晚一边学一边诊病，因而比普通弟子修炼得快得多。
“姑娘请。”
小二也不推脱，见着病人就像变了个人，伸出纤长的指头搭在脉上，灵气便顺着对方的脉络进了身体。
当她的灵气慢慢渗进胸腔的时候，一股强势的力量突然爆发，她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灵气，那东西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杀而上，冲向她的手指。
盛元钰袖起，一张符篆飞起落在两人之间，这力量强横地阻隔在指尖，小二见机立刻收手，回过神来已是满头大汗。
“如何？”
小二看着病患茫然的脸，慢慢抬起手：“虽只是一点残躯，但能确定，这是血灵虫，确切的说是血玉灵虫。”
绕是陆明衣这样见多识广的人也有些懵，“那是何物？”
“三千道藏的药经一篇有解，血灵虫乃是妖族里头最低等的一种，它们一般没有思想，只有原始的生存欲。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偶尔在很少见的情况下，会进化出一只血玉灵虫，它不会像其他血灵虫一般急着吃饱，反而会先让自己不断分裂，侵占更多的宿主。”
盛元钰有种不好的预感，“除了分裂，还有其他的不同吗？”
“有。”小二的声音低了几分，“如果掌握了第一只血玉灵虫，便可以控制所有的分裂体，随时让宿主……瞬间毙命。”
“呵。”
盛元钰笑了笑，看来这一局究竟鹿死谁手，还胜负未定。他还以为云晨是步好棋，却原来风无涯是将计就计，暗度陈仓。
没有小二，这事情还是会借其他人的手推到他跟前，除非能保下一个完完整整的千化城，否则怎么做都是错。
他站起来，带起一阵冷香，“大公子，带本王去见城主吧。”
南果是被一阵震动吵醒的，她迷迷糊糊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半天没摸到手机，这才清醒过来这里可不是她的世界。
手腕上的镯子发出持续的波动，她赶紧输入灵力接通了电话。
“师姐！”
南果原以为是小五，那家伙在封山之前几乎每天都要来一通，没想到是小二。
“出什么事了？”她的声音带着哽咽，照道理这都三个月了，该适应的应该早适应了才是。
小二啜泣着把事情说了，她今天白天也是硬撑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如今听见南果的声音，哪里还忍得住。
南果的困意一下子跑光了，这也太巧了些，盛元钰在千化城她根本不知道，如今这云晨刚逃，那边就出事，不联想到一起都难。
“先别慌，你说救了个岁寒宗的弟子，她人现在怎么样？”
“要是能回宗里，还有三分把握，可如今这形势，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救她。”
南果坐起来，听见里头隐约传来的哭喊声，“你既然选择留在千化城救人，我自然是支持的，但你必须答应我保护好自己，我马上出发大概天亮就能到。”
小二想都没想便喊道：“不要！如今千化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宿主，我的绝息术最多只能照应好自己，其他的人我是顾不上的，你不要过来！”
南果听出了不对，“外面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么吵？”
“……因为六殿下已经代了城主之职，下令封城了。”
第一六九章 你只当我是胡说
盛元钰站在城楼上，听着底下的哭嚎和怒骂，看着人群疯了一般拼命地挤作一团，依然平静地拨着佛珠。
“主上，一定要这样吗？”
佛珠每走一颗，千化城上空的结界便增强一分，抬头看去，无数的符篆织就而成的金色灵网，将这座庞大的城市无情地与外界隔离开来。
“如果今天我直接出城，三哥那边一样有话说，疫病当前我身为皇子不顾百姓，率先出逃，你觉得结果会更好吗？”
影蹲在屋顶上，将整个内城一览无遗，原本该是灯火辉煌的城市，今夜这城门口的挣扎却平添了几分悲壮。
“更何况……”
更何况小二妙手仁心，对这些病人无法视若无睹，如果在这里出了事，南果想必会很难过吧。
远远地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影立刻消失在空中，盛元钰回头，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二姑娘。”
小二气喘吁吁地，见他人在灯下，赶紧走上前把手镯递了过去。
“师姐找你。”说完她人就原路跑了，只留下盛元钰莫名其妙拿着个镯子，左看右看不知道怎么回事。
“盛元钰，看不出来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久违的声音在夜色中散开，像天空接连落下的初雪，清泠如梦。
盛元钰心头一跳，慢慢举起了手镯。
“南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寂静，南果觉得他的声音带着点陌生的灼热，她赤脚坐在窗台上，抬头看向夜空调侃：“怎么，这东西太稀罕，吓到六殿下了？”
盛元钰觉得底下吵，顺势跳上屋顶，任由雪花落在身上。他看向岁寒宗的方向，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散了不少，“这东西可不止是稀罕，上玄除了你们师姐妹，应该没有人有。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我没有。”
南果忍不住扬起嘴角，“你有也没用，这东西现在还在实验阶段，只能联系我而已，对你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盛元钰笑而不语，伸手在镯子上摩挲了两下，几乎可以想象她现在的表情，一定是有些得意又有些刻意的一本正经。
南果想起正事，抱起膝盖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时候去的千化城？”
“两个月前。”
南果听到这里心里像是被谁挠了一下，她心思极快马上笃定道：“云晨是被你逼来岁寒宗的。”
“没错。”
“你……”
你是为什么？南果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把这个问题吞了回去。
来岁寒宗之前，盛元钰就说过，定阳真人和风无涯在对妖族的态度上泾渭分明，只要有机会能挑拨，无论是盛元钰自己，还是南果，都能受益。他不过是做了他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于她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云晨是被乌里救走的，恐怕之前我跟你说过的南妖域和北妖域要联手了。如果他们都是风无涯和三皇子的联军，千化城这血灵虫疫肯定也跟他们脱不了干系，你这场仗可不好打。”
盛元钰嗯了一声，将手镯拿近了些，“南老板说错了，是我们这场仗可不好打才对。”
南果默了默，对他的不客气有些无语。算了，这男人无赖反正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帮我转移了定阳的注意力，这一次我自然会帮你。”
“只因为这个？”盛元钰的声音懒懒的，似乎是贴着镯子，南果觉得那呼吸的热度烫了脸，赶紧抬手拿远了些。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盛元钰听见她的狼狈，心情甚好。
“我以为，南老板对我多少有些情意才是，看来似乎是我想多了。”
南果一激动，脚趾头磕在墙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盛元钰听她痛呼了一声，忍不住笑弯了腰，“看来是说中你的心思了。”
南果一边抱着脚，一边怒道：“你少不要脸，我看是你的心思还差不多。”
“没想到南老板这般了解我，咱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南果闭上眼，深吸两口气，这人就是嘴炮十级，看在他还有些担当的份上，不要计较了。
“你既然封城，应该是有打算了？”
盛元钰也正经了些，“血玉灵虫对灵气太敏感，若是强行取出，便会即刻吸光宿主，二姑娘建议先将宿主集中然后再想办法以香饵引出，在没有找到母虫之前，这是能够保命的唯一办法。”
南果知道这种类似传染病的东西，在没有特效药的情况下，原始的隔离是控制局面最有效的办法。
“病要治，人心更要稳，你不要小看普通的人，当他们是一个个体的时候尚能冷静分辨，若是一群人便很容易失去理智和判断。此事若是三皇子为之，他必有后招，你选择封城，他只消稍微煽风点火，千化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
她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此一举，盛元钰出身皇家，对于人心的了解自然比她更胜一筹，便赶紧掩饰道：“算了，你只当我胡说。”
盛元钰心下却是波澜起伏，这家伙明明心里也担心，却还能这么冷静地点出问题之所在，比起城主府里那些慌着收拾细软的官员们，真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不愧是他看上的人。
“南老板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在心里，放心。”
南果觉得他这话说得实在暧昧，咳嗽了一声强行结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叫小二与我连线就行，我先挂了。”
她不等盛元钰回答赶紧撤了灵力，明明是深冬，不知为何却热得厉害。
脑子里头千头万绪，风无涯这局是断不能让他成的。且不说小二的安危，千化城里万万千千的百姓，如何能因为这些个人的野心失去性命？
千化城封城的消息第二天便传到了宗里，不少弟子家人都在城内，很是忧心。
琴峰一战，定阳真人不想让其他弟子多心，便干脆让南果近身伺候。便是去主峰见风无涯，也让她老老实实跟着，不给她修炼的机会。
“千化城的事，本座以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风无涯手里倒了四杯茶送到几人手上，“既然有六皇子坐镇，我们出手反倒不美。”
第一七零章 如此顽固
定阳真人没有碰茶杯，闻言冷笑一声，“上次不过一个妖族就闹的整个宗里鸡飞狗跳，我听说这次千化城可是有上千万的百姓被妖虫入体，就算想插手，你怕是也无能为力吧。”
吴子棋的茶杯浮在空中，好像一只看不见的手揭起杯盖，慢慢地打着水，“定阳师兄还在生气呢？”
定阳真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遇到事情这三个人不说伸手帮忙，反而落井下石让琴峰一力承担，琴峰弟子受的委屈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吴师叔误会了，师父是真心为岁寒宗着想，毕竟上次掌门与几位师叔也说了，万仙榜之后原本就准备关闭山门，好生准备两年后的百宗会，所以得保存实力，这才让咱们琴峰自己想办法。想来这千化城的事情，您几位肯定也是一样的打算，毕竟自己最要紧嘛。”
南果说完，定阳真人倒是舒坦了些。他不擅嘴上功夫，那日虽然甩袖立下军令状，但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并非自愿。其他三峰的峰首平日就对他眼红，这般态度并不意外，只是风无涯也同意，着实让他非常恼火。
但是事情都解决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这口气憋在胸口，见到他们几个就暗暗地生疼，多亏南果这明明白白的巴掌，打得他神清气爽。
吴子棋小胡子一翘，乐呵呵地笑了，“定阳师兄好眼力，这南果不仅修为了得，连嘴巴也伶俐得很，咱们其他三峰的弟子是望尘莫及了。”
定阳真人只当他是嫉妒，自然回护道：“你再羡慕她也是我的弟子，少打她的主意。”
风无涯见他气消了些，便也跟着随意聊了几句，把话题岔开了。
晚上的时候他特意留了定阳真人一起用膳，原本他们这种修为根本不需要进食，所以南果一听便明白这是有悄悄话要说。
定阳真人让她留在洞府外头，与两只仙鹤大眼瞪小眼，自己提袍走了进去。
“定阳，来，你看这道酸辣藕丁，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了。”
定阳真人见他衣衫微敞，两袖高束，忍不住皱眉问：“你亲自下的厨？”
风无涯放好筷子，又看了看泥炉上温的酒，一股清香混着满园的梅香，还未喝便醉了。
“坐下。”
定阳真人盘腿坐在蒲团上，见他洞府空荡荡没有一个弟子伺候，便知道这些都是风无涯一个人张罗的，原本对他有些怨愤也散了去。
“这一次辛苦你了，我明明知道你要为冲击小乘境保留实力，却还是没有帮你，你怪我也是应该的。”
定阳真人听的这话心里一股火起，“他们三个有私心我自然知道，可你是为什么？我不信你发话了，他们还敢如何！”
风无涯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他的笑依然完美，似乎对定阳真人的怒火没有一点点的情绪。
“我对不住你，但是吴师弟是竹韵子的亲传弟子，咱们这一辈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岁寒宗的密室在何处，他发了话我也不好拒绝，况且我也相信你，一定能解决好这件事情。”
定阳真人死死捏住酒杯，未几仰头一干二净，“那密室不过是个传说，上玄这些年就没有一个大乘境，又有谁能证明那里头一定有办法呢？”
“不，当年竹韵子不就是去了密室，然后才飞升的吗？我记得当年很多弟子都见过天上的异像，甚至还引来了不少异兽，虽然此后他老人家就消失了，但是岁寒宗一夜之间多了十几座山，若不是大乘境，根本无法办到。”
风无涯夹了点茄子放进定阳碗里，两人都回想起当年在外头闯荡江湖的时候，正是一碗茄子，才让他们不打不相识。
白酒的辛辣刺激着味蕾，也迷惑着原本清晰的头脑。虽然风无涯向他道了歉，定阳真人却还是不痛快，那吴子棋凭什么，就凭他没有两只胳膊吗？当年就总是抢他风头，如今虽然没什么出息，却还是到处牵制，真是碍眼！
“定阳，那日的两个妖人只有你见到了，实力如何？”
“……很不错，看着年纪也不大，但是却比宗里的弟子强上百倍。”
“哦？他们竟然也有这般本事，倒是稀奇。”
定阳真人挑了一小块肉细细品着，很是讲究。
“哼，不过是些畜牲，不足为惧。上玄仙门百家，高手如云，又岂会输给他去？”
“我倒是觉得何必封住两界之间，既然是些不入流的畜牲，控制好了做手下岂不是一支精锐之师，这样直接打杀太可惜了。”
定阳真人抬手便摔了酒杯，清脆的撞击声连坐在门口打瞌睡的南果都听的一清二楚。
“风无涯，妖族就是妖族，与我人族不共戴天，如果共处，如何对得起先贤们的努力，简直荒谬！”
说完他起身愤然离去，完全没有注意到风无涯难得放下的嘴角，平静却可怕如暴雨前夕的神情。
定阳，你如此顽固，别怪我不念这么些年的情分了。
南果察言观色，知道这两人必是起了冲突。这一点都不奇怪，如果云晨的事是风无涯故意推动，那他已经对定阳真人起了杀心，今天这宴，恐怕不是什么好宴。
她一边驾着云车，一边状似无意提道：“看你这模样，跟掌门吵架了吧？我白天看你们开会就在想，风无涯对你这么见外，你怎么还一脸巴巴的把他当知心好友呢？”
反正她跟定阳老狗的关系是摆在台面的敌对，她说话又何必客客气气。
里头扔了一个茶杯出来，落入山涧响都不带一声。
“闭嘴！”
“啧啧，火气还真是大，你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有本事冲风无涯去啊。那三位峰首想要踩你上位，风无涯明明可以帮你却不出手，明明就也是想看你倒霉，说句难听的你若是破了小乘境，对他也是一种威胁，我要是他也不会救你。”
定阳真人闻言一愣，如今三宗首座皆是小乘境大圆满，上玄之内再无敌手，但若他也破入小乘，风无涯恐怕多少会有压力。
南果见他不说话，毫不留情再补一刀，“我自小菩提出来，曾在烛龙之渊听见三皇子与妖族的密谈，这件事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第一七一章 太天真了
定阳真人想都没想便嘲讽道：“不要以为全天下就你最聪明，挑拨离间换甄耀廉来，本座还会信几分，你说的话本座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南果呵呵，“我也没说让你信啊，反正路上无事，你只当我说的话是放屁。我琢磨着，三皇子这事吧，风掌门不可能不知道，咱们细思极恐，这次云晨的事情，掌门又知道几分呢。峰主啊，不是弟子我多嘴，你这修为确实一等一的好，就是眼睛有点瘸，你自己玩不过别人死了也就算了，可别连累我。”
云车里头终于安静了下来，南果点到即止，再多说反倒效果不好。她自然知道定阳真人不可能因为她的几句便与风无涯反目成仇，但怀疑的种子还是要种的，说不定哪一天就发芽了呢。
千化城封城的消息震惊全域，太子一党抓住机会不断弹劾，皇上却始终没有下旨降罪，只是下令其他邻近城池严防死守，增派医护官做好所有居民的检查和治疗。
君霆踏踏实实喝完第三杯茶，皇帝桌前的奏折才处理完一小半。
“都是参老六的，你看看。”
君霆不接，不咸不淡地说：“他从小到大就算什么都不做，参他的折子也不会少，有什么好看的？”
皇帝气的一把将东西摔在地上，“这些混蛋，朕不过是宠自己的孩子，他们也要管，简直欺人太甚！”
“当年灵妃诞下皇子，宫里传闻她现了妖族之身，这就注定了六殿下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皇上还是想开点的好。”
“你！”皇帝捂住胸口，“朕叫你来是想办法的，不是来怼朕的。”
君霆放下茶杯，虽已是不惑之年，却还是背脊笔直，举手投足一股沙场的金戈之气。
“当年奉先皇令下南疆戍守，那边气候潮湿，疫病颇多。以臣的经验来看，六殿下的处理非常正确，虽然牺牲了千化城却保证了我上玄的稳定。”
他站起来，走到皇帝的御桌前，拿起朱笔在地图上圈了几圈说：“但是，如果不能迅速控制城中的局势，莫说朝廷上这些人，光是千化城里的陆家和中仙界的各宗门，都不会让六殿下好过。”
皇帝也点头，“中仙界只这一个大城，其余都是宗门，他们在千化城里有各自的宗所，若是老六做不好，这些人必不会善罢甘休。”
“耽误之急，粮食、药材和军队，还有最重要的应该火速召见阎王宗的肖掌门，上玄最好的大夫在她那，若能得她相助，此战必胜。”
皇帝与他想法相近，当下也不多说，立刻拟旨着人去准备。
“师父，这次的东西朕只能交给你。”
君霆低头，看着皇帝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却一脸疲惫，头上竟已经白了一半。这个威风凛凛的天之骄子，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露出了罕见的疲态。
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见了他就爱撒娇。
“皇上放心，老臣虽久不带兵，运送一下物资还是可以的，你也不必过于忧虑，既然六殿下敢站出来，我们应该相信他。”
千化城里，剑拔弩张，盛元钰孤身一人坐在城主位上，除了右手第一位的陆明衣，其余的人都一副要吃人的狰狞。
“六殿下，我这批木材要运往幻泷，若是耽误工期，就是百万两的损失，我可是找你要？！”
“殿下，如今全城戒严，城内食肆原本囤积的食材也逾千斤，我们这些人上有老下有小，您不能逼我们去死啊！”
“就算是有疫病，我们这些没事的为何也不能走，你这是要让全城的人都陪着一起死！”
“放我们出去！”
“开门！我看你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我们要三皇子来，不要你这个妖族之子，这是你跟妖族串通好的阴谋！”
不知道是哪里喊出的一句，大厅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坐在位置上的各界代表群情激愤，桌椅杯盘摔了满地，站在外头的城防卫并不是盛元钰的人，也是惴惴不安地看着，六神无主。
直到房里的东西已经被砸无可砸，众人依然高喊着开门，只是无一人敢往上冲。
原本的城主叫郭兴，他坐在陆明衣对面，看上去正着急地安抚着众人，大声喊着安静，只是见形势失控也却并不叫城防卫进来，惹得盛元钰笑了起来。
这一声倒比郭兴的吆喝声厉害，吵闹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你！”盛元钰随便抬手指了指，“要运木材是不是？一共几人？”
被点名的商人喜出望外，连忙挤上前来，“回殿下的话，我们商队一共三十七人，马车十五辆。”
盛元钰朝空中喊了一声，“影，护送二姑娘去给他们这些人瞧一瞧，若是无事送他们出城。”
底下所有的人都炸锅了，纷纷扑了上来，这真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就算他们不是这样路经千化城的商人，如今这形势，也得装着是，去哪里都比待在千化城强。
盛元钰伸手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长得好，态度又和气，一群人不知不觉就闭了嘴。
“本王初来乍到，对你们都不了解，如果各位有困难大可提出来，合理范围的本王一定满足。”
他手指轻弹，一支毛笔凭空飞起，自己在书桌上龙飞凤舞，然后落回笔架上。
“只不过，本王是皇子，下的命令随随便便就更改，岂不是太没面子。所以想走的人，只要身体健康，本王不拦，只是需在这承诺书上签下你的大名，一旦出城疫情结束之前绝不可再踏入千化城半步，诸位可能做到？”
“能！当然能！”
众人皆想这六皇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费了多少劲才躲出去谁要回来啊。
“诸位排好队，如今城里只有极少医师能做确诊，余下人等按好手印，以商队为组接受检查，恐怕要费些功夫，在这之前本王就陪你们等着吧。”
“多谢六殿下。”
陆明衣见他们兴高采烈，忍不住摇头，平日里个个都是人精，怎么遇了事，却这般慌张。如今封城消息已经传至整个上玄，就算出了城他们又如何走的出去？其他城镇的人如何会让他们好过，太天真了。
第一七二章 第一波防守
“回殿下，陈氏木行的人已经检查完毕，其中有五位被血玉灵虫感染，那位带队的东家让他们留下，带着剩下的伙计从北门离开了。”
听得这个消息，底下众人的动作更快，恨不得早些就轮到自己做检测。这位皇子果然说话算话，虽说封城手段雷厉风行，但一面对大家的责难还是害怕了，到底是年轻。
盛元钰冷眼瞧着他们的动作，有什么猜不到的。诚然，面对死亡，没有人不怕，但是越是这样罕见的灾难，越能够看明白谁才是真的明白人。
“大公子，想必你早已经从六殿下那里拿到出城令了吧？”
众人拥挤之中，唯有陆明衣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对这一切毫不在意。
他看了一眼脸上有些妒色的中年男人，微微调整了一下手中的暖炉，满足地笑了笑：“原来是金老板，除了千化城，你在其他地方也有铺子？”
金老板很尴尬，他的铁匠铺并不算大，与千化楼不过打过一次交道，大公子居然还认得他。
“有，有，我……我婆娘的妹婿的表姑在悦心城，前一段就在我这里订了东西，我得给她送过去。”
“哦，如此那金老板还真不容易，我记得贵府上公子刚满三岁，尊夫人也有孕在身，想必这般繁重的运送不会带上他们，在这样的时节家里没个男人，还真是不容易。”
他顿了顿，仿佛完全没有看见金老板脸上的猪肝色，继续说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虽不敢说尽善尽美，陆家多上两双筷子，还是能做到的。”
“哈哈哈！”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夸张的笑，城防卫还没看清楚人在哪里，黑色的身影便已经落在盛元钰身旁。
老三朝陆明衣扬了扬下巴，“奸商，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奸商？
陆明衣活到这么大，还真是头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虽说他的确是个大奸商，但他的处事手段好像没有这么让人不舒服吧？
“三姑娘真是好气魄，这种时候竟敢逆流而上，只身前来千化城，请受陆某一拜。”
老三大大方方受了礼，看着屋里一片狼藉，很是鄙视。
“我家小二整整忙了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外头这些城防卫亦是自封城之日便没有归家，他们都没有逃，你们这些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的大老爷们，倒是比谁都慌，砸东西有力气，精力这么好我建议你们亲自走上街头，把我带来的物资分发给这城里的百姓，想必就不会这么闲的无聊了。”
下头众人立刻群情激愤，这小丫头说话也太刻薄了，“你是谁呀，在这里大放厥词，城防卫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就这么随便放人进来！”
盛元钰站起身，也如陆明衣一般拱手谢过，“这位是红豆坊的三姑娘，也是这次本王特聘的技术支持人员，她是本王的贵客，谁对她不敬便是对本王不敬。”
老三见他这番动作，心道这还像个样子，南果那丫头眼光还算不错，这男人担当头脑都是一等一。
“行了，废话少说。这是你要的摄像头，要直播什么地方，我给你定位。”
她拿出一个长方形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箱子，可是又非常薄，不过一个指甲盖高，盛元钰见她用手指在里头敲了几下，竖起来的东西上就显示出了一些晃动的画面。
他记得这东西上次直播小菩提的时候她也用过，似乎是叫手提本还是什么。
“直播画面只能在这里看吗？”
老三一边调试一边摇头，“如果有显示屏当然可以投屏，就像之前悦心城的雅乐大比一样，只是那东西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造出来的。”
盛元钰闻言却笑了笑，他转向陆明衣道：“大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将陆家实验的显示屏卖给本王。”
陆明衣暗暗叫糟，面上却装作听不懂。
“六殿下，千化楼是做武器生意的，这显示屏什么的并没有啊。”
“大公子太谦虚了，去岁在悦心城，你找仲宁借过显示屏的制造图，以千化楼的工匠能力，仿制出一模一样甚至更好的东西，并不是难事。”
老三也想起来当时直播小菩提时，这奸商还想挖她来风语千化楼做事，难怪小四一说起这个人就直说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
陆明衣见她恶狠狠地瞪过来，摸了摸鼻子有些理亏。其实他也只是对于这古怪玩意很感兴趣，一时手痒让底下人打造了出来，要说上市那还远着，毕竟结阵的金丹修士好找，可是最关键的连接人老三可不是到处都有。
“咳！”盛元钰开了口，陆明衣知道就算自己想推脱，只怕也混不过去，只好实话实说：“其实也没做多少，底下人手艺不好，后来我自己做了几次实验玩而已，前后大概有十几块，如果灵力足够，可以拼起来做个大的。”
直到老三看见那个几乎覆盖了整座城主府的超大显示屏时，也忍不住惊叹陆家手艺的高超。
这一块比起悦心城的要更精致，当她将灵力输入，手提本与屏幕内容共享，投放出来的竟然是立体悬浮的效果。
“这是……这是之前的陈氏木行的人！”
城主府外头原本已经浩浩荡荡站了不少人，都是见着陈氏拿了特令出城去，心有不甘来闹事的。
不少人看见空中的画面，一下子腿就软了，以为是什么神迹，后来看了两眼，才发现原来是陈氏的情况。
那商队的人原本正因为离开千化城而高兴，可出了城外还不到十里，便发现前头的官道不知道怎么全部被挖断了。
陈老板赶紧带着车马绕走其他的小路，结果发现不管他怎么走，所有的路都断了，最后他急得无法，干脆拿自己剩下的一点木材起了临时的栈桥。
这一架前头的林子里立刻飞来一支火箭，落在不远处的地上，吓得陈老板差点魂飞魄散，他哆嗦着站起来就看见一群全副武装的人端着弓弩远远地指向他的方向。
“你……你们是何人？”
这里离千化城这么近，不可能是土匪，更何况中仙界素来治安极好，出了千化城基本就是各个宗门，从未听说有哪个宗门做这些勾当的。
“大刀门。”
“飞羽宗。”
“流沙派。”
“花冥宫。”
“……”
陈老板听的头晕，千化城的老百姓也听的眼冒金星。这些想来都是这周围的宗门，他们平日里打交道的少，如今不知道怎么都挤了过来。
“各位仙师有礼了，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说完他拿着钱袋往前走了两步，对面的人动作一致地立刻后退，其中一人手一抖，弓箭离弦一下子射中了后头一位伙计，当场毙命。
“大力！”
陈老板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回头一看那伙计胸口一箭穿心，暗红色的血蜿蜒而下，像一条条恶毒的蛇，爬向脚下的土地。
“你……你们想做什么？”
对面的人赶紧拉起领口，把自己的鼻子嘴巴包得严严实实，“回千化城去，若是再敢出城，就与刚才这人一般下场。”
陈老板顿时出离愤怒，“你们凭什么！”
“就凭我等手上的箭，你们这些人都是带着毒的魔鬼，如今幻泷皇城已经传来消息，这血玉灵虫只消在一臂之内，便可以潜入人体，你们竟然还有脸出来！快些滚回去！”
“我为什么没有脸！难道是我让这些虫子生出来的吗？你们这是在杀人！”
对面见他激动地往前走，又是一箭噗嗤一声正中小腿。
陈老板疼得倒在一旁哀嚎：“我们都是检查过的，没有生病，我们没有病啊，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
对面的人有些躁动，不少人甚至喊了起来：“杀了他们，千化城的人都该死，他们死了这血玉灵虫就没有了，我们就安全了！”
“没错！动手！”
陈氏木行的人立刻如鸟兽散，哪里还有先前要吵架的架势，陈老板也满头大汗地拖着脚往回撤，可是他那模样哪里跑得快。
几支火箭落在马车上，正好是要带回家的特产，那是千化城独有的香蜜油，火势一起，陈老板还没喊来得及喊救命就已经成了火人。
那片火烧了很久，烧毁了所有的车队物资，也烧毁了所有人的心。
千化城里看见这一幕的人都低下了头，不少女人忍不住呜咽起来，先不过一两个，到最后甚至有的男人也蹲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盛元钰一步踏出，人已经站在城主府上空，他手握佛珠，语重千钧：“本王知道你们很害怕，但是如今事已至此，千化城对我们是最安全的地方，封城不是要你们等死，恰恰相反是为了救你们。”
陆明衣站在城楼上，看见底下的人渐渐止住哭泣，抬头看上去，那个人，就像天上的神祗，不过几句话就带来了生的希望。
“血玉灵虫并非无药可救，但本王需要所有人都按照指示来行动，所有人即刻回到自己家中，一概不得外出，吃食有城防卫送到各户手里，一旦有伤寒症状立即向城防卫回报，擅自离家者，斩！”
原本失控的城市渐渐平静下来，因为封城而陷入混乱的人们也渐渐散去，持续了三天的无序终于结束了。
南果晚上与老三通电话，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果然没料错，盛元钰是个驾驭人心的高手，这样的恐慌之下，若没有那般惨烈的事件，这些百姓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心甘情愿留下的。
可如今受了这样的刺激，他站出来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人们心中的救命稻草。
“小二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千化城的大夫基本都集中在了仁心楼，但是并不是每个人的灵气控制都有她的水平，如今只有大概四个学会了确诊，她现在白天确诊夜里配药，已经三天三夜没有休息了。”
“她与阎王宗联系过没有？”
“联系了，小四说皇城那边也派了人，只是阎王宗的一念海是一个移动空间，飘忽不定。肖月牙那个人又是个对尘世之事格外没有兴趣的，所以这消息传过去不一定能那样顺利。”
南果眉头紧锁，感觉不好。
前几天谣言四起，朝堂之上必定口诛笔伐，三皇子的第一波攻击，被盛元钰今日完美反击。
如今城内，吃穿和药品是耽误之急，但重中之重，却是人。
小二就算修为再好，也是人，需要休息，需要有足够的医生跟她换班。否则往后拖下去，一旦感染到一定人数，敌方必定会控制母虫，引起所有病人大批死亡，那时盛元钰必然会背上千古骂名。
她若是三皇子，此时必要切断两条通路，一是阎王宗，二是骚扰君霆的救援物资，就算只是拖延时间，城内食物告急，一样会暴乱。
挂了电话，她又在脑中将风无涯的态度琢磨了一番，也顾不得已是凌晨，换上衣服出了院子。
定阳真人睁开眼睛，看见南果这个时候来见他，有些想不通。
“何事？”
“弟子要下山。”
定阳真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觉得你有提条件的资格？”
南果点头，“当然，咱们两个现在最多算是打个平手，你觉得你这几个月在我身上占到什么便宜了吗？”
定阳真人抬手想打人，但是一想到那日若不是她，整个琴峰恐怕都会陷入危机，又放了下来。他虽算不得君子，但是也有自己的原则，该恨的恨，该谢的谢，他定阳一向恩怨分明。
“你要做什么去？”
“三皇子如今联合妖族给六皇子下了套，千化城的疫病是他们的手笔，如今传往阎王宗的消息恐怕会遭到拦截，我要亲自走一趟。”
南果在赌，她来这里三个月，从崔光子嘴里打探了不少定阳真人的消息。这人确实是个护短的，但他不像风无涯，对权势其实并不太感兴趣，他更多的是对修炼的痴迷。
“定阳，你敢跟我打个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