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三分龙章凤姿
葬山上。
封青岩负手远望,眉头微微蹙着。
“可惜让它逃了……”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被堪比大儒级别存在的大凶惦记着,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山魂刚刚登上山神之位,恐怕难以灭掉大凶。
他收回心思,看向墓碑上那些明明不认识的方块形象文字,但心头却有几分熟悉的错觉,特别是文字的结构……
如果硬要说认识,恐怕只能认识“之墓”两个字了。
一阵后,他的目光从墓碑上移开,落在山南远处的一座城池上,该要去认识这个世界了。
不过在下山前,他还需要做些准备。
那就是采摘一些能卖的山草药,不管在哪一个世界,钱总是不可或缺。虽然山中坟墓很多,不缺王侯将相的陵冢,但封青岩并没有想过盗墓。
君子爱财取于有道。
况且,他没有山穷水尽到要去盗墓,去取不义之财。
眨眼间两天过去了。
“我该下山了。”
封青岩转身对着一直跟在身后山魂说。
虽然它已经成神两天了,但是暂时还无法化形,化形还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此时,它虽然听不懂封青岩在说什么,但是似乎感觉到了,显得十分不舍……
“天下无有不散筵席,况且,我只是下山走走看看而已。”
封青岩看到微微一笑说,接着不管山魂能不能听得懂,较为严色道:“不过在下山前,我有一句话要赠与你,希望你谨记。”
“为一方神灵,佑一方平安。”
封青岩说完就微微一礼,接着转身朝山下走去。
山魂的确听不懂封青岩说什么,但见到封青岩朝它行礼,被吓得赶紧“跪伏”下来。
在他下山时,山魂一直跟在后面。
不过让他有些尴尬的是,已经走了一天,山还没有走出去。不得已,又在山中过了一夜,吃着山魂不知从哪里偷来的烧鸡,第二天继续往山下走去。
一直到第三天上午,他才算是走出大山。
这时,他站在葬山南面的一处山头上,看到山脚处的谷口有数间大小不一的茅草屋,前面竖着一杆迎风招展的大旗,更远处还有一座充满岁月气息的城池。
当他走出大山那一刻,隐约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大山的气息。
这,或许就是圣道气息。
“回去吧。”
封青岩看了一阵,就转身对山魂说。
但他刚踏出两步,就有一阵阵眩晕袭来,整个天地旋转起来。
“我没事……”
他身子摇摇欲坠,但强撑着甩了一下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示意身后不愿离开的山魂不必担心。
稍作休息,封青岩就踩着积雪,一步步朝茅草屋方向走去,远远就听到孩童清脆的读书声。虽然他听不懂孩童在读什么,但听声音有节奏有韵律,听得出是读书声。
这是村塾?
但附近并没有村庄,只有远处有一座城池,看起来倒有可能是私人开设的学馆。
封青岩看了看,并没有走近。
他背着一大捆山药草,走过数丈长的石桥,继续朝十数里外的古城走去。路上,积雪颇厚,又背着数十斤的山草药,加上气血亏虚导致身子羸弱,一路走得很慢……
随着时间的过去,古城越来越近了。
当他带着期待走进古城时,却发现城里到处传来哭丧,整座古城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他见到不少人家都悬挂着丧幡,微微一想就明白过来。
这很有可能是恶鬼所为,心中不由叹息一声。
他一边走,一边细心观察。
例如包子铺前,无精打采的矮胖商贩一直喊两个音,这很有可能就是“包子”的读音。
接着,有满脸愁容的老妇买了十个包子,给了五枚铜钱。
这说明,一枚铜钱价值两个包子。
至于两人的对话并没有听清。
封青岩背着草药一路走去,经过三四家酒肆,屋外皆斜插着同一个字的酒旗。
这说明是一个“酒”字。
不过,在他细心观察四周时,也有不少人在看他,甚至还有好奇之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白衣如雪,飘然出尘,犹如王孙公子,本该乘坐华贵的马车,前后皆有仆人侍奉。但现在,却背着一大捆山草药艰难前行,和他翩翩公子的个人形象十分不符,想不引起别人注意都难。
随着时间的过去,街上看他的人渐渐多了。
还有妇人送上瓜果。
一辆华贵马车从街上驶过,车内贵人听闻外面的动静,就好奇掀开一侧的车帘,看到白衣如雪却背着草药的封青岩,有些诧异说:“倒有两分龙章凤姿,怪不得遭妇人围观……”
这时,贵人低声交代车旁老奴几句,就见老奴恭敬接过装着金钱的如意囊,快步朝封青岩走去。
封青岩拒绝了妇人送上的瓜果,也拒绝了车内贵人赠送的金钱。
不过在拒绝后,皆对妇人和华贵马车一礼,示意感谢。
“又增一分。”
车内贵人微微一笑,放下微掀的车帘,自语:“若天下出了‘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之人,又是何等的风采?”
接着,贵人就示意离开。
在热心人的帮助下,封青岩很快就来到一家药堂。
虽然他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也不曾发一言,但通过察言观色,顺利把山草药卖了。
虽然山中,还有不少值钱的草药,但他实在背不了了。当然,他能采到不少有价值的山草药,这主要靠山魂的帮助。
当他卖掉山草药后,街上的行人就不觉得他奇怪了。
于是他在城中继续观察……
在观察过程中,他给自己定了两个目标,一是在短时间内学会本地语言,二是迅速了解这个世界,三是学会这个世界的文字。
在经过一家酒楼时,楼上数位穿着打扮皆不凡,正喝得兴起的青少年,见到街上出尘脱俗的封青岩后,其中一名青年醉熏熏冲着封青岩大喊:“这位白衣兄台,请到楼上一聚,与吾等畅饮抒怀,陶然醉于是,不亦乐乎?”
但街上的封青岩,却似置若罔闻。
这态度让发出邀请的青年心中暗怒,不过,他更加认为,应该是对方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叫他,所以才没有回应,就忍不住又喊了一次。
可惜,楼下的白衣年轻人,却依然没有理会。
这不仅让喊话的青年怒了,更是惹得一众少年心中十分不悦,我等见你是读书人,气质不凡,才邀请你共饮抒怀。
你却视若无睹,太目中无人了。
这时,众青少年的脸有些挂不住,刚才的意兴尽阑珊,杯中酒早已索然无味。
“哼!”
喊话青年冷哼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
第006章 草堂求学
眨眼间,两三天过去了。
封青岩通过观察,已经认识数十上百个文字,也能说十数句简单的说话。还有,他隐隐发觉城中有不少人,在讨论着葬山下的草堂,似乎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开设的。
他有些好奇,就在清晨来到草堂。
一个清瘦的灰袍老人,从一间茅草屋走出来,看了看封青岩就说:“来求学的?”
封青岩听不懂老人在说什么。
而老人肯定听不懂他的话,而他所学的数十句话,似乎又用不上……所以干脆不出声,只是示意一下学堂以及自己,表示自己是来求学的。
老人皱了一下眉头,就道:“葬山书院,不问贵贱,不问贫富,若是求学,就进去吧。”
封青岩微微一礼,就朝茅草堂走去。
两丈余的草堂内,传来数个孩童清脆的读书,封青岩并没有走进学堂,只是站在草堂的窗前旁听。
草堂内。
七八名孩童正襟危坐于席子上。
讲坛上,中年先生穿着无领、巨袖、对襟、束带的灰色长袍,左手持着经书,右手附于身后。
而身后的草墙上,挂着一幅圣人画像。
“初、哉、首、基、肇、祖、元、胎、俶、落、权舆,始也。”中年先生每读一字,身前就浮现一个白色文字。
站在窗外的封青岩,惊讶之时不禁一喜,就用心跟着默读。
只是默读数遍,就把每个字以及读音记住了。
可惜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虽然中年先生逐字解释了,但他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林、烝、天、帝、皇、王、后、辟、公、侯,君也。”中年先生似没有看到封青岩般,当逐字解释并让孩童又读数遍后,就开始教第二句。
封青岩听不懂,只好死记下来。
当听了半个时辰后,他似乎发现中年先生的口音和城里人的口音不太一样。
城里的口音较为浓厚,听起来似少了两分韵味。
难道是方言?
封青岩不由一愣。
片刻后,中年先生停下授课,让孩童稍微休息一下。
孩童早已经发现窗外的封青岩,只是先生在授课,不敢东张西望。这时可以玩了,都好奇看着封青岩,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中年先生看了一眼封青岩,也没有驱赶的意思,让孩童玩了一阵就继续授课。
封青岩一直站在窗外,旁听到上午的课程结束,一礼后就回古城。
下午,他在城内继续观察,以及学习语言。
不过他在街上观察的时候,却遇到数名原本说说笑笑的青少年,见到他后就沉着一张脸,还有人对他怒眉冷哼。
这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自己进城的这几天,并没有得罪过人,就懒得深究下去,况且他还要去学习语言……
到了晚上,就把白天所学都温习一遍。
第二天清晨,他再次前往草堂,静静站在窗外旁听。
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对着草堂内一礼就离开,下午回城继续学习语言。他见中年先生依然没有驱赶的意思,疑似守门的老人亦没有理会他,于是每天清晨都准时到草堂旁听。
这让他受益匪浅。
……
雪月客栈。
“子直,可打听到那人是何人?”
那喊话青年见到房门推开,走进一大一小两名青、少年,就忍不住出声询问。
室内其他人都好奇看向两人。
年纪大的青年叫傅林,字子直,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此时却蹙起眉头摇摇头说:“打听不到什么,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倒是有几分神秘。”
“不是吧。”有少年愕然。
这时,傅林走到火盆前,烤了烤火就说:“不过我想,他很有可能和我们一样,都是冲着书院来的,倒是不知哪个世族的弟子……”
“不一定是世族啊,也有可能是士族。”那年纪较小的少年说。
“不错,我觉得也是士族。”有少年道。
傅林看了一眼两少年,冷笑一下说:“他那一份出尘脱俗,不是普通士族能够培养出来的。”
众人闻言皆有些不悦。
因为在座的都是士族,没有必要贬低自己,尽管事实就是如此。
“傅林,你确定?”
喊话青年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如果那白衣年轻人,真是哪个世族的弟子,那自己岂不是自取其辱?
士族和世族是两个阶层,平时很难玩在一起,都是各玩各的。
如果一个士族弟子,贸然进入了世族弟子的圈子,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还有可能自取其辱。
当然,凡事无绝对。
只要有才华,或有一技之长,即使是寒士,也能够在世族弟子的圈子里玩得风生水起,甚至得到大人物的青睐。
“凡事皆有例外,说不定连士族都不是,只是个庶民呢?”傅林笑了笑说。
但是,可能吗?
连那两少年都认为不太可能。
第二天早上,众人坐着马车来到草堂,远远就见到站在窗外旁听的封青岩,都有些诧异起来。
“他这是干什么?”有少年不解问。
“谁知道。”
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管。
而他们自然没有想到,被他们猜测是世族弟子的封青岩,居然是一个连字都不认识的人。
在接下来的几天来。
他们早上来草堂时,都会看到那个白衣身影,一直站在草堂窗外旁听。当上午的课程结束,和普通学子一样对先生行礼……
“他,不会是旁听吧?”有少年忍不住问。
“这是早堂,怎么可能?”
有少年大摇头,堂堂的世族弟子,怎么可能连字都不认识,还在读早堂?
早堂,既启蒙学堂,专门教幼童读书识字的学堂。
这就连喊话青年都不相信。
但在两天后,他们愕然看到那个出尘脱俗的白衣身影,居然和数名孩童一起走进早堂,跪坐下来认真听中年先生讲学。
这,让他们有种见鬼的感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他……”
一少年惊得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睛看着傅林道:“他、他,不是世族弟子吗?怎么可能还在早堂?”
傅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一个还在读早堂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份出尘脱俗?他还是不相信,其中必有误会。
“不会真是个目不识丁的庶民吧?”一少年呆呆说。
“不然呢?”
这时,喊话青年眯着眼睛看着草堂,接着对着众人大笑道:“哈哈,原来是个白丁,也配与我等共饮?”
……
第007章 圣道天下
眨眼间,又数天过去。
封青岩并不知道,自己不仅被人找回心理平衡,还被人嘲笑和蔑视了。经过十余天的学习,他可以和人简单交流了,对于他来说,凡事只要开了头,那么接下来就简单了。
他语言进步神速,一日千里。
还有,从日常观察和交流的点滴信息中,他终于窥视到世界的一角,这和他之前猜测的“圣道天下”差不多。
圣道天下,百家争鸣。
但是,这并不是他脑海中变得模糊的百家,而是掌控翻天覆地恐怖力量的百家,其中以儒、墨、法三家影响最广。
至于恐怖到什么地步,凡夫俗子哪里知道。
所以封青岩也无法判断。
不过,圣道法则可以压制神位,说明圣人是顶尖的存在,要不然如何压制神位?
接下来,他要考虑自己的路了。
诸子百家,修哪一家的学说?或者兼儒墨、合名法,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
虽然“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是杂家的特点,但杂家却以道家思想为主,对于诸子百家的兼收并蓄,又显得过于庞杂了。
而且,杂家是道家的前身。
不过,他所指的杂家,是指全才。
因为以他现在的认知来看,不管是儒、墨、法、名、阴阳等百家学说,都是有缺陷的……
封青岩摇了摇头,发现有些想多了。
这些认知都是他前世残留的记忆,毕竟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前世世界的文人,只是一个普通人,但这个世界的文人却不是。
况且,他现在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草堂。
这段时间来,他不时看到有华贵马车出现在城中,出现在北葬道,出现在草堂附近。
这些马车,自然是冲草堂而来。
封青岩如往常般,早上来到草堂认真听课,但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在草堂的四周随意逛着。
下午请来数位匠人,在距离草堂远处的山涧伐木造屋。
仅三天,木屋就造好,虽十分简陋,却有厅、室、房、厨四间。当他再购买一些生活用品后,卖药钱就所剩无几。
他不得不再入葬山采药。
其实,他木屋所在的山涧,也属于葬山所在。
山魂见到封青岩十分高兴,一直跟着不肯离开,不时指出草药所在之处……
……
“先生,冬官的楼船来了。”
守门老人来到草堂前,对着正在授课的中年先生说。
中年先生停下授课,让孩童自己温习就走出草堂,微微仰头看了一下天空。云海中,一艘巨大的楼船破开层层云雾而来,最后在星辰旗的上空停下。
中年先生一步步踏空而上。
在楼船顶层的亭子里,一个精神矍铄的白衣老人坐在茶几后品茶,亭外跪坐着数名白衣少年少女。
此时,白衣老人见到中年先生就招了一下手,笑道:“知守,来,喝茶。”
“修,拜见大司空。”
中年先生见到白衣老人微微有些惊讶。
这时,数名白衣少年少女皆站起行礼,目光灼热看着中年先生,恭敬道:“拜见安院主。”
中年先生,安姓,名修,字知守,看着少年少女点了点头,就落在甲板朝亭子走去。
白衣老人示意安修不必客气,还倒了杯茶,说:“书院就建在此?”
“是。”
安修走进亭子和老人相对而坐,欠欠身子说:“不想大司空亲来,修有失远迎。”
“建书院可是大事,老朽岂能不来?”
白衣老人一笑说,看了看安修忍不住赞道:“以文相之境,登八十一院主之位,天下几人能及?老朽有你这话,足矣。”
“大司空谬赞了,修不敢当。”安修笑言。
白衣老人只是摇头笑了笑。
两人喝了一阵茶,就飞身下楼船落在草堂。
早在他们喝茶时,就已经有数名冬官之人落在草堂,在草堂四周的山水间勘测起来。
“知守,你对书院有什么设想?”
白衣老人一边走一边说,接着眉头微微皱起来,“虽然位置尚可,但……”他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安修选择把书院在此,此处的风景实在一般……
安修微微摇头。
“我听闻,你前些日子青鸟传书,说葬山有恶鬼披麻哭丧?”白衣老人突然想起就问。
安修点点头,问:“可是有恶鬼突破了万里长亭?”
“没有。”
白衣老人说,“你所见恶鬼,多不多?”
“数千上万之数。”安修说。
“奇怪了……”
这时,白衣老人蹙着眉头,自语:“难道是藏匿着的恶鬼,都来葬山了?”接着,他有些明白过来,看向葬山说:“知守,你把书院建在此,是为了镇守葬山?”
……
山中积雪颇厚。
封青岩背着一个大竹篓,和山魂在松柏、碑林间穿梭着。
虽然他的身子羸弱,走上一段路都要休息一阵,但是心情十分不错,不时和山魂说说笑笑。
他意外发现,山魂竟然能听懂他说话。
这倒是让他有些惊讶,但山魂诞生了不知多少年,经过长年的日濡月染,能听得懂本地语言并不奇怪。
“可惜,你还不会说话,要不然可以陪我说说话。”
封青岩略微遗憾,看着黑影中隐隐出现的人影,问:“你应该快能化形了吧?”
黑影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不知你有没有名字?要不,我给你起一个?”封青岩笑了笑,见黑影又动一下,说明没有名字。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此时,他脑海突然浮现一篇祭祀山鬼的祭歌,就情不自禁念出来,念完就有些愣住了。
他沉默一阵,就看着山魂说:“名字叫‘九歌’如何?”
山魂动了一下就“跪”下。
“你……很怕我?”
封青岩说,看着山魂沉吟一下又言,“还是因为,我助你登上山神之位?倒是不必如何,起来吧。”
他还有一个原因没有说,就是他背后的鬼门。
而且,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原因。
鬼门能够压制恶鬼,甚至对大凶都有一定的影响,而山神之位的法则锁链又扎根于鬼门上,导致山魂畏惧他倒不奇怪。
山魂起来后,似乎十分高兴。
“你喜欢这个名字?”
封青岩感受到山魂的喜悦情绪就笑了笑问。
山魂动了一下。
“喜欢就好。”
封青岩说,“走,继续采药。”
……
【注】道家一词的出现,最早见过司马迁的《史记》,始于司马迁之父司马谈的《论六家要旨》,在《史记》之前的文献中,从未见过“道家”一词。
在《史记》后,才逐渐广为人知。
先秦时期的道家学说,主要分为六派,一般称为黄老学说、老庄学说、杨朱学说、老子学说、宋尹学说等。
在当时并没有道家学说的说法。
道家学说是后人所称。
其中黄老学说最盛,为田齐的治国思想,对诸子产生巨大影响。
吕不韦组织人员编撰《吕氏春秋》,就以道家思想为主干,且融合各家学说,欲以此作为大一统后的意识形态。
但后来秦始皇选择了法家思想。
还有,杂家并不是一门有意识、有传承的学派,所以并不自称为杂家,杂家是后人所称。因杂家著作皆以道家思想为主,故有人认为杂家实为新道家学派……
封青岩所说的道家,不是指道家的哪派学说,而是指后面形成的,包括道家诸派学说的道家。
第008章 八十一书院
草堂前灵水岸边。
数名跟楼船而来的少年踏着积雪四处观望,眼中都有掩饰不住的失望,内心隐隐有些后悔了。作为儒教八十一书院之一的葬山书院,和其他书院比起来,差距实在太大太大了。
这如何跟其他书院竞争?
不过,二甲十大书院并没有那么好进,特别是一甲三上书院,竞争太过剧烈了。
但是,天下书院万万千千,而儒教在册的书院却只有八十一。
所以,即使是儒教最差的在册书院,放在整个天下依然是顶级的书院,无数学子欲进而不得。
众少年一阵沉默。
“我们是冲着书院十大弟子而来,何必在意其他?”
一名年纪稍大的少年,看着众人一笑说,“如果是十大书院,天才如过江之鲫,根本就没有我们争夺的机会。虽然葬山书院新建,要什么没什么,甚至没有大儒坐镇,但正是我们的机会……”
众少年闻言,顿时醒悟过来。
“对啊。”
一少年一拍大腿道,内心隐隐有些激动起来,“如果成为书院的十大弟子,哈哈……”
“就你?”
有少女瞥了一眼那少年,根本就不相信。
即使是新建的书院,成为十大弟子依然不容易,他们能够想到来新建书院争夺十大弟子之位,其他学子同样能够想到。
恐怕在书院未定之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谋划了。
书院的十大弟子,不仅仅是一种荣誉……
“怎么了,我不能?”
那少年冷哼一声,道:“这十大弟子,我要定了。”
“呵呵,简直是痴人说梦。”那少女带着些嘲笑说,“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争得十大弟子之位,何况是你?”
“咱走着瞧。”
那少年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好了。”
此时,被他们围着的十六岁少年沉声说,看向少女带着教训的意味,道:“朱雁你少说两句。”接着看向离开的少年喝道,“刘凌你回来,一两言就被人激怒,这些年,书都白读了?”
那少年只好停下。
“其实,十大弟子能夺得最好,没夺得亦没什么。”
年龄最大的少年看了一眼,就扯开话题道,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了,又言:“其实父辈送我们进书院,最主要的是,成为安院主的弟子……”
“我听闻,安院主乃是大儒之下第一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好奇问,“这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年龄最大的少年回答,接着低声说:“我还听人说,安院主不出十年必成大儒,更有大贤之姿,要不然如何压过其他大儒,掌执在册的最后一书院?”
“大贤之姿?”
那十三四岁少年惊讶道:“齐明,你听谁说的?”
年龄最大的少年,看了一眼十六岁的少年,就笑笑不再说了。
“成为安院主的入门弟子,恐怕比成为十大弟子还要难……”那十六岁少年看着众人摇摇头说,即使是他都没有十足的信心,“即使是记名弟子,亦不易。”
……
山中,山魂带着封青岩穿梭林间。
在它的卖力下,甚至还采摘到一株年份久远的灵芝,倒让封青岩开心了一阵。
单是这株灵芝,就不枉他往山里跑一趟。
在采药间,天色渐渐黑下来。
封青岩吃了些干粮,就闭上眼睛细细回忆数日所学,接着在雪地上一笔一划温习文字……
白天继续采药。
眨眼间,又一天过去了。
当他背着满满一竹篓草药从葬山出来时,已经四天过去了。
不过,在他看到突然建得热火朝天的书院时,不禁诧异了一下,只是短短的四天而已,草堂的四周就已经大变模样。
他看了看就回到木屋,发现差点就被划为书院的范围了。
封青岩休息一阵,就背着草药前往亳城,在路上遇到好几辆马车。
在经过灵水桥时,其中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下,一个长相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掀开车帘,看着虽然背着一竹篓草药,却依然出尘脱俗的封青岩,微笑说:“兄台可是前往亳城?”
“正是。”
封青岩转身说,观察着对方。
“我亦是前往亳城,一起?”那气质不凡青年微笑邀请。
灵水桥距离亳城依然有十数里路,封青岩想了想就不矫情,微微一礼就上了马车。
再说了,他也想认识些人,交些朋友。
至于药篓,则被赶车的马夫接过。
马车内装饰朴实无华,左侧摆着一个矮几,几上放着一卷书籍,盘坐着的青年身后,还整齐叠放着数卷竹简和十数本旧籍……
“在下周昌,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青年微笑拱手行礼。
“封青岩,见过周兄。”
封青岩盘坐下来,身子前倾回礼。
“听封兄口音,是亳城人?”周昌微微有些诧异。
“算是半个亳城人。”封青岩说,接着有些好奇问,“周兄可是为书院而来?我见这段时间,有不少外来学子,似乎都是冲着书院而来,何为?”
“正是。”
周昌点头,知道封青岩是北地人后,就解释说:“在建的,乃是儒教八十一书院之一,在天下读书人心中有崇高的地位,自然会无数读书人不远万里而来。”
儒教?
八十一书院?
封青岩心中有些好奇,但没有贸然问出口。
不久就到亳城,封青岩朝周昌一礼后就转身,背着药篓往药堂走去。
马车前,周昌一直目送封青岩的身影消失才转身,走回马车坐下后叹道:“想不到小小的亳城,竟然遇到如此出尘脱俗的人……”
虽然封青岩在葬山采药数天,但他的白衣依然一尘不染。
气质依然出尘脱俗。
这一次采药,卖得了将近十两银子,其中那株灵芝就卖了七两余钱子。如果只是简单活着,足够他用三五个月,但是他有意于圣道,自然少不得文房四宝等……
即使省着用,也支撑不了多久。
在回去的路上,他有思考过钱的问题,但暂时找不到什么办法。
不知不觉就回到灵水桥,远远就看到有数百上千的匠人,分布在草堂四周的草坡、岭头、山涧、谷底等处,或是劈山取石,或是伐木搭桥,或是挖地成湖,或是填坑建楼……
有匠人以水悬测量平地,悬绳正柱,察视日影以正四方。
又有匠人于白天记日出影、日中影与日入影,夜中又以极星之位,以正景朝景夕。
书院占地数里,建有九经九纬道路。
前为门楼广场,中为各经学堂,左为诸圣之庙,右为君艺之场,后为师生房舍,其间还有无数楼台亭阁等。
这让封青岩大开眼界,心中暗暗惊叹。
……
第009章 书院四堂
草堂外。
不远万里而来的学子越来越多,有寒门学子、有士族学子、也有世族学子……
当然,也少不了北地学子。
这使原本冷清的北葬道,瞬间变得热门起来。
在灵水南北岸,虽然学子三五成群谈笑,看似乱哄哄的一片,但是乱中却有序。在寒门学子群体中,不会有士族学子混入其中,而在世族学子的圈子里,也鲜见士族学子。
一些学子经过草堂时,看到跪坐在孩童中的封青岩,都微微愣了一下。
这画面实在有些违和,总感觉那人不应该坐在里面才对。
“此人怎在早堂里?”
有诧异的学子想不明白,十分不解道:“看他白衣如雪,笔直如松,风采卓然,不可能是蒙童啊。”
“的确。”
旁边有学子点头,也有些想不明白。
“呵,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其实就是一白丁,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一青年带着些嘲笑走过来说,正是那喊话青年,“看着白衣如雪,风采照人,不过是假意撇清,沽名钓誉而已。”
几名学子微微愕然,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
“真是可恶!”
一年轻气盛的学子忍不住怒道。
“的确可恶。”喊话青年点头,说:“数日前,我与几位同是求学的好友在畅饮抒怀,此人见吾等皆是士族弟子,为了与吾等结交,就便心生一计装作路过。我等见此人似有不凡,就邀请他共饮抒怀,谁知腹中无半点墨,竟然是个斗大的字不识的庶民……”
“想不到,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那年轻气盛的少年学子,不禁瞪了瞪眼睛,好奇问:“后面呢?”
“后面被吾等揭穿后,羞辱一番就将其轰下楼。”喊话青年笑着说,“被吾等羞辱后,智穷辞屈,抱头鼠窜,那里还有半点的出尘脱俗?”
“好,就该如何!”
年轻气盛学子大喝一声,对着喊话青年颇感激说:“幸好兄台揭穿了他丑陋的面目,要不然还真被他蒙骗了。”
“在下不过是眼里揉不下沙子而已。”
喊话青年笑了笑就离开,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八极,他与你无怨无仇,你却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傅林正好在旁边看到一切,见喊话青年走到四周无人时,就快步走上去指着呵斥,“你岂能如此?”
“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而已,如何值得我造谣生事?”
被称为八极的青年,看到傅林竟然帮着外人说话,心中顿时不悦,质问:“倒是子直你,为了一个外人,竟然不顾我们多年的情分,当面斥责我?”
“正因为多年的情分,我才不愿看到你误入歧途,要不然我当场就拆穿你了。”傅林唉了口气说。
“我误入歧途?我如何误入歧途了?”
车垓指了指自己,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带着怒气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手下留情,没有当场拆穿我‘造谣生事’啊?我车垓就是一个狐鼠之徒,你傅子直是仁人君子,行了吧?”
“八极,想不到你如此执迷不悟,我实在看错你了。”
傅林看到恼羞成怒的车垓,突然生出一股陌生感,这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友吗?但是不管如何,他都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够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了。
“哼!”
车垓怒气冲冲离去。
傅林看着拂袖而去的车垓不由愣了一下。
这时他在检讨自己,或许不该直接指责,这太过伤颜面了。
……
草堂内。
封青岩跪坐在两尺余大的沙盘前,和孩童们一起认真习字,并没有理会窗外的一切。
他有前世的功底,写出来的字自然不会差。
一个上午就在习字中过去。
在儒教八十一书院中,每个书院皆设有春、夏、秋、冬四堂。
其中春堂,即是早堂,不论何人皆可免费入读,但只教最基本的读书认字,属于幼儿蒙学,且只在上午教学,每人只能读一年。
这也是封青岩不仅没有被赶走,反而进入了早堂的原因。
至于夏堂,也属于蒙学,但较于春堂稍难一些,主要还是读书识字,需要学子送上束脩方可进学。
而秋堂,属于少年学,主学诗、书等较易的经典,需送束脩。
冬堂,主学仁义礼,需送束脩。
书院开设春夏秋冬四堂收四方学子,主要以示儒家有教无类,只要肯虚心向学,一律谆谆教诲。
不过,春夏秋冬四堂,并不是开设在书院内,而是开设在书院外,只是书院的附属而已。
而四堂的学子,并不属于书院的弟子。
封青岩从早堂出来,就感受到一些少年学子对他指指点点,似乎诧异他都成年了还在早堂认字。
他没有理会,朝自己的木屋走去。
在回到木屋时,却看到木屋前恭敬站立着一木讷汉子和一左顾右盼妇人,年纪皆在三十出头的样子。
在封青岩诧异之时,就见妇人示意一下木讷汉子。
但汉子抓耳挠腮不敢上前,妇人只好走前两步,小心翼翼问:“敢问郎君可是贵舍主人?”
“正是在下寒舍。”封青岩有些疑惑。
“敢问郎君尊姓大名?”那妇人又问。
“敝姓封,名青岩,不知二位找在下何事?”封青岩一边打量一边问,心中更加诧异了。
“婢子张氏与良人陈牛拜见郎君。”
妇人拉着木讷汉子一起跪下行礼。
封青岩愕然不已,赶紧走前两步扶起两人,解释说:“二位快请起,怕是二位认错人了。”
“若郎君为此贵舍主人,尊姓为封,就不会错了。”妇人说。
此时,封青岩皱起眉头,心中更加不解了,说:“在下倒是此寒舍主人,也姓封,但是在下与二位素不相识,其中,是否有误会?”
“请郎君知道,婢子和良人为亳城清白人家,婢子为厨娘,良人为车夫……”妇人缓缓讲述起来,“昨日城中有贵人出重资,让婢子照顾郎君起居饮食,让良人为郎君驱车引路……”
……
第010章 恶鬼敲门
“二位可知是哪位贵人?”
待妇人说了前因后果后,封青岩好奇问。
“婢子不知。”妇人摇摇头,说:“那位贵人并没有当面,只是由一老丈出面,说前往此处有一木屋,木屋主人姓封等等。”
“所以,婢子就与良人早早在此等候。”
妇人在说话时,木讷汉子在旁边猛点头,表示是真的。
“那老丈相貌如何?”封青岩又问,在妇人大概描述一下后,他就想到第一天进城时,那位送上如意囊的老奴,与妇人的描述十分相似,几乎肯定是同一人。
而那位出资的贵人,自然是车中的那位贵人。
至于这位贵人,又是何人,当时封青岩认为两人的交集仅止于街上的一礼后,就没有去打听。谁想到,那位贵人不仅没有忘了自己,现在还资助自己一名厨娘和一名车夫,以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
两人素昧平生,对方却二次帮自己,封青岩心头十分感激。
“贵人的好意,青岩心领了,二位还请回吧。”
封青岩沉吟一阵,就对二人微微一礼,道:“还请二位代青岩谢过那位贵人,说青岩未立尺寸之功,不敢受其禄。”
“啊,回去?不不……”
汉子听到顿时急了,可是又拙口笨腮,不由抓耳挠腮。
“郎君,婢子可是收了贵人的资产,并承诺与良人好好侍候郎君的饮食起居。”妇人倒是不急,停顿一下又说,“郎君乃读书人,当知仁义礼智信之重,难道郎君要陷婢子与良人于不义,从此违信背约,成为言而无信之人吗?”
封青岩不禁有些诧异起来,这妇人口齿真是普通人家?
“若婢子与良人就此下山,试问天下谁又敢用言而无信之人?”妇人带着些幽怨,看着倒有几分风韵,“婢子家中不仅有双亲要孝,也有三幼儿嗷嗷待哺,若婢子与良人因失信不得再用,又如何养家糊口?敢问郎君,可是要陷自己于不仁?”
封青岩闻言不由一笑。
这妇人的口齿,不仅条理清晰,还善于诡辩。自己用不用人,与他们失信与自己不仁,又有何关?
不过,倒是没有跟妇人争辩。
一个厨娘与车夫竟有如此信诺,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时,如果自己再拒绝,反倒是有些矫情了。
“那位贵人说,若郎君想要报答,只需考进书院,成为书院的十大弟子即可。”
妇人想起什么就赶紧说出来。
“十大弟子?”
封青岩有些疑惑,接着点了点头,朝亳城的方向一礼,说:“青岩必成书院十大弟子。”
“那郎君……可是应下了?”妇人稍微松了口气。
“那就有劳陈娘子和陈郎二位了。”封青岩说完就朝两人微微一礼。
“不敢不敢。”
两人见到连连摆手躲开。
“封郎君,一日两食还是三食?”
陈娘子迟疑一下就问,现在北地的百姓还是一日两食,但有些大户人家已经一日三食了。
“一日三食。”
封青岩还没有说话,倒是被木讷汉子抢着说了。
“我是在问封郎君,不是问你。”陈娘子白了一眼木讷汉子,就再次看向封青岩。如果一日三食,岂不是要多做一次?她倒是想封青岩一日两食,省下自己不少功夫……
封青岩看了看木讷汉子。
这时,木讷汉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有些结巴道:“郎、郎君身子弱,还、还要读、读书……”
封青岩愣了一下,就缓声说:“不用急,先深吸一口气,慢慢说。”
木讷汉子照做,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就说:“郎君身子虚弱,还要读书,十分耗神,所以要多食一餐。”
“谢过陈郎关心。”
封青岩一笑,就对陈娘子道:“就按陈郎所说,一日三食吧,膳食时间大概在辰初、午正、酉中,至于口味,清淡些即可,量不宜过多。”
封青岩说完,就掏出一块大概一两的银子交给陈娘子手中,交代说:“若不够了,告诉我,就从明天开始。”
那位贵人,只是付了厨娘和车夫的工钱,至于封青岩的日常起居,还是需要自己出钱……
陈娘子点头接过,就带着汉子收拾起来。
其实木屋很干净,根本就不需要他们收拾,但这是一个态度……一阵后,木讷汉子突然想起什么,就匆匆跑出去。
陈娘子不由一愣,就连忙喊起来。
木讷汉子猛然醒悟过来,似乎把婆娘一个人扔在此十分不妥,就跑回来把陈娘子接走……
封青岩吃了些干粮,就在书房内看书。
这些书,有的是从亳城书店买来,有的从安先生手中借来,都是烂大街的简易读物,他读起来并不困难。
不知何时,他听到外面传来异响,走出去一看,正见到木讷汉子拿着一柄锄头在开路。
从草堂到木屋,只有一条崎岖小路,马车根本无法通过。
因此只能开路了。
……
夜色下。
亳城十分安静,百姓早早就入睡。
一些外来求学的学子,虽然欢聚在一堂,但未到子时就相继散去。毕竟天色寒冷,不宜熬夜,以免感染了风寒。
雪月客栈。
车垓一身酒气,醉熏熏走回房,倒床就蒙头大睡。
“笃笃——”
不知道何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车垓正睡得迷迷糊糊,见有人打扰自己的清梦,十分不悦问:“谁啊?”
但门外没有回应,继续在敲门。
“谁啊?”
车垓又问,心头有些怒火起来,“三更半夜,敲什么门?”
“笃笃——”
敲门声继续响着。
车垓见外门还是没有回应,勃然大怒起来,冲着房门大喝:“滚!”
“笃笃——”
敲门声并没有停下。
这时车垓怒火冲天,跳起床就朝房门冲去,猛然打开房门,但门外并没有人,骂了一句继续回床睡觉。
“笃笃——”
但在他刚要睡着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车垓怒气冲冲跳起床找开门,但门外还是没有人,大骂哪个缺德鬼。又一次要睡着时,“笃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但是开门后依然没有人。
“哼!别让我抓到你,要不然给你好看!”
车垓上床假装睡觉,接着偷偷爬起床,守着房门一侧的窗户。
“笃笃——”
没多久,敲门再次响起。
而车垓透过微微打开的窗户,看到敲门的“人”时,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眼里出现惊恐之色。
“恶、恶鬼!”
……
第011章 先生请留步
“笃笃——”
门外,面目狰狞的恶鬼一直在敲门。
窗后,车垓惊恐无比,被吓得一动不敢动。
那“笃笃”的敲门声,如何催命符般击在心脏上,令他头皮发麻得如同炸开般。接着,看到恶鬼竟然慢慢扭头,朝他看来,那冷冽而邪恶的目光,让他如掉万年冰窖般,浑身冻住无法动弹。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车垓瞪着惊恐的眼睛,内心呐喊起来,但恶鬼却猛然朝他扑上来。
“救命啊——”
车垓挣扎大喊,声音划破夜空。
“八极!”
一个焦急喊声传来,正是住在同一间客栈里的傅林,听到车垓惊恐的救命声,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冲出去,就连房门都被他撞破了。
他冲到车垓的房前,焦急大喊:“八极,八极……”
但房内没有回应,他就一下子撞破房门冲进去,扫视四周就看到车垓倒在左侧的窗下,不知是死是活。
“八极?!”
傅林心中一颤,就冲上去抱起车垓,发现并不是死,整个人松了口气坐下。
这时,客栈里不少学子被惊醒过来,特别是和车垓一起求学的朋友,都已经跑到车垓房间来了。
“子直,这是怎么回事?”有少年疑惑问。
“八极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他喊救命……”
众人七嘴八舌问着。
傅林把晕厥的车垓抱到床上,对着众人摇摇头,说:“我撞门进来时,八极已经晕倒在地上了。”
一阵后,车垓悠悠醒转,见到床前转着熟悉的面孔,才知自己没有死。
“八极,刚才怎么了?”有少年问。
车垓缓了口气,带着些惊恐说:“刚刚有恶鬼敲门……”
“恶鬼敲门?”
“这不可能,城里怎么会有恶鬼?况且,城北可有安院主坐镇,哪个恶鬼不长眼睛,敢跑到城内害人?”有人立即反驳,根本就不相信,问:“你是不是看错了?”
“如果真有恶鬼跑到客栈来,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车兄,肯定是你看错了。”
不论车垓怎么解释,众人都不相信有恶鬼。
先不说,这是在城内,外加安院主坐镇等,就说车垓所言的“笃笃”敲门声,他们就没有听到。
按理来说,那“笃笃”的敲门声不小,两侧的房间肯定能够听到。
但是,住在车垓两侧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
众人见车垓无恙,安慰一声就纷纷离开,毕竟天还没有亮……
“子直,你不信我?”
傅林并没有离开,而是陪着车垓坐在小厅。
这时,傅林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看着脸色苍白的车垓,说:“八极,可能是你喝醉了。”
“喝醉?”
车垓怒而笑,接着却突然平静下来说:“现在想想,的确是我看错了。”
“这门……”
傅林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被自己撞破的门,说:“待天明,再让店家来修理,今晚只能将就了。”
他一边说一边站起来,迟疑一下又言,“八极,早点休息吧。”
车垓点点头。
但他却坐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门口,内心隐隐害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那恶鬼就再次来敲门。
看错?
他起初以为,自己可能真的看错。
正如他们所说那样,城里怎么可能有恶鬼?况且,安院主还在城北不远坐镇,哪个恶鬼不长眼睛跑来城里?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恶鬼真的在敲他的门……
至于他没有死,是恶鬼无法扑进墙内,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还有,他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只要他开门,那恶鬼就能够进来……
但是,为何其他人没有听到敲门声,也没有感受到恶鬼?
车垓心有余悸,一直坐到天亮才敢睡下。
……
清晨,山涧。
封青岩天亮即醒,洗漱一翻就到书房看书。
不久后,陈牛就赶着马车,带着陈娘子和食盒来到木屋。
“封郎君,早膳送来了。”
陈娘子提着食盒下车,站在门口说。
封青岩闻声从书房出来,对着两人微笑点一下头,就见陈娘子微微一礼走进客厅,把做好的早膳一一摆在桌子上。
“封郎君,早膳还热着。”陈娘子退到一旁说,“若有不合口味,又或想吃什么,可先与我说。”
封青岩点点头就坐下吃。
“很合我口味,如果再淡一些就更好。”
封青岩吃了一阵,感觉味道还不错,就对陈娘子说。
“婢子记下了。”这时,陈娘开始收拾打扫起来,片刻又问:“封郎君,可有衣物要换洗?”
“衣物我自己洗就行了。”封青岩吃完离桌。
“那怎么行?”
陈娘子正要收拾碗筷,闻言就连连摆手,说:“封郎君乃读书人,岂可如女人般去洗衣物,这会被人笑的。”
“也行。”
封青岩想了想说。
“封郎君,可是要去书院了?”
一直在屋前候着的陈牛,这时走上台阶询问。
封青岩看看天色,亦不早了,就点头,在陈牛的引领下走上马车。虽然马车朴实无华,却擦洗得十分干净,车内还铺上厚厚的垫子……
不久,马车就在草堂前停下,守门老人有些诧异看着封青岩。
“见过白侯先生。”
封青岩一礼后,就朝早堂走去。
白侯乃守门老人的姓,至于名什么,是否有表字,封青岩就不得而知。老人除了喂喂那头青牛,以及教教几个孩童打拳外,就一直坐在他的茅屋前磨破柴刀。
平时很少说话。
这时早堂还空无一人,封青岩就在沙盘前跪坐下来,一个个字默写起来,迅速快到有些让人看不清。
还是识字不多啊。
这是他不得不来早堂的原因。
不久,几个孩童就吵吵闹闹走进来……
眨眼间,一个上午过去。
草堂外,或者灵水河岸边,依然有不少学子在围观冬官匠人建书院。也有不少学子,注意到封青岩的存在,疑惑弱冠之年了还混在蒙童中……
“先生,请留步。”
在安院主正要走出早堂时,封青岩迟疑一下道。
安修停下转身,有些诧异看着一直安安静静的封青岩,好奇说:“青岩,何事?”
“可否请先生,将《雅经》用雅语都读释一遍?”
封青岩身子前倾拜下道,内心有些担心安院主拒绝,“现在先生授课进度,于青岩来说太慢了。”
早堂免费入学,也说明教习教什么,你就只能学什么。
而《雅经》,即辞书,雅正之言解释古词古义,乃读书人诗经、通经的重要工具书。全书收录词语八千有余,可分为释诂、释言、释训、释亲、释宫、释器、释乐、释天、释地、释丘、释山、释水、释草、释木、释虫、释鱼、释鸟、释兽、释畜等篇。
一般人学习《雅经》可以博物不惑,多识鸟兽草木虫鱼之名,以及增长各种知识。
但于封青岩而言,主要是为了识字,以及学雅言。
……
第012章 谁在害我
雅言,乃周天下的正音。
虽然各诸侯国方言不同,但官方交往,文人讲学,祭祀活动,皆使用雅言。
子曰: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所以,作为一个读书人,学雅言是必需的,要不然无法与人交流。虽然封青岩之前所学的本地语言,即亳城北地言,跟雅言算是较为接近,只要说慢说清,别人大部分都能够听懂。
但是,北地言口音浓重,越北就越浓重,一说快,别人就听不懂了。
一个读书人不会雅言,算是读书人吗?
这会被人嘲笑的。
“以你的学习能力,的确是太慢了。”
安院主点点头,沉吟一下又说:“从明天起,天色发白即来学堂,我每天教你一篇。”
“谢过先生。”
封青岩闻言大喜,连忙行礼感谢。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安院主摆摆手就走出学堂。
……
子时,亳城雪月客栈。
睡得迷迷糊糊的车垓,再次听到“笃笃”的敲门声,瞬间就清醒过来。
又来了?
车垓心头大骇,脸色有些苍白起来。
“笃笃——”
敲门声一直在响着,如同催命符击在心头,吓得他缩在床头一动不敢动。但见恶鬼一直在敲门,并没有破门而入,让他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接着壮胆起床,蹑手蹑脚来到窗后,偷偷打开一条缝,看到正是昨夜那呲牙咧嘴的恶鬼。
那恶鬼似乎发现动静,就缓缓转头看向他。
“啪!”
车垓害怕得猛地关窗。
这时,恶鬼竟然走过来敲窗……
“子直,救我。”
车垓总感觉,那恶鬼最终能够破门或破窗而入,心中惶恐之时不由大喊起来。
“八极?”
傅林听到猛然跳起床,往车垓的房间冲去。
这次没有撞门……
“八极,怎么了?”傅林焦急敲门。
“那恶鬼又来了。”车垓心有余悸说,并没有立即打开门,仔细辨认一阵方打开门,“你还是没有听到敲门声?”
傅林摇摇头,但见车垓脸上的惊恐之色,不该是假。
这,又是何故?
客栈内,一些与车垓有交情的学子,闻声纷纷赶来,但见车垓又说什么恶鬼敲门,就摇头纷纷离去了。
片刻,房内只剩下车垓和傅林两人。
“我感觉,有恶鬼在针对我。”
车垓沉默一阵说,“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是,恶鬼是什么?你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并不奇怪……”
傅林皱了皱眉头。
他倒是知道恶鬼是很诡异,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根本不是普通鬼怪能够相提并论。但是,他并没有见过、接触过恶鬼,对于恶鬼的认识皆来自书上。
况且,恶鬼乃是文士级别的存在,一个小小的文童遇见恶鬼,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车垓所说是真,那恶鬼为何只是敲门?
而不是直接破门害人?
“恶鬼针对你?”
傅林想不明,疑惑说:“你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如果恶鬼真是在针对你,这说明……你得罪了它。”
“我得罪恶鬼?可笑!”
车垓冷笑,紧皱眉头说:“再说了,恶鬼祸害苍生,涂毒生灵,人人得而诛之!我得罪它,又怎么了?”
“八极,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林愣了一下,自己的话让车垓误会了,连忙说:“我的意思是说,找到恶鬼针对你的根源,恐怕才能够解决问题。”
车垓沉默着,在想自己是不是得罪过什么。
“我们感受不到恶鬼的存在,恐怕就连文士都束手无策,只有请文相出手才行……”
傅林沉吟一下又说。
但是,他们两个小小的文童,如何请得起文相出手?
“请文相出手?”车垓愕然。
“如果请文士,不一定能够解决。”傅林沉吟一下说,“我们感受不到恶鬼的存在,说明不是普通的恶鬼,有可能是猛鬼,甚至是凶鬼……”
“怎么可能?”
车垓紧皱眉头,说:“我只是小小文童而已,怎么会有猛鬼、凶鬼针对我?”
“的确有些古怪。”傅林同样想不明,想了想就说:“如果明夜恶鬼再来敲门,我就与你一起请安院主出手。”
“安院主会出手吗?”
车垓有些担心,毕竟安院主乃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身份尊贵无比,岂是一个小小文童能请得动的?
“总得要试试。”傅林说。
……
山涧。
天色未亮,封青岩就起床洗漱,接着摸黑前往草堂。
他来到草堂时,东边的天色才微白,却看到安先生早已经站在草堂前。
“先生。”
封青岩上前行礼。
安修点点头,就走进早堂在讲坛坐下,待封青岩跪坐下来,就道:“雅者,得体、得度、得当是也。”
安修说完一个字,身前就浮现一个白色微亮的字。
“雅言有八音,取法于《易经》八卦,分为阴阳;而阴阳再分平、上、去、入四声,即是阳平、阳上、阳去、阳入、阴平,阴上,阴去,阴入。”
“平声平道莫低昂,声音响亮而舒长;上声高呼猛烈强,上扬而重浊;去声分明哀远道,声音轻尖而尾长;入声短促急收藏,声音极轻,并迅速收起……”
封青岩一边听一边学,而安修不时纠正他的发音。
时间过去得很快,转眼间就天色大白,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
“今天就到此,晚上再温习一下。”
安修站起来说。
封青岩恭敬一礼,目送安修离开,接着回自己的木屋。待吃完送来的早膳,就乘着马车又来到早堂……
当他从早堂出来,看到外面不少学子对他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一些少年对他露出厌恶的神色。
封青岩蹙着眉头看了看,得罪人了?
“看着白衣如雪,倒有几分风采,谁知却是个厚颜无耻的盲流之辈。”有人对着封青岩的背影摇摇头说,“倒是可惜那一身好囊,实在暴殄天物啊。”
“这样的人就该赶出去,岂可留他玷污书院的圣洁?”
“不过是沐猴而冠,大家不必介怀。”
不过两天间,封青岩就在诸多学子中,隐隐感受到一股针对他的恶意,甚至还有年轻气盛的少年对他破口大骂。
可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犯众怒了。
既然自己没有犯众怒,那么就有人在害他。
是谁在害我?
封青岩蹙着眉头,如果没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不可能在学子中形成一股针对他的恶意。
哼!
……
第013章 请安院主出手
午后山涧,寂静无声。
封青岩盘坐在木屋不远处的雪地上写字。
一尘不染的白衣,如雪般,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显得飘然出尘。
前些日子,在亳城的街上,有数名学子与他擦肩而过时,似乎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恶意。
这或者是源头。
而害他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或者其中一两个。
但是,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双方没有任何交集,为何会对他有莫名的恶意?
他原本柔和的目光,渐渐变得冷冽起来。
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封兄。”
周昌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封青岩收回思绪看去,正好看到周昌一脚深一脚浅走来,后面还跟着之前见过的中年马夫。
片刻周昌就走到,环顾四周后说:“这个地方的确不错,幽静,适合读书,封兄不介意我在旁边建一座茅屋吧?”
“岂会介意?”
封青岩站起来,笑说:“圣道上有周兄与我为伴,自然是欢迎至极,求之不得。”
“那就说定了。”
周昌爽朗说,接着想起什么,又言:“这两天,我听闻一些关于封兄你不好的谣言,不过封兄倒是不在介怀,谣言始终是谣言,并没有多少人信……”
封青岩突然有些明白周昌的意思,就微微一礼说:“谢过周兄。”
虽然短短数天,但是周昌锦心绣口,又谈辞如云,用才华赢得诸多学子的敬服。不论是世族学子,还是寒门学子,皆对他推崇备至,差点就唯他马首是瞻。
况且,周昌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又是王城的王孙公子。
这让学子对他更加推崇了。
只要他和封青岩住在一起,又或两人同行,对于封青岩的谣言则不攻自破。
“举手之劳。”周昌笑了笑说。
……
夜色下。
雪月客栈,车垓如临大敌般,整个人坐立不安。
“八极不用担心,事情或许没有你想象严重。”傅林在天黑后一直陪着车垓。
车垓摇摇头,心里越来越不安。
“要不,去我的房中?”傅林灵光一闪提议说。
车垓闻言倒是眼前一亮,但是……他沉吟一下就摇摇头,说:“恶鬼乃是针对我而来,我岂能因己而置你于险地?如果……”
“如果恶鬼并不是针对你呢?”傅林打断说。
“不是针对我?”
车垓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愕然说:“子直,你是说,恶鬼有可能是针对这房间?这房间,有问题?”
“试一试不就知道?”
“那……好。”
车垓十分心动,根本无法拒绝。
这时两人立即转移,并没有放松警惕,但车垓心中的不安,随着夜色越深越不安了。
在子时后,车垓脸色微白,满头冷汗。
“八极——”
傅林见到车垓满脸惶恐,不由轻声呼唤一声。
“它、它又来了。”
此时车垓躯体猛然一颤,眼中露出极度的惊恐,指着房门慌张说:“子直,你听到了没有,它又在敲门了。”
傅林愕然,门外哪有什么动静?
“它、它撞门了,它要撞门进来了。”车垓被吓得心胆俱裂,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整个人抖似筛糠。但是,此时他却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似乎门外的恶鬼生气了。
这有些像手下办事不力,主人生气,于是手下发狠……
现在恶鬼就有些像发狠了。
“子直,怎么办?它快要撞门进来了。”车垓已经被恶鬼吓得惊惶失措,六神无主了。
傅林大皱眉头,就想去打开门看看。
“不要!”
车垓大骇,道:“子直,千万不要开门,一开门,我必死无疑。”
傅林只好停下,蹙着眉头不解说:“八极,可是门外什么都没有啊,是不是你的幻觉?”
车垓连连摇头,说:“不是幻觉,不是幻觉。”
“看来只能请安院主了。”傅林沉默一下说,接着问:“这门……还能支撑到天亮吗?”
“不知道,它撞门撞得很厉害,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车垓惴惴不安说。
“那我现在去请。”傅林说。
“可是,不能开门啊。”车垓说,“只要一开门,它必定趁机而入。”
“之前,好像只要我们出现,恶鬼就走了?”傅林问,“我先叫醒他们,试试能不能惊走它。”
“好。”
一阵,就有数名学子闻声赶来,但门外的恶鬼不仅没有被惊走,反而撞门撞得更加剧烈了,吓得车垓连连大喊不要开门。
“恶鬼?哪有什么恶鬼?”
“连续三天了,你当吾等是傻子不成?”
虽然傅林相信车垓,但是他们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有人忍不住对车垓破口大骂。
傅林出不去,其他又不肯帮忙,就无法请安院主出手。
砰!
砰!
门已经摇摇欲坠,支撑不了多久。
车垓头皮如同炸开般,对着傅林喃喃道:“子直,门快要破了,怎么办?”
傅林感觉自己帮不上忙,此时惭愧无比。
“快天亮了,只要天亮就没事了。”他只好安慰说,的确快要天亮了。
不久,终于天亮了。
门外恶鬼始终无法破门而入,似乎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挡了它,最终只能悻悻而去。
但门内的车垓,却如烂泥般瘫软在地上。
“子直,它今晚必破其门,我必死无疑。”车垓爬起来目光无神说,不知道恶鬼为何要找上自己,自己又何时得罪了它。
“八极,我们去找安院主,安院主必定可以镇压恶鬼。”傅林拉着车垓走出房门,接着乘坐马车前往早堂。
这时天色刚亮,北葬道十分冷清。
马车过了灵水桥就停下,傅林拉着车垓走到一茅屋前,对着磨破柴刀的老人说:“老先生,请问安院主何在?弟子有急事要拜见安院主,还望老先生告之。”
“先生在早堂。”
老人抬头瞥了一眼两人说。
两人一礼后就匆匆走向早堂,走近一看却愣了一下,想不到安院主居然给人单独授课。
这让他们羡慕无比。
是何人如此幸运,得到安院主的青睐?
“哼!”
当看清是何人时,车垓却大为不爽,心中不由冷哼一声。
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却能如此出尘脱俗,如不食人间烟火般,现在又得到安院主的青睐,这让他大为妒忌。
为何不是自己?
……
第014章 鬼神庇护
草堂前。
虽然傅林和车垓内心颇急,但安院主在授课,只能静静等待。
大概过了两刻余时间,安院主终于停下授课,两人见到连忙走前两步,恭敬行礼说:“傅林(车垓)拜见安院主。”
这时,封青岩正从草堂里出来,见到是他们就忍不住打量一下,并对他们两人微微点头示意。
傅林点头回礼,而车垓却当没看到。
封青岩不由眯了眯眼睛,再次打量车垓……并没有多言就离开,但躲在背后造谣生事之人,很可能就与此人有关。
安修走出来看着两人说:“你们何事?”
车垓看了一眼傅林,示意傅林帮他把事由讲述清楚,傅林并没有拒绝就讲述起来。
安修听完有些诧异,说:“半夜鬼敲门?”
“不错,但奇怪的是,除了八极一人外,客栈内众多学子皆没有感觉到,也没有听到什么敲门声。”傅林有些疑惑说,“请问安院主,这是何故?”
车垓有些紧张看着安修,也期待着答案。
“若半夜有恶鬼敲门。”安修看了看车垓就说,“平生必有亏心事。”
“啊——”
傅林愣了一下。
车垓更是目瞪口呆,况且此话为安院主说出来,顿时让他惊惶失措,脸色刹那间惨白起来。
像安院主这样名满天下的名士,一个句话就可毁掉一个人。
如果此话传出去,恐怕天下再无人敢收车垓为弟子,也不会有哪间书院会让他入读……
他的一生,几乎毁掉了。
这时他害怕得连连否认,差点就哭出来,说:“没、没,我、我没做亏心事,安院主,我没有做亏心事……”
“若你没有做亏心事,那就是得罪人了。”安修沉吟一下又言。
“对对,我肯定是得罪人了,我肯定是得罪人了。”车垓如同救命稻草般连连说,希望安院主能够相信他的话。
傅林心里同样松了口气。
如果安院主定言车垓做了亏心事,没有德行,恐怕没有人再救得了他……
“安院主,虽然八极得罪人了,但恶鬼怎么会针对他?恶鬼乃不可名状,暴戾恣睢的存在,应该没有人能够驱使啊。”
傅林有些不解说。
“虽然恶鬼没有人能够驱使,但是恶鬼却有可能主动去帮人。”安修说。
“恶鬼怎么会主动帮人?”
傅林和车垓听到都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这个天下,有些人因为一句话,因为一个举动,又或因为德行,甚至是恶行,种种无法说清、不可理解的原因,皆有可能得到鬼神的青睐或庇护。而得到鬼神庇护的人,凡有人对他心生恶意,必会遭到鬼神的警告、惩罚,甚至是索命。”
“鬼神庇护?”
傅林和车垓都有些傻眼了。
“当然,鬼神并不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得到鬼神的庇护,并不等于从此高枕无忧。也有可能,因为一句话,一个举动,鬼神就弃你而去。而且,大部分鬼神接近人,皆用心险恶,阴险狡诈……”
“不需要羡慕,且,我儒家诸圣可镇压一切怪力乱神!”
“安院主,那、那我怎么办?”车垓稍微松了口气说,幸好鬼神并不会庇护一辈子。
“认错,道歉,取得事主的谅解,鬼神自然会退去。”安修说。
“可、可是,我不知道我得罪谁啊,这、这……”车垓愕然说。
“你真不知?”
安修颇有深意看着车垓,说:“那问问自己的内心。”
这时,傅林倒是想到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接着有些好奇问:“安院主,如果得罪的人恶贯满盈,暴虐无道,这,又该如何办?如此罪行累累的人,又岂能去道歉?”
“那就镇压!”安修淡然说。
当车垓想再说什么时,安修已经离开了。
“子直,安院主是什么意思?”车垓有些焦急问,如果子时前还没有解决,恐怕……
“认错,道歉,取得事主的谅解。”傅林说。
“我真不知道我得罪谁了啊,又如何认错道歉?”车垓有些恼怒道,“况且,正如你所说那般,我得罪的人恶贯满盈呢?难道这些年的圣贤书白读了?又岂对得起我们读书人的身份,心中的仁义?”
“八极,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逃避了。”傅林叹口气说。
“子直,我真不知道啊。”车垓恼火说。
傅林皱着眉头,迟疑一阵说:“八极,难道你真的忘记了,你前两天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的事了?”
车垓闻言目瞪口呆,有些不相信恶鬼上门是因为这事,不由辩解说:“我只是说他两句不是而已,他如何能这样?可恶!”
“这可不是两句普通的不是,而是有可能毁了他一生的不是。”傅林摇摇头说,“流言蜚语甚于刀枪,杀人于无形啊。八极,就是因为你的两句不是,现在众多学子皆对他恶言相向,隐隐逼其离开书院……”
“我、我……”
车垓顿时哑口无言。
但想了想后,他心中虽有羞愧,却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大过错,自己只是说封青岩两句不是而已。
又不是自己对他恶语相向,这关他什么事?
况且,自己也没有想过,以流言蜚语毁掉对方一生。
他只是纯粹不爽而已。
但是,却因自己的两句不是,对方却想要了自己的命,他想到此就愤愤不平。如果不是安院主点醒,恐怕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糊里糊涂就被人害死而不自知。
所以,到底是谁的错?
为何要我认错?
车垓勃然大怒起来,让一旁的傅林愕然不已。
“八极,怎么了?”
傅林疑惑问,并不知道车垓内心在想些什么。
“哼,明明是他有大错,凭什么让我去认错,让我去道歉?”车垓怒气冲冲道,“该是他向我认错,向我道歉,才对。”
“他有大错?怎说?”傅林诧异问。
“哼,我只是说他两句不是,他却想要了我的命……”
当车垓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让傅林目瞪口呆起来,不愕然看着对方顿时变得丑陋的嘴脸。
当车垓说完,他不禁勃然大怒,直指其名大骂:“车垓,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明明是你心生妒忌,在人后造谣生事、毁人名誉。现在不仅不知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卸得一干二净,还诬陷别人要害你,让恶鬼上门索命,你还知不知廉耻啊?”
车垓被傅林的勃然大怒吓了一跳,但听到傅林直指其名大骂,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我羞于与你为伍!”
傅林拂袖而去。
……
第015章 自有天帮
清晨,山涧。
封青岩回到木屋不久,周昌就乘着马车到来,后面还跟随着数名匠人。他下车跟封青岩打了声招呼,就在四周来往走动去选址,一阵后就让匠人破土动工……
他的茅屋建在木屋不远处,大概有二十余丈的距离。
“记得把路给修了,最好铺上青砖或石板,要不然下雨天就无法走。”周昌回到木屋时交代车夫说。
这时,他走上木屋的台阶,喊道:“封兄,早堂快要开讲了。”
“来了。”
封青岩从书房出来。
“走,坐我马车,一同去草堂。”周昌拉封青岩的手,颇为亲近的样子,“来亳城有数日,却还没有去聆听安院主的教诲,实在是不该。”
“周兄亦去早堂?”封青岩诧异问。
“为何去不得?”周昌一笑反问,“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封青岩不由笑了笑,就坐上周昌的马车。
不久便到了草堂前,两人下车一同走进早堂,此时草堂还比较冷清,待数名孩童来了才热闹起来。
孩童瞪着眼睛好奇打量周昌。
周昌一一点头示意。
随着时间的过去,草堂前和灵水河两岸,又来了不少从亳城赶来的学子。
“咦,昌隆怎坐到早堂里?”
有眼尖的学子,看到早堂里不仅有封青岩,还有从王城来的王孙公子周昌,这让看到的学子十分诧异。
周昌,名昌,字昌隆。
而且,还看到周昌和封青岩颇为亲近,这让他们更加诧异了。满腹经纶,才学过人的周昌隆,怎么和一个目不识丁的庶民亲近,甚至同席而坐?
如果只是目不识丁,倒是没有什么,不亲近就行了。
但是,那人德行有亏啊。
同席而坐,岂不是……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信车垓之言,有恶言相向的,其实也有如车垓那般,嫉妒封青岩的出尘脱俗,颇有见不得人好……
待上午的授课结束,一堆学子就聚在早堂前。
“昌隆,怎么坐到早堂里?”一个学子十分好奇问,虽然他们十分敬重安院主,但是不必坐到早堂里聆听教诲。
“对啊周兄,怎么跑到早堂里去了?”
“周兄,我听闻此人德行有亏,不要被其外表蒙骗了。”有人指着封青岩说,提醒周昌不要交友不慎了。
“我也听闻,说此人表面自命清高,实则是阿谀谄媚,不过为攀交士族、世族子弟而已。”又有人站出来摇摇头说,其意也是为了提醒周昌不要被骗了。
周昌闻言赶紧伸手压压,说:“诸位的好意,昌实在感动。不过,诸位却有所不知,封兄并不是什么德行有亏,又或阿谀谄媚之辈,实是有小人恶语中伤,以毁封兄的声誉。”
众学子一听顿时炸开,大怒不已,实想不到己等竟然被小人利用了。还自诩是读书人,明事理,辨是非,知善恶,却看不破一句流言蜚语……
这实在让他们愧疚不已。
“原来如此,在下早就觉得有问题了,要不然短短几天,怎会有一股恶言针对封兄?”有人恍然大悟说。
“我就说过,必有人造谣惑众。”
有些学子纷纷说着,说自己早已经看穿了。
“既然如此,那封兄为何入早堂?”有学子好奇问,“难道真如流言那般,封兄并不识字?还请封兄不要见怪,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封兄岂会是白丁?封兄的才学,吾不及唉。”周昌有些感叹说。
众学子闻言不由惊呼起来,并不太相信周昌所言,以为周昌只是谦虚以及保全封青岩的颜面而已。
“封兄乃北地人,因不善雅言,方会每日与幼儿坐在一堂,跟安院主学雅言。”周昌又解释说。
众人一听,终于明白过来。
北地人不善雅言,这很正常,因为没有条件,现在才学雅言,在北地并不鲜见。
“封兄,在下妄听小人言,差点错怪了你,还请见谅。”一个十六七岁的学子,走到封青岩身前一礼说。
“这是小人之错,何关兄台之事?”封青岩微笑说。
“封兄,在下不辨是非,亦错怪了你,还请谅解。”又有学子上前行礼道歉。
“兄台何需自责,实是小人可恶而已。”
不久,众学子散去,封青岩对周昌恭敬一礼道:“青岩拜谢周兄,若无周兄出手,恐怕青岩还深陷谣言。”
“封兄客气了。”
周昌摆摆手,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即使没有在下,封兄亦能击破谣言。”
而隐在暗处的车垓,则脸色惨白起来。
若被学子知道是他在造谣生事,恐怕会被学子手撕了。原本他还想找个机会敷衍了事,好让封青岩原谅他……
但现在心中惊惧无比,在惴惴不安中就回到客栈了。
当他醒悟过来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他心神大骇,浑身在颤动。
“子直,救我!”
此时,车垓惊惶失措冲向傅林的房间,脸色惨白无比,整个人失魂丧魄,早没有往日的风采,哭喊道:“子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救我,救我……”
傅林虽然愤怒,但是看到车垓如此样子,又于心不忍。
他打开房门,说:“八极,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明白吗?安院主身为文相,你以为在安院主眼底下发生的事,安院主岂能不知道?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啊?”
“我明白,我明白,我现在就去给他认错道歉,我现在就去……”
车垓喃喃说,还没有爬进傅林的房门,就手脚并用踉跄冲出去,哪里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样子?
这一幕让傅林心酸不已,不由悲道:“八极!”
“子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我去给他道歉,我现在就去给他认错……”车垓喃喃说,跌跌撞撞冲出客栈,一边跑一边失魂大喊:“是我错了,我不该造谣生事,不该恶意中伤,我是卑鄙小人……”
傅林紧紧追在后面,心中酸楚无比。
当听到车垓喊出“我是卑鄙小人”时,不由掩面而泣……
众人听到好奇不已,纷纷打开门窗围观。
当知道是他造谣生事,毁人声誉时,不由破口大骂起来,恨不得当面唾沫,没人有半分同情。
这一切都是自找的,怪不了谁。
……
第016章 山神闹事
夜色下。
车垓一路奔向山涧木屋,痛哭流涕认错请求原谅。
封青岩在众目睽睽下,温和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封兄大义。”有跟来看热闹的学子高呼。
“封兄太过心善了,如此害人岂能哭两声就原谅?那岂不是做了错事,可无责?”有学子义愤填膺,不由站出来说:“封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又有学子高声道:“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一句话就原谅了,的确不妥。”
“那诸位以为,该如何?”封青岩微笑问。
“书院乃圣洁之地,岂容德行有亏的人玷污?应该把此人逐出书院!”有学子大声道,“诸位认为如何?”
“理当如此!”
“逐出书院,吾等羞于与此为伍。”
车垓闻言脸色发白,浑身颤动,有些绝望看着封青岩,而对方则脸带笑容说:“这是众学子的心声,你知道该如何做了?”
车垓听到后,身子摇摇欲坠,接着直接晕厥过去。
一旁的傅林叹惜不已,对封青岩一礼后,就和几人把车垓抱进马车……
如果早早就认错,何至如此?
片刻,众人就散去。
封青岩则满脸疑惑坐在客厅,自己还没有出手把造谣生事的人揪出来,造谣之人就自己跑出痛哭流涕认错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些想不明白,难道车垓真的知错了?
不管是否真的知错了,又或诚心道歉,既然已经被赶出“书院”,就姑且原谅他。
封青岩如此想着。
这时,一直压在车垓“头上”的恶鬼,在他一念间终于退去了。天色刚亮时,车垓并没有跟傅林等人辞行,就带着仆从匆匆离开。
……
清晨,草堂。
安修有些诧异看着封青岩。
他并不奇怪封青岩得到鬼神庇护,虽然整个天下,得到鬼神庇护的人十分罕见,但并不是没有。
而是奇怪,在儒教星辰旗的照耀下,竟然还有恶鬼进入亳城。
按理来说,起码是大凶级别的恶鬼才行……
看来庇护的鬼神并不简单。
当授完课后,安修沉吟一下就说:“青岩,你有鬼神庇护,只可震慑宵小,绝不能以此作恶,更不能凭此为所欲为,可明白?”
封青岩愣了一下,不解说:“什么鬼神庇护?”
“你不知?”
安修有些意外,说:“你不知,亦不奇怪。”接着就解释什么是鬼神庇护。
“大多鬼神接近人,皆用心险恶,利用人心之贪婪,渐渐诱之为恶……”
“青岩明白。”封青岩拜下说。
“还有,不要以为有鬼神庇护,就万事无休。”安修又言,“圣道有诸多手段可镇压鬼神,或是一支大儒用过的笔,或是老儒士所留的一卷破书,或是大贤随口的一句话,皆可镇压诸多鬼神。任鬼神力量通天,有翻江倒海之能,在圣道天下亦只能被镇压……”
“还请先生放心,青岩不会以此为恶,亦不会以此谋利。”封青岩恭敬说。
安修点点头,道:“君子应敬鬼神而远之。”
“青岩明白。”封青岩拜下说。
安修便没有多说。
……
午时。
封青岩在木屋温习《雅经》。
“封兄可在?”周昌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见到封青岩出来后,就说:“封兄在读书?昌可是打扰了?还请见谅。”
“倒没有,正好放松一下。”封青岩笑说。
“文武之道,需一张一弛,封兄倒不必整天埋头苦读,闲时当畅游山水愉乐心身,更有益于读书。”周昌说,“走,去看山神。”
“山神?”
封青岩心中一惊,连忙问:“什么山神?”
“你不知道?”
周昌倒有些诧异,说:“封兄,你看看你,整天就知道埋头苦读,连发生在身边之事,都不知道了吧?虽然有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身为儒家弟子,也需知天下诸事……”
一番长篇大论后,周昌终于停下。
封青岩见机赶紧说:“周兄,你说去看山神,到底是何事?”
“这几天,在书院西侧时不时有古怪发生,或刚建好的亭子第二天突然不见,或原本是朱红的柱子的,却在夜间突然变成绿色,或一座好好的阁楼,突然分为两半,或草木疯狂生长,一夜成为密林……”
“还有,甚至出现山崩地裂的情况,造成众多匠人惶恐不安,以为闹鬼了,不愿在西侧施工。”
周昌一边走一边说。
“当然,闹鬼是不可能闹鬼,我还真不知道哪个恶鬼,有胆子敢在书院闹事,简直就是找死。”
周昌笑说。
的确没有恶鬼敢来书院闹事,就大儒级别的大凶亦不敢,一支星辰旗可让万鬼灰飞烟灭。
敢来书院闹事的恶鬼,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既然不是恶鬼,就有可能是山中精怪了,但安院主一直没有出手镇压,说明此精怪并没有恶意。”周昌笑着说。
“什么精怪?”封青岩问。
其实此时,他紧绷的心稍微松了一下,幸好安院主没有出手镇压,要不然九歌有可能……
“不知。”
周昌摇摇头,接着低声说:“不过,有学子猜测,有可能并不是什么精怪,而是山中之神。”
“山神?”封青岩问。
周昌点点头,说:“其实,不少学子就是冲着山神而去,希望得到山神的青睐,又或取得山神的机缘。”
青睐倒是可以解释,但山神的机缘是什么?
封青岩不禁询问。
“我听闻,山神一缕山之精华,可使人百病不生,可使人文思泉涌,可使人明眸夜视等诸多妙用。”周昌摇摇头说,“不过,我亦不知真假,人云亦云而已。”
封青岩有些惊讶,山神身上还有此等机缘?
“那有没有人见到山神?”
“没有,山神一直隐身,并没有出来与学子相见。”周昌说,“其实,更有可能是普通的山中精怪,山神哪有那么容易诞生?恐怕,那些要寻山神机缘的学子,愿望要落空了。”
此时,封青岩有些想不明,九歌为何要出来闹事?
还是在儒教的八十一书院闹事。
“对了,众学子还打赌,谁第一个得到山神的青睐,可得一刀雪花宣。”周昌说,或许知道封青岩并不太了解雪花宣,毕竟不是产在北地,就大概解释一下,“这雪花宣,可是好东西,乃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房四宝之一。火不能烧,水不能浸,千年不腐,万年不朽,可静心,可宁神,有价无市,钱再多都买不到,可谓一页一金……”
……
第017章 剑南雪花宣
云梦神来笔,天壁不老墨,剑南雪花宣和东海龙吟砚。
乃是天下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房四宝,每得一物足以让人欣喜若狂。即使身为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的安修,每年亦只有一刀剑南雪花宣的用度,平时如同宝贝收藏着不舍得用。
当然,这与他个人并不追求有关。
若他一心想要齐集,以他八十一院主的身份不算难事,只要稍微放出风声,送宝之人可踏破门庭。
学子用来打赌的雪花宣,乃是众人一页或数页积集而成。
“一页一金?”
封青岩心中惊叹不已,想不到雪花宣如此金贵,接着眼前一亮说:“一刀雪花宣,岂不是一百金?”
“倒不是。”
周昌笑着摇摇头,说:“主要还是要看品阶,虽然剑南雪花宣名满天下,但是亦有佳品、次品之分。次些的雪花宣,倒是没有那么贵,但是依然一页难求,常人难以买到。”
“这次,诸位学子拿出来的,基本都是次品雪花宣,倒是没有多少人心痛,拿得十分痛快。”
周昌一边走一边说。
“我凑凑热闹,亦拿出了数页,就看谁运气好,得到了山神的青睐。”这时周昌看了看封青岩,一本正经说:“我看封兄福缘深厚,倒有可能得到山神的青睐。”
“那承周兄吉言。”封青岩一笑说。
两人走走停停,路上不时遇到一些东张西望的学子,周昌指着一些学子说:“他们都是来山中寻山神的,希望得到山神的机缘。”
“这样……能寻到?”封青岩不禁愕然。
“所以,才要说运气啊。”周昌笑说。
不久,两人就来到书院的西侧,见到四周聚着不少学子。
一些学子坡上席地交谈,一些学子在断亭中争论,一些学子往地裂处搜查,一些学子登高察四方……
“周兄,封兄。”
“昌隆,封兄。”
众学子见到周昌和封青岩纷纷打招呼。
“周兄,有人听闻吾等用一刀雪花宣打赌,也欲出一刀雪花宣与吾等打赌,谁先得山神青睐谁得二刀雪花宣,且以三日为限。”
一个学子颇有些不悦说,毕竟被人趾高气扬插一足。
“何人?”
周昌有些惊讶问。
“就那阁楼上的人。”
那学子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阁楼,忿忿不平说:“一个个目中无人,待人傲慢无礼,实在是可恶。”
“我听闻,这些人是随冬官楼船而来,皆是世族子弟。”一十八九岁的学子,微微蹙着眉头略显担忧说,“个个家世不凡,倒是不好惹,我看他们另有深意。”
“不过是打赌而已,怕什么?”有学子说。
“不是世族子弟,就能够得到山神的青睐,这要看谁运气的好……”
众人七嘴八舌说,并没有被世族的身份吓住。
聚集在周昌身边,主要以士族弟子为主,其中亦有弱势的世族弟子,以及不少有才华的寒门弟子。
此次世族弟子突然横插一足,就是见到士族弟子渐渐势大,打算压一压士族的气势,让士族弟子知道是谁的书院,是谁的天下。
也好让士族弟子知道,世族弟子始终压他们一头,有世族弟子在的地方,士族弟子最好俯首帖耳。
至于封青岩,则袖手旁观。
这时,一傲气少年从阁楼走下,朝周昌这边高视睨步走来,扫视一眼众人就笑问:“不知道各位,可是思虑得如何?”
众人都看向周昌。
“难道拿不出一刀雪花宣?”
傲气少年一笑,带着些轻视道:“于你们而言,雪花宣倒是珍贵无比,一刀可遇不可求,十刀可望不可即。”
周昌打量一下傲气少年,就转头问封青岩:“封兄,你认为如何?”
“可。”
封青岩沉吟一下说。
如果得到两刀雪花宣,倒是可以解决他的钱财问题了。
次等的雪花宣,或许不值一百金,但不会差到哪里去,卖得百余金不难。
“一刀太少了,我出十刀。”周兄笑了笑,说:“十刀雪花宣,于我而言,随手可得,就不知道兄台了。”
周昌此言一出,众学子顿时瞠目结舌,一个个被豪言吓到了。
十刀雪花宣于士族弟子,真的可望不可即,或许整个家族都拿不出十刀。
较为弱势的世族,咬咬牙倒是能够拿出来,但是伤筋动骨。
至于寒门弟子,恐怕连一页都拿不出来……
即使一页次等的雪花宣,都要百余两雪花银,而寒门之家如何拿得出来?
“周兄,不可!”有学子连忙喊道。
“昌隆冷静!”又有人道,“不要意气用事,小心中了别人的阴谋诡计。”
这时,傲气少年同样被周昌的豪语惊到,要他拿十刀雪花宣,肯定拿不出来,他身后的人倒是不难。
但他不能自作主张。
“你是认真的?”
傲气少年皱了一下眉头,并不认为周昌能够拿出十刀雪花宣,道:“十刀雪花宣可不是小数目,不要因一时意气夸下海口,到时若拿不出来,可是贻笑大方。”
“只要你拿得出,我周昌就能拿得出。”
周昌瞥了一眼傲气少年,就看向少年身后的阁楼,微笑说:“你且去问问你身后之人,问他可能拿出十刀雪花宣?”
傲气少年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看着说话不看人的周昌,实在太过无礼了。
但十刀雪花宣,他的确无法作主,只能转身回去“商议”了。
其实,傲气少年等人,原本想拿出两三刀雪花宣,来压一压士族的气势。在他们的估计中,士族最多能拿出一两刀雪花宣,再多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谁想到,话还没有出口,就反被对方十刀压住了,这让傲气少年心中恼火不已。
对了,我刚刚被压住了?
傲气少年一边走一边想,应该没有……
“周兄,你冲动了,这可是十刀雪花宣,如何能凑得出来?”
一年纪较大的学子苦恼道,也有些埋怨周昌没有与他们商议,就自作主张出十刀雪花宣,他们如何出得起?
而寒门弟子,简直是傻眼了。
至于旁观的封青岩,嗯,这样……挺好的……拿能到二十刀雪花宣,不枉出来做个路人丙。
……
第018章 击掌为誓
阁楼内。
炉烟缭绕,满室清香。
只见室内古色香案上,摆着正焚着上品檀香的熏炉,炉中香烟袅袅而起,让人安心静神。
数名气宇不凡的学子,跪坐于茶几前细细品茶。
一侧的琴桌上置着一张琴,一清秀白衣少女坐于琴桌前,一双纤纤玉手拨弄琴弦,轻声婉转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室内学子闭目晃头静听。
砰!
室内众人大皱眉头,就见傲气少年推门而入。
“呵,朱雁,就你没入品的琴艺,就不要献丑了。”傲气少年瞥了一眼说,就看向坐于中心的少年公子,微微一礼道:“公子,那周昌竟出十刀雪花宣,我们可是亦出十刀?”
“刘凌你——”
白衣抚琴少女横眉冷眼。
这时,白衣公子摆了一下右手,白衣少女就悻悻闭口坐下。
“十刀?刘凌,你没听错?”一学子诧异问,不太相信说:“他们能拿得出十刀吗?”
“十刀?”白衣公子问。
刘凌点头,说:“我确认过,他的确说十刀,至于能否能出十刀,凌就不得而已。”
“你就因十刀,跑回来问我?”白衣公子语气一沉说。
刘凌愣了一下,迟疑说:“公子……”
“刘凌,你好歹是世族弟子,竟然被几个士族弟子压住了,难道我们堂堂世族弟子,还拿不出十刀雪花宣?”从琴桌走过来的白衣少女正是朱雁,此时带着呵斥道:“一点小事还办不好,要你何用?我世族弟子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朱雁,你休要血口喷人。”刘凌勃然大怒。
朱雁没理会刘凌,转身对白衣公子说:“公子,你不该让刘凌去。”
“坐下。”
白衣公子沉着脸,道:“你们两人再吵,就出去!”
两人闻言皆跪坐下来。
“刘凌,周昌出十刀雪花宣,你就直接出二十刀,看他敢不敢应?”
一年纪较大的学子对刘凌说,“唉,你跑回来干什么?正如朱雁所言,我们堂堂的世族弟子,还拿不出十刀雪花宣?或者,我们世族弟子因十刀雪花宣,就不敢应战了?你一跑,你知道别人怎么说吗?说堂堂的世族弟子,居然连十刀雪花宣都拿不出来……”
刘凌闻言脸色一变,唯唯诺诺说:“公子,凌错了。”
白衣公子摆摆手,对着年纪较大的学子说:“齐明,你且代刘凌去回约。”
年纪较大学子站起来,迟疑一下问:“二十刀?”
“现在再回二十刀,就是年轻气盛的意气之争,不妥。”白衣公子摇摇头,说:“我们的目的,是不动声色压住士族,十刀足够他们伤筋动骨了。”
“若让他们赢去赌注呢?”朱雁不适时说。
众人皆蹙眉头看向她。
其中一学子呵斥道:“朱雁,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们会输给士族弟子?”有学子带着蔑视说。
“这不是比文章,比才华,比诗词,更不是比琴棋书画,只是比运气。”朱雁冷声说,“谁说世族弟子的运气,就一定比士族好?运气,缥缈无定,谁能左右?”
“谁说只是运气了?”有学子冷笑说。
朱雁怔了一下,问:“不是运气?”
“运气只是说辞而已,好让他们觉得世族弟子的运气,不一定见得如他们好的错觉……”齐明笑了笑说,“我们的底气,就是我们比士族更加了解山神,只要投其所好即可。况且,公子……”
白衣公子摆了一下手,齐明就没有说下去。
齐明,边姓,名星,字齐明。
“原来如此——”
朱雁恍然大悟,怪不得公子会拿这个去压士族弟子,原来心中早已经有把握了。
……
阁楼外的亭子里。
一些学子颇埋怨周昌擅自出十刀雪花宣,但听到周昌自己出十刀时,都不禁有些愣住了。
同时有些震惊,周昌竟然能拿出十刀雪花宣……
不愧是从王城来的世族!
“可是周兄?”
边星走下阁楼,就直接朝周昌这边走来,走进亭子对着周昌一礼说:“在下边星。”
“见过边兄。”
周昌回礼,说:“边兄可是应约了?”
“当然,不过区区十刀雪花宣而已。”边星一笑说,“即使是二十刀,不过是眨眼之事,若我再出二十刀,则有欺压之意,不妥,所以只出十刀,权当是与周兄等一乐。”
“三天为限,以谁先得山神青睐为赢。”周昌说完就伸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边星伸手与周昌击掌,说:“三天为限,谁先得山神青眼为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击掌为誓。
“如何才算是得山神青睐?这个得先要说清楚。”周昌说,“我看如此,谁第一个请到山神现身与学子相见,则为青睐,如何?”
“可。”
边星点头,接着与众人一礼,说:“诸位,再会。”
当边星一离开,众人纷纷询问周昌可有办法?而且,十分心动二十刀雪花宣。
即使是数名世族弟子,亦是目光灼热。
“这要看诸位了。”周昌摇摇头说,“不过,我听言只要投其所好,或能请得山神现身。”
“投其所好?”
“山神有何爱好?”
众学子纷纷想着,各自想着办法。
“封兄,可有办法?”周昌走出几步来到封青岩身边问,接着看向阁楼蹙着眉头说:“他们横插一足,很有可能早有办法了……”
“如此,你还出十刀?”封青岩问。
“岂能让他们看轻了?”
周昌笑说,并没有担心担忧的样子。
一阵后,封青岩就没有再逗留,回到木屋读书,至于请山神现身,倒是不急,先过一天再说。不过,还得交待一下,免得山神被学子惑诱,糊里糊涂就现身了。
二十刀雪花宣,封青岩还是挺在意的,也有些好奇。
这时,他发现不少学子在山里到处乱窜,一些学子或是高歌起舞,或是负手诵书,或是坐而论道……
欲以各种办法引山神现身。
……
第019章 国之四维
夜色下,山涧幽静,月华如水。
简陋的木屋里,封青岩跪坐在油灯前静静看书,不时闭上眼睛默记。待到子时,他放下书籍来到膳房,提着铁壶到山涧取了泉水,放到厅中的火炉上煮。
对于九歌出来闹事,他有所猜测。
这很有可能是安院主在葬山脚下建书院,并没有征得九歌的同意,就在它的地盘开山造湖,大兴土木。
所以九歌不高兴了。
但是这样一来,封青岩不免替它担忧,毕竟书院不是吃素的。
片刻水就煮好,封青岩开始泡茶,茶好后,他倒了两杯,说:“会喝茶不?”
厅中寂静无声,只有他一人。
这时他一笑说:“九歌,虽然我无法看到你,但是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其实,在我走出葬山时,就知道你一直在暗中跟着我,默默保护着我……”
“我木屋住了几天,你就在屋外守了几天。”
封青岩站起来,闭上眼睛在感受,接着睁开眼睛往门外右侧看去,一礼道:“在此,青岩再次谢过。”
隐藏着的九歌,则被封青岩一礼吓了一跳,赶紧现身“跪”下。
封青岩见到九歌又跪下,抿着唇不知该说什么好,沉吟片刻便道:“九歌,来,陪我喝喝茶。”
门外九歌动了两下,表示自己不会喝茶。
毕竟还没有化形,封青岩倒是没有勉强,示意九歌进厅后自己就品尝起来,说:“九歌,这两天书院西侧的山崩地裂,草木成林,亭台崩塌,是你干的?”
九歌迟疑一下,就动了一下。
果然……
封青岩蹙了蹙眉头,询问:“九歌,安先生是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是知道你的存在,却没有征求你的同意?又或,纯粹是你自己出来玩玩?”
这下难住九歌,让它僵住不知道怎么动了。
封青岩叹了口气,又说:“九歌,儒家的力量,大到你无法想象,即使你是葬山之神,恐怕都不是安先生的对手。如果你再闹下去,恐怕……”
他还是有些担心书院出手对付九歌,庆幸的是九歌并没有伤人。
“九歌,你要切记一点,当人的力量大到一定程度时,神是可以被灭掉的。”封青岩又沉默一阵,看着似有不甘的九歌轻声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现在,还很年轻,力量还很小……”
“当然,这的确有书院不对的地方,是书院有错在先。不过,安先生只是在葬山下建书院,并没有大肆破坏葬山的风水龙脉,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影响……”
“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暂且如此,如何?”封青岩问。
就在此时,一个中年声音由远而近。
“安修,拜见葬山神。”
声音刚落下,安修就已经跨过夜空,落在木屋前。
此时,他对着木屋内的九歌微微一礼,便微笑对封青岩说:“放心,我并没有听你们之前说什么,礼曰:‘不窥密,不旁狎,不道故旧,不戏色’。”
“青岩拜见安先生。”
封青岩心中一惊,便连忙见礼。
这时九歌倒是有些不知所措,带着紧张和害怕看着安修,至于葬山之神和儒教八十一院主,地位谁高谁低就不好说。
虽然是圣道天下,儒家镇压一切怪力乱神,但是有神位的正神,并不属于怪力乱神的范围。
有些正神,不仅得到儒家的认可,甚至还得到儒教的祭祀。
例如东君。
东君封神于万物交替、初春发生之地,即周天下之东,上古有七十二王封禅于此,称被誉为天下第一山的东山。
传说东山上,有夏后登天留下的脚印,商帝悟道残留的梦境,人王平定天下的血书,以及诸子追本溯源的碎片。
人王言:东山安,四海皆安!
东山不仅是天下第一,亦是群山之长,万岳独尊!且,坐落于礼义之邦的鲁国,与儒教的二十七书山遥遥相望。
东君地位崇尊,位同教主。
当然,九歌是远远比不得东君,毕竟是刚刚诞生的小小山神而已。
这时封青岩离开茶几,来到门外,道:“先生请。”
安修点点头就走到厅中,微笑对着九歌说:“修,没有经过的你的许可,就贸然在葬山下建书院,倒是修之过,敬请见谅。”
九歌连忙退了两步,毕竟是儒教的大人物。
“你大可放心,书院不会大肆破坏葬山,更不会截断葬山的风水脉络……”
封青岩静站一侧,并没有说话,但心中却松口气。
虽然说,葬山是九歌的地盘,但是在圣道天下,哪不是圣道的地盘?安修作为儒教八十一院主之一,亲自前来承认有过错,已经给足九歌面子了。
若是其他院主或大人物,恐怕有可能出手镇压,甚至是直接灭掉。
不过山神与大山融为一体,并没有那么容易被灭掉。
这种情况还是十分少见的。
毕竟是正神,大家可以相安无事,甚至是相得益彰。
“你虽是山中之神,但治理山川需知礼义廉耻,这乃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国是如此,山亦如此。”安修见九歌不言就温和说着,“若是想求学,亦可来书院。”
但封青岩却听出告诫的意思。
“你现在还没有化形,恐怕还不能说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办法,可让你在短时间内化形。”
安修似乎想到什么就说。
此时,九歌不禁“眼”前一亮,有些期待看着安修。
“在山中建一庙即可。”安修说。
九歌动了一下,就看向封青岩,封青岩一下明白过来,说:“安先生,九歌说以后不会再阻止书院建造,但绝对不能破坏葬山的风水脉络。”
“大可放心。”
安修正色说,接着对封青岩言:“过些日子,书院就要开山门收徒了,可是准备好了?”
封青岩面容微僵,自己还在认字阶段,如何准备?
“进书院,或是开启文宫,或是过九德之门,或是善于君艺,或是通读诸经……”
安修停下,沉吟一下说:“不急,慢慢来。”
“青岩知道,谢过先生。”
封青岩拱手道谢。
安修笑了笑,对九歌点点头就离开木屋,消失在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