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佛说
老君这才回过神儿来,可他却不知方才所议何事,又没办法明言,只得看向身旁的昊天。
昊天立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且眸光之中略带喜色。
再抬眼望向自己的小徒弟,才一对上那池秋水,她便闪开了,一丝羞怯缓缓爬过腮边。
老君心下了然,既是孩子们都乐意的事,他便从善如流就好。
“老臣并无异议”。
“那好,明天起停朝三日,若有急政,诸位亦可传信朕与正皇,退朝吧”,知月起身离座,往偏殿去了。
众臣行礼之后陆续的散了,昊天这才拉着老君边解释方才的事,边往偏殿走。
原来是人界请旨,今年的丰年大祭想邀请四圣下凡受供。
老例都是请玉帝和王母二圣降幅,而今适逢九重天小女帝新登大宝,凡间亦是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遂有民愿上达天听,恳请道祖师徒一同显圣,以召天恩。
三人一落座,某人马上开始兴师问罪:
“师父方才一直心不在焉,不知何事还随声附和,若是他们要把徒儿卖了,你也答应么?”
“有为师在此,谁敢卖我的宝贝徒儿,又有何人出的起价呢?”老君笑道。
“是啊,道祖忧心何事?你我共事多年,还从未见您殿上失仪过”,昊天也有些纳闷。
“老夫……老夫这几日睡不安枕,上了年纪难免有些精气不足,不比你们年轻人了”。
“丰年祭的事,我便不去了吧,王母若是没空,你们夫妇同去排场也够了”。
他看了看面前的一对壁人,料想他若不去,王母也必能识趣。
“师父身体不好,徒儿心中挂念,哪有心情到处走啊,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师父吧”。
某人从主位上跳下来,拉住他的手,关切道。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为师只是没休息好罢了”。
“民意不可违,普天下的臣民,都想见见他们这位漂亮的小主子呢,你若不去,他们可要失望一年了”。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惠文星君前一阵还夸你聪明呢,以本皇看,你倒是笨的可以,道祖称病自然是想给咱俩制造机会,这都不懂”。
昊天瞧着某人那个傻样儿,一语道破玄机。
“你我都是夫妻了,还要师父操什么心,既是如此,朕今晚便去永延宫,免得师父连公事都荒废了”。
“人家这般听话,你们两个都该满意了吧”。
她眼睛看着昊天,可握在师父手里的指头,却不经意地勾了勾。
老君手心一痒,连忙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某人。
“托道祖的福,终能一解本皇的相思之苦了,娘子既这般懂事,您老也别再推辞了,便是同往凡间一游吧”。
昊天自是看得出来,某人是想让师父也跟着去的。
“好”,他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好应下。
……
是夜,兜率宫,他倚窗独酌。
“道祖,小姐派人送来了这个”。
毛六打开食盒,端出一盘红豆糕。
“说是空腹饮酒伤身,让您吃了这糕点早些歇息,一觉醒来便能见到她了”。
他点了点头,让毛六出去告诉来人:他早已歇下了,点心便留作明日早餐之用。
毛六照办去了。
老君心中苦笑,拿起一块尝了尝,恩,是相思豆磨粉做成的软糕,入口即化。
呵呵!中间仿佛还藏着颗硬果,会是何物?
他捡出来一看,竟是莲子。
窗外明月千里,窗内灯影一人。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相思连心”她这是要做什么?
从前,他未曾动心之时,他便知道,他这徒弟花心的很,见一个爱一个,只要是她喜欢的,便休想做漏网之鱼。
可他也隐约感觉到,这就是她的宿命,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同意,昊天把她当做美人计里的美人,送去魔界收服魔王了。
即使她变做了小黑熊怪,照样蛊惑人心,那四个傻小子还不是乖乖就范。
她自己都不清楚,她本身便是一件神器,她一直寻找的昨日花就是她自己。
此花昨日佛前种,修来今日道人家。
三生功德圆满,正果金身,三世为渡苍生,再入轮回。
没人知道,当年大闹天宫的美猴王是个女人,为何取经路上只有她不近女色,乃至无比痛恨那些接近她师父的女妖精。
这些都是被封印的万古之迷,她也永远不会记起那些往事,这就是她以身济世要付出的代价。
可他记得,因为总要有人记得她的功绩,总要有人明白她的苦心,还有……他就是与佛祖交接的人。
那一日,佛说:“孽障除不尽,苦厄难消解,若你我终归寂灭,地狱之火将卷土而复生,到那时生灵涂炭,再救亦难”。
“今我座下一人,不忍苍生蒙难,愿以金身平孽障,渡一切苦厄归极乐”。
“她已跳入轮回,不知几世才能投入你门下,怕你不识得,我便为她种下情根一道,若你情动,那便是她”。
“替我看好她,有她在,兵不血刃,便可保万世之太平”。
“你问我何人有此大慈悲?哈哈……哈哈,你也曾见过的,五百年前大闹天宫,偷吃过你的仙丹,踢倒过你的丹炉”。
“现在她归你了,对,就是她,那泼猴实是个姑娘啊!”
“……”
知道了这些,他还是喜欢她,除了喜欢还有感佩,他是她的守护者,真好。
许是情根深种,她才倾心于他,不然又作何解释呢?他把最后一块“相思连心”也放进了口中。
“道祖,小姐又让人送来了这个”,毛六去而复返,手里托着的,竟是她挂在门前的那个“小月亮”。
“小姐说:您若再不安枕,她便要自己过来了”。
他接过那只圆月香囊,轻轻一嗅,是她身上那股香草味,淡淡的却能拨动心弦。
“把酒撤了吧,你家小姐说的对,明日还要下凡降瑞,是该早些就寝”。
说罢,他便捧着他的“小月亮”回寝殿了。
几处殿宇之外的某人,正站在琉璃瓦上,见兜率宫的灯都熄了,满意地扬起嘴角。
第309章 送灯笼
人界,都成建安,年关将至,街头巷尾处处散发着喜气。
两男两女漫步在皇城大街上,衣饰素雅却难掩贵气。
年纪最小那名女子一个人跑在前面,一会儿流连于各个小吃摊子,一会儿又钻进街边的铺面,欢实的紧。
“天儿,快叫你娘子回来,她这上窜下跳的,看的我头都晕了”,年长些的女子忍不住开口。
“姐姐莫要拘束于她,本就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与我们待的时间久了,也该着她出来放放风”,青年男子笑道。
“就你护着她,一会儿开坛显圣,她便戴虎头帽,吃着糖葫芦出场吧”,中年女子摇了摇头也笑了。
“时辰还早,天儿姐姐,我们也先找处茶楼坐下吧”,四人中的长者发话了。
“也好,我看前面那家就挺雅致,天儿,你先去挑个二楼的清静位子,我们随后过去”,中年女子吩咐道。
青年男子应声过去了。
“道祖,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道祖成全”,王母见昊天走远,才压低了声音开口。
“王母有话尽管直言”,老君附耳倾听。
“天儿他们成婚的日子也不短了,可月儿这肚子一直没什么动静”。
“所以老身想借此次下凡的机会,让他们多多亲近,你看……”,王母终是道明了来意。
老君抬眼望向不远处那抹欢脱的身影,她此时正提着一个兔子灯笼,向他炫耀呢。
“王母尽管安排,老夫配合你便是”,他说出了令王母满意的答案。
这间茶楼应当是此地响当当的老字号,门庭开阔,内饰古朴典雅,一楼有说书的台子,四外圈儿都是散座。
二楼是回廊式的雅座,向外可看街景,向内亦闻书声,真可说是处好消遣。
三人已然落座,某人才拿着她的一大堆小零碎儿跑进来。
饶是这都城的伙计见多识广,也难免被眼前的女子惊艳了一把,忍不住边引路边搭话:
“小姐不是都城人士吧?敢问此来是投亲还是访友,可有落角之处?”
“本店在建安可是三十年的老字号了,茶楼连带后面的客栈都是祖业,既方便又安心”。
“住店?这个我倒没想过,你上去问我姐姐吧”,知月瞧着伙计如此卖力地推销,便给她指了条明路。
伙计自然心领神会,看来这一家四口,能说了算的还是那位夫人。
见知月上来,昊天赶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撂在里边的长凳上。
知月脱下斗篷,便坐到了老君身边的空位上。
“那么大的地方,干嘛非要挤着坐”,昊天苦着脸。
还未等知月回答,站在边上的伙计便搭腔了:
“老爷与小姐的感情真好,如此相貌出众的父女,怕是寻遍了都城都没有呢”。
话音落下,四人稍有些卡壳。
知月晓得,他是想先拍足了马屁,再提一提后面的大客栈,便爽快地应下了:
“我爹爹长得帅吧,你还挺有眼光的,他可是我们那边有名的美男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闺阁少女哦”。
她边说边挽住老君的胳膊,蹭到他肩头撒娇。
“这孩子,又胡说,多大的人了还没个坐相”,老君想把她推回去坐好,奈何越推越紧。
“老爷一家都是人中龙凤,若是想在建安逗留几天,便也不必再寻住处,后院的客房小的可以随时给您安排”。
伙计边说,边看向这家里的主事。
王母正有此意,冲老君使了个眼色,便直接拉上昊天和店小二看房去了。
“他们都走了,你还要假装父慈子孝到什么时候?”老君眼望街上的人流,看不出一丝情绪。
“师父生气啦?你是不愿听我喊你爹爹了,还是不愿承认自己是美男子呢?”
她识趣地放开他,坐到对面,顺手倒了碗花茶润喉。
他没做声,只是收回视线看着她。
一片细小的花瓣没有随波逐流,淘气地沾在她的唇尖儿上,向他耀武扬威地勾着手。
“昨晚的点心好吃么?”她双手托腮,肆无忌惮地看他蹙眉。
“为师不爱吃甜食,以后不要送了”,他垂睑饮茶。
“师父,你好挑嘴呀,人家做什么都讨不得你的欢心,不吃荤腥,也不吃甜食,那你到底想吃啥?”
她撅起小嘴儿嘟囔着。
他忍不住又瞟向那片一直在叫嚣的花瓣,却不敢盯得太久。
某人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她抓起桌上的空托盘,挡住侧脸,站起来便是一口勿。
街上车水马龙,无人驻足,店内人声鼎沸,鲜有注目。
她只是浅啄并未恋战,动作快的好像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唯有唇上那片花瓣却不见了。
“你!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吗?”他面上又羞又恼。
“恩?何事?”她一脸无辜地眨着眼。
听到脚步声,她便拿起方才买的一大堆东西站了起来:
“房间选好了?那我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
王母和昊天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吩咐小二给知月领路,他们俩个则坐下继续喝茶。
“道祖不去看看么,我们选了这家客栈最大的天字号套房,‘巾’字形的三间连在一起,宽敞极了”。
“他们小俩口一间,你我住两边,中间还有个小饭厅,吃饭也不用下楼,方便的很”。
王母对她选的这个住处是相当满意,撺掇着老君也过去瞅一眼。
“你选的肯定错不了,老夫信得过,不看也罢”。
他现在根本没有勇气单独见她,只是这一低头,却看到了她落在长凳上的兔子灯。
“我们都去过了,您顺便把这幼童的玩具给她送过去,总不能拿着这东西去办正事吧”,王母抬手把灯笼递了过来。
“如此,我便去看一眼吧”,他无奈地接过小灯离开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听着旁边已经没了动静,才提着灯笼过去。
‘巾’字形的三间是相通的,不知为何,他推门的手变得无比紧张,他害怕遇到她。
还好,她已经不在这儿了,他环顾着他们的房间,的确是不同的。
粉色纱帐围挡的床榻,一看就知道是为新人准备的,她的虎头帽就放在床头,墙上还挂着他送她的那件斗篷。
第310章 乌龙事件
他撂下灯笼,坐到了床边,把虎头帽拿在手里把玩。
不过是寻常娃娃家带的款式,早已不符合她的年龄了,可戴在她头上却可爱的出奇,尤其是近看……
那个大庭广众下的偷口勿突然袭上心间,他完全被她俘虏了,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底气。
“师父,你找我?”
她一进来,便看见他捧着那顶帽子出神。
他没料到她会去而复返,确切地说,她是从王母的房间过来的。
“师父也喜欢这小老虎?嘿嘿,我跟店家说了,让他们做几个小黑熊的款式,没准更好卖”。
她蹦跳着过来,接下他手里的帽子。
“我去姐姐的房间看过了,没有这间大,也没这么花俏”,她边说,边把鸳鸯床帐勾好。
“咱们走吧,姐姐他们还等着呢”。
从她进来,他的眼睛便没离开过她。
她一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好近又好远,现在,她已经走到了门边。
他害怕的事情并没发生,他咬了咬唇,心里像被什么吊着,不上不下的没个着落。
她见他起身,嫣然一笑,也没等他便跑走了。
……
晚上的丰年祭程序很简单,他们四个只要在小皇帝扣请的时候,出现在祭坛上空,接受万民欢呼就行了。
祭坛修造的相当气派,圆形的大殿内,已经摆设了他们的塑像,当然都是按照天宫画师事先绘好的模板打造的。
四尊圣像几乎与大殿一样高,老君法相庄严,王母慈眉善目,昊天俊朗英武,小女帝……憨态可掬!
知月仰着头逐个看下来,只有她那尊圣像不太写实,许是她无意中得罪了画师吧,怎么瞧怎么像小黑熊怪呢?
某人站在自己的圣像前一个劲儿地长吁短叹,其他三圣却开心的不得了。
“月儿,别恼了,一会儿咱们当空显圣,百姓们便会知道,那小黑熊怪不过是画师拿错了稿子”。
“有对比才有反差嘛”,昊天蹭着她的额头逗她。
“我不,我要回去了,他们肯定会笑我的”,她佯装哭闹。
“这样啊!那这桌上的仙桃便是我们三个分了吧,反正我那徒儿已然是不会吃了”,老君颠起一个大桃闻了闻。
“道祖说的是,老身最近倒是想吃这口了”,王母帮腔道。
“咝……,也不知这建安的桃子是个什么味道?算了,我便多留一会儿好了”,知月吧唧吧唧嘴。
四人便是一齐笑出了声。
不多时,殿外传来千呼万唤:“恭请四圣临凡,佑我国泰民安”。
殿内的四位赶忙变作与圣像上相同的衣着,又互相整理检视了一番,才各起一道霞光飞出殿外。
知月周身紫纱萦绕丝带飘飞,她觉得自己这个造型十分不好控制,一不小心就得散花。
也不知道画师画小黑熊怪的时候,是怎么把这身行头想象出来的。
可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和都城万民却看傻了眼,他们也知道,小女帝那圣像急着赶工做的有些糙了。
她曾在逍遥修行,有很多人见过的,天姿灵秀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所以他们心中还是有谱的。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美如此震撼人心,令观者如沐春风、见而忘忧。
少顷,有司礼的大臣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领着七、八岁大的人皇带头叩拜:
“吾等得天庇佑,四海升平,万民安乐,今日得见四圣真身,实乃福德兼备,风神俊美……”
套话一大串之后,但见其后万民伏地百拜,如滔滔江水起起落落,巍巍壮观。
接下来便是空中走红毯的环节,王母与玉帝在前,步步生莲,老君与知月在后,挥手致意,所到之处欢呼声震耳欲聋。
老君的世界却安静的出奇,他的视线似乎总能被身旁飘飞的丝带拐跑。
看她顾作仪态万芳,向黎民点头微笑,看她时不时的为那身薄纱所扰……
山河大地上热闹了好一阵,终于到了知月最喜欢的环节,关起门来吃供品。
某人进殿之后立马冲过去,搂住方才那盘大桃。
“不用呲牙了,皮猴子,没人跟你抢”,老君笑道。
王母和昊天也都坐到蒲团上歇着,顺便观赏猴戏。
知月跳上供桌,把桃毛在纱衣上蹭了蹭就开吃了。
“嗯……真水灵,唔呼……好甜呢”。
“姐姐,来一个吧”。
“师父呢?”
“你别拿我这个,那不是还有蜜桔呢么……”
她边吃,边假模假式地让了让其他人。
结果就昊天最没眼色,真过来抢她咬了一半的,害的她赶忙抱起盘子躲到老君身后。
王母笑得合不拢嘴,她越看两个小冤家越般配,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给孩子起名的事了。
与老君对视了一眼,她便以时辰不早为由,催着小两口回去歇息。
两人一听,急忙争抢着打包,追逐打闹了一路,回到客栈才消停下来。
本来应该一夜无话的,可某人睡到一半突然内急,睡得暖暖和和的被窝,她是真不愿意动弹。
茅房在后院呢,这一来一回的,肯定睡不着了。
唉,憋是憋不住的,只好硬着头皮爬起来,穿鞋往外走。
夜里凉的很,她解决完之后,便匆匆往回跑,进了门,跳上床,钻进某人怀里一气呵成。
“可冻死我了,你说这么高级的店,怎么就没个夜壶呢,你看看我这脚冰的……”
她把脚踩到对方的脚上,对方却躲开了。
“真不够意思,不是你求着我的时候了?快过来给我暖暖”,她又追过去。
直到把对方堵在了墙角,她才觉出一丝异样,这不是昊天,香味不对。
她心中一惊,抬手摸向对方的脸,糟了!有胡子!是师父!
这个场景实在是太魔幻了,以至于多年以后,她想起这个夜晚,还是会既莫名又尴尬。
天晓得,她真不是故意的,一点儿心里准备都没有。
若是从前,即便她走错了房间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如今……
呜呜呜~真的好丟脸啊!她白天还偷口勿过他,他现在一定以为,她就是想趁着夜黑风高,过来揩油的……
她悄悄的叹了口气,慢慢地往床边挪。
心里琢磨着,只要跑出去了,日后师父若再提起来,她咬死不承认也就完了。
可手上却突然一暖。
第311章 猪队友坑死人
“大冬天的,你出去怎的不多穿些”。
感觉到那冰凉的小手有些挣扎,他无奈地开口。
“有点急,所以……”,她还是想把手缩回来,抢救一下自己仅存的自尊。
“若你觉得不自在,为师出去就是,你暖和了再回去”,他把被子盖在她身上,便坐了起来。
“这么晚了,你能去哪儿?我……我真的只是走错了门”,她窘迫的解释着:
“过道里没点灯,这里的门又都长的一样,徒儿一心想着快些冲进被窝暖和暖和……”
“还好你只跑过了一间,不然其他房客被人非礼,定是要告官的”。
他靠在墙上,假意探听着隔壁的动静。
“非礼?!”知月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小二说,隔壁住的是来都城赴考的举子,没准儿现在还在挑灯苦读呢”。
“要是徒儿真的跑错到他那儿,他多半会以为是聊斋的套路,直接笑纳了”。
“还非礼?谁会把到嘴的肥肉往外扔啊……”
某人意识到说秃噜嘴了,赶忙给自己找辙:“也对吼,师父是吃素的”。
他没理她的混话,只是默默地把她的脚揣进怀里暖着。
帐内的空气一时有些稀薄,两人的呼吸都乱了节奏。
良久,他才慢慢开口:“好点儿了吧?”
“以后便仔细着些,穿得这样单薄即便是不冷,让人瞧见了也不成体统”。
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她那随着呼吸声起伏的轮廓便开始惹眼了。
“师父方才不是说了么,只有我非礼别人的份,以徒儿现在的灵力,哪个能占到我的便宜,除非……”
她抬眼看向他的手。
“不冷了是吧?念完经就打和尚,为师要休息,你也别赖在这儿了”。
他掀开被子,把某人挤到床边,便躺下不理她了。
“我能……再待一会儿么,若不是误打误撞的进来,你怕是还要躲着我的”,她没了被子,只能蜷缩在那儿。
对于他,她是不敢造次的。
“月儿,为师不是慕染云,为师也做不了他,可为师还是照样疼你,宠着你,这还不够么?”
她就在他眼前,可他却不敢睁眼,明明是那么清浅的呼吸声,撞在他心上如同擂鼓。
她听完这话,眼泪没有征兆的就落下来了,像是断线的珠串敲打着枕心。
她何尝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可有些事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么?
算了,就当是做了场梦,她再不是小黑熊怪,也再奢求不得他的真心了。
他听着她起身离开,回到了他们的房间,有人迷迷糊糊地嘘寒问暖……
他伸手抚上她枕过的地方,那点点水痕间仿佛写满了她的心事,让他读来心酸,愁肠百结。
……
本来计划着要在建安停留几天的,毕竟他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可知月却说什么也不待了,偏要回宫。
几个人也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提早回来了。
只是,她自此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每日勤于政事,除了去太和殿上朝,便是在御书房批折子。
处理完公务便回半山草庐陪杨氏,也不让锦束和翠儿跟着,只带穿山甲一人随扈。
日子一长,大伙儿都觉出不对劲了,尤其是她后宫的那三位。
路游虽说是与世无争的性子,可也架不住慕染云三天两头的找他喝酒,也不说是什么事,每次都是醉的不成样子。
这一日,居然连从不登门的昊天都过来了。
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才过来找他们商量的,他还带来了知月变如花渡劫的事。
“原来那时她不是闭关,而是化身太和殿的奉茶宫女了”。
路游乍一听说此事,还真有点儿惊着了。
“那个宫女我还有些印象,黑黑胖胖的,眉毛连成了线,怪不得她那时会常常站在角落里偷看我们”。
慕染云恍然大悟。
“可她这一劫是如何渡过去的,你知道么?”
“当时我与遮天争风吃醋,斗法之时意外将她打成重伤,命悬一线之际,道祖出手才救回了她”。
昊天再次回想起当初的情形,也不免有些后怕。
“这么说,她是死过一次,历尽波折才回到我们身边的”,路游手中的杯子一颤。
“不对,你和魔王当时并不知道她便是知月,何以还会为她大打出手?”慕染云当场揭了昊天的伤疤。
昊天迟疑了一阵,干掉杯中酒,才缓缓道出了四王赌胜,而后又弄假成真的一连串故事。
“先不评价你们四人拿宫女取乐这种恶趣味”。
“我只说她在历经生死之后,看到你们这些负心汉,没再去跳刮神台,真乃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不是她,我都能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路游没想到,四界之王做起事来竟会如此轻佻。
“她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你会不清楚?混.蛋”,慕染云直接把杯中酒泼到昊天脸上。
他知道自己没有碾碎对方的能耐,可看这他这样辜负她,他终归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闭关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事,你便为了个宫女跟人决斗,还在兜率宫一守就是十个昼夜”。
“亏我忍了你这么久,你根本就不配拥有她”。
昊天没有还手,任凭脸上酒流如柱,他是错的有些离谱。
月儿许是早就伤透了心,只是想假装不在意,最终却发现过不了她自己那关,才避而不见的吧。
道祖和姐姐极力撮合的那两个晚上,他并未求欢于她,一旦独处她眼中的疏离便掩饰不住了,他又何尝不难受呢。
有些事他无人可说,比如:小黑熊怪还在他心里,即使知道那便是知月,可他还是忍不住去想念……
“你一个,遮天一个,把她对男人的信心都打没了,所以就连我们这些没份参与劫数的,也一并被送入了冷宫”。
路游感叹这一波株连的实在是太冤了,果然是猪队友坑死人。
“师兄,你也别跟他怄气了,咱们得想办法让月儿重新相信爱情才行”。
“路游说的是,我来就是想求你们把她找回来,她最在意的便是你了,你就少做几天冰山,去哄哄她吧”。
昊天这话说的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他这是引虎驱狼的法子,即便慕染云办得到,估计到时候也没他什么事了。
可他还能怎么办,他的娘子和小黑熊怪都是那个倔丫头,他想她。
第312章 术业有专攻
逍遥,半山草庐,前院。
冬日的午后,阳光洒在脸上像是一种恩赐,知月把手从手套里拿出来搓了搓。
一场鹅毛大雪给房前屋后都披上了银装,她和穿山甲好不容易熬到了雪停,便迫不及待地跑出来扫雪了。
说是扫雪,其实就是玩雪,两个人在院门口一人攒了个大雪堆,又绕着圈地滚出两个圆球,戳在上面当脑袋。
杨氏也为孩子们的作品贡献了储存的秋菜,胡萝卜是鼻子,红辣椒是嘴巴,眼睛么是两个碳球。
“怎么样,娘?有点儿大宅门的意思了吧”,知月挽着杨氏站在离院门稍远些的地方,比比划划的。
“好好好,咱们家这是雪将军把门,比那些个狮子、麒麟的气派多了”,杨氏笑道。
她朝着边上的穿山甲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闺女乖的不得了,每天早出去早回来的陪着她。
可就是不见她脸上有个笑模样,还好今日天公作美,下了这么一场及时雪,才又把她那小儿心性给勾起来了。
“娘进去煮饭了,你们俩再玩会儿吧,把手套戴上,别冻着了”。
两个人等杨氏一回屋,立刻开始雪球大战。
最初穿山甲还让着点儿小主子,可打着打着就打急眼了,知月出球速度越来越快,他俨然就是一个活靶子。
眼瞅着被对方的暴风骤雨糊成了雪雕,他干脆遁下去钻到她脚下的位置,把她使劲一拉,直接种在了雪里。
这下可好,地表面上只剩下两个脑袋,还冒着白气,幸好没人路过,要不非得吓个好歹的。
“我说统领大人,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主子的,把人种在地里,是等着我长高高呢么?”
知月看着面前的小菜头,笑的都不行了。
“属下记得有句戏词,现在说来倒是贴切”,那明眸皓齿晃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哦?说来听听”,她问。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他答。
“切!就你读书多,我知道,你是想说春风十里不如……我”,她瞧着对面文邹邹的汉子打趣道。
“主子英明!”被她这么一解释,他反倒有些腼腆了。
“那还不快把我这根英明的萝卜拔出去,再待下去就要变成冻萝卜了”,她此时是一丝丝都动弹不得。
“好,等我给你松松土”,他应了一声便绕着她打起了洞。
等她周围的冻土都有了余地,他才跳出去,两手往她腋下一扣,稍一用力,美人萝卜就出坑了。
“手感不错吧,坏小子”她低头看向还停在她心口的一对猪蹄儿。
穿山甲有点儿懵,下意识地勾了勾手指,嗖地一下把手背到了身后。
“属下……,属下……”
知月看他低头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便拍拍他的肩膀:
“别想词儿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没出息……,快把头抬起来吧,一会儿鼻血都流干了”。
他赶忙抓了一把雪在脸上糊撸了一阵,屁颠屁颠地跟着小主子进屋了。
两人披着毯子在厅中围炉喝茶,知月瞧着火苗出神,脸上又升起了淡淡的忧伤。
“属下说这话可能有点不自量力,主子能把不开心的事同属下说说么,也许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些呢”。
“我一定替主子保密”,穿山甲煞有介事地举起三根手指。
“你要能保密,还会跟着我么?”知月抄起手边的花生壳掷了过去。
他知道,她指的是他背叛福灵投了她,顿时说不出话了。
她叹了口气,又把话拉了回来:“我心情不好,你却偏往枪口上撞,是我多言了”。
“你自从跟了我,便是一直为我着想,没了旁的心思”。
“我也早就把你当成了心腹,若非如此,今日在我身边的便是旁人了”。
“主子待我如此宽厚,属下心中忐忑”,他想起方才的小插曲,愣是红了脸。
“啧啧……还忐忑,我看你心里美得很哩”,她看着他那个握杯的姿势,就猜到他还在想之前的事。
“我问你个事儿,如果一个男人连送到嘴的肥肉都不吃,那他是不是?就是对这个女人没意思”。
“这个么?也不一定”,穿山甲眼珠转了转。
“也许他是觉得,两个人根本就没可能,理智战胜了情感,不想害人害己呢?”
“可我听说,男人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那个那个,如果真的喜欢,还能忍住悬崖勒马么?”她发出一个终极拷问。
“我说主子,你是不是又看上谁了?这世上还真有你吃不到嘴的干粮?”
穿山甲这么正经的人,深藏的八卦之心都让某人给勾出来了。
“别胡说,好像我是采花贼似的”,她立马白了他一眼。
“采花贼可比您仁义多了,人家只占地方不偷心”,他撇撇嘴。
“要是连人也能偷到就好了……”,她小声嘀咕着。
“闹了半天,主子就是为了这个犯愁啊?”他把毯子和茶杯都撂下了。
“我当什么千年大劫呢,这好办,你不是有个干妈深谙此道么,咱找她去呀!”
知月站起来一拍脑门儿:“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走走走,现在就去”。
“娘,我俩不在家吃晚饭了,去我.干娘那儿一趟,您不用等我们,自个儿吃吧”。
知月抓起靠背上的斗篷,朝厨房喊了一嗓子就出门了。
杨氏这饭都做得了,想说让他们吃完再去,可出来一看,厅里早没人了。
……
逍遥山脚下,梧桐镇,嫣红楼。
知月他们来的钟点儿,正是这烟花之地最热闹的时候,李干娘把两人安排到自己屋里,便先去招呼生意了。
“主子,你跟属下交个实底,到底是为了谁呀?”
“这整个仙界最坐怀不乱的逍遥二仙,都没能逃过你的魔掌,属下真想不出还有哪个不开眼的,能把你拒之门外”。
穿山甲抓紧机会套话。
“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小心知道的太多……”,知月比了个手刀。
“好好好,属下不问了?”穿山甲缩了缩脖子。
“不过……主子,有些事你可得悠着点儿,别干赔本的买卖”。
第313章 他山之石可攻玉
李干娘忙完了外头的事,又张罗了不少酒菜,三个人边吃边聊。
知月并没着急说正事,而是和老太太叙了叙旧,看穿山甲酒喝的差不多了,便给干娘使了个眼色。
她老人家当即心领神会,叫了两个姑娘进来,说是要为穿山甲松松筋骨,硬给扶到旁的屋去了。
“月儿,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李干娘这才开口问道。
“干娘,我这心里装了个不该装的人……”,知月一脸的苦涩。
“我的乖女儿,不是干娘说你,新婚的被窝还没捂热呢,这咋又活心了?”
“那两个俏郎君还不够你折腾的,啧啧,比个男人还花哦”,李氏戳了戳某人的脑门儿。
“他……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几次救我性命,事事为我周全,本来女儿一直敬他如父,从来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偶然的一场劫难,让女儿发现了他这个真心人”。
“只有他,是不求回报地对我好,不论我变成什么样,他都不离不弃”。
“我原以为,他只把我当女儿宠着,自从意识到他喜欢我之后……”
“停!我的小祖宗,你说的可是你师父”,李氏越听越瘆得慌,赶紧出声求证。
“正是”,她答。
“我说你怎么让我屏退左右呢,这个老不正经,他想的倒美”,李氏灌下一杯水酒顺顺气,又接茬道:
“闺女,别犯傻了,你这么个水葱似的妙人儿,谁不喜欢?”
“这男人啊,上到八十老翁,下到八岁顽童,见到你这样的,他就没有不流哈喇子的”。
“怎么?他欺负你了?”
知月叹了口气:“正好相反,他对女儿没一点儿邪念,现在已经开始躲着我了”。
“算他还有点良心”,李氏咬牙道。
“可女儿却越来越喜欢他了,一天见不到心里便不痛快,见到了又……”
“干娘,你能不能使个什么法子,帮我搞定他”,知月推着李氏的胳膊撒起了娇。
“搞定?!”李氏赶忙上去捂住小蹄子的嘴。
“也不知这老妖道给我儿灌了什么**汤,水灵灵的小白菜非往那猪食槽里跳”。
“人家不吃还不行,愣要撬开人家的嘴”。
李氏这几句话,把个厚脸皮的丫头都给臊的不敢抬头了。
“孩儿啊,不是干娘给你泼冷水,你那师父,我在你成亲时见过一面,他那岁数可是不小了吧?”
“即便是你不嫌这老帮菜难咽,他也未必能行得起好事……”,李氏的老脸此时也显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知月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这事她倒没想过,会不会真如干娘所说,他老人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不会,不会,干娘是不清楚他们都是天上的神仙,早就没了年龄的界限,外形的老幼只是个人喜好而已。
“干娘,您就放心吧,我师父绝对宝刀未老,只是有可能不近女色,或是对我没兴趣罢了”,她拍着前心保证道。
“你这孩子,他是修行之人,不近女色也属正常”。
“再说即便像你说的那样,他喜欢你,可他心里定是难过师徒这道坎儿,谁都知道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李氏突然有些心酸,她能感觉出来,知月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一夕的欢愉才来求她的。
这丫头陷得有点儿深,她是想用那种最直接、最紧密的方式,来验证那人对她的喜欢。
也不知她那些个小郎君是多么让她没有安全感,逼得她要剑走偏锋,饮鸩止渴。
“有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会喜欢别人”,不知何时,她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气。
李氏心中了然,怪不得她如此迫切地想投入那人的怀抱。
原来是被墙头草伤了心,慕然回首却撞见了一直为她遮风挡雨的老树,这小心思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好了,好了,干娘自是要心疼你的,料想你这苦水也只有来干娘这儿倒一倒了”,李氏拉着闺女的手安慰道。
“他德高望众,与你有师徒之名,很可能会一辈子守住这个底线”。
“你越是靠近,他便越会与你保持距离,依我看,为今之计也只能想办法激他主动破功”。
“没用的,我都亲了他两次了,他一点回应都没有”,她小声抱怨道。
“没回应并不代表他心里就没反应,若他真的讨厌与你亲近,以你的身手,第二次你还亲的到么?”李氏之言一针见血。
“他如此沉得住气,是因为没有竞争,你回去别再总围着他转,找一个新的目标多多亲近,让他心生嫉妒”。
“这个人不能从你那些小郎君里找,因为你同他们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他见了也无可奈何,还会觉得他自己是第三者”。
“可新人就不同了,他会认为那是抢走了你对他的关注,而且他会迁怒于你的花心,恨不得马上把你变成他的”。
知月瞪大眼睛瞧着李氏,满脸的崇拜和讶异。
她以为,干娘会从床头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让她下到师父的饭菜中。
没想到她老人家,竟是在教她打心理战,啧啧,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干娘在上,请受女儿一拜”,她站起身来一揖到地。
“先不用急着谢我,这计能不能成,一是看你的演技,二是他确有那份真心,第三还要到那个机缘”。
“必得是一击即破才好,再用可就不灵了”,李氏笑着捏了捏知月的小脸儿。
知月心里有了着落,欢喜的斟满两人的酒,连敬了李氏三杯。
这娘俩的体己话还没说完,门扇就被撞开了,穿山甲一脸胭脂印子,气呼呼地闯了进来。
站到知月面前却不说话,满眼的委屈和羞恼,李氏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
“你既是不喜欢这种地方,我以后便……”
她拿出绢子给他擦脸,却被他一把抱住:
“主子若有话背着属下,让我出去便是,何必这般羞辱”。
她是过来人,感觉出对方的热度,脸蛋儿登时就上色了,一下便挣开他的手臂,退到了一旁。
第314章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往后几天,知月便把物色新人的事放在了心上,其实研礼那边已经跟她提过好几次选秀的事,她都压下了。
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是为了应急不假,可她此刻却没心思应付那些真正的新面孔。
除了李氏的提点,对于这个新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若真是完完全全的生脸,以她现在这个状态,估计很难提得起兴趣,演起戏来多半是连她自己都骗不过,更别说师父那个老狐狸了。
再者,师父是什么人,一般的小猫小狗他又岂会放在眼里。
所以……
“主子,这年下的家宴应当办的热闹些”,锦束瞧着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知月,恭敬回禀。
“您这是头一回在宫里头过年,后宫呢,暂时也只有正皇、文召王和东阁使君三位”。
“不如把您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一并请来,叙叙旧也是好的”。
知月勾了勾嘴角,抬眼看向自己的掌事嬷嬷:“锦姨竟和朕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样,把师父也请来,大过年的,留他老人家一人在宫里怪冷清的”。
“主子仁孝,老奴这便去安排”,锦束应下,“您今晚还是回老夫人那边么?”
知月点了点头,便起身往外走,穿山甲则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从嫣红楼回来,他便再不敢靠近小主子半步,走路也不抬头,完全把自己当罪人看了。
知月紧走了几步,拐到个没人的角落,猛地一回身,他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她身上。
她倒是不打紧,把个心事重重的小跟班吓的魂都要没了,连忙跪到地上求饶:
“主子恕罪,属下非是有意冒犯主子,只是不曾发现您……”
“既然是我的错,你干嘛还跪着,快起来”,她虚扶了他一把。
“上次的事,我反省过了,你虽是我的属下,更是堂堂的一宫统领,修行日久”。
“有些女儿家的话,你若在场,确实有所不便,可我也不该随便把你交给楼里的姑娘”。
“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你就念在人家年幼无知的份上,原谅人家好不好?”
穿山甲瞧着一脸真诚的小主子,更是诚惶诚恐:
“主子折煞属下了,明明是那日……那日属下酒后失德,让主子受惊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躲我的,呵呵,你把我想的未免也太娇气了”,某人笑的直捂嘴。
“意外是有些意外啦,不过还没到害怕的程度”。
“你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被两个丫头撩拨了半晌,要没反应那才奇怪呢”。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我们既是主仆也是兄弟,自是不必拘着这些小节”。
穿山甲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眼中暗含着些意味不明的神色。
“那属下还想抱抱主子,行么?”他张开双臂。
“当然,你喜欢抱便抱我回去吧,正好我懒得走路呢”,她应声便像树熊一样挂在了对方脖子上。
“主子宽厚,也不怕哪天把我们这些野兽都宠坏了么?”他心里暖暖的。
“明明是你们宠着我,把这么个疯丫头当成了天上的月亮,果真是没见过世面”,她偷笑。
……
花灯初上兜率宫
“道祖,小姐宫里的掌事嬷嬷送来了请柬,说是今年的家宴让您也去热闹热闹”,毛六进殿传话。
“我知道了,她今日歇在哪儿了?”老君的视线从手中的书册上移。
“应当还是回草庐娘家过夜吧,小的看见栖凤宫的大统领抱着小姐,一起出的南天门”,毛六据实以对。
“她是越发惫懒了,只是几步的路程,便不能自己过去?”他眉头一紧,把册页丢在了一边。
“小姐不过才十几岁的年纪,小儿心性再所难免”。
这师徒二人,不知何故已经别扭好些天了,徒弟也不来,师父也不去。
毛六知道,他们这位老主子定是念着小姐的,不然也不会每日查问她的去向,便想开口劝几句:
“若她有什么错处,道祖耐心教导便是了,何苦要避而不见呢,小姐伤心,您心里不也不好过么?”
“她哪会有空伤心呢,老夫做不得合她心意的事,她也不缺老夫这冥顽不灵的师父”,他赌气道。
“道祖别怪小的多嘴,小的跟随道祖多年,别人或许不明白,可我却知道,小姐是您心尖儿上的人”。
“自打她出现在咱们兜率宫,这里才算有了些温度,您脸上的笑容也一天天多了起来”。
“回想起从前的光景,那时候豹神还在,这里的一切都死气沉沉的”。
“我们几个连说话都不敢高声,最出格的事便是偷着往丹炉里扔些吃食……”。
“你不提,我还倒忘了,这个坏丫头还拐走了那头憨货”。
“他在咱们宫里头都多少年了,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那丫头一来便……,唉!”
想起她初来之时,不但预定了他这个师父,还把他的坐骑给勾走了,老君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您先前一直宠着小姐,便是她要带走豹神您也舍得,而今她对您是越发的亲近了,可您却突然有意疏远她”。
“小的虽不知这其中道理,却不忍见您整日为难自己”,毛六说着便跪到书案前。
“不如趁着这次家宴,道祖便与小姐合好吧”。
“是你想见她吧?”他撇了他一眼。
“那是自然,宫里边哪个不是盼着她呢,小姐花一般的妙人儿,总比您这张老脸耐看多了”,毛六笑道。
“就算是为了小的们,您也得哄哄她不是?”
“看来我兜率宫是养不得你们这群白眼狼了,一个个的胳膊肘都往外拐,干脆全打发了去栖凤宫,省的在老夫面前絮叨”。
老君拿起拂尘,佯装驱赶这不听话的奴才。
“老夫就纳闷儿了,你们都喜欢她什么呀?”
“小的想想啊,嗯……漂亮,漂亮,还是漂亮”,毛六掰着手指如数家珍。
“肤浅,幼稚”,他轻哼出声。
“道祖难道不觉得小姐漂亮么?”毛六反问。
某位德高望重的至圣先师大人,慢悠悠地拿起方才的书册,加倍认真地读起来。
第315章 就是你
年三十儿,宫中家宴,丝竹雅乐绕梁。
“我等共同举杯再敬帝君,祈愿六界太平、帝裔永延”,王母在本座上倡议道。
“王母所言甚是,臣等皆同此心”,殿中众人齐声附和。
知月端起酒,左右示意,进而仰首空杯。
副统领琴酒见缝插针,麻利地捧着侍寝的头牌移到近前。
知月撇了一眼便要挥手让他退下,不料王母却先发话了:
“今天既是家宴,本宫便托一回大,提提家事”。
“一家人何必客气,姐姐既有训示,朕洗耳恭听就是了”,知月浅浅一笑。
“本宫听闻,帝君已多日不入后宫,选秀之事也是一拖再拖,长此下去帝裔悬空,恐六界纷争再起呀!”
王母做痛心疾首状。
知月心中暗笑,这老太太当然要故意把事情说的严重些,才好拿着小鞭子,把她赶到昊天的床上去。
“那姐姐的意思是?”她识趣地接起话茬。
“依本宫看,这选秀么,还可以缓缓,毕竟要你一下子应付那么多人和事,也是为难于你”。
“帝君长情,不如先从老人儿里挑个顺眼的,好好相处看看,没准过些日子便心想事成了呢”。
王母边说,边看向对面的老君。
“自古齐家治国平天下,月儿虽是女帝,却一样责任重大,为师亦赞成王母之说”,老君受人之托,只好忠人之事。
“劳姐姐与师父挂心了,这本是朕份内之事,许是前些日子闭关了一阵,心性有些寡淡,不愿与人亲近”。
知月轻叹一声,视线落在老君身上:“今日既然提到这儿了,朕便收收心,尽尽君上的本分”。
“来人,拿十八支筷子来”。
“帝君这是何故?”王母面上颜色一变。
“按姐姐的意思,从老人儿里选个顺眼的呀!”知月笑得天真无邪。
“可朕看他们,哪个都挺顺眼,便让他们自己抽签好了,又快又公平”。
她这话一出口,不光是王母和老君,在座的男丁们全傻了。
大伙儿都在心里头数着呢,后宫三位再加上狼神、豹神、熊神,十二星宿。
十八根筷子的话,那岂不是他们都有机会了,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么?
“这……”,王母似是还想争取一下,可旁边的昊天已经摇头了。
君无戏言,事已至此,再无转还的余地,姐姐此举只怕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琴酒把御膳房随机找来的十八根筷子呈给知月,她抬手一指,便标记出了一根幸运签。
“拿下去,从正皇开始抽吧……”
“等一下”,琴酒刚要往下走,又被知月叫住了:
“方才朕有些思虑不周,竟是忘记问了,列位若有不愿参加的,朕现在就拿掉几支?”
老君顺着小徒弟的目光向下看去,果然,一个弃权的都没有。
呵,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宫里可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略微停顿片刻,知月便挥手让琴酒下去了。
其实……她也没想到毛货们会这么配合,毕竟这事表面上看,就是要拉郞配,而且是即时生效的。
她还真不太好意思看他们的表情,只得把视线转向一边,结果正好撞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这次没有躲开,而是羞赧地笑笑,便不再看他了。
老君饮下杯中酒,悄悄起身离席,他是不必等的,她又有新欢了,只不过这次是位故人。
她知道他走了,但她的戏还得唱下去。
“不知是哪位哥哥抽中了呢?”她向下张望道。
“敢问主子标记的是什么?”
寅虎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询问,他是星宿们的老大,这种时候总归要出头的。
“亮!”知月开口,把方才打在筷子上的灵力光标唤醒。
一瞬间,每个人都在低头查看自己那根筷子,只有豹神偷偷地望向小主子,眼中尽是羞愧之色。
“没想到让这闷豹子走了狗屎运”,狼神抓起几粒花生丢到豹神头上。
豹神没言语,把发亮的筷子交给了琴酒。
琴酒边往女帝那边复命,边扫了眼上面的标记,那发亮的地方居然有三个字——“就是你”。
琴酒心中一愣,怎么回事?怎么好像主子事先便知道谁会抽中它一样。
他自然是想不明白的,因为这三个字,就是为了给那犹豫的豹子吃颗定心丸。
“既然今晚中奖的是豹神,那便请哥哥来领你的奖品吧”,知月不着痕迹地抹去了那几个会露底的字。
豹神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还傻愣着,你不去,本神可去了?”连后桌的熊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抬腿便把他踹了过去。
周围的星宿们也纷纷开始起哄,王母不愿看他们瞎闹腾,讪讪地回宫了。
可怜了小女帝的三位正牌夫君,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小娘子被人家抱出大殿,消失在夜幕之中。
……
栖凤宫,寝殿内。
知月坐在妆台前,翠儿正一件一件地帮她拆下头饰。
铜镜里头,那个从进了门便一直规规矩矩靠墙立正的傻小子,不禁让她会心一笑。
“好了,翠儿,你下去吧,剩下的让豹神来做”。
翠儿鼓了鼓腮帮子,麻溜儿地跑走了。
“这不都没人了么?你要害羞到几时,过来”,她转身朝他摆手。
见他没动静,她只好走过去拉他:“我都困了,你快些帮我把后面的金钗都拿下来”。
他跟着她回到镜前,小心翼翼地取下了她发间的累赘。
铜镜之中的两人看起来般配极了,此时此刻这番美景似曾相识,许是早在他梦中出现过千百遍了吧。
见她展平双臂站在他面前,他疑惑地挠了挠脸。
“给朕更衣”,她点起脚尖,附耳轻言。
他窘迫地后退几步,深吸了口气,才有勇气说出真相:
“主子,方才属下作弊了,其实属下能看见筷子上的光标……”
“上面的字你看到了没有?”知月无可奈何地挑了挑眉。
“看见了”,他答。
“写的什么?”她问。
“就是你”,他答。
“很好,睡吧”,她不再理他,吹了灯,跳进暖帐歇息去了。
第316章 亲眼所见
翌日清晨,知月迷迷糊糊地想喊翠儿进来倒水,可手刚一撩开帐子,便碰到了什么东西,吓得她赶紧揉了揉眼。
定睛一瞧,才想起昨晚这闷豹子便在这儿了
见他趴在床边睡得还挺香,知月不禁莞尔。
这家伙可真老实,便是不想与她怎么样,回自己的地方睡不就完了么,这又是何苦呢?
“喵呜~喵呜”,她俯过身去学了两声猫叫。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爬跪在面前的某人,立刻捂着脸转了过去。
知月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半开的衣领,揶揄道:
“早晚都是你的,提前走漏点风声而已……”
“主……主子别耍弄属下了,你昨晚的话是什么意思?属下心中惶恐,还请主子名言”。
豹神侧身站到床边,还是不敢往某人那边多看一眼。
“一宿了,你还没想明白?”她多少有些无语。
“好,不急”。
“翠儿,更衣上朝”。
她从他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香风扑面。
他终是忍不住从背后圈住了她,只可惜翠儿恰在此时进来,他慌忙地收回了手,一脸的朝霞之色。
“要不?奴婢过会儿再来吧”,翠儿低头暗笑。
“无妨,豹神也累了,叫大统领进来,引着去使君阁歇吧,南院的梅花也开了有一阵儿,该着有人过去瞧瞧”。
知月没理会翠儿的鬼心眼儿,直接吩咐道。
瞧着站在边上的男人欲言又止,她点起脚尖轻咬了一下他的唇:
“乖,你先忍忍,朕下了朝便过去”。
她这一下,可把个老实人蜇的不轻,穿山甲进来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跟上去。
翠儿伺候知月换好朝服,她对着镜子转了两圈,视线落在自己莹白的颈子上,微微叹了口气。
抬手在衣领边缘用力一掐,不大不小的红印子,便若隐若现了。
虽说有丢脸,可她总得弄出点响动,不然如何能看到效果呢?
……
太和殿百官肃立,知月靠在龙椅上单手撑头,佯装打瞌睡已经有一会儿了。
下头的小声议论,她也听得真真的:
“嗨,你听说了没有,昨日帝君后宫里又添了位新人”,神甲低声道。
“也不是什么新人,道祖从前的旧部飓风灵豹,现在都叫他豹神了”,仙乙搭茬。
“怪不得帝君今日甚是疲累呢,你瞧瞧那黑眼圈,看来是鏖战了一夜……”,神丙说这话的眼神暧昧不明。
“哎,年轻人就是不懂得节制,哪能一上来就这么加码呢,饶是帝君圣级的灵力,也禁不起他如此折腾啊!”
神甲扼腕连连,摇头不止。
“谁说不是呢,纵使正皇、召王他们……,也不曾让帝君误朝啊”,仙乙摊手。
“那……他是怎么爬上龙床的?”神丙挑眉。
“抽签”,另外两人几乎是同时抢答。
“……”
辅政的几人站在台阶上,听得心里这个别扭。
除了老君,其他三个俱是领教过个中滋味的,当然比外人更知道那丫头的厉害。
昨夜已是分外煎熬,如今还要站在这里听这些有的没的……,万般无奈,只好向一旁的老君求援。
老君被那六只眼睛盯的没办法,便移步至小徒弟身侧,打算用拂尘扫醒这只懒猴子。
知月估计的没错,他站的那个角度刚好瞟得见衣领边缘。
此刻,她虽然没睁眼,可她却清楚地听到拂尘断柄的脆响。
她睫毛微颤,故作惊讶地看向眼前人。
先前底下那帮人再怎么添油加醋,也没有他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便是何等的欢愉,非要把她咬成这样……
他知道她已经醒了,正在看着他,可他实在装不出不在意的样子,他心里某个角落在一抽一抽的疼着。
望着师父背影颓然的回到他的位置,知月突然有些后悔,这记猛药伤人亦伤已。
不知那拂尘跟随了他多少年,如今竟断送在她手里,也许同样被断送的还有他对她的那点儿喜欢。
她起身散朝,匆匆跑了出去,她得找个地方静一静,也许她真的错了。
可她还没跑出多远,便被人堵在了墙角。
“你怎得这般不知羞耻,一整夜还不够,现下又急着去找他”。
“亏得我把你当眼珠子一样疼爱,一根汗毛都不舍得轻动,你却是个不知自爱的”,他边说边扯开了她的衣领。
知月眼中全是恐惧,泪水已经模糊了眼前人的样子,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拼命挣扎,慌乱之中竟掌掴了他。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给镇住了,那个瘦小的身影衣衫不整地蹲在地上,肩膀不住地颤抖,连哭都不敢出声。
他倒退了几步跌坐地上,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
再抬头时,她已经不见了,是他教她的隐身法:
“月儿,你修为不足,若遇强敌切不可硬拼,为师教你这法子,关键时候能救你性命的……”
言犹在耳,轰的一下子,他脑中这美好的记忆便支离破碎了。
他刚刚是怎么了?他究竟要做什么?天呢!
他就是个伪君子,夜深人静送到床帐中他都忍住了没吃,却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于她。
还说她不知羞耻、不知自爱?
呵,她是小女帝,想宠谁那是她的闺房之事,他只是她师父而已,凭什么嫉妒?又凭什么羞辱她?
他狠狠地捶向自己,心内憋闷异常,恨不得扒开来透透气。
……
她跌跌撞撞地冲出南天门,没驾云,直接跳向了凡间,守将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向上禀报。
草庐?回不得,决不能让老娘得知此事。
于是……大白天的,某人从天而降,愣愣地砸在了嫣红楼的后院。
院墙栽倒,地陷深坑,连小楼都晃了三晃,掉下瓦片无数。
楼里的人都被震出来看热闹了,李氏披着外衣站在最前头。
只见坑里慢慢爬出一名女子,涕泪横流,满脸的土都和泥了,见着李氏便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干娘,你的法子不灵,他……呜呜呜……”
“你这院里铺的……是什么鬼啊,太疼了……呜呜呜……”
第317章 几度牵心
嫣红楼
李氏瞧清楚了花猫脸的某人,便让大伙儿都散了,搂着闺女回到屋中问话。
“快跟干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打了盆温水,把手巾沾诗了,给她擦脸。
不能透露自己女帝的身份,知月只好把事情按着李氏能理解的方式讲了一遍。
“唉呀!我的傻闺女,你这是羊肉没吃着,倒惹一身马蚤啊”,李氏听完之后哭笑不得。
“不过这个嘛……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证明他心里真的很在乎你”。
知月脸上的泪一直未干,她想起方才的情形便觉得委屈。
再加上之前那一摔,现下露在外面的地方都破皮了,丝丝的疼着,骨头也疼,心也疼。
“来来来,把身上这件碎布换下来吧,娘这儿正好有给头牌姑娘新做的行头,你先将就着穿”。
李氏边说,边从架子上挑了套水蓝色的华服递给她。
“这老头也太离谱了,吃就吃嘛,用得着非把包装撕得这么碎吗?”
“他……没对女儿怎样,只是力气太大了才……”,知月把里外三层的零碎布脱下来,扔在了地上。
“都吓成这样了,干嘛还为他说话,你只是喜欢他而已,用不着这么卑微的”。
李氏拉过她冰冷而颤抖的手,心疼地揉搓着:“好些了么?”
知月扣好扣子,勉强挤出一丝浅笑。
“是干娘害了你,让你看到了那老东西邪恶的一面,你该有多难过啊,我的孩子”。
李氏扬起脸,使劲把眼泪眨了回去。
“他在你心里的位置不用你说,干娘也能看得出来,我猜,他从前怕是连一句重话都没和你说过吧”。
“干娘现在想想都后怕,若是他当真硬来,便是毁了你……”
“不是干娘的错,是女儿痴心妄想、贪得无厌,他本不该和我玩这场没有结果的游戏,他做的对”。
知月双眼无神,雨落无声。
“我这便是自食恶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厌了我,我打了他,就这样吧,我们”。
“咱不去想他了,你就在干娘这儿踏实住着,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李氏拍拍她的手背。
知月点头应下了,李氏便单给她安排了间清静的屋子,又吩咐手下人不准打扰。
……
永延宫
昊天听得守将的奏报连连皱眉,她衣衫不整哭着跳向凡间?
难道是豹神?可两人昨夜不还……
不对?以豹神的灵力即使要用强,也不是月儿的对手。
这事没那么简单,而且关系到月儿的名节,天家的颜面,不可节外生枝。
思虑至此,昊天佯装了然,对守将编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让他下去了。
他拉开天幕查看她的位置,却发现上面还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自从小黑熊怪事件之后,天幕便对她失效了。
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对六界之主动粗,这天宫之中又有几人能如此靠近她呢?
他拍了拍额角,强压心头怒火。
必须要先找到她,不能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作贱自己。
跳向人间亦伤不了她,只是,她会去哪儿呢?
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回娘家,让杨氏跟着忧心伤神,那个傻丫头只会打掉了牙含血吞,寻个去处独自舌忝伤口。
于是,他唤来了今天所有和知月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豹神、翠儿、穿山甲,还有其他近卫和宫女。
一个一个地单独查问,却并未发现异状。
他又试着传信给她,可都杳无回音,怎么办?他陷入了沉思。
……
兜率宫
“道祖,小的去打听过了,小姐好像不在天上,永延宫那边也在找她”,毛六跪到地上回话。
自打散朝回来,他的老主子就像丢了魂似的,倒在大门前,还是他把他扶进院的。
他一进来,便坐在地上,不言不语也不肯起来。
直到自己问出小姐两个字,他才有些反应,而后竟然落泪了。
毛六这才自作主张去找知月,不曾想小姐也失踪了。
“其实……小的还去问过南天门的守将,他们一开始还不肯说”,他顿了顿,见老君抬眼看他,便继续道:
“小的便说是道祖让我来问的,他们才说实话”。
“有人看见小姐衣衫不整,跌落凡间,正皇却告诉守将,那只是他们夫妻之间追逐的小游戏,让他们不要外传”。
“可小的觉得,这事有古怪,所以才急着回来禀报您一声”。
老君听罢,直直地飞了出去。
毛六还没来的及问他去向,人便不见了踪影,只留那根断了柄的拂尘在地上,被风带着毛穗乱飘。
……
使君阁南院
豹神一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她说下了朝便过来,可现在天都黑了,却不见人影。
这段时间,他也想通了那支幸运签的由来。
答案其实很简单,只是他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罢了。
那支签从一开始便是他的,因为这个局只有他的阴阳眼能看破。
其他兄弟若想施法破局,也不是办不到,可那样一来灵力必会异常,马上就会被发现。
只有他,这对蓝眼睛可辨真伪、晓善恶,却不必催动灵力。
其实这就好比在一群盲人中,只有他一个明眼人,他只要祈祷在轮到他之前,那支亮的耀眼的筷子不被别人抽走就好了。
至于上面那三个字么,便是主子的苦心了。
她就是怕他犹豫不决露了象,才留言提醒他别犯傻,该拿就拿。
他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便更加忐忑了,主子应该是早早就布好了这个局,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她若想要他,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只要勾勾手指,他便是再不好意思,也会跑向她不是么?毕竟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瞧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叹了口气,都怪他昨晚傻乎乎的不敢靠近她,没把握住机会。
若是她恼了他的愚笨,晚上不过来了怎么办?他又不能去找她。
想起早上那一幕,他的小心脏又开始慌了,她真的好撩人,下人们都在,还说什么让他乖乖忍着的话……
第318章 再相见
知月彻夜未归,对手下人也没做交代,穿山甲不知其中原委,便以为她是回了草庐娘家。
遂一早过来接她回宫上朝,可杨氏这边却说没见着,他才有些急了。
回想昨日正皇还叫了他去问话,心内顿时警钟大作:主子会不会是出事了?
前几天主子像是相中了什么人,求之而不得,是他陪着去的嫣红楼,找那李干娘出谋划策,莫非弄巧成拙……
不行,他得再去一趟,即便是那鬼地方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可为了主子,他只好豁出去了。
……
嫣红楼
知月住的是三楼,这也是她第一次上到这一层,那些离山出走的日子,她的活动范围便只限于一、二层。
这层始终有人把守,她虽是好奇,奈何那时人小力微,也只能作罢。
如今她已成人,又认了李氏这门干亲,也便不避讳她了。
原来这三楼是长包房,专供达官显贵们来此小住的。
之所以派人看守,一来是怕闲杂人等搅人清静,二来也是为了保密。
现下正值年关,三层几乎就没什么人住了,知月昨晚歇的倒也挺踏实。
起床梳洗妥当,便有年小的丫头送来了吃食。
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却也不想驳了干娘的好意,便只捡几样清淡的小菜,动了动筷子。
白天这里是不营业的,楼里的姑娘自然也不会起的这么早。
可她却相反,早朝惯了的人,这会儿是最精神的,闲来无事便在楼中随处逛逛。
刚走到楼梯口儿,便撞见了迎面跑上来的穿山甲,他似乎没打算停下,两人因此还向了一阵。
“这……”,他看清眼前人的模样,一下愣在了当场。
“怎么了?是宫里出什么事了么?”知月见他风风火火的来,心中一紧。
“没……没有,主子一夜未归,属下实在不放心,便寻了来……”,他低头回禀。
“无事便好,你倒是个心细的,想来,我这秘密基地也只有你能寻得”,知月拉了他一把:
“来的正好,陪我走走吧”。
“主子,你的衣服?”他方才没第一时间认出她,便是因为这套华服。
她从前的打扮都是简单素静的,最出挑的也就是大婚时的礼服。
朝服更是中性的可以,以至于她突然这一变装,让他一时竟是看呆了。
“哦,我跳下来的时候弄脏了,干娘让我先穿着这个,有点儿不习惯吧”。
她想起那件被人扯破的朝服,心中酸楚。
“主子倾城之资,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如今看来还是被埋没了”,他跟在她身侧,罕见地直抒月匈臆。
“你何时也变得油嘴滑舌了,想哄我开心是不是?”她在院中停下脚步。
“属下可曾对主子说过假话”,他抬眼扫视了一遍这嫣红楼:
“不是属下夸口,若主子不小心走进前堂,只怕一夜之间便会名动都城,李干娘这里连门都会关不上的”。
“呵呵,怪讨人喜欢的,我还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呢”,知月双手拉了拉对方的大耳朵。
“既是如此,你便辛苦一趟,回去给我拿两件换洗的常服吧”。
“我可不想露了行藏,这身行头本来也是人家头牌姑娘的,咱这借住的实是不该太出风头了”。
“那属下先送主子回房吧”,他抬手请她回去。
“只是这几步路,还怕我被人拐走不成?”她笑道。
见他依旧固执地等在楼梯旁,她也只好紧走两步上了台阶。
“怎的还不去?现在你的大美人已经安全啦”,她掐腰而立。
“主子,要不?你变小些,让我攥在手心里得了”,与她四目相对,他更是片刻也不敢离开了。
“你别忘了,你主子不光是个绣花枕头,还是圣级灵力的六界之主,别说是这里的凡人了,就算是神仙能奈我何呀”。
“快去吧,小心点儿,别让旁人知道我藏在这儿”,她扶着他的肩膀把他推出门外。
穿山甲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嫣红楼,也恰在此时,一直躲在暗处的某位至圣先师大人,总算长出一口气。
他昨晚从兜率宫出来便直奔半山草庐,他是没脸见杨氏的,只得潜伏在附近,找机会探听小徒弟的下落。
没想到最先出现在那儿的竟是这个地精,他知道这家伙是那丫头的心腹,却不知他如此贴心,片刻不舍……
还好她没事,亦能与人说笑,可她会原谅他么?
他心头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她门口。
“谁?”屋内一声轻问。
把个至圣先师吓得慌了神儿,是他太大意了,这木制的层楼她又怎会听不到外头有人呢,这可如何是好?
知月问了一声没人应答,便以为是穿山甲不放心她,去而复返,抿着嘴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两人都愣住了,知月心下一惊,这不是?她赶紧把门又关上了。
靠在门板上,她捂着月匈口心中暗讨,门外那人的眉眼似乎和师父如出一辙,可他没有胡子,像是个年轻公子。
说是公子呢,又满头白发,这是什么扮相啊?
门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那人似乎还没走,他到底是不是师父呢?要不?再瞧瞧?对,怕什么,再瞧瞧。
门又开了,那人果然还站在门口,黑衣白发,颊粉唇红。
“你……”,她先开口。
“在下误入此地,有些迷路了,叨扰姑娘休息,真是罪过了”,老君拱手致歉。
知道她安好,他本想就此离开的,可一见到她开门时的笑脸,他便怎么也挪不开步子了。
“你是这楼里的客人?”她一脸狐疑地打量着眼前人。
“之前不是,现在是了”,他亦是上上下下地欣赏着她。
他觉得这套衣服,把她身上的娇媚之感全都激活了。
湖水蓝上,绣着淡粉色的荷花,腰线收到了极至,更加凸显了她那傲人的资本,怪不得穿山甲不肯留她一人在此。
“咳……咳!公子你怕是误会了,我是不营业的,你走吧”,她说完便再次关上了房门。
这家伙好大的胆子,居然如此肆无忌惮地盯着她,还把她当成了楼里的姑娘,真过分!
她哪里像啊?要不是他长的九分像师父,她才不会理他呢,知月愤愤地在镜前踱来踱去。
第319章 有人砸场子
吃过午饭,知月靠在床头,打算小憩一会儿,才一合眼便听见院中有人喧哗。
“老不死的,别特么不识抬举!这云儿是我家老爷早就相中的,给你银票算是便宜你了”。
一个公鸭嗓子的男人叫嚣道。
“官爷可否再多容一天,啊不,半天就好,明日我定会亲自把云儿给高大人送到府上”,李氏的声音听起来卑微而恳切。
“还想拖延?我告诉你,刀剑无眼,再不放人,小心我平了你这鸡窝……”,利刃出鞘的脆响让院中陡然一肃。
“把九姨娘带走!”
马蹄远去,骂声渐止。
“妈妈,云儿是咱们这儿的头牌,晚上便要代表咱嫣红楼出赛的呀,没了她,咱们可就要大祸临头了”。
“这便如何是好?年下的凤楼花魁赛是老例,各地官绅都在外围堂口赌胜,云儿艳名远播,成了今年夺魁的大热门”。
“您不是不知道,那些个大人物早都把宝压在了咱们嫣红楼,还想着凭此大捞一票呢,这要是断了他们的财路……”
“实在不行,就让莲儿或是碧儿先顶上吧,总不能开了天窗不是?”
“莲儿和碧儿自然也不差,可这凤楼花魁是全国九郡十县之争,能代表各地的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个中人物若说是仙女下凡也不为过呀,这云儿要不是天人之姿,那高大人也不会这么急着把她买走了”。
“还不是怕她上了台面,被更有权势的人劫了去……”
丫鬟婆子、家丁护院七嘴八舌的惶惶了半天,李氏终是长叹了一声:
“咱们这楼子怕是开不下去了,也不必等到那些狗官来砸”。
“账房,你这就点算一下家当,把我这些年的存项悉数分给大伙,你们趁着天色还早,快些逃命去吧”。
“妈妈,您这是做什么?我们跟了您这么多年哪还有旁的家啊”。
“就是啊,我们皆近人老色衰之年,这楼子要是一没,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李氏散伙的话一出,院中哭声一片。
“妈妈,妈妈,你忘了?若说是貌似天仙,楼上住的月儿姐姐可赛过云儿姐姐万千呢”
“让她代替云儿姐姐出赛不就得了”。
这童音……,仿佛是给知月送饭那小丫头的动静。
“不许胡说!月儿是落了难来投奔妈妈的,我们怎好趁人之危呢”,李氏申斥道。
“且她已经嫁做人妇,身份贵重,是绝不能在欢场抛头露面的”。
“可这嫣红楼是您辛苦多年才攒下的,院中大小几十余口等米下锅,妈妈,您就让月儿小姐帮帮忙吧”。
护院牛二扑通跪倒:
“小的巡院时曾有幸见过小姐一面,想那月里的常娥也不过如此了,若她肯出赛,定能保全咱们大伙的”。
“是啊,是啊,妈妈三思……”,众人纷纷跪倒。
“你们都不必说了,我那女儿的确天生丽质,我见犹怜”,李氏摇了摇头。
“这沉鱼落雁之姿是她的长处,却并不能成为我们牺牲她的理由,账房,天色不早了,快些点算吧”。
“且慢!”知月推门出来,扶栏外望。
“干娘何必发愁,不就是选美么,女儿从前又不是没参加过,小事一桩,包在女儿身上了”。
“月儿你怎么出来了,这不关你的事,等干娘收拾好一切便带你离开”,李氏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
“这么多人,您一下子解散了买卖,您叫他们上哪去呀”,知月看了看院中跪着的男女老少,接茬道:
“我既在这儿住着,这里便是我半个家,您向来把我当亲闺女看,如今干娘有难,也该着我帮衬您一回呀”。
“小姐既然发话了,你们就快下去准备吧,别误了晚上的功夫”,李氏眉头微皱。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拜谢过知月便慢慢散了。
李氏紧走几步,上三楼,把知月拉回房里:
“儿啊,干娘知道你心善,可这凤楼花魁赛并不是简单的选美,上去走走过场就完了”。
“如若不然,干娘我也不会这么反对你去替赛”。
“你听干娘的话,这事你不必管,快些回半山草庐去吧,你师父的事,等干娘过去这个坎儿,再给你想办法”。
“干娘,究竟有何不妥,不如你先说给我听听,也许女儿有两全之策呢”
知月看李氏一脸严肃,觉得自己更有必要留下来了,
“名为花魁赛,可实际上确是一场财富与势力的较量,从都城向下,各省官吏均有渗透”,李氏无奈只好说出实情。
“上了舞台的女人看似风光,左不过是他们赌胜的工具,利益交换的砝码,床笫之间的玩物罢了”。
“以你之才,一旦露面便会身不由己,干娘不想让你去趟这滩浑水”。
“干娘惯会为我着想,不过您放心,女儿在山上学了些功夫,一般人是近不得身的,而且我还有个保镖呢”。
知月瞧了瞧窗外。
“估么着一会儿也快到了,就是上次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壮汉,他确是有些本领的,可保女儿无虞”。
“不行,不行,干娘还是不放心,你这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是出了什么差子,我可怎么向你那些小相公交代呀”。
李氏急的直拜手。
“您就别磨磨蹭蹭的了,我跟您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发现女儿粉墨登场的事,你女儿我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您快去把应用的行头都准备好,再给我弄点儿吃的啊,快去吧”,知月边说边把李氏推出了门。
李氏拗不过她,只好下去准备了,迎面正好碰上从天宫赶回来的穿山甲。
因着事才知月说他身怀绝技,她便特意仔细打量了一番。
此人身量不高,一脸凶相,打扮的倒很是利落。
时至严冬,身上的薄衫被他撑的满满登登,两条胳膊粗壮到与他身形不相称的地步,几乎是架在身上。
看来那丫头所言非虚,这人像是个练家子,怪不得她跑出来胡闹也常带着他,思及此处,李氏总算是有些底气了。
第320章 更胜一筹
“什么?主子你!简直太胡闹了”,穿山甲进得门来,才一听说知月的打算便勃然大怒。
“这等逸乐之所,若不是为了主子,属下绝不会踏足半步”。
“主子何等尊贵,掩人耳目藏身于此已是不妥,还要去和那种女人争什么艳名,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他越说越气,把给知月带的衣裳吃食一股脑地摔到了地上。
知月从未见穿山甲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是吓了一跳。
“我不会有事的”,她蹲在地上,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拾起来放到桌上。
“干娘年纪大了,弄这么个营生不容易,我受她恩惠,怎可见死不救呢”。
见他背身立在窗边,不肯说话,她又解释道:
“这烟花之境确是贱地,可这境中之人却并非皆是自甘堕落”。
“我生于贫苦人家,见过太多无奈,尤其是女人,乱世之中,苟活于世远比贞烈而死要难的多”。
“即便不是为干娘,我身为六界之主,乡民无依,蒙难于前,我安能不理?”
“他们自己招来的祸事便要自己担着,难道我主仁义,便要将我主卷入这桩腌臜事?”
他怒火攻心,手下一用力便震碎了窗格。
知月见劝不住他,便把视线转移到他带回来的东西上。
“呀!这不是朕最爱吃的桂花糕么?……真甜”,她打开一个纸包吃了起来。
“我的天,这么短的工夫,你居然还跑去我娘家弄来了这个”,她又从被摔散了的食盒里掏出一个鸡爪。
“就知道吃,一会儿便要被人卖了”,他回身抢下某人手里的吃食。
“早知主子这般不吝惜自己,我便……”
“你便如何?”她眉峰一挑。
“便……便不给你带好吃的了……”
他一望进那池秋水,心就慌了,只好又乖乖地把某人咬了一半的鸡爪,送回到她嘴边。
“好了,别生气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演场戏让人瞧瞧罢了”。
她消灭掉鸡爪,直接洗了把脸。
“看看也不行,那些人肯定都是不怀好意的”,他把手巾递给她,小声嘀咕道。
“我说大统领,你什么时候变成唐僧了,这么啰嗦”。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相公呢”,她把用完的诗手巾搭在他肩头,仔细瞧着他。
“那……那敢情好”,他把脸偏向一旁,动静比蚊子还小。
“噗~占我便宜是不是?这坏人还没来呢,自己人就窝里反了……”,知月被他逗得合不拢嘴。
“属下自知没这个福分,便是过过嘴瘾还不行么”,他咬牙呲出一个苦笑。
没等知月细品那话中的含义,便被鱼贯而入的丫鬟婆子打断了。
李氏介绍她们挨个行礼之后,便七手八脚地为知月装扮起来。
其间也曾有人,试图把房间里唯一的大男人赶到门外去,可他说什么也不肯。
婆子们见小姐脸上笑的灿烂,也便不再多事了。
穿山甲没理会小主子的坏笑,直接把李氏叫到一旁,询问起这种比赛的细节:
“这么说,赛场并不在嫣红楼?”
“正是,镇中有处广源大戏院,平日便是达官贵人们听戏的地方,贩夫走卒是进不去的”,李氏点头。
“那边地方宽敞,可食可宿,外省的花楼来此参赛,早几日便会住进去”。
“赛制如何?可有会让主子为难的地方?”
他虽是与李氏说话,可余光却一直留意着知月那边。
丫鬟婆子们把她脱得没剩几片布,还取笑她某些部位太过丰腴,穿不下一件巴掌大的小衣服……
他揉了揉眉心,飞也似地逃到了门外。
岂料他刚一出去,屋内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浪笑,臊的他直挠墙。
好不容易熬到了出发的时辰,两人又同乘一趟轿子,对面而坐,他却不看她,拉起小帘子佯装欣赏月色。
不知何时,他开始害怕与她独处了。
“还生气呐,统领大人,小心气坏了身体”,知月此时披着斗篷,白纱覆面,全身上下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
“属下不想跟粽子讲话”,他匆匆瞟了她一眼。
“我也不想搞成这样啊,可干娘说了,要保持神秘,没到亮相的时候,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让外人瞧见”。
她边说边摘下面纱,往他眼前凑了凑:“好看么?”
“主子快回去坐好,若是颠簸起来……”
其实,他跟了她这么长时间,她的美早就刻进他心里了,可这次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让他忘了回避。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你把我当成了箱子里的宝贝,不想外人觊觎,对吧?”
她把面纱挂好,便坐了回去。
穿山甲眸光一闪,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羞赧,在这小空间内悄悄弥散开来。
他手足无措,不晓得该如何回复她的话,偏巧这毫无准备之时来了一个急转弯。
将他摇向某人,他自然而然地拿手去挡……
“外人最多只是远观而已,怎极得上统领手伸的这么长呢”。
呜呜,她又被这小子袭月匈了,即便并非故意,她还是有些难为情,接二连三的被他吃豆腐,好没道理啊。
“那个……属下还是出去吧”,他厚着脸皮,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撩开帘子便跳了出去。
晚风吹拂,夜色沉醉,余温在手,心潮澎湃。
他方才看见她脸红了,他从未看过她如此骄矜妩媚的模样。
她的话虽说不是这层意思,可他却忽然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若没有这栖凤宫统领的头衔,他一个福灵山的叛将,哪有资格多看她一眼。
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保镖就是保镖,跟班就是跟班。
即便是他如今这个位置,亦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说句最俗的,除了不能与她同床共枕,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或许还胜过她那几位夫君一筹。
“到了,到了,大统领”,李氏的声间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抬头一看,呵!好气派的园子。
门庭壮阔,金字高悬,门边石狮子、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一应俱全。
第321章 有人用迷烟
有园内的小司上前接引,问明来处便把打头的三位主宾,也就是李氏、知月和穿山甲让进了前门。
其余的丫鬟、婆子、随扈都得走后门,李氏来过多次,自然知道规矩,会意其他人照做就好,一会儿后院便可汇合。
穿过亮如白昼的戏台子,后院这边面积更大,也不知这四面院墙是不是把大半个镇子都装下了。
生、旦、净、末、丑,知月他们被安排在了“末”字院的正房,两边还有东西厢房,也都是来参赛的“角儿”住的。
挺宽敞的里外三间,李氏他们刚安顿好,方才接引的小司便过来了。
果品、茶点,还有嫣红楼的腰牌及其相关的物料,摆满了一大张桌子。
末了还提醒李氏,初赛即将开锣,让好生准备别误了时辰。
知月看的一愣一愣的,好家伙!这可比王母的赏心赛规格高多了。
李氏见某人要吃桌上的果盘,赶忙打掉她的小手,自己先尝了五六块,觉得没问题了,才递还给她。
“干娘,小司说今晚才是初赛,那我们岂不是要住在这儿了?”知月边吃边问。
“也不一定,要是初赛就被淘汰的话,那咱们就得打铺盖卷儿了”,李氏整理着桌上的东西,把腰牌分给大伙儿。
“李干娘,要是主子能比到最后,得在这儿住几天?”
穿山甲对李氏的态度有所松动,他知道,刚刚李氏是怕有人在吃食里做手脚害了知月,才抢去先吃的。
“左不过是三天的事,初赛、复赛、决赛”,李氏躬身一拜:
“这几日便要辛苦统领大人了,听说大人武艺高强,老身恳请大人片刻不离月儿左右,以策万全”。
“李干娘不必见外,保护主子是属下分内之事,无论何时何地,请您放心便是”,穿山甲抱拳。
鸣锣声响,小司便举着嫣红楼的水牌,站到门口请角儿了。
知月系好腰牌,在李氏面前转了三圈,戴上面纱跟着出发了。
一路上,瞧见旁的屋子也都是这个制式,举牌的小司后面,老鸨搀着角儿,再往后是保镖随扈一队,并排走着丫鬟婆子。
戏台子背后单有一个大开间,与前台相对应的,每个帘子后面又有小隔间一字排开,便是角儿们候场的地方。
二声锣响,便是提醒预备了。
李氏对知月自然是信心十足,也没多做嘱咐,先前在家的时候都排练过了,上去亮相,走一圈,回来站定即可。
三声锣响,脱斗篷,摘面纱,挑帘子,出仓。
众位佳丽一露头,台下便先给了碰头彩,巴掌拍的跟不要钱似的。
知月怎么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不慌不忙的观察着四周。
看台分两层,下面是酒宴式的圆桌,几十张大桌座无虚席,看那些人的穿着打扮非富即贵,金银之气很是张扬。
上面都是半圆形的雅间,每间只有三两位在那儿坐着,旁边有人服侍,看举止多少还有点书卷气。
知月心中暗笑,这些人来此看戏,岂不知他们自己亦是笼中之兽,被人消遣。
“下一位是来自本镇嫣红楼的月儿姑娘……”
听着台本念到自己,便莲步轻移至舞台前端,瞧见保镖卡位上的穿山甲,还故意抛了个媚眼才回去。
这小动作在她来说,便是和穿山甲之间的玩笑,可后头的一众宾客却看傻了眼,纷纷记住了嫣红楼三个字。
第一轮投票下来,毫无悬念,某人晋级。
回到他们自己“末”字院的正房,赏赐就下来了,至于是谁的赏赐吗?知月可管不了那么多,爱谁谁。
有的吃,有的玩就行,她只是来给干娘撑撑场面而已,黄白之物对她早就没用了。
可是把跟着来的下人们高兴坏了,李氏当场赏下去一部分,便打发他们一块儿下去休息了。
知月折腾了一天,眼皮早就打架了,桌上的饭菜都没吃几口,便嚷嚷着上床睡觉。
穿山甲原本守夜都是睡在殿外的,可李氏让他寸步不离,他便直接在小主子床下打个地铺,躺下了。
某人倒是睡的香甜,可她那清浅的呼吸声挠的人心痒痒。
他翻来覆去也难以成眠,干脆坐起来找碗茶喝,岂料刚走到一半,便瞧见门缝中漫进来一股烟儿。
他赶紧捂住口鼻,跳进暖帐,用被单把知月卷到怀中,两下攀上房梁。
知月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裹在穿山甲怀里,悬于半空,便知道有情况,与他对视之后,两人屏息向下看去。
“大哥,没人啊?”一个黑影小声道。
“妈的,咱们爷还等着拿了她回去开心呢,再找找,一个犄角也别落下”,似乎是领头的贼人骂道。
于是,一大群黑影分散开来……
“大哥,这被褥还是热的呢,人应该没走远,可这里里外外都搜遍了,会不会是有人比咱们先来了一步?”
“谁这么不长眼,敢跟咱们爷抢人?”
“那小蹄子您是没看见,马蚤的不行,别说场子里的爷们等不及,就连小的们都快吃不住劲了”。
“别特么胡说了,赶快想想回去怎么和爷交代吧”。
“要不然咱们……”
那些个黑影找不到目标,只得骂骂咧咧地出去了。
穿山甲牙根咬的咯吱作响,他把知月撂下便想出去了结那些人,却被她一把扯住了:
“不行,如此必会给干娘招来祸事的,我们只待三天,嫣红楼还要做下去”。
“可他们出言侮损主子……”,他气不过。
“那都是小事,我料他们背后之人更恶,你且与我过去这花魁赛,惩治他们的机会有的是,一个也跑不了”。
她拍了拍他的月匈口,安抚道。
“听他们的口气,主子已成众矢之的,属下担心还会有人过来”,他趴着门缝儿向外探看。
“方才那迷烟,若不是属下长期在黑暗中生活,旁人根本无法察觉,我真怕主子……”
“没事了,瞧你紧张的,大不了我们一起睡呗”,她从后面圈住他,小手还报复性的捏了捏他心前的肌肉。
第322章 我那棒儿
“主子莫要考验属下,仔细监守自盗”,穿山甲反手把某人夹在腋下,带回了暖帐。
“喂喂喂!如此闹腾你还能睡着么?我瞧着他这园子挺不错的,不如我们出去走走”,知月扯着帘子探出帐外。
“也好,不过主子得换个打扮”,他扭过脸去。
“没问题”,她愉快地应了一声,便缩进帐子鼓捣衣服去了。
耳边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之音,悄悄地揉搓着他的耳朵:“你……好了没有?”
“走吧!”她自他眼前闪过,一身夜行衣已是雌雄莫辨。
“你说这些人怎会如此胆大妄为?这地方夜里都灯火通明的,他们也不怕让人撞见报到官府去?”
知月拉着穿山甲漫无目的的走着。
“官府?李干娘是怎么说的:各省官吏均有渗透,若无大树遮荫,猢狲安能如此放肆”。
他在一棵古槐下停住了脚,这种手牵手式的漫步实在有些上头。
“也对,没准他们口中喊的爷便是哪位高官呢”,知月点了点头,“怎么不走了?”
“主子接着逛,属下跟在后面即可,方便照应”,他拱手作答。
“我这粘人的性子你也烦了吧,嘿嘿!”
她不以为意地爬到了树上,举目远眺。
夜空之中,微风吹淡浮云,点点星光闪耀。
恩?有一颗好像又大又近呢?
这时节树上的叶子早已掉光,她攀上枝头打算看个仔细,怎料碗口粗的枝干居然断了。
咔嚓一声,某人便随着那半截断枝摔到了院墙外。
穿山甲赶忙跳过去寻她,却她毫发无损地站在一根旗杆下,正搓手准备往上爬呢。
“主子,你想要那旗子,属下摘给你便是,莫要再扮猴子戏弄属下”,他沉声道。
“你生气了?我不是……”,她亦无从解释自己的攀爬情结,可不是?现如今她哪里还用得着爬呢。
“大统领说的对,方才瞧见那上头有些光亮,一时好奇”。
“不爬了,不爬了,我们飞上去看一眼就好”,她说罢便腾空而起。
说来也奇怪,这杆子几丈有余,凡人是如何将旗子挂上来的呢?
知月把旗子托在手中,借着月色仔细观瞧:
布面已是残旧不堪,没有了本来的颜色,四方金字却是历久而弥新。
“齐天大圣”,穿山甲抢先念了出来。
“恩?”知月挠了挠脸。
方才把她吸引过来的亮光并不是这面旗子发出来的,她沿着这根高耸入云的杆子研究了起来。
穿山甲瞧着她飞上飞下的,便也跟着打量起这庞然大物,确是隐约得见点点光华。
他上前用手搓了搓,竟然掉下一块干土,他再搓再掉,土落之后金光迸射,隐约可见一行小字:
如意金箍棒一万三千五百斤
穿山甲惊呼出声:“主子,这是?”
“你不知,我这棒子实非凡间等闲者可有之”,知月脱口而出,继而滔滔不绝起来:
“它是——鸿蒙初判陶容铁,大禹神人亲所设。湖海江河浅共深,曾将此棒知之切”。
“开山治水太平时,流落东洋镇海阙。要大弥于宇宙间,要小却似针儿节。天上人间称一绝,或粗或细能生灭”。
“也曾助我闹天宫,也曾随我攻地阙。伏虎降龙处处通,炼魔荡怪方方彻”。
“举头一指太阳昏,天地鬼神皆胆怯。混沌仙传到如今,平河定海神针铁”。
“主子,你怎么哭了,这不是戏文么,你背它做甚?”穿山甲眼见她泪流满面,顿时手足无措。
“什么戏?”她反问。
“大圣归来”,他答。
只听她“啊”的一声倒栽下去,跌入一白发男子怀中便不醒人事了。
“你!”穿山甲追到近前,刚要发作却认出了此人:“道祖,主子她?”
“她没事,回去睡上一觉便好”,老君把知月递给他,又施法重新让那根旗杆恢复了原样。
三人一齐飞回了“末”字院,把知月安顿好之后,面对一脸错愕的穿山甲,老君终是叹了口气:
“你既然知道了,老夫亦不再瞒你,真相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的主子,我的徒儿,如今的六界之主,便是从前的齐天大圣托世”。
“可大圣爷是个男身,怎的主子却是女人?”穿山甲道出了心底的迷惑。
“她本就是个女儿身,那一世为报唐僧大恩,求佛祖隐去了女相,师徒四人这才成行,十万八千里路取真经”。
老君望着暖帐中的睡颜,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逢乱世,她又来舍身救难了,旧事不可提,提则生变”。
“她已无金身,再不是从前的斗战胜佛了,我们要保护好她”。
“记住,如今她便只是你的主子,我的徒儿,你可明白?”
“小的……小的明白”,穿山甲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明日醒来,便不会记起今晚之事,你亦不要说我来过”,老君行至门边,又转头道:
“这里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你要加倍小心,虽说都是凡人,但其心可诛,不容小觑”。
“我会在暗中跟着你们的”。
未待他应答,那抹白发身影便不见了。
穿山甲在地铺上打坐,回想着方才种种,仍然有些不实之感,这暖帐中睡着的,居然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不,不,应该是女英雄才对,呵呵,真离谱。
要不是道祖亲口所说,他是绝对不会把眼前的娇媚小人儿,与那叱诧风云的猴子联系到一起的。
不行,他得再看看,她脸上到底有没有猴毛。
他趴跪到床边,瞧见某人眉心紧锁,双手攥拳,仍是一副极痛苦的模样,心中不忍。
便伸手轻抚小丫头的发顶,再慢慢捋到后背,反复几次她便松弛了下来。
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忽然忆起,方才的道祖似乎比从前年轻了许多,胡子也没有了,俨然一位翩翩公子。
许是为了掩人耳目吧,毕竟这种地方平白冒出来一个老道,任谁都会起疑的。
他不再多想,给知月盖好被,放下帘子,又回地铺上打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