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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医到全文阅读

作者:云霓     吉时医到txt下载     吉时医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 长相守(上)一定要看啊

    抱着宣华坐了一会儿,杨茉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宣华安稳地睡在她怀里,就像平日里一样。

    嬷嬷在一旁道:“娘娘该歇着了,大公主给奴婢吧!”

    杨茉这才将宣华交给嬷嬷,这样简单的动作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杨茉顿时觉得后腰一阵酸疼。

    这一胎真的和宣华时不一样,到底为什么她也不明白,按理说生过宣华之后她的身子比从前好了不少,怎么才怀孕就被压垮了。

    杨茉躺了一会儿,春和上前道:“娘娘,家里来人了。”

    杨茉点点头,等在殿外的陆姨娘这才被带进来,“皇后娘娘有了身子,要安心在床上歇着,”陆姨娘脸色难看,“可将我吓坏了,娘娘这一昏就是一日,”说到这里陆姨娘眼睛中泛出了泪光。

    原来她昏迷了一日,她还以为只是眨眼的功夫。

    杨茉露出一丝笑容,“姨娘不用担心,没事的,太医来看说养养就好了。”

    “娘娘心里该清楚,论医术谁也及不上娘娘,”陆姨娘拉起杨茉的手,“皇上又不在京里,万一有个差池可怎么得了。”

    是啊,周成陵又不在京城。

    周成陵一定要打个胜仗快些回来,见到周成陵她可能才会觉得那不过是个噩梦,噩梦醒来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等到皇上得胜归来,听说这个喜讯一定会高兴,”杨茉安慰陆姨娘,“哪个母亲怀孕的时候不吃苦,姨娘不要听他们小题大做。”

    要等到周成陵得胜回京,要将孩子顺利生下来,这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

    转眼过了两个月,杨茉觉得已经受尽了所有妊娠反应的辛苦。早晨呕吐不止,到了晚上就是烧心反酸,睡不安稳。半夜里惊醒就是一头冷汗,女官和内侍们不敢阖眼。只要她有一点声响春和都会来询问。

    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过着日子,终于听到大捷的消息,周成陵平了西北,彪悍的西北可汗带着臣民向周成陵臣服。

    大捷就证明周成陵要回来了,杨茉压在心头的包袱终于放下,那天真的就只是做了个梦,什么回到现代。都是她的胡思乱想。

    杨茉让春和将地图找来,开始盘算回京的大军走到了哪里,听了一会儿就开始头昏眼花,事到如今杨茉只能承认。她这胎怀相是不好。

    只要睡着杨茉就会梦到现代的事,不是反反复复重复一个梦,每次都是接着上次的梦境向下发展。

    加上周成陵迟迟没有回来,焦虑、怀疑、恐惧就这样将杨茉整个人塞满,她足不出户不知道外面到底怎么样。她了解周成陵,班师回朝应该格外快,不可能走到哪里连一封信也不捎给她。

    本来是打了胜仗,整个大周朝却没有半点的喜气。

    献王妃、醇郡王妃轮番进宫里来,却很少提及周成陵的胜仗。而是让她安心养胎。

    杨茉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终于按捺不住,吩咐春和将蒋平叫进来,“给皇上带封书信,就说我有了身孕,急于知道他的近况,让他亲手写封回信给我。”

    除了周成陵亲手写的信,那些由文官写的信函,她从今天开始扔在一旁看也不看。

    下面的蒋平动也没动,好像连话也不敢说了。

    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凝结住。

    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蒋平才回过神来。

    见到这样的情形,杨茉的心倒一片平静,这几天的焦躁、惧怕通通去的无影无踪,皇帝要回朝宫里不可能这样安宁,“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不可能永远不知晓。”

    蒋平头也不抬,“皇后娘娘,一切都安好,没事……”

    杨茉皱起眉头,“蒋平,”声音高了许多,“抬起头看着我说,皇上安好。”

    蒋平的头缓缓地抬起来,一双眼睛里带着些许懦弱和担忧,全都收入杨茉眼底,“传翰林院修撰常亦宁进宫。”

    杨茉声音低沉,春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杨茉盯着蒋平,“蒋平,你一直跟着皇上,我亲手为你操办了婚事,按理说我最信任的人应该是你,现在这个时候你们却将我圈禁在这里,我只能想方设法地去打听消息,你们跟了我这么多年,现在却这样做,你们对我的了解甚至不如常亦宁,将常亦宁叫来,他一定会将外面的消息跟我说,因为他知道,我是瞒不住的,早知道一刻我可能更有办法去应对,我这辈子活就要活个明白。”

    这话虽是跟蒋平说的,却让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听了清清楚楚。

    蒋平先跪下来,然后是春和、梅香,这样一来大殿里所有人都站不住了。

    “皇后娘娘,”蒋平终于忍不住,“微臣是担忧您的凤体,皇上知晓了,定然……定然……”

    “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你们管不了,你管不着,”杨茉从床上起身,春和要上前搀扶,却被杨茉一手推开,“你们不说不要紧,我自己出宫去。”

    “是皇上的病,”蒋平几乎将额头磕在地上,“皇上回京的路上呕吐不止,回京的时间才一拖再拖,皇上听说娘娘怀着身孕,三番两次晕倒,吩咐我们定然不能和娘娘提起,保合堂的魏卯、萧全已经出京去给皇上诊治……”

    杨茉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这一刻她如此心静如水,“什么时候的事?魏卯他们走几日了?”

    “两三日。”蒋平道。

    杨茉声音很平淡,“两天还是三天?”

    “三天,算上今天已经三天,应该快赶到了。”

    离京多远她不知道,快马三天能赶到也不是不可能,生大公主之前她怕周成陵那时旧疾复发,就将怎么抢救、治疗颅内压增高的所有方法都教给了魏卯、萧全和丁院使,并且写成文字记录下来,她要清楚地知道,就算她不在这里。魏卯几个也能为周成陵治病。

    这三年,她不能整日坐在保合堂里为病患诊治,就将所有的心血放在制药和研究周成陵病情上。三年时间匆匆过去,除了做出了甘露醇和补钾的药物。她也没有什么成就。从周成陵上次发病到现在已经快五年了。

    她依靠着现代医学,现在又无比愤恨现代医学,所有一切都在医学书上讲的清清楚楚,就仿佛已经为他们谱写好了结局。

    “备马车,我要去迎圣驾,”杨茉站起身来,春和立即扑到杨茉跟前。“皇后娘娘万万使不得,您不为身子着想,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小皇子。”

    杨茉向外看着,“你觉得以我现在的怀相。如果知晓皇上有个什么不测,我的孩子还能保住吗?”

    周成陵是她在这里的一切,如果他有个闪失,她不可能不悲伤,她是个人。活生生的人,面对生离死别她有她痛的权利。

    “我不走远,车也不必走的太快,哪怕早半刻让我们一家团圆,那也值得。”

    只要早一些和他见面。什么都值得。

    趁着周成陵还情形,她应该到他身边分享他平西北的喜悦,分享他伤病的痛苦,他活着她会陪着他一起喜怒哀乐,他死了,她会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让他死在她怀里。

    这句话她不是随便说的。

    所以她要赶过去,她不能让他觉得孤独。

    不能明明有她在这里,他还要忍受孤独。

    只要想着他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她的心就如同被烫熟了一般。

    ……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久,车里的痰盂换了又换,杨茉吃什么就会吐什么,可是为了能支撑下去,杨茉咬着牙不停地吃东西。

    “到了。”梅香的声音传过来,杨茉几乎没有半点的停顿一下子从车厢里坐起来,然后是一阵马蹄声响,杨茉眯起眼睛,想要马蹄扬起的灰尘中看清楚被车马裹得严严实实的那辆车。

    “药怎么用的?”

    “都是按照娘娘从前告诉我们的法子,新药每天三次。”

    杨茉点点头,“有没有好转?”

    “好些了,今天一早皇上还醒来问娘娘……”

    这时候他还惦记着她。

    杨茉看着周成陵手上被针扎过的痕迹,又青又肿,她带着人改造输液管,却还没有改造成功,如果有能控制速度的输液器,就不会这样,幸亏甘露醇就是要快速滴注的药。

    杨茉快速检查着,没有插尿管,这男人得多倔啊。

    不知不觉一滴两滴泪落在周成陵的手背上,他的手掌里都是坚硬的茧子,他的江山来之不易,才几年时间他就让大周朝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他让整个朝廷改头换面,她身边也不乏支持她的人,她心里清楚,她不过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周成陵才是依靠自己才有了今天的局面。

    不公平。

    老天就是这样不公平,夺走他少时的欢乐,夺走他的双亲,夺走他的自由,还要夺走什么?

    如果非要在这时候夺走他的性命,那她一定会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至少还有她在。

    周成陵的手动了动,杨茉擦干眼泪转过头去。

    周成陵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她,他的目光中满是喜悦,嘴唇嗡动着,半晌才发出声音,“来了。”

    杨茉点头,“来了。”

    更多的话无需再说。

    杨茉将脸缓缓地贴在周成陵脸上,伸出双臂抱住周成陵的脖子,“我来了,我来陪你了。”

    ——

    感情戏我纠结了好久,其实一直想写,不过因为情节冲淡了不少,番外就让我尽情地发挥吧。

番外 长相守(下)一定要看啊

    车驾又足足走了两天才到京中。

    进了宫,杨茉亲手安排宫中的事宜,周成陵每天还会觉得恶心,杨茉的孕吐倒是好了许多,只是悲伤将她压的透不过气来,心脏总是会不舒坦。

    从前周成陵总是害怕她会不会有心疾,难不成真的被他料准了,她就是和现代一样心脏不好。

    这些杨茉已经来不及细想。

    “娘娘说过,如果皇上的头疾再犯,就要开刀……”

    杨茉点头,钻开颅骨开窗降低颅内压现在看来是最好的方法,有多少把握杨茉也说不准,在这里她能做到的事还是有限,不能找到颅内占位一切都等于是空谈。

    她和济子篆不能没试过给病患开颅,可效果都不是很好。

    不能定位,找不到病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不可能无休止地钻洞找下去,那不是治病救人,那是酷刑折磨。

    现在要做好一切的准备,到时候只能奋力一搏。

    手术室、器械将会用到的血和药物都一一备齐,杨茉多数时间都陪在周成陵身边,对周成陵和她来说明明都是煎熬,可是当他们互相对望的时候,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只有深深的眷恋。

    他们一起携手走过那么长的路,他们从对彼此一无所知到敞开心扉,一步步,带着多少人的质疑走到现在。

    献王太妃的病越来越重,奇怪的是献王太妃记得最清楚的事却是前两年她的事,每次只要抱起宣华,献王太妃总是和宣华讲她的事,讲她怎么从常家走出来,怎么开保合堂,怎么挺起杨家。总是说周成陵能娶到她是福气,她这个皇后能执掌太医院和上清院是百姓的福气。

    听得这些话她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而是觉得心酸。

    因为她代替了周成陵。

    她愿意从献王太妃嘴里听到更多关于周成陵的事。

    后来还是献王太妃身边的妈妈说。只要周成陵去看献王太妃,就会提及她。所以献王太妃才会将她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

    她嫁给周成陵才是她真正的福气,没有周成陵没有她的今天,没有保合堂没有格物致和,没有无休无止地制造新药,她享受的是她的成功,而周成陵肩膀上帮她承受着一切的压力。

    甚至有御史说,本朝皇帝迷恋丹丸更胜先皇。周成陵对这些都不在意,她常常想,如果没有她,周成陵这个皇帝做的会更加轻松些。

    这样一来。周成陵的病也不会恶化的这么快。

    都是她,让他费尽心血。

    早知道会这样,她至少不会让他用尽心思求娶她。

    “成陵,”杨茉低下头看周成陵,“我们要试着手术。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病。”

    这一天还是来了。

    她握着他的手,他的掌心很凉,那种凉刺着她的心。

    每年冬天都是他握着她的手,现在他的手却比她的更凉。

    只要想到这个,就像有一把刀子剜着她的心。

    周成陵想要说话。却没能张开嘴,只是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睁开,不说话她也知道他的意思。

    这样拉着手坐了一会儿,周成陵反手将她的手指收进掌心里,一如从前为她暖手的样子。

    这样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杨茉忍不住眼泪一连串地掉在周成陵手心里,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怕眼前的美好让她更加伤心,杨茉好不容易忍住眼泪抬起头来,看到周成陵黑亮的瞳仁,如同被水洗过般,映着她的脸孔,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

    人生太短暂。

    为何人生总是这样的短暂,这样匆匆一辈子就说完了,这样珍惜却还是要失去。

    用过药,周成陵的情况会有短暂的好转,周成陵的意思是在手术前要将所有国事都处理好。

    杨茉不放心周成陵的情况,半途中回到内殿里查看,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张尔正的声音,“皇后诞下子嗣当承继皇位,若是诞下公主,当打开皇后手中诏书,依诏书所写行事。”

    床上的周成陵点点头。

    杨茉攥起了手。

    周成陵是在交代后事。

    一个人的一生怎么可能用短短几句话交代清楚,最后的时刻他还是全都为她着想,从她手里拿出诏书,无论是哪位皇帝登基都会念她的好处。

    “皇上是否还是照从前和臣约定好的,若是动用皇后手中的诏书,就照皇上的旨意,准许皇后娘娘搬出宫去,不必移居慈宁宫。”

    周成陵又坚定地颌首。

    周成陵是要放她出宫去。

    因为他知道,宫里没有了他,对她来说就是枷锁,现在他要亲手除去她身上的枷锁。

    等到大殿里人都走尽,杨茉才又回到周成陵床前。

    周成陵已经十分疲惫靠在引枕上,半天才轻轻地喊杨茉的名字,“茉兰,别哭,别哭……”

    杨茉这才发觉她的眼泪又淌下来。

    “你要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杨茉弯下腰扑在周成陵怀里痛哭起来。

    不知多久她才感觉到周成陵的手落在她的鬓间。

    周成陵格外喜欢用手将她的鬓角抚平,从此之后也许再也没有人会这样做,再也没有人在深夜里给她掖紧被子,絮絮叨叨让她慢些吃饭,将她的脚塞进怀里,握着她的手批阅奏章。

    那个人就要没有了。

    她不怕寒冷,就怕没有可以依偎的那个人。

    她对手术没有信心,手术的结果可能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也让人做了不少夹动脉瘤的夹子,可是找不到动脉瘤,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即便是这样杨茉还是打起精神,理智让她不能出任何差错。

    交代好一切,将准备出来的手术室看过一遍,杨茉才回到内殿里接周成陵,周成陵正靠在床边眼睛盯着门口,看到她之后脸上才露出微笑。

    他在等着她,她要含笑前往,也许这是留给他们最后的美好记忆,她一定要铭记于心,将他仔仔细细看个清楚,不放过一丝一毫,就算几百年后,也能将今日清晰的浮现。

    “成陵,”杨茉上前拉起周成陵的手,“都准备好了,我们走吧!”

番外 长相思

    杨茉靠在梅香身上喘了几口气,胸口疼得她直不起腰来,手术里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魏卯嘴唇嗡动想要说话却没张开口,谁能劝师父休息,满屋子的人都及不上师父的医术,师父不在这里,谁来主持大局。

    “师父,要不然先歇一歇,一会儿再开始?”

    杨茉摇摇头,现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无法阻止她给周成陵动手术。

    解开周成陵的发髻,手指穿过他的头发,这是第一次她这样仔细抚弄他的头发,每次只要她帮他做点事,他总会说,“不早了快歇着吧!”

    那种略带严肃的神情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将剃刀给我。”杨茉伸出手来。

    “皇后娘娘,”旁边的韩公公弯下腰,“还是让奴婢来吧?”

    杨茉摇摇头,唯有她才能从他身上取下什么东西,一直都是如此,这一次她要亲手打理,她还能想到他从镜子里看到没有头发时的表情。

    他会皱起眉头,手指却习惯地会拂过她的鬓角,“杨茉兰,你就不能下手轻些吗?”

    “我不。”杨茉张开嘴无声地念着。

    他只会看着她温柔地笑起来。

    我的周成陵,我最爱的人,永远别离开我身边,这是我最深切地恳求,我失去什么都不能失去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要握紧你的手,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这样就不会有恐惧。

    别死,不是你怕死,而是我怕失去你。

    杨茉恍然发现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万千发丝从她手掌划过。

    内侍忙用托盘接好,一根都不敢漏下。

    从前不在意,现在一根头发都让人如此珍惜,杨茉眼前一片模糊,长发齐整地落在托盘上。她的眼泪也跟着淌光了。

    “梅香,消毒。”杨茉抬起头吩咐,

    屋子里安静下来,杨茉的声音格外的清楚,“为什么要在枕颈区做开口?”

    萧全道:“出血少。那里血管分布少。”

    “病患明显颅内压增高。术前我们该做什么?”

    魏卯立即道:“穿刺减压。”

    杨茉点点头,至少她身边还有一群初探现代医理知识的徒弟们,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杨茉看向对面的济子篆。“我们开始吧!”

    ……

    手术中杨茉连着吐了三次,脚下如同踩了棉花,整个人几乎站立不住。

    等到将硬脑膜剪开,杨茉觉得周围所有一切都在这时候凝固。

    不亲眼看到永远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

    非要等到这一刻发生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杨茉想起周成陵迎她进宫时的情形,他穿着一身吉服站在台阶上,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那时候喜乐声响,群臣跪拜。

    他走到她身边。喊了她一声,“茉兰。”

    一切情景在她眼前。

    “唉。”杨茉下意识地回答。

    跨越了几百年来到这里遇到周成陵,她一直以为是上天眷顾,否则为何如此安排,她一直以为他们会不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他们都能跨越。上天不会给你跨不过去的坎,即便周成陵有头疾,她还是能用现代的医术将他救回来。

    她根据周成陵的症状分析动脉瘤到底长在了哪里,她认为最可能在的地方就是这里,她将动脉瘤的架子都准备好了。可是打开却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错了,她完全错了。

    动脉瘤没有在这里,她没找到,她救不了周成陵。

    她不能再拉着他的手,再和他相知相守,她就这样眼睁睁地要看着他离开。

    他们究竟还是一对普通人。

    杨茉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很沉,越来越沉,沉的她已经支撑不住。

    “皇后娘娘……师父……”

    耳边传来呼喊的声音。

    ……

    “皇上在哪里?”杨茉醒过来立即看向身边的女官。

    女官忙上前禀告,“娘娘放心,皇上在内殿里歇着,保合堂的先生都守在那里。”

    “扶我过去。”杨茉支撑着起身,女官想要上前劝,却被杨茉看了一眼忙闭上了嘴。

    若不是她昏过去,她一定会陪在周成陵身边。

    大殿里静悄悄的,女官、内侍们站在两边,太医和保合堂的医生站在屏风里侍奉,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茉身上。

    杨茉径直走进内室看向床榻上的周成陵。

    他静静地躺着仿佛睡着了般。

    屋子里的床铺,被褥都是干净的,衬得他的脸上也是一尘不染,他的眉眼舒展着,看起来那么的安详,就像平日里睡在她身边时一样,她好累,好想躺在他身边睡一觉,一定会睡的很安稳。

    她会比他更晚醒过来,直到他在她耳边说话,她才会睁开眼睛。

    杨茉想着微笑,这时候她的笑容一定很纯粹,因为她满脑子里想得都是他们的幸福。

    旁边的人看到不禁怔愣。

    “都出去吧,”杨茉低声吩咐,“这里有我在,你们都退下去。”

    魏卯几个面面相觑,半晌放下手里的东西退下去,屋子里只剩下春和在一旁伺候。

    微风吹动了幔帐,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

    杨茉挪动着躺在床铺上,握着周成陵的手,挤在他身边。

    “春和,你也下去等着吧,有事我会喊你。”

    这一刻属于他们两个。

    春和应了一声。

    好久没一起躺躺,周成陵总是那么忙,她有时间就翻看医书和各种文书,好不容易躺在一起说说话,她也是先睡着的那个。

    想到这里杨茉心窝里顿时传来一阵疼痛,心脏快速地跳动,让她透不过气来,杨茉抬起手想要喊人,手臂伸直却又放下,也许这样很好,也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没有谁比她更清楚周成陵的病,她找不到病因所在,已经没有了救他的法子。

    与其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不如将她的生命也停在这里。

    人人都知道,周成陵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可是只有她知道,失去他,心头是什么样的痛。

    相爱是两个人的事,相思却是一个人孤单到老。

    她不愿意做那个留下来的人。

    杨茉紧紧地抱住周成陵,躺在他的胸口,觉得他仿佛不再那么凉了,不知是她越来越冷,还是他越来越暖和,他们的温度渐渐一样。

    累了,或许再睁开眼睛,就又在一起了。

    如今他要走了,也到了她该走的时候,再也没有什么可留恋。

    她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到了死的时候,她会害怕,会放不下,那该怎么办,她这辈子虽然看过了不少人的生死,但是却始终想不到自己的时间停止之后会怎么样,没有人愿意闭上眼睛长眠于地下。

    到了这一天,终于有了答案,当爱的人要离开,她也不愿意再留在这时间一秒钟,她的世界已经停止。

    就让他们一起带走吧,带着那些快乐。

    再见。

    无论在哪里。

    再见,一定要再见。

    ——

    不忍心虐大家,所以后面还有,一定不会是大家猜测的结果。

    番外里写两个人的爱情,除了不想被剧情制约,我从心里觉得,爱情还是要经过岁月沉淀才会更动人。

    所以番外的时间和正文有个间隔,也是给剧情沉淀的机会。

    感谢盟主md12的打赏。

番外 往昔(上)

    “杨茉,杨茉。”

    杨茉仿佛没有听到有人喊她,仍旧看着眼前的柳叶刀杂志。

    “回神,回神,”丁佳佳将饭盒放下,“想什么呢?快吃饭,都凉了。”

    杨茉抬起头来,“心内科又来了个博士知不知道?”

    说到这个,丁佳佳就没好气,“知道,还让不让人活了,今年开始陆续来了五个博士,以后评职称没有我们的事了。”

    “我也想读博。”杨茉伸手去拿饭盒,拿起一个馒头心不在焉地嚼着。

    丁佳佳诧异地看着杨茉,“你疯了吧,你们科室多重视你啊,你又去援过藏,还要开发中药针剂,”说着顿了顿,“是不是因为陈东?”

    杨茉摇摇头,“只是觉得学的太少,做什么都不顺,有机会就该去学习,免得整个人都懒散下来。”

    她是真觉得每天这样生活没意思,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你得了吧,”丁佳佳看了看杨茉,“天天值班脸色就不好,再学习去读博,不要命了你。”

    杨茉夹着菜送进嘴里。

    丁佳佳靠在值班室的床上,“慢点吃,慢点吃,你这个吃饭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改什么改。”杨茉拿起桌上的水喝下去。

    和陈东离婚之后,她难过了一阵子,很快习惯了单身生活,每天上班下班两点一线,除了值班写论文,没有时间做任何事,好像对别的也提不起兴致。

    他们科室的人说的好,她就是一个工作狂,典型的摩羯座,也有人觉得她是受了婚姻的创伤,听到这些话她往往一笑而过,生活还是自己的,别人怎么想不重要。

    按照她的习惯就是往前走。她给自己的生活定了几个目标,全都是关于工作,别的也就算了,对于情情爱爱啊,她早就不在乎,独自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久,不知不觉早已经麻木了,不会相信还有人能和她心贴心地生活,更不可能会倾心相爱,时间在流淌。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什么都错过了。

    “还真被你料准了。咱们的好好先生可能要醒过来了。”丁佳佳突然说起来。

    好好先生,是她们给病房里那个昏迷病患起的外号,叫他好好先生是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

    杨茉对这个病患很感兴趣,和陈东离婚之后。她将好好先生那个病房当做是她的清静之地,她在里面写病患的住院病历,偶尔还会在旁边空着的病床上歇一会儿。

    丁佳佳道:“你说也真是奇怪啊,全国会诊都说是网状上行激活系统抑制导致意识障碍,以病患目前的情况应该不容易清醒啊。现在经过脑成像检查,检测到有效的脑活动,大脑对一些指令有反应,”说着拉起杨茉的手,“你说。你是怎么察觉的?”

    这要怎么说,每次写病历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种感觉很奇怪,她和丁佳佳聊天的时候,她也觉得好好先生在仔细地听着。

    “你这次读博该不是想要将神经内科一起修了吧?”

    杨茉煞有其事。“这个很难说。”

    丁佳佳忍俊不禁,“你个变态,千万别回来跟我抢饭碗。”

    丁佳佳刚说完话,就有人匆匆忙忙叫她,“丁佳佳,你那个病人醒过来了,你还不去看看。”

    “哪个?”

    “还有哪个,703床。”

    好好先生。

    丁佳佳一把拉住杨茉,“走,快去看看。”

    两个人一路到了住院楼,家属都堵在走廊里。

    “妈你别难过,我哥昏迷了那么久,才不认识我们,将来恢复恢复就好了,最重要的是人没事。”

    五十多岁的妇人点点头,“人没事就好,别的我们慢慢来。”

    “愣着做什么?”丁佳佳还没进门就被同事拽过去,“快进去,病患是你管着的,你知道的最清楚。”

    丁佳佳进了病房,杨茉刚要跟过去,“杨茉你今天当班?”

    杨茉忙抬起手来看表,已经到了上班的时间,忙拿上病例赶去病房。

    一直忙到晚上才看到丁佳佳。

    “怎么样?”杨茉道。

    “人醒了,就是看起来怪怪的不太说话,”丁佳佳说着低下头笑,“不过咱们怎么从前没看出来,好好先生长的好帅。”

    无论是谁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都不会很好看,脸色蜡黄,眼皮浮肿,胡子拉碴,家属护理的再好,看过去也是个病人。

    说病人好看,那是没在医院工作过。

    杨茉不禁失笑。

    “真的,”丁佳佳道,“你也过去瞧瞧,反正你都要抢我饭碗,不如我助你一臂之力。”

    正好手里的工作都处理完了,杨茉就跟着丁佳佳一起去病房。

    打开病房的门,杨茉抬起头来就看到床上一个高大的身影。

    光看侧影,杨茉就认得,就是那个躺在床上好久的病患。

    可是越向前走越觉得这个人和从前床上躺着的人不一样。

    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他的眼睛格外清亮,虽然其中有着略带迷惑的神情。

    可是那目光只要看过去就会觉得一起都是那么美好。

    淡淡的气息,这一瞬间让她心里忽然清澈起来。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心跳奇怪地乱跳。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丁佳佳很熟络地说着,“这是我的同事杨茉,从前我们俩可是经常在你病房里说话,就是她说你肯定能醒过来。”

    好好先生的目光落在墙上。

    墙上贴着几个字。

    杨茉不知怎么的顺口就念出来,“这是对你的诊断,网状上行激活系统抑制导致意识障碍。”

    好好先生眉头微微皱起来,仿佛没听明白。

    杨茉又一字字地念起来。

    念了三遍,他仿佛才理解,右手的手指小幅度地动着,仿佛要记住那几个字。

    丁佳佳轻轻地撞了一下杨茉,小声道:“他不说话,你怎么知道他要问什么?我觉得他醒过来就怪怪的,我都不敢和他说话。”

    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就是知道,他虽然目光幽深对人满是防备,她却并不害怕。

    好好先生不太排斥杨茉和丁佳佳,丁佳佳话唠的毛病渐渐冒出头,“我们杨医生要去读博士了,说不定会修神经内科。”

    杨茉不禁失笑,哪有三十多岁的人重新选科的。

    “让她多看看你的病历,说不定能写出一份医学论文来。”

    杨茉狠狠地看一眼丁佳佳,丁佳佳才笑意盎然地闭嘴。

    ——

    我是返工大王,昨天写的全都返工重新写,最后这一点总觉得不太满意,写作水平有待提高。

    晚了,先发一点,我接着码。

番外 往昔(中)

    番外上瘾ing,不喜欢看的同学可以不看,最后看个结尾就ok。我也没想到会写这么多章哈哈。

    喜欢的同学就多多留言,跟着看吧。

    ——

    神经内科新转来一个住院病人,丁佳佳被护士叫走,杨茉准备和好好先生说两句就离开,“怎么不让家属陪床?”

    好好先生没说话。

    “晚上还有吊瓶,最好让一个家属留下,我们有家属的电话,我们可以帮你联系。”

    他施施然地坐着,对她不理不睬。

    杨茉对病患有十足的耐心,“你刚醒过来,很多都没恢复,要慢慢来,我们常见这样的病患,醒来之后从前的一切都忘了,不过一年半载就恢复了些记忆,现在和家人一起生活的很好。”

    好好先生打量着四周,最后目光落在手腕戴着的住院手环上,仿佛对手环很感兴趣。

    话都说完,杨茉也该走了,毕竟不是她的病患,剩下的就交给丁佳佳来解答。

    “好久……不曾说话……”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他仿佛不是很满意,吞咽了一口,“抱歉,你方才说的,能不能再说一遍。”

    这人好像对她说的话,用的词都很感兴趣,到底是为什么。

    “你……经常在这里……我知晓……”

    看着他晶亮的眼睛,杨茉觉得奇怪,为什么从他嘴里出来的话,听起来有些涩,前后语句和常用词听起来都怪怪的。

    说到这个,也不知道她和丁佳佳说的那些话他听去多少,杨茉有些讪然,“以为你听不到,看来以后当着昏迷病人也不能乱说话。”

    俏皮话一说。缓解尴尬也是她要走的时候。

    “你说……网状上行激活系统抑制导致意识障碍……是什么意思?”

    刚刚他说话还不太利索,现在却能将病症一口气说出来,的确不容易。还好她擅长跟不懂医学的病患作解释,“其实是叫上行性网状激活系统。是我惯于这样说,这个系统传递人的任何感觉,身体的感觉啊,味觉啊,听觉啊,可以保持大脑皮质的清醒,如果这个系统出了问题。人就会昏迷。”

    “大脑……皮……质?”

    杨茉点头,“对,就是大脑的表层。”杨茉说着比比头。

    “都是医学名词,你可能听不明白。”

    “我为什么……好起来?”

    “可能是一种冲击。让大脑苏醒,到目前为止,医学还没有发达到解释所有的症状。”但愿会有医学发达的那一天,所有的疾病在人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种话病患家属听起来一般会有两种反应,一种听不懂追问下去。另一种似懂非懂完全放弃。

    好好先生却沉默地想她的话,没有再开口问,至少她认为这是很聪明的做法。

    “我的病……好了?”

    “要完全痊愈要等一阵子,不过,”杨茉看向门口丁佳佳显然被绊住了。“你患有颅内动脉瘤是一种先天性的血管缺陷,幸亏发现的早,及时就医,我们主任已经介入手术将动脉瘤用夹闭摘除。”

    “什么……介入……手……”

    杨茉笑着重复一遍,“介入手术,就是不用在头上开刀,属于微创手术,创口很小,有利于你的恢复。”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双茫然的眼睛,杨茉就想要仔细地解释一下,指向他的伤口,“从这里入口,塞进一条很细的管子,医生用这根管子操作给你手术,这样减少了不少的痛苦。”

    “你恢复的很好,我想再有三五日就能出院,正常生活。”

    他好像不太相信,低着头看手背上的输液管子。

    “什么时候……这样治病。”

    他磕磕巴巴地问,不过声音却没有之前那么沙哑,尾音听起来很悦耳。

    “早就这样治了啊,”杨茉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你说的是介入治疗?我们医院早就开展了。”

    显然她的答案没有让他满意。

    他将手放在手腕上,“我是说……”

    哪有人不懂得西医和中医的区别,他这样应该是后遗症的表现,“你说的是诊脉,那是中医,我们是西医,不同的,不过你出院之后可以去开中药调养。”

    这下他好像完全听懂了。

    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杨茉看看门外,“可能是你的家人,能让他们进来吗?”

    不知怎么的他排斥自己的家人多过于她这个陌生人。

    他沉着地点头,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彷徨,而是不见底的深沉。

    ……

    “杨医生,”二十几岁的小姑娘是好好先生的妹妹,笑着过来感谢她,“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哥还不让我们见。”

    杨茉笑着道:“你哥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太爱吃东西,只是吃些粥,喝汤也嫌味道太浓,和从前的口味完全不一样了,从前我哥是胡吃海塞什么都不计较,现在可挑剔多了,我妈最愁,不知道做些什么给他吃。”

    “要不然试试阳春面?”说到阳春面,杨茉就想笑,食堂每周二都有阳春面,她总是打满满的一饭盒,上次去和丁佳佳说话,她捧着饭盒进了好好先生的病房,好好先生问她手里捧着的是什么。

    她说:“面条。”

    她记得当时他是很坚定地摇头,“我说外面的盒子。”

    “乐扣饭盒啊,我们打饭用的。”

    他看着道:“里面是阳春面?我记得……你们……在这里说……你爱吃这个……”

    杨茉点点头,“是啊,是阳春面。”

    认识阳春面,说不定也能下口,她发现他对不熟悉的东西总抱有谨慎的心思,不过看到熟悉的东西总是摇头,从他眼睛里能看出是嫌这些东西做的粗劣。

    “我哥从前是不喜欢面食。不过他现在的胃口变了,倒可以试试。”

    到了下午,好好先生的妹妹柳淼来向她道谢。“我哥吃了不少,我妈让我来谢谢杨医生。”

    杨茉笑道。“只要能吃东西,身体就恢复的快些,等到正常饮食就能出院了。”

    等柳淼走了,丁佳佳很快凑过来哀怨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有个病人是帅哥,他怎么就爱跟你说话,不理我啊?”

    杨茉随意地道:“可能在他昏迷的时候。我比较聒噪吧!”

    丁佳佳表示强烈的同意,“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还舒服点。”

    不光是丁佳佳这样说,整个神经内科都传开了。见到她就说,“你那个703的病人。”

    杨茉还以为这种依赖很快就会消失,没想到柳淼经常来向她求助,还送来柳妈妈做的好吃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杨茉只好经常过去看好好先生。

    “明天就要出院了,回去好好歇着。一周后回来复查。”丁佳佳刚要说复健治疗,惊讶地看到床上的好好先生站起身来,没有依靠拐杖或是让人搀扶,就自己扶着床边站起来。

    柳淼道:“我哥昨天就已经自己走到门口了。”

    能有这样的进展还真是不容易,杨茉眼看着好好先生拿起拐杖自己走出去。柳淼推着轮椅走在后面,柳妈妈还在一旁劝着,“坐轮椅吧,到门口就上车了,你这孩子,万一摔了怎么办?”

    往后的几个星期杨茉一直在忙读博的事,没见过好好先生。

    直到在医院走廊里遇到刘家一家人。

    柳淼先和她说话,“我和妈妈正要去找杨医生和丁医生,我哥好了,想请你们到家里吃个饭。”

    杨茉摇摇头,“不用这样客气,我最近也没有时间,吃饭就不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医院找我。”

    “丁医生已经答应了,”柳淼接着央求,“杨医生要是不去,谁陪丁医生啊。”

    丁佳佳已经答应了?丁佳佳一直喜欢好好先生,整日里就在她耳边念好好先生的好,说不定答应柳家人去吃饭是另有原因,如果她不去就剩下丁佳佳一个人。

    杨茉只好答应,“那我问问丁佳佳。”

    柳淼顿时高兴起来,“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

    到了晚上下班的时候,丁佳佳的电话打过来,“我先过去了,你快点来,别晾我一个人。”

    杨茉边打电话边拦车,“从来没见你这样积极过。”

    柳家离医院不远,半个小时她就到了门口,来接她的是柳淼,进了柳家,屋子里立即飘来红烧肉的香气。

    “丁佳佳呢?已经来了?”杨茉在玄关换了鞋。

    柳淼笑道:“没有,丁医生不来了。”

    丁佳佳在搞什么鬼。

    给杨茉倒了茶,柳淼道:“杨医生,你说我哥的病会影响他的脾气吗?他一直都不太和我们说话,就是闷在屋子里翻书,偶尔还问我那些字都念什么。”

    “可能会,你要给他时间恢复。”

    柳淼点点头,“我去帮我妈的忙,”说着喊了一声,“哥,出来招呼客人啊,杨医生来了。”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响,杨茉抬起头来,差点认不出来这就是好好先生。

    穿着一身运动衣,气宇轩昂的样子,头发也长出了不少,清爽又英俊,那双眼睛里也少了迷惑和惊讶,多了几分泰然。

    彻底颠覆了在杨茉心里的印象。

    两个人坐下来杨茉不禁觉得生疏,离开医院的环境她要拘束很多。

    “最近觉得怎么样?”杨茉是典型的医生式询问开口,希望能将谈话继续下去,她以为他只会说几个字应付她一下,没想到他这次话多了不少。

    “什么都要适应,都要学。”

番外 往昔(下)

    柳淼端来一大杯茶和一碟零食。

    杨茉将热腾腾的爆米花塞进嘴里,然后向柳淼点头,“这个牌子的还吃。”

    旁边的好好先生眼睛里露出怀疑的目光。

    “好吃,你吃吗?”杨茉递过去。

    好好先生摇头,“不吃,吃不惯。”

    柳妈妈很好客,做了一大桌饭菜,杨茉坐过去,好好先生依旧坐在沙发上。

    柳妈妈招手,“快过来。”

    好好先生目光中透出几分诧异,然后才慢吞吞地上了桌。

    吃过饭,柳淼找机会拉着杨茉笑,“是有件事要求杨医生,能不能带着我哥去外面转转,我哥不太爱出去。”

    杨茉看了一眼好好先生,总不能这么长时间还没适应,从外表上看来好好先生除了安静点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比普通人看起来还要聪明些。

    “我哥就相信杨医生,我和妈妈都没办法。”

    在柳淼的央求下,杨茉只好答应,“我正好要去剧院看小剧场,我去问问你哥哥愿不愿意过去。”

    在她看来好好先生一定会拒绝。

    柳淼笑道:“那就麻烦杨医生了。”

    不麻烦,她只是走走过场,杨茉走过去径直向好好先生开口。

    “明天晚上的,我的一个病人给我两张票,你去吗?”

    “离这里远吗?”

    “挺远,不过我开车过去。”

    “那就去吧。”他神情有些缓和。

    杨茉有些惊讶,没想到这样就答应了。

    柳妈妈听了笑呵呵,“明天是吧,我准备点吃的……”

    “妈,哪有在大剧院吃东西的,又不是看电影。”

    柳妈妈这才想起来。“对,对,对。是我糊涂了。”

    “那就定下来了。”柳淼看着好好先生。

    好好先生点点头。

    从柳家出来,杨茉正想要打丁佳佳的电话。丁佳佳就打了回来,“杨茉,怎么样?”

    这个损友,杨茉想要骂两句,丁佳佳道:“杨茉,我觉得好好先生挺好的,你觉得呢?柳家人都挺喜欢你。”

    原来是想要给她牵红线。怪不得会这样。

    “乱说什么,我就要出国读博士了。”

    丁佳佳安静了片刻,“别走了,我们都舍不得你。”

    “那怎么行。我一直都想出去进修,过两年还会回来。”

    “你再想想,出国有什么好的,你爸妈也舍不得你。”

    挂断丁佳佳的电话,杨茉盘算着该怎么带好好先生去看舞台剧。唉顺其自然吧,第二天杨茉去柳家接好好先生出来。

    上了车,杨茉指着安全带,“扣上,我才买的车。技术不怎么样。”

    不知道这样说话算不算威胁。

    好好先生什么都没说,照杨茉的样子去找安全带,拽了两下没有弄好,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杨茉伸出手去帮忙,“还是我来吧。”

    靠过去,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香气,不像是皂角的味道,是那种自然的清香,本来她心无旁骛,却忽然有红脸的趋势,杨茉抬起头来,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扣在这里,解开的时候按这个。”

    “勒不勒?”

    他摇头,“还好。”

    “那就这样,没问题了。”

    杨茉开始发动车子,旁边的好好先生看着她每个动作,车缓缓向前动的时候,能看出他眼睛里陌生、新奇的神情。

    “本来不该带你去那么嘈杂的地方。”

    “人很多?”

    “恩,舞台剧,会有些闹。”

    “你的病应该慢慢恢复,我前几日还看了你的病历,”就因为好好先生的病,她开始喜欢神经内科了,“你现在还有没有头疼?”

    “有,有时候还觉得很模糊,”他慢慢道,“好像会像从前般睡着。”

    “不会,”杨茉飞快地看了好好先生一眼,“医学上来说,醒过来的病患一般不会昏睡回去。”

    “是吗?”他转头看窗外,城市的影子投射在他脸上,起起伏伏,好像眨眼间要将所有的东西都印上去。

    杨茉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对城市的一切看得那么专注。

    “柳诚。”杨茉第一次叫好好先生的名字。

    等他转过头来,她才发现自己没什么可说的,“会不会觉得晕?如果不舒服我就开慢点。”

    “不用,这样就很好,”他微微一笑,“外面人很多。”

    “是啊,堵车越来越厉害,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迟到。”

    他指着她放在手挡前的书,“你的书?”

    杨茉点点头,“图书馆借的,歌德文集。”

    “能否看看?”

    “能。”柳淼说,柳诚出院之后最喜欢看书。

    书一下子翻开,正好是她看的地方。

    杨茉道:“大自然把人们困在黑暗之中,迫使人们永远向往光明。”

    他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要将她说的字对号入座,“你喜欢这句?”

    “喜欢,”杨茉傻笑,“最喜欢这句。”

    “哦,”他用手指点过去,念那句话最后的四个字,“向往光明……”

    他们按时到了国家大剧院,两个人一路走过去,他的个子很高,走在她旁边气宇轩昂,一条简单的牛仔裤,上面套了个帽衫,却显得很精神。

    杨茉放慢脚步,中途想要让他停下歇歇,他却拒绝了,“没事,前面就是吧?”

    杨茉点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会不会走错。”

    结果是两个人顺着人流向前走,踏着台阶上上下下,在柳诚有些气喘的时候,他们到达了门口。

    柳诚看起来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坐在座位上杨茉还在数到门口的距离,万一柳诚不适应她随时都能带他走。

    不过柳诚比她更认真,一言不发地看着舞台,整个过程好像动也没动。

    等到散场从剧院里走出来,杨茉才松口气问他,“好看吗?”

    “不太明白,旁边的人是做什么的?说的话怪怪的。”

    “先锋剧的一种表现手法吧,我也说不好,不过我觉得挺好看的。”

    “那些词也不太押韵。”

    杨茉笑,“那你还看的那么仔细,我还以为你很喜欢,不过说到押韵……我还真不知道着要不要押韵。”

    回去的时候两个人走的很慢,杨茉将柳诚送回家,“明天要去医院复查了吧?”

    说着话,柳家的门开了。

    柳诚道:“明天一早就过去。”

    柳淼走出来,笑着挽留杨茉,“杨医生进屋坐一会儿吧?”

    “不了,”杨茉拒绝,“我还有事,明天我也不在医院,就不去看你们了。”

    柳淼有些惊讶,“还以为能见到。”

    “下个月就要去读博士了,准备回家一趟看看爸妈。”

    柳淼有些诧异,“杨医生要出国?那不是好久都见不到了。”

    杨茉点点头,不期然对上柳诚的眼睛,在这样信任她的人面前说要走,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失落。

    ——

    现代的部分应该还有一章就结束掉,我尽量在控制字数,就好像又写了个故事哈。

    本来想一气呵成发过来,明天还是再研究研究情节。

番外 缘起

    最后一章现代的。

    ——

    谁都有个留学梦,真到要出去的时候不管是对家人还是朋友总有些难舍难分的情绪,坐着火车回到家里又赶回医院,这样一折腾她就腿软起来,随便洗漱一下钻进被窝,半夜里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发烧了。

    杨茉挣扎着吃了药,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睡到天亮,第二天顶着苍白的脸上班。

    “怎么了这是?”丁佳佳最先看出她脸色不好。

    “心脏有些不舒服。”

    “可别吓我。”

    “没事,”杨茉摆摆手,“没休息好,中午睡一觉就好了。”

    只要忙起来,杨茉就好像忘了身上的不舒服,上午病人格外的多,他们手脚不停地出了一身汗,“杨医生,你的703病人不太好啊。”

    杨茉心头一跳转过头去,“怎么了?”

    “我看见他在厕所里吐。”

    杨茉眼睛跳起来,想起柳诚之前问她的话,该不会病情真的反复了吧,忙完手里的活儿,杨茉去神经内科。

    “刚拍了个片子,没事,”丁佳佳道,“可能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跟神经内科没关系,我让他们去挂了内科号。”

    “你没看到柳家人?”

    杨茉摇头,“没有,可能来的时候错过了吧!”

    “你现在回去,说不定还能遇到他们。”

    已经走到这里了,杨茉还是惦记着柳诚的片子,“走,”杨茉看向丁佳佳,“去你电脑里看看片子。”

    “我就说你关心好好先生,你还不承认,我们科室的办公室。你进来做什么?”

    丁佳佳讥笑着杨茉,杨茉没心思回嘴快速地打着密码将柳诚的片子调出来,“没事。”反反复复看了三遍,杨茉道。“恢复挺好的,没见有出血和水肿。”

    “我说了没事,你还不信。”

    丁佳佳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笑道:“杨医生,又来看你的703啊。”

    “别乱说。”

    杨茉松口气,本以为会在内科看到柳诚,没想到她看片子的功夫柳家人已经走了。病患康复了回家,他们会迎接新的病患住院,周而复始就这样分分离离,已经是寻常事。以后偶然遇到就会打个招呼,仅此而已。

    703的玩笑也会跟着烟消云散,不过柳诚真是她见过最奇怪的病人,他看起来总是要比平常人更为通透。

    刚上地铁丁佳佳就打来电话,“你有没有做个动态心电图?”

    “没有。”杨茉道,“明天吧,不要紧,没事,我爸就经常这样。查也查不出什么。”

    “回来,我给你带个dcg,你这病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杨茉笑了笑,“明天,明天就去做。”

    地铁运行起来,车厢里灯光不稳的晃动,杨茉挂掉电话看着车厢外的广告牌发呆。

    “你也坐这个?”

    有人忽然一板一眼地问起来,杨茉下意识地抬头,立即看到了一身运动装的柳诚。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一下子雀跃起来。

    “是啊,你也坐地铁?”杨茉想要站起身让柳橙坐下,柳橙却摇摇手。

    之前还不敢出门的人,已经敢坐地铁了。

    柳诚点点头,“我想四处转转。”

    他的手上明显有一份地图,她真佩服他,在这里十多年了,她从来都没有买份地图看看,他这个记忆流失的人却懂得这样做,显然他适应能力非常强。

    到站下车的人不少,柳诚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准备去哪里?”

    “去了国家博物馆。”

    他一板一眼地说,好像刚学会这个名称。

    说到国家博物馆,他的脸色不太好,仿佛心事重重。

    “怎么样?人多吗?”

    “不多。”

    “听说这几天是大型的古代文物展。”

    “古代,”他仔细嚼着这两个字,“那么,这里叫什么?”

    杨茉刚要说出城市名,看到柳诚的目光就觉得他想听的不是这个,“你说古代和现代?”

    “古代和现代。”

    他重复着,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杨茉打量着柳诚,“听说你今天不舒服?”

    “没事,”柳诚道,“已经查过了。”

    “还是要注意,”杨茉仍不住叮嘱,“你这样的情况不太适合自己出来走动,以后要叫上个人。”

    柳诚没有应声。

    不知道他怎么想起来,“你要出国?为何?”

    “去考试打败外国人,去偷学东西,去散心看看外面的风景,回来接着做我的医生。”

    “游学?”

    他用了一个非常好的词汇,强过于她说这么多字。

    杨茉点头,“对,在我心里就是游学。”

    “一个女子游学?”

    难不成在他心里还有性别歧视,杨茉忍不住笑,“是啊。”

    杨茉话音刚落,本来快速行驶的地铁忽然停下来,随着列车在轨道上的摩擦声越来越小,周围一片静寂。

    车厢的灯忽亮忽灭,杨茉抬起头看闪烁的灯。

    “对不起各位乘客,我们暂时停车,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留在您的座位上……”

    新开的地铁线,最近不止一次停车。

    杨茉想要向旁边的柳诚解释,刚转过头心窝传来一下击打般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缩起来,车厢忽然变得十分憋闷。

    “怎么了?”

    身边传来柳诚的问候声。

    “心脏有些不舒服……”杨茉几乎不敢喘气静静地坐着,半晌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

    柳诚站起身,“没事吧?”

    杨茉摇头,不知是不是因为车停在隧道里,她仿佛觉得周围的东西密密麻麻地压过来,要将她身体里的空气也挤出来。

    难受。

    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心脏不规律的跳动着。

    一跃一跃,好像是最后的挣扎。

    这是怎么了。

    “快打电话吧!”旁边有人提醒。

    “车停在哪里了?”

    不知道。车停在哪里了,周围是黝黑的隧道。

    “快去叫列车员!”

    杨茉只觉得冷汗不停地从头上淌下,冰冷冰冷。柳诚表情说不出的紧张,笨拙地按着手里的电话。

    “120。”杨茉困难地吐着字。

    电话接通之后是一连串的询问。柳诚茫然地抬头看着地铁站的名称。

    “先生你别急,我们救护车已经派出去了,您告诉我具体的地址,您说地铁中途停车了?我们会试着联系地铁运营部门,请您告诉我病人现在的症状,我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处置。”

    “病人现在有意识吗?”

    柳诚茫然地看着杨茉。

    “她不能喘气……”

    杨茉看着柳诚,这一刻说不出的漫长。周围仿佛凝滞,身边的柳诚神情就格外清晰,他的眉毛紧紧地皱起,眼睛显得过于浓黑。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是陌生的,让他有些慌乱,却这样也抑制不住他眼睛里流泻出的光彩。

    当她看向他时,他薄薄的嘴唇努力想要弯出一个安慰笑容,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她拢在怀里。

    他的动作很笨拙。但是却体贴有力,他的怀抱很僵硬,但是又温暖。

    “没事。”他拿着手机忙着应付,却还安慰着她,手本能地拍着她的肩膀。

    那些急救措施他显然听不明白。但是他用他的方式帮着她。

    列车轰然一动,如同一个努力向前的铁块,在轨道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车快速地开起来。

    列车员快步走进车厢。

    “怎么了?打没打救护车。”

    “两分钟就到站。”

    “杨医生,”柳诚低下头来看杨茉,看到杨茉没有反应顿时急起来,“杨医生,听到没有,快到站了。”

    她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本来放在柳诚腰上的手也垂下来。

    “杨茉,你醒醒。”柳诚忽然大喊。

    原来他知道她的名字。

    列车再次停下,车门迫不及待地打开,柳诚弯下腰将她背起来。

    杨茉勉强睁开眼睛,到处都是晃眼的灯光,她听不清周围都是什么声音,只听到他不停地喊,“杨茉,杨茉,你听到没有。”

    地铁站好吵,他的背上却好安静。

    安静的让她想要睡过去,就这样在轻轻地颠簸中闭上眼睛。

    他的步幅不大,甚至有些踉跄,但是他紧紧地扶着她。

    让她慢慢放下心头的恐惧。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杨茉眼前发黑,眼睛不停地睁开又闭上。

    仿佛准备做个香甜的梦。

    ……

    “杨茉,杨茉。”真的是个梦,杨茉艰难地睁开眼睛。

    看到丁佳佳的脸。

    “杨茉,”四目相对,丁佳佳的眼睛顿时红了,“你醒过来了?叔叔、阿姨今天也会到了,你真是吓死我了。”

    医院里特有的味道。

    杨茉张开嘴,“我怎么了?”

    “你才多大就冠状动脉硬化,心肌缺血急性梗死,别出国读博了,好好呆在医院,出院之后搬到我那里去住。”

    丁佳佳喋喋不休的声音传来。

    杨茉点头。

    丁佳佳用怀疑的目光看杨茉,“说到做到,要不然我搬你家去。”

    听说她醒了,医院里的同事陆续过来说话。

    吃过午饭杨茉才有机会问丁佳佳,“是柳诚把我从地铁站背出来的。”

    “是啊,这个柳诚真厉害,一直把你背过一条街遇到了救护车还不肯走,跟着车到了医院,听人说背你的途中跌了几个跟头,被人拍了照片发在网上。”

    她只记得牢牢地圈着柳诚的脖子,听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柳诚的病还没完全好,这样背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拉到伤口。

    “他没事吧?”

    “没事,前一天还守在这里,将屋子里弄的一团乱,说是照顾人,连倒水也不会。”

    杨茉能想到柳诚手忙脚乱的样子。

    “走的时候还跟我说。让你好好养病。”

    丁佳佳一直陪她到晚上才走,杨茉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再醒过来看到有人站在窗边。

    “谁。”杨茉声音沙哑。

    “是我。”窗边的人转过头来。

    是柳诚。

    “几点了。你怎么会过来。”

    “我怕你们忘关窗,我开了条缝。外面刮风了。”

    杨茉惊讶地撑起身子,“你怎么来的?”

    “打车。”

    难得连打车都学会了,或者已经渐渐恢复了记忆。

    “我冷了会喊护士帮忙。”

    “你会吗?”

    突然之间被人这样质问,黑暗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应该不会吧,以她的性格,通常会凑合凑合就算了,总不至于这样也被柳诚看透。

    “早些睡吧。车还在下面等着。”

    竟然让出租车在楼下等,这是什么习惯。

    “你上次带我去的地方。”

    柳诚说的是国家大剧院。

    “等你好了,我们还去听戏。”

    不过是出去看场剧,他说的很郑重。

    她解释舞台剧就是先锋戏剧。柳诚直接说听戏,听起来怪怪的。

    “还是那一场?”

    “是,”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错了,柳诚眼睛里流露出猜疑的神情,“哪里不对?”

    怪她没说明白。国家剧院里有大剧场和小剧场,看过小剧场就去看大剧场,哪有一直看一个的,柳诚好不容易买了,她不忍心这时候戳穿。“没有,挺好的。”

    “那你歇着。”

    杨茉眼看着柳诚走出去。

    半晌屋子里重归安静,杨茉仔细听着楼下有没有汽车声响,半晌她觉得好笑,她怎么没要柳诚的手机号。

    柳诚病了,她也跟着傻了,这样怎么方便联系。

    明日吧,明日一定要问。

    没想到从那以后杨茉一直没有见到柳诚,临到出院的时候丁佳佳才吞吞吐吐,“好好先生又病了,现在总算是好了,我也松口气。”

    爸妈担心她的身体,直接让她接回家里养病,一个月的功夫就将她养的又白又胖,她在家里除了看书就是网上查查资料,基本上什么都不做。柳诚没来找她,她好不容易说服爸妈一起去柳家感谢柳诚。

    柳妈妈和柳淼还是那么热情将她们一家迎进屋。

    “小诚出去了,一会儿就能回家。”

    真是不巧,没想到刚好遇到他不在家。

    杨茉坐了一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柳妈妈忙迎出去。

    杨茉的心跳不由地加快。

    他回来了,应该没有忘记之前约她去看戏吧,她特意买了两张去看大剧场的票。

    “谁来了?”略带闲散的声音响起来。

    杨茉心里不禁喜悦。

    “杨医生。”

    “哪个杨医生?”

    “就是跟你说过,一直照应你的杨医生啊,你这孩子,杨医生病了还是你救回来的,你怎么就记不住。”

    杨茉几乎怔愣住,他忘了,会吗?他忘了?

    杨茉焦灼地握着手,抬起头向外看着。

    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走过来,脸上是温和又世故的笑容,“这就是杨医生吧。”笑容蔓延到眼睛里,说不出的亲和。

    杨茉只觉得心里似是有什么东西豁然碎裂了。

    眼前这个人熟悉却又让她觉得陌生。

    柳诚说着伸出手来,“早就听我妈说起,想着要去感谢杨医生,请坐,请坐,这是叔叔阿姨?看起来真年轻。”

    柳诚口齿流利,声音清脆,伸手给爸爸倒茶,动作娴熟,十分的讨人喜欢。

    那双眼睛甚至在她身上徘徊,没有了生疏、谨慎和深沉。

    那个柳诚,杨茉国家大剧院的票塞回裤兜里,脸上也是应付的笑容,“就是来谢谢你。”

    “不用谢,杨医生太客气了,一院离这里不远,改天我去请杨医生吃饭。”柳诚说着还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这个柳诚。

    只有她觉得时间停滞下来。只有她觉得奇怪。

    眼前的人和她认识的那个人这样不同。

    从柳家出来,杨茉打通了丁佳佳的电话,“你最近见过柳诚吗?”

    “见过。恢复的不错,自己开车过来的。”

    “你觉得这个柳诚和从前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没有啊。挺好的。”

    连丁佳佳都这样觉得。

    “杨茉,你怎么了?”

    “没有,”不知是哪里在下雨,风里有一股淡淡的苦涩的气味,“没有。”杨茉挂掉电话。

    没有。

    没有人觉得柳橙和从前不一样。

    “这一家人挺好的。”身边传来妈妈的声音。

    杨茉点点头。

    “那个柳诚不像是病人,真是昏迷了一年多才醒来的人?”

    “是啊。”

    “柳诚的妈妈说,柳诚现在恢复的和从前一样了。”

    大家都觉得一样了。柳诚还是那个生病前的柳诚。

    可是那个约她去看戏,举手投足那样僵硬的柳诚,怀抱温暖的柳诚,深夜里为了给她关窗打车来医院的柳诚。

    风吹到她身上让她觉得有些冷。杨茉打了个寒战。

    抬起头是满是星辰的天空。

    柳诚变了,不光是将她忘记了,不在是她遇到的那个人。

    只是一瞬间,她身边就少了个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没有发觉。

    少了个人,他们为什么不惊慌。为什么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生活,为什么他们还能这样自然地微笑。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明明,明明少了个人。

    他们却不难过。

    她想要问,面前却是一张张笑脸。

    都在笑她。

    是她在做梦,还是大家跟她开了个玩笑。

    为什么她觉得心里酸酸的。脚步那么沉重,面前的路那么黑,那么颠簸。

    柳诚,你去了哪里,又或者是。

    你在哪里。

    大家都不知道你,都不记得你,为什么却让她记得。

    为什么,这可能是个永远也解不开的难题。

    ……

    杨茉眼前忽然变成刺眼的白,然后是沉静的漆黑。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消失,杨茉豁然惊醒,她这是在哪里?现代还是古代?眼前是黄色的幔帐,她的手牢牢地抓着周成陵。

    胸口仍旧说不出的憋闷,仿佛眨眼功夫又会晕厥,这一刻过了多久?她已经抱着必死的信念要和周成陵一起走,却没想到会梦到现代。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会觉得周成陵眼熟,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古代,也许一切并不是她当初想的那样。

    也许她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杨茉兰的不甘。

    柳诚,周成陵,为什么她不早些想起来。

    她面前的脸颊有些消瘦,他沉静地躺在那里,不声不响。

    即便是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她也知道,他在这里,在她身边。

    她不能再错过。

    在这里她可以放肆地为他欢笑,放肆地从别人眼睛里看到他的影子,放肆的流泪,放肆的悲伤。

    周成陵,你在这里。

    只因为你在这里。

    她相信,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爱上了这里的人,她来到这里只是因为要和他们一起欢笑,她要留在这里,她要死在这里,她会葬在这里,她要和她爱的人一起长眠。

    不,还不够,终究是舍不得。

    舍不得。

    杨茉伸出手来拉响床边的铃铛。

    她最爱的人就在她眼前,她不能再让他离开。

    周成陵走过两生,她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我要你。所以你不能走,”杨茉低下头在周成陵耳边,“这是你欠我的,也是我欠你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长生(大结局)

    御驾亲征西北,带回来了前所未有的捷报,大家都还沉浸在欢喜中时,皇帝病重的消息又在京中不胫而走。

    突然的打击还没让人缓过神来,又传来消息,皇后也病倒了。

    保合堂一片呜咽之声,来打听消息的人将药铺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

    丁院使用了针让杨茉的病情平缓下来,杨茉才能开口说话,周成陵的呼吸很微弱,需要马上采取新的治疗方法。

    杨茉才说出要怎么给周成陵治病,宫内就一片哗然。

    不仅惊动了宗室营,御史言官的奏折也送上来,都是一句话,让她三思后行。

    “皇后娘娘三思啊。”

    杨茉摇摇头,“我已经决定,皇上的病情危急,用这样的法子已经救不了皇上。”

    刘璞忽然跪下来,额头触地,“微臣万死,若是皇上的病没有好转……朝中的情形恐是对皇后娘娘不利,就算是老师和整个杨家也要受连带之罪。”

    刘璞是父亲的门生,如今管着格物致和,经常给她上手书,如今这样说话看在别人眼里,也会认为刘璞是皇后党。

    什么时候她和周成陵之间也要被政局左右,杨茉目光清亮,她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已经无法阻挡她,“你不用劝说,本宫和皇上之间的事,你们无法明白,”说到这里杨茉沉下脸,“我父亲已经让人送书信过来,杨家不必我担忧,你们只要守好自己的本分。”

    董昭已经接掌京营。父亲整日坐在内阁不敢回府,张尔正和葛世通她已经一一见过,她这样做就是为了保证她还能掌控大局为周成陵治病,而不是夺权。

    刘璞不敢再说什么,站起身慢慢退下去,杨茉吩咐梅香,“让人进来抬我吧。”

    梅香眼睛红肿,方才皇后娘娘昏死过去。整个大殿哭成一片,现在才歇了半个时辰就又要起身,“皇后娘娘再歇歇,那边还没有消息过来。”

    “再晚就更危险了。”杨茉咬牙撑起身子。

    梅香忙去喊人,宫人们七手八脚将杨茉抬起来送去前面,丁院使和魏卯几个正挤在周成陵床前,看到杨茉过来都站起身退到两边。

    杨茉道:“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魏卯点点头。“师父要的手术刀、管子、消毒布巾都弄好了,还有几盏水晶灯。”

    杨茉向旁边的女官招招手,女官立即上前将杨茉扶起来。

    她胸口会疼大约是和现代一样的病症,现在最忌活动,她要尽量避免做任何动作,才能养足精神一鼓作气为周成陵治病。

    “师父,”萧全攥起手上前。“师父说要怎么治,师兄我们照做就是……”

    杨茉摇摇头。

    萧全和魏卯对视一眼,眼睛里露出担忧的神情。

    师父说要做气管切开术,才说了大概的步骤就已经将屋子里的人都吓坏了,师父要切开皇上的脖子将管子放进去,中途可能会出血过多,总之危险很大,如果皇上出了事,师父会怎么样他们再清楚不过。

    “只能我来做,谁也不要插手。”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假手旁人。“丁院使挑选两个御医留下,女官都出去换两个太医院的女医过来,剩下的人都离开。”

    宫人陆续走出大殿。

    “做三层隔离,所有人都要患上干净的衣袍。”

    杨茉艰难地穿着衣袍,只是这样细微的动作就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休息片刻,杨茉站起身来,“开始吧。”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杨茉身上。

    杨茉拿起手术刀,用布巾消毒找到标志点。一刀划下去。

    鲜血顿时涌出来。

    那血烫的杨茉指尖发疼,她的心脏也随着这些血突突地乱跳。

    她明明知道这些血不会怎么样,可她的心就是随着担忧。

    她勉强压制着心头的恐惧,想要将周成陵当一个普通的病患看待。可是这时候她已经无法压制自己的感情。

    毕竟她刀下的是她最爱的人。

    她曾想过用气管切开术,维持周成陵的生命,想到她终究无法治疗他脑中的动脉瘤,这样不过是让他白受痛苦,她就下不去手。

    如今不一样了,她已经在现代找到了答案。

    既然周成陵可以是柳诚,柳诚的病症又和周成陵一样,她已经知道柳诚脑中动脉瘤的位置,说不定周成陵的动脉瘤也长在同一个位置。

    上天垂爱,一定要是这样。

    既然让她们相逢,就一定有特别的含义。

    既然让她在这时候想起现代的一切,说不定就是要给周成陵和她一条生路。

    她不能放弃。

    管子一点点送进去,明黄色的锦缎上沾满了血。

    周成陵仍旧安静地躺着。

    韩公公一阵阵眼前发黑,双腿抖动只能让小内侍搀扶着站立。

    从来没有一个皇帝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隔开喉咙。

    韩公公嘴唇哆嗦着,控制着自己不会阻拦皇后娘娘。

    这是皇后娘娘,是想要随皇上而去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会害皇上。

    “呼吸器。”杨茉伸出手来,魏卯忙将呼吸器递过去,眼睛一直看着皇上脖子上的伤口。

    “魏卯。”杨茉喊了一声。

    魏卯才回过神来,原来他的手一直在颤抖,没有将呼吸器送到师父手里。

    杨茉挤压着呼吸器将空气沿着管子送进周成陵的身体。

    “要一直注意皇上的脉象,”杨茉咬着牙坚持,“每天要用食醋熏蒸屋子两次,保证呼吸器一直使用。不能间歇,”

    说完这些话杨茉几乎脱力,病痛和担忧已经快将她的身体啃噬干净。

    梅香几个七手八脚将杨茉抬到旁边的软榻上。

    “皇后娘娘。”

    杨茉挥挥手,“不要将幔帐卷起来,我要看着皇上。”

    幔帐卷起来,杨茉和周成陵面面相对。

    她能这样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神情,分享着他的痛苦。

    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一些。

    她才觉得莫名的踏实。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要和周成陵在一起。

    丁院使带着御医听杨茉吩咐。

    “魏卯、萧全和太医院的御医轮流照应呼吸器,我们要在七天之内让皇上病情好转,”杨茉声音细微,“这样我才能再一次给皇上开刀。”

    丁院使瞪大了眼睛,“皇后娘娘还要……”

    杨茉点点头,“所以。丁院使要照应好我和皇上,控制好我的心疾,让我能给皇上手术。”

    她要努力活下去,周成陵也要努力地活着,这样他们才能相守到老。

    想到这个她就什么也不怕。

    安顿好周成陵,杨茉浑浑噩噩地睡过去,这几天她除了抬起头看周成陵什么也不做。只要周成陵好端端的她就能安心养病。

    有几次周成陵的呼吸不好,她急得眼前发黑,可是他们最终却都挺过来了。

    丁院使一天用两次针,杨茉的情况在慢慢好转,床上的周成陵也越来越稳定,等到杨茉能坐在周成陵床边,每当她握住周成陵的手,周成陵的眼皮都如同回应般慢慢颤动。

    杨茉的眼泪霎时涌出来。

    一滴一滴如同淌在心上,让她不能自已。

    她将脸沉下来埋在他掌心里,放声大哭。

    眼泪迷了她的眼睛。

    他醒了。他醒过来了。

    她能感觉到周成陵的手指微颤着要摸她的眉眼。

    “我在这里,成陵,我在这里。”

    丁院使说她不能大喜大悲,可如今她已经顾不得了。

    “对不起,”杨茉抬起头,“手术我没做好,还要做一次。”

    周成陵眼睛轻眨着,视线一如既往地温和。

    “这一次我和你约定好。你一定要好起来,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看着他们长大。”

    “我害怕,我离不开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从来都是你拉着我的手,现在换成我拉着你的手,从现在开始无论你看到什么,只要不是我,就一定不要走。”

    周成陵缓慢地点头。

    她始终记得周成陵轻唤她,“茉兰,跟我在一起吧。”

    她心里反反复复地后悔,为何没有立即转过头来答应他。

    如果她早知人生有这样多的波折,她不会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杨茉拉着周成陵的手放在脸颊边,“记住没有?不要认错人。”

    “周成陵,记得,一定要记得。”

    “我在这边守着你,我守着你。”

    ……

    病重的皇后为皇帝治病,皇后娘娘带着徒弟和太医院御医在挂满水晶灯的大殿里忙碌了三个时辰。

    文武百官跪在宫门外等候消息。

    所有人都看着那两扇沉重的殿门。

    当那两扇门打开,声音几乎震动了整个皇宫。

    吱呀呀的声音过后,皇后娘娘走到门口,她身上的长袍上溅满了触目惊心的血滴,风吹开她的鬓发,仿佛要将她的眉眼吹的更加清晰,她站在那里良久一动不动,如同要借风飞回天宫的谪仙。

    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大殿里到底是什么情形,皇后有没有将皇上救活。

    ……

    我这一生做过许多别人未曾做过的事。

    只因为我嫁给了大周朝的皇帝,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他放纵我,宠溺我,让我为所欲为。

    也让我尝到了锥心的痛苦,一场手术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心力,那之后的几个月只要看到手术刀,我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

    手术完之后,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只有我是在等我的一生。

    建辉四年春,我生下了我们的儿子。

    三个月后,他会睁开眼睛四处看。

    六个月后,他会含含糊糊的发声。

    一年后,他教会了我们的儿子喊:爹爹。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澈。

    那一刻我的眼泪不声不响地流下来。

    第二年,我们站在城楼上看春光明媚,脚下是一片锦绣河山。

    我说,我们好像相爱了两辈子那么久,他说,哪有那么长。看来成为柳诚的那段事他是忘记了,没关系,我记得就好,因为我已经知道,就算他忘记了所有,他还会记得一件事,那就是爱我。

    生命赋予了爱,爱又赋予了生命。

    建辉六年,我生下我们第三个孩子。

    大自然把人们困在黑暗之中,迫使人们永远向往光明。

    我认为,身处黑暗是因为要追逐光明。

    这一生,我们都在追逐光明。

    想来想去还是补这章长生。

    对于杨茉和周成陵来说,相守就是爱情的长生。

    对于我来说,他们会永远留在我的心里。

    谨以此章先给《吉时医到》里出现的所有人物。

    简体出版社要我单独再写一万多字的番外,我还没动笔,不过想到应该会有些温馨的场面,还有常亦宁和董昭的番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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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时医到》仍有不足之处,一定是教主功底不到,盼大家包涵,也希望下一次教主能写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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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之上,万千兵马之中,他又在耻笑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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