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主脑之死
“说来惭愧，并不是我们杀死了怪兽主脑，它是超负荷运转太厉害，自燃而死的。”
邵正阳告诉孟超，怪兽主脑的“幻象杀阵”固然厉害，但想要同时困住二十多名神境强者，亦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无论人脑还是怪兽大脑，乃至硅基的计算芯片，在超高速运转时，都要消耗大量的能源，并且释放出极高的热量。
很多时候，制约性能的，并非大脑或者芯片本身的性能，而是温度。
对一台超级计算机来说，冷却系统是最重要的核心单元之一。
而对人脑来说，殚精竭虑，过度思考的后果，则是大脑很容易滚滚发烫。
怪兽老巢深处的这副超级大脑，直径达到数百米，体积何止普通人脑的千万倍，散热自然是大问题。
要知道，当物体的表面积扩大一倍时，体积却呈几何倍数提升。
而散热，往往只能通过表面积来进行。
这也是体积越大的生物，内部温度越高，越难以散热的道理。
于是，当怪兽主脑疯狂刺激脑组织，释放出无比强烈的脑电波时，超级大脑的核心处，温度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几十度，提升到了几百度，甚至上千度！
就算这副超级大脑内部，布满了蜿蜒曲折的“冷却管道”。
而构成“脑组织”的物质，又是一种强度极高，能抵御严寒和酷热的异种细胞。
也抵挡不住长时间激战下来，如炼钢炉般恐怖的高温。
更别提还有二十多名神境强者，在超级大脑的核心处，激荡生命磁场，挥洒刀光剑影。
就算他们的大部分攻击，都招呼到了队友身上。
扩散开来的冲击波，到处肆虐的灵焰，以及呼啸而出的刀芒、剑气，仍旧令超级大脑伤痕累累，包括内部的“冷却系统”，都被打得支离破碎。
这是一场意志的较量。
比的就是，谁能耗死谁。
幸好，人类笑到了最后。
“我正在超巨型爬行生物横行的幻境中苦苦挣扎，好几次都感觉精疲力竭，想要瘫软在地，任由对方的铁脚板把我践踏成一滩烂泥。”
邵正阳道，“但一想到在我身后，还有数百万赤龙军，倘若我的倒下，令怪兽主脑恢复了一线生机，以至于兽潮再起，杀死无数赤龙军的话，我就算是堕入十八层地狱，都无法洗刷自己的罪孽了。
“于是，我一次次咬紧牙关，把精神凝聚成一条无形的绳索，死死拽住自己快要散架的身体，拼了命往前跑，到最后，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只是凭借本能，条件反射地躲闪着。
“就在一头周身流淌着岩浆的超巨型爬行动物，张开血盆大口，正欲朝我喷射高热射线，而我无论如何都躲闪不及时，天空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包括所有的超巨型爬行生物在内，远处的火山，翻滚的铅云，溅射的火雨，都在瞬间静止。
“紧接着，世界从立体变成平面，从彩色变成黑白，从栩栩如生变得斑斑驳驳，像是冰冻得非常脆弱的镜子一样，片片龟裂，摔个粉碎。
“我又回到了现实世界，怪兽老巢，超级大脑的深处，和其他刚刚苏醒的神境强者们面面相觑。
“我们看到，原本呈现灰白色岩石质感的超级大脑，在怪兽主脑的疯狂刺激下，变成了近千度高温的暗红色，就像是烧红的铁块。
“饶是有灵能护体，碳基生物的脑细胞，也不可能长时间处在如此恐怖的高温下。
“果然，超级大脑深处，不少‘脑组织’都在燃烧，有些区域，已经熔化得深深凹陷下去。
“原本受到生命磁场约束，应该顺着灵纹，规规矩矩流淌的灵能，全都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冲了出来，对超级大脑造成更深度的破坏。
“还有无数道灵焰，都从原本用来冷却超级大脑的孔洞内喷涌而出，像是天然气泄漏一样，在‘大脑皮层’的上方，汇聚成一片五颜六色的火海。
“怪兽主脑就在这片极尽绚烂的火海中，熊熊燃烧，翩翩起舞，化作无数晶莹剔透的泡泡。
“最终，一个个泡泡像是肥皂泡一样破灭，怪兽主脑灰飞烟灭。
“这副超级大脑在短短半个世纪，特别是最后几分钟里，将过去千万年沉睡时积蓄的能量都释放殆尽，也陷入了新一轮的沉睡。
“这，就是怪兽文明的结局。”
邵正阳声音低沉。
充满了对于强大敌人的感慨和尊敬。
他所描绘的场景，令孟超动容。
“怪兽主脑明明拥有超乎人类的智慧，直到烈焰缠身，濒临毁灭时，它都没想过……投降么？”孟超不禁问道。
“想象一下，你是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倘若有朝一日，人类文明和‘犬科文明’爆发了冲突，人类节节败退，无数人都被犬科动物杀死，到最后，只剩下你一个。”
邵正阳道，“这时候，对面那些狗子答应放你一条生路，条件是你必须永远套上狗链子，成为狗子的狗子——你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么？”
孟超默然。
的确，虽然绝大部分怪兽，都是张牙舞爪的畜生。
但如果怪兽文明真的源自太古文明，像是怪兽主脑这样拥有超卓智慧的生命体，自然也有它的尊严和骄傲。
“它是不可能投降的。”
邵正阳感叹道，“它太聪明了，聪明到非常清楚人类的心态——不说人类文明和怪兽文明的深仇大恨，就说它掌握着如此神秘而强大的生化技术，以及遥控兽潮的能力，人类就断然不可能容许它，在卧榻之侧，舒舒服服地存在下去。
“就算人类接受了它的投降，肯定会在它体内植入各种芯片，时刻监控它的脑波和神经反应，定期给它注射保持虚弱的基因药剂，甚至让它进行各种惨无人道的实验。
“在这方面，它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别忘记，它可是吸收了金千禧的部分脑组织和记忆。
“或许，它宁愿去死，都不愿意重复昔日金千禧的命运。
“所以，直到彻底化作泡沫，它都没有向我们求饶，而是在狂笑声中，发出了最后的诅咒。”
“什么样的诅咒？”
孟超道，“诅咒我们龙城，像桃源镇一样毁灭吗？”
“不是。”
邵正阳摇头道，“它并没有诅咒龙城毁灭，反而希望我们能够永生。”
“什么？”
孟超愕然，“永生？”
“没错，它诅咒龙城永远以痛苦、黑暗、混沌的形态存在下去。”
邵正阳道，“它诅咒生活在龙城中的每一个人，永远受到野心和欲望的驱使，永远得不到满足和平静，永远欲壑难填，充满焦虑。
“它诅咒龙城所有的强者，都沦为金钱和力量的奴隶，每一秒钟，都要殚精竭虑地追逐‘更加富有’和‘更加强大’，并为了这两个目标，放弃生命中的一切。
“它诅咒龙城所有的弱者，都受到强者永恒的奴役，在每一个冰寒刺骨的黑夜，在疾病和饥荒中默默哭泣。
“它诅咒我们人类文明，就算能横扫整个异界，征服所有异族，都会像地球时代那样，内部分裂成数百个国家，互相征伐不休，甚至研发出比核弹更厉害的超级武器，把异界也像是地球那样夷为平地。
“它诅咒我们，就算能获得太古文明的所有力量，冲出异界，冲向星海，征服一颗又一颗星球，我们也休想找到这段征途的目的地，只能像是被食欲控制的丧尸那样，继续机械地、麻木地、徒劳地征服下去。”
这是孟超听过的，最……奇怪的诅咒。
仔细想想，却蕴藏着比末日毁灭更冰冷的力量。
孟超艰难吞了口唾沫，喃喃道：“怪兽主脑就这样灰飞烟灭了，什么都没有留下？”
“不，虽然怪兽主脑９９％的身体组织都变成泡沫了，但它多少还是留下一些东西的。”
吴海波说，“这里的灵能辐射实在太强烈了，我们将临时实验室搭建在别的地方，这边走。”
他们顺着“脑沟”继续前进。
以人脑结构来说，快要抵达“延髓”的地方，搭建着几顶银辉色的帐篷。
帐篷外面虽然只有几名守卫。
却都是灵焰缭绕，气场强大的高手。
甚至是经常出现在各大媒体上的熟面孔，比如“断魂刀”罗武这个级数的超卓人物。
这些高手，自然都认识“武神”雷宗超。
甚至在刚刚出道时，还曾得到过雷宗超的悉心指点，受过他的救命之恩。
见到雷宗超出现，这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全都“啪”地立正，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向雷宗超行礼。
实验室并不大。
只摆放着一张直径两三米的银白色金属底座。
八角形的底座，向四周伸出八条可折叠、多关节的机械臂。
每一条机械臂上都镶嵌着数十枚晶石，通过镌刻在表面，玄奥繁复的灵纹，发射出纯净的光线。
如彩虹般的七色光线交汇到一起，产生了奇妙的浮力，令一枚熠熠生辉的水晶残片，悬浮在半空中。
第八百一十章 微脑
不，这不是普通水晶……
晶莹剔透的表面上，布满了褶皱和缝隙，内部还有千丝万缕的晶线缠绕，就像是密密麻麻的神经网络一样。
如果说，怪兽主脑所在的区域，就像是一具直径数百米的超巨型大脑。
那么，这枚水晶残片，就像是一具核桃大小的脑组织的残骸！
而且，当孟超深深凝视它的时候，它的内部还散发出瑰丽的光华，像是微微睁开了一只并不存在的眼睛，和孟超的目光碰撞。
孟超感觉一股生物电流涌过周身每一簇神经末梢。
他脱口而出：“这是晶化神经球，还是活的！”
无论超凡者还是超兽，受到日精月华的滋润，灵能在体内日积月累，便有一定几率会沁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骨骼和血脉，令原本的血肉之躯，渐渐拥有金属般的质感，乃至半透明的晶莹质感。
这一过程，叫做“水晶化”，简称“晶化”。
“晶化”后的器官，机能大幅提升，能轻易激发出超越普通器官十倍，甚至百倍的能力。
这便是超凡者的力量之源。
就像孟超最新突破的“五星灵视境界”，便是将灵能凝聚到视网膜、晶状体以及视觉神经上，让这些视觉器官统统“晶化”。
通常超凡者在地境巅峰的“三星灵聚境界”，怪兽在达到“三级梦魇凶兽”之后，器官就会渐渐“晶化”。
最先“晶化”的往往是骨骼。
很多超凡者和梦魇凶兽，都能通过“晶化”，将骨骼修炼得坚硬如铁，轰出强横无匹的力量。
随后是血肉和筋腱。
“晶化”后的血肉和筋腱，往往能膨胀数倍，甚至延展好几米长。
这才有了貌似瘦弱的超凡者，能在瞬间“变身”成身高接近三米，周身肌肉贲张，恍若巨灵下凡的异相。
而最难以“晶化”的器官，无疑是脑组织和神经系统。
一方面，脑组织和脊髓一样脆弱。
另一方面，碳基智慧生物的大脑，实在蕴藏着太多的奥秘。
贸然让大量灵能涌入大脑的后果，很可能不是大脑强化，而是大脑出血，走火入魔，神经系统失控，内分泌失调，等等等等。
是以，脑组织和神经系统吸收大量灵能，渐渐呈现晶莹剔透的质感，形成的“晶化神经球”，是最罕见的极品材料。
何止价值连城，简直是无价之宝。
想当年，孟超和秦虎不打不相识，就是为了一团从怪兽“金幽灵”体内，收割出来的晶化神经球。
金幽灵只是普通怪兽，严格来说，不可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晶化神经球。
只是机缘巧合，被这头金幽灵常年在灵气充裕的洞天福地里活动，沾染了几缕灵气，令它的神经簇，有了一丝晶莹剔透的感觉。
这就足以改变孟超一家人的命运。
而眼前这团水晶残片，却像是一具微缩的大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散发出来的七色玄光，恍若肉眼可见的脑波涟漪，是晶化神经球中的绝品。
无论拥有前世记忆的孟超，还是传说中的“武道神话”雷宗超，都没见过品相如此完美，灵能涟漪如此强大的晶化神经球。
两人不约而同地眯起了眼睛。
“这就是……怪兽主脑的残骸？”孟超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滋润干燥的咽喉，声音仍旧有些发颤。
“没错，我亲眼看到，这就是怪兽主脑化作泡沫，泡沫又纷纷破裂之后，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邵正阳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们还不确定，它是否能算‘怪兽主脑的残骸’。”
孟超微微一怔。
既然是怪兽主脑灰飞烟灭之后，唯一的遗留物，不是它的残骸，又能是什么呢？
“我们试图分析这枚晶化神经球的成分，虽然还不知道，它具体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却可以肯定，除非数千万年甚至上亿年高温高压和灵能辐射的共同作用，否则，绝对塑造不出这样……完美的形态和质地。”
吴海波解释道，“读取这枚晶化神经球里的信息，也证实了我们的推测——这东西至少有数千万年的历史了。”
“什么？孟超大吃一惊。
貌似微型大脑的晶化神经球，拥有数千万年，甚至上亿年的历史，是不折不扣的“太古遗留物”。
倘若，曾经的它，真是某个强大生命体的大脑，那也应该是一头太古生物。
然而，怪兽主脑的生命，肯定不可能有上亿年这么长的。
除了极少数植物之外，一头貌似巨型蚁后的碳基生物，既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活这么长的时间。
“也就是说，在怪兽主脑的体内，还有一具并不属于它的……太古大脑？”孟超满脸震惊。
“更合理的推测，是这具‘太古大脑’沉睡了亿万年时间，渐渐苏醒后，释放出了类似脑电波的神秘力量，将周围的碳基生物吸引到了它的身边，慢慢将它包裹起来，细胞不断分裂、增殖和生长，最终，变成了‘怪兽主脑’。”
吴海波道，“简单粗暴地说，‘太古大脑’从亿万年的沉睡中苏醒，觉得自己需要一具躯壳，于是，就创造出了‘怪兽主脑’，再利用怪兽主脑驱动更大规模的‘超巨型大脑’，乃至整个‘母体’。
“对了，遗迹研究所将刚才那具直径数百米的大脑，命名为‘巨脑’，而这枚晶化神经球，则是‘微脑’。
“我们认为，‘微脑’才是整个‘母体系统’的核心。”
“真是不可思议。”
孟超啧啧惊叹道，“这样一颗核桃大小的脑组织，就能驱动直径数百米的‘巨脑’、盘踞方圆数十里地底空间的‘母体’，甚至万千兽潮么？”
“不是‘一颗’。”
吴海波纠正他，“通过读取‘微脑’里存储的信息，以及二号遗迹深处找到的其他一些证据，我们初步推测，想要激活‘母体’１００％的性能和力量，恐怕需要成百上千颗‘微脑’，通过不可思议的方式接驳到一起，组成‘阵列式思考单元’。
“可惜，绝大部分‘微脑’都在太古战争中毁掉了，而‘母体’也只残存了１％的活性组织，只有最后这一枚‘微脑’，逃脱了天基武器的轨道打击，以及亿万年岁月的侵蚀，侥幸生存到了今天。
“当然，这也没有什么‘可惜’。
“倘若有两枚‘微脑’同时苏醒，并激活了‘母体’２％的活性组织，现在，恐怕就不是我们人类在这里研究它，而是他们杀死９０％的人类，再把剩下１０％的人类抓进实验室，绑在手术台上，随心所欲地研究了。”
孟超深以为然。
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副神秘而宏大的画面。
最核心处，是数百枚核桃大小，晶莹剔透的“微脑”，被一根根纳米级数的晶线接驳到一起，组成一个均匀、庄严、精确的立方体。
这样的模式，既避免了一具大脑的体积太大，散热不良、缺乏机动性和防御力的缺陷，必要时，又能分别搭载不同的“躯壳”，化整为零，更容易扩张、应战和迁徙。
“阵列式思考单元”的外面，则包裹着直径数百米的“巨脑”。
“微脑”可以负责思维层面的计算和推演任务，“巨脑”则负责执行层面的具体推进和落实，分工明确，配合默契。
“巨脑”的外面，则是“母体”——太古文明和怪兽文明的“资源采集中心，资源冶炼中心，基因实验室，生化武器制造车间，新兵训练营，兵种升级中心”！
“母体”之外，天地之间，自然是通过这套精妙绝伦的系统，源源不断生产出来，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兽潮了。
“太古文明的生化技术，果然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有了这样的技术，恐怕只需要几名‘古人’，携带着几枚‘母体种子’，就能轻而易举地跨越星海，征服一颗星球！”
孟超啧啧称奇。
虽然太古文明拥有“穿越引擎”，能直接将一座城市瞬移到星海彼岸去。
但孟超觉得，这样的穿越，肯定要消耗天文数字的能量，还存在诸多限制，未必能随心所欲地进行。
倘若一不留神，整座城市都穿越到了环境极度恶劣，不适合文明延续，甚至盘踞着强大敌人的所在，不是自寻死路吗？
派遣几名“古人”，携带几颗“母体种子”的穿越，这就简单和便宜得多了。
就算这些“古人”不幸遭遇意外，对整个太古文明，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等等——
孟超忽然抓住了吴海波字里行间的关键。
“你们可以读取‘微脑’之中，源自太古的信息？”他瞪大了眼睛。
“当然。”
吴海波微笑道，“很多太古遗留物中，都蕴藏着大量源自太古的信息。
“进入太古遗迹，和遗留物发生接触，聆听‘太古的召唤’，并揣摩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神秘画面——这是人类向‘古人’学习的重要方式，也是龙城能在短短半个世纪里，实现技术飞跃甚至爆炸，成功转型成‘灵能文明’的关键。
“更别提，‘微脑’原本就是信息分析和存储器官，经过亿万年灵能的滋润，很多信息，仍旧熠熠生辉，历久弥新呢！”
第八百一十一章 太古的召唤
说到这里，孟超终于明白，“武神”雷宗超亲临怪兽老巢的全部目的了。
他是来这里接触“微脑”，解锁更多太古奥秘的。
果然，雷宗超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孟超，有兴趣陪我一起，探索隐藏在‘微脑’深处的秘密么？”
孟超在一号遗迹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源自太古的遗留物。
事实上，１０１项目的传送门，就是太古遗留物的现代仿制品。
每次通过传送门，进行瞬移之时，孟超都会在恍惚间，见到一些光怪陆离的景象。
那就是源自太古的，支离破碎的信息。
接触太古遗留物，有很多好处。
首先是有可能觉醒源自太古的神秘力量，加速细胞的质能转换效率，以及器官的“晶化”程度。
甚至瞬间领悟奇功绝艺，得到太古神兵的制造图纸残片，等等等等。
其次，只要将恍惚间看到的画面绘制下来，就能从遗迹研究所领取一笔不菲的奖金，或者去超凡塔兑换相应的“超凡币”，可以用来购买功法典籍、基因药剂，甚至雇佣一支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小队，执行任何任务。
第三，只要上传自己恍惚间读取到的太古信息，就有资格阅读别人觉醒的太古信息，上传的信息越多，能读取的信息也越多，连包括“武神”雷宗超在内，龙城至强者们早年探索太古遗迹时，得到的太古信息，和他们自行参悟的心得笔记，都能随意
最后，这是只针对孟超一个人的——当他在一号遗迹，接触太古遗留物，进行各种危险实验的时候，脑域深处的贡献值，都发了疯一样暴涨。
很显然，“火种”认为，解锁太古奥秘，提取太古信息，是拯救龙城的重要途径。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孟超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只是，想到前世的雷宗超，就是在这里陨落，他非常担心：“雷师，接触太古遗留物，是极度危险的事情，更别提还是这样一枚，仍旧维持着高度活性的‘太古生物大脑’。
“您的身体……扛得住么？”
“我不知道。”
雷宗超缓缓摇头，满脸英雄迟暮的苦涩笑容。
目光却一如巅峰状态时，那么清澈和坚定。
他沉声道，“正因为我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扛不住，所以我才更要抓住最后一次机会，去寻找……我寻找了一辈子的答案。
“你知道，我的超凡之路，是从龙城的‘一号遗迹’开始。
“虽然那时候，是被‘血盟会’逼迫，并非心甘情愿，一次次闯入那片比地狱更可怕的地底缝隙。
“但随着我、金千禧和金万豪，在遗迹深处，接触到了越来越多的太古信息，我们就对太古文明越来越好奇。
“太古文明真是我们的祖先吗？曾经创造过如此辉煌，不可思议的强大文明，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地球和异界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亿万年后的今天，我们这些貌似普普通通的地球人，会莫名其妙穿越到了异界，开始了宿命的征途？
“孟超，这些问题，你也一定非常好奇吧？
“对我而言，太古文明就像一副由无数碎片组成的拼图，每一条太古信息，都是其中支离破碎的一片。
“虽然终此一生，我都不可能将拼图彻底完成，但每多找到一条太古信息，就能令拼图的完成度，往前推进千万之一，至少是万分之一，就能更清楚地勾勒出太古文明的面貌。
“自从眼睁睁看着金千禧陨落在赤龙江中，我的生命便只剩下了两个意义，第一是守护龙城，第二，就是这副拼图。
“我想竭尽所能，洞悉太古文明的真相，这样，就算我的肉身陨灭，我的灵魂和金千禧在某个地方相遇，我都能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她听。
“孟超，这么说，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么？”
“理解。”
孟超动容道，“朝闻道，夕死可矣，雷师，那我们就一起探索‘微脑之谜’吧！”
他不再阻止雷宗超。
堂堂武神，原本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阻止的存在。
更何况，在他们之前，包括“雷神”邵正阳在内的神境强者们，已经和“微脑”进行了深度接触。
虽然受到一些精神刺激，但刺激还没强烈到能直接摧毁心灵的程度。
“雷神”邵正阳等神境强者绘制了大量源自“微脑”的画面。
但暂时还不能拿出来给孟超和雷宗超看。
这倒不是他们小气，故意藏私。
而是，接触太古遗留物，原本就是非常私人的事情，讲究一瞬间的领悟，恍惚中浮现着眼前的画面。
即便是同一件太古遗留物，接触者不同，闪现出来的信息也有可能不同。
正如雷宗超所言，这是一副规模宏大，错综复杂的超级拼图。
尽可能搜集五花八门的不同碎片，才能帮助人类文明从更多角度，全面了解太古文明。
但如果事先知道了别人描绘的太古信息，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就不容易开启自己的“视角”。
那就白白浪费一次大好机会了。
武神亲临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实验室。
无论研究人员还是负责守护“微脑”的强者们都很清楚雷宗超是来干什么的。
“雷神”邵正阳亲自为孟超和雷宗超提供保护。
遗迹研究所最资深的实验人员，负责监控孟超和雷宗超的生理参数和心灵指数。
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中间是晶莹剔透、熠熠生辉的“微脑”。
八条机械臂上缭绕的灵焰，渐渐黯淡下去，机械臂缓缓回收，折叠到底座里面。
这些机械臂末端射出的灵光，原本是用来稳定“微脑”，封印“微脑”一刻不停释放出的，类似脑电波的灵能涟漪的。
随着灵光消散，机械臂折叠起来，悬浮在半空中的“微脑”，立刻像是挣脱了枷锁，在方寸之间颤动起来。
它的颤动频率并不高。
却蕴含着诡异的节奏。
简直像是一颗……在透明胸腔里跳动的心脏！
孟超凝神静气，灵能如海浪般轻轻冲刷着大脑皮层，引导自己进入深度睡眠状态。
然而，在９０％大脑区域都陷入沉睡的时候，如钢似铁的意志，却化作一枚锐利的长针，不断刺激松果体，让松果体保持高度清醒，甚至超负荷运转的状态。
他的双眼紧闭。
灵能充盈的松果体，却渐渐膨胀，形成第三只“灵眼”。
他用“灵眼”扫描“微脑”。
发现在“灵视”状态下，这枚熠熠生辉的水晶残片，愈发像是生机强烈的活物。
如果说，普通太古遗留物，经过亿万年岁月的侵蚀，早就变成化石之类的物质，需要输入大量灵能，利用超高精度的研究仪器，甚至要特定级数以上的强者，在特定的环境下，才能感应到蕴藏在“化石”深处，一星半点的信息残片。
那么，“微脑”简直像是无星之夜，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任何人都无法忽略它释放出的，一闪一闪的信号。
孟超的眉心一阵酥麻难忍。
却是脑电波在灵能的加持下，化作一道定向波纹，直刺“微脑”。
感应到了他的脑电波，“微脑”深处，竟然也荡漾出了一道相似频率，如同脑电波一般的灵能涟漪。
两道波纹，如同两条近乎透明的触须，汇聚到一起，轻轻一触，又互相缠绕，形成了仿佛基因链般的双螺旋结构。
当孟超的脑电波延伸到“微脑”之上，“微脑”释放出的灵能涟漪，也刚好抵达了他的眉心。
轰！
当基因链般的双螺旋结构，犹如一座“信息之桥”般，横跨在孟超的眉心，和“微脑”深处时，他的脑域深处，仿佛传来一声黄钟大吕的巨响。
他感觉自己魂飞魄散，而分裂成亿万碎片的灵魂，又被一口无尽的黑洞吸了进去。
他的灵魂像是在闪闪发亮，无限延长的万花筒里高速穿梭。
看到了无数貌似细胞的星球，也不知是貌似星球的细胞。
这些“细胞星球”不断分裂，撞击，吞噬，膨胀，塌缩，湮灭，像是跳动着一出周而复始，无穷无尽，极度混乱的舞蹈。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才重新拼凑到一起。
视界也渐渐固定和清晰起来。
无数“细胞星球”簇拥到一起，像是一个个镜头，共同组成了巨大的复眼。
透过“复眼”向外望去，是一片血红色的天地。
眼前还有无数带着锯齿，锋利无比的刃肢，以及电弧缭绕的触须，正在疯狂挥舞和敲击，砸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纹。
孟超用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被镶嵌在一枚巨大的红色水晶里面。
不，不是“自己”，而是“微脑”。
他正在读取蕴藏在“微脑”深处的记忆。
这好像是太古时代，一头被“母体”生产出来的虫类怪兽的视角。
或许，这头虫类怪兽，就是“微脑”的主人。
更大可能，是“微脑”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方法，遥控虫类怪兽，成为它感知和意志的延伸。
第八百一十二章 真正的“文明”！
终于，在无数次撞击后，所有裂缝都汇聚到一点。
孕育着虫类怪兽的红色水晶骤然破裂，它“出生”了！
孟超终于能透过虫类怪兽的视角，毫无阻隔地观察眼前天地——亿万年前的太古天地！
太古时代的异界，比今天更加纯净百倍。
天空湛蓝如同倒扣的水晶巨碗，虽然是白天，却隐约能看到无数星辰，在极远的地方熠熠生辉，犹如镶嵌在水晶巨碗里的彩钻。
就连云朵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质感，不像是水汽凝结而成，倒像是最纯净的灵雾，吞吐着柔和的光芒，恍若某种水母般的活物。
整片大地，亦像是整块水晶琢磨而成。
非但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到处都有五彩缤纷的晶石矿脉，直接暴露在地表，纵横交错，忽明忽暗，犹如正在交互海量信息的超巨型神经网络。
在晶石矿脉交汇的所在，超高浓度的灵气从地底喷涌而出，还在半空中凝结成一座座精巧绝伦，不可思议的“晶石喷泉”，又像是一株株彩虹浇灌出来的，美轮美奂的参天大树。
在孟超生活的时代，只有地底深处的晶石矿脉，在长时间高温高压和灵能塑形的共同作用下，才有可能形成这种貌似“凝固喷泉”的水晶簇。
而且，这种形态完美的水晶簇，规模绝不可能太大，直径和高度，通常都不会超过一米。
倘若能达到两三米的话，足以引发九大超级企业这一级数的势力，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没想到，太古时代的异界，灵气竟然浓郁到这种程度。
放眼望去，整片苍茫大地上，到处是数百米高，甚至近千米高的水晶簇，简直像是一片超巨型的水晶丛林！
当阳光照射到水晶簇的深处，经过一系列的折射、反射、衍射、散射，就变成数百万种色彩组成的氤氲，在大地上翻滚，不但美得像是仙境，更给栖息在这颗星球上的碳基生命体，带来源源不断的能量，令他们爆发出最旺盛的生机。
然而，正在这颗灵能喷薄，仙气缭绕的星球上发生的事情，可不像是仙境应有的画面。
孟超还来不及仔细观察四周，就感觉一股强烈的意志，如惊涛骇浪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狠狠灌入他的大脑——更准确说，是这段记忆的主人，那头太古时代的虫类怪兽的大脑。
进攻，杀戮，毁灭。
饥饿，咀嚼，吞噬。
燃烧，粉碎，腐蚀。
愤怒，憎恶，仇恨。
孟超感觉到，倘若这头虫类怪兽真有大脑的话，它的大脑也应该是如黑色水晶般纯粹的负面情绪组成的。
而在它身边的十万八千头虫类怪兽，也和它一样，拼命激荡着负面情绪，产生黑色，不，血色的共鸣。
孟超看到，孕育这头虫类怪兽的猩红水晶，镶嵌在一根直径超过十米，高度超过数百米的擎天巨柱上。
这根孕育着无数怪兽的水晶巨柱，并非如亿万年后的今天一样，被“母体”深埋在地底。
而是受到强烈灵能的刺激，如雨后春笋般，直接破土而出，矗立于天地之间。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吸收四周灵气，凝结成一枚枚水晶般的囊泡。
水晶囊泡深处，又争分夺秒地调制基因、植入胚胎、注入营养素、加速细胞分裂。
不一时，一头头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怪兽，就孕育成熟到，足以打破水晶，呼啸而出的程度。
这样的巨柱远远不止一根。
光是孟超的视界之内，就有超过一百根巨柱，时刻不停生产着怪兽。
每分每秒，都有数以万计的怪兽破壳而出。
或是挥舞着刃肢，或是扇动着湿漉漉的翅膀，或是张开血盆大口，发出摄人心魂的咆哮，加入浩浩荡荡的兽潮。
没错，眼前这片由上百万头怪兽组成，上可遮天蔽日，下可堵塞河流，能在瞬间将一簇直径数百米的晶石矿脉，吞噬成布满孔洞，酥脆不堪，灰白色的普通岩石，连半缕灵气都不剩下——这才是真正的兽潮！
这头虫类怪兽混入同类组成的大军。
孟超透过它的复眼，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它就像是一头放大数百倍的蜻蜓。
却长着类似螳螂的镰刃、类似蝎子的毒针，以及能瞬间粉碎最坚硬的晶石原矿的口器。
体腔深处，还蕴藏着能发射超声波的器官，通过波纹的高频振荡，直接对猎物和食物，进行物理层面上的粉碎。
和这头太古异虫相比，今天的异界虫族，什么“金镰刀，吸血魔，七星狼蛛，鬼眼金翅烈焰虫”之类，都算是眉清目秀，人畜无害了。
“这就是‘母体’的巅峰形态吗？
“１００％生产效率全开，每秒钟都能生产数以百计的怪兽，分分钟组成铺天盖地的兽潮！
“而且，太古时代的怪兽，似乎比今天的怪兽更加凶猛，光是这头普普通通的虫类怪兽，就足以手撕今天的很多梦魇凶兽了！”
孟超心中震撼。
而这头虫类怪兽，在混入兽潮大军，占据了一片直接暴露在地表上，方圆数十里的晶石矿脉，并将它吞噬一空后，又和同伴一起进入了休眠、进化的阶段。
短短几分钟内，所有虫类怪兽的体表都分泌出了一层黏液，黏液遇到空气，立刻凝结成一层黑色、坚硬的外壳。
或者从膨胀的腹腔里，喷射出了类似蛛丝的物质，将自己和同伴包裹成一枚枚巨大的虫茧。
伴随“噼噼啪啪”的爆裂声，又过了短短几分钟，所有虫类怪兽都破壳而出，变得更加巨大、坚硬、狰狞。
很多成虫的长度，轻易超过十米。
甚至有不少成虫的甲壳之上，镶嵌着密密麻麻的晶石，通过天然纹路的控制，能释放出一道道攻击性极强的灵磁力场，简直像是搭载了一门门激光炮。
而伴随着恐怖的进化，他们也变得更加饥饿和狂躁。
普通晶石矿脉已经满足不了他们无尽的食欲、破坏欲和杀戮欲望。
他们渴望寻找一处灵气更加浓郁，灵能指数更高十倍的地方，然后，彻底吞噬、破坏、毁灭那里！
孟超和“同伴”们张开比刚刚诞生时更大十倍，也更坚固十倍的透明翅膀，一起飞上天空。
他们如蝗虫过境般横扫大地，吞噬目力所及之处，一切蕴藏着哪怕一星半点灵能的东西。
并在灵能刺激下，一次次基因突变，进化变异，变成更加丑陋和凶残的形态。
背后巨柱林立的大地深处，仿佛是“母体”向他们发出指令。
所有虫类怪兽的神经系统，都感受到了电流涌动的刺激。
在“母体”的指引下，他们“看”到了。
看到地平线上，矗立的一座座辉煌、巍峨、仿佛坚不可摧的城市。
没错，那就是文明的标志——城市。
虽然和人类城市的面貌大不相同。
但孟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仿佛整块水晶琢磨出来，庄严肃穆，绝对精确的几何体，应该就是“古人”精心设计的建筑。
如果说，“母体”所在的区域，也就是今天的雾隐绝域附近，所有晶石矿脉都如花朵般绽放，如泉水般喷涌，甚至如同凝固的火焰般熊熊燃烧，如原始丛林一样自由生长，充满了极度混乱、生机勃勃的力量。
那么，“古人”的城市，也就是龙城穿越过来的这片区域，却被他们构造成了立体几何的大课堂。
立方体、长方体、四面体、六面体、十九面体、二十七面体、绝对精确的球体……
所有集合体，都像是直径数百米甚至数千米的超大规模、超高纯度的晶石，看不到半点瑕疵，也找不到半条缝隙。
和吕丝雅厮混了这么多年，孟超也学到不少探矿技巧。
他知道，至少在地球和异界这个级别的行星内部，根本不可能存在这种规模、这种品相的超巨型晶石。
这肯定是“古人”搜集了无数晶石原矿，用不可思议的技术，压缩、冶炼、融合出来的。
孟超实在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什么等级的技术！
更别提，这些“超巨型晶石”，都是一座座的建筑，内部是空心的，存在大量房间和通道，有无数“古人”生活在里面！
换言之，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座建筑，都蕴藏着天文数字的灵能。
只要在建筑内外都镌刻上合适的灵纹，构造出一座超大规模的灵磁力场。
而生活在里面的“古人”，也能通过修炼，将生命磁场调节到相似的震荡频率。
他们就不用像今天的地球人这样，咬牙切齿、汗流浃背、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去修炼。
轻轻松松、自然而然，在日常生活中，就能源源不断汲取晶石中的灵能，让自己进化到碳基生命最完美的形态！
“古人”的建筑就以这样优雅、精确、完美的姿态，悬浮在大地之上，缓缓旋转，一沉一浮，向懵懂无知的后世之人，肆无忌惮地诠释着，什么叫做真正的“文明”！
第八百一十三章 太古之灾
而这一切，还远远不是太古城市的全部。
孟超注意到，这座晶莹剔透的城市里，绝大部分建筑都悬浮在半空中。
还有很多类似交通工具的小型水晶状物体，也没有翅膀和喷气引擎，而是无声无息，被灵能涟漪推动着，飞快上下和进退。
看来，太古文明的“磁悬浮，反重力”技术，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这是当然的。
要知道，“怪兽”是太古文明基因调制的产物。
很多超巨型怪兽体内，都拥有奇妙的“磁悬浮，反重力”器官。
才能对抗地心引力，承载他们动辄上万吨的身体。
“古人”自己使用的“磁悬浮，反重力”技术，自然要比应用于怪兽体内的，更胜一筹。
应用这一技术的太古城市，可以不受占地面积和地心引力的束缚，随心所欲在整片天地之间，建设立体家园。
放眼望去，整座太古城市的最外围，地势最低，很多建筑都悬浮在距离地面三五米的高度。
靠近市中心，水晶建筑悬浮的高度渐渐提升。
从二三十米，到七八十米，数百米甚至上千米。
体积越大，材质越纯粹，内外镌刻的灵纹越华丽，散发出来的光芒越绚烂的建筑，往往就占据了更高的天空。
远远望去，太古城市就像一座拔地而起，高耸入云的圆锥形大山一样。
而在城市最中心，晶石矿脉汇聚，数百种颜色的灵气交融在一起，冲天而起的地方，无数水晶建筑围绕着彩虹色的灵气巨柱，缓缓旋转，越来越高，就像一座直上直下的天梯，竟然连接到了大气层以外的地方！
虫类怪兽的复眼发出了错综复杂的光芒，射向“彩虹天梯”消失的天穹。
孟超也刺激神魂，试图睁大并不存在的眼睛，看清楚天穹之上的景象。
不知是进化后的复眼，真能洞穿大气层。
还是“母体”通过玄之又玄的方式，向所有怪兽的神经中枢，都传来了外太空的图像信息。
虫类怪兽和孟超都“看”到了！
他们看到天穹之上横亘着一条晶莹剔透的细线。
不，不是一条，而是无数条熠熠生辉的细线，纵横交错，组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将整片天空分割开来，又将天空之下的大地完全笼罩。
两条或者数条细线的交汇处，都会有一条新的细线垂挂下来，从大气层之外，一路延伸，直抵太古城市的中心。
这条垂直于天地的细线，就是环绕着无数水晶建筑的“彩虹天梯”。
从两者在视觉尺度上的对比来看，游离于大气层之外的细线，当然也不是真正的线条，而是直径超过百米甚至千米的管道，以及依附于管道的各种建筑和构造物。
“这是……同步轨道上的构造物！
“太古文明的‘磁悬浮，反重力’技术，已经先进到能将大量物质都从星球表面，提升到大气层之外，几乎摆脱地心引力的同步轨道上的程度！
“‘古人’在异界的大气层之上，建设了大量的同步轨道构造物，纵横交错，搭建成了巨大的网络，通过这种方法，他们就能完美利用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物质和能量。
“这才是对一颗星球，最完美的开发利用！
“和‘古人’对异界的开发程度相比，我们地球人对地球的开发，简直微不足道，连隔靴搔痒都算不上，怪不得，我们在地球上，尚未开发出‘灵能’这种奇妙的能量！
“从同步轨道构造物的规模来看，就算没有覆盖整片异界，也相差无几了，搞不好，在彩虹天梯的那头，大气层之上，群星之下，还有一座更加辉煌和巍峨的‘天空之城’。
“不，不是一座，而是一百座，甚至更多……”
眼前景象，令孟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然而，除了深深震撼之外，还有一股无比深沉，却又无比尖锐的冲动，也在他的灵魂深处涌动。
他想要把整座太古城市都……吃下去。
不，这不是他的冲动，而是虫类怪兽的。
是遮蔽了半边天空，数以千万计的虫类怪兽，以及更多十倍的各种怪兽组成的浩浩荡荡的兽潮，共同的冲动。
进攻，杀戮，破坏，粉碎，吞噬，毁灭。
这就是他们的使命。
这就是他们被孕育出来，一路风卷残云，来到这里的唯一意义。
“怎么回事？”
孟超大吃一惊，“怪兽是‘古人’调制的生产工具，不应该对‘古人’唯命是从吗？
“为什么，这片太古兽潮却像是彻底失控，甚至要反噬自己的创造者和主人？”
不，不止这头虫类怪兽所在的虫潮。
当数以百万计的飞蝗大军，降临太古城市的上空时，四面八方，还有几十股汹涌澎湃的黑色浪潮，同时席卷而来。
孟超仔细观察，发现组成“潮水”的，全都是饥肠辘辘，张牙舞爪的怪兽。
他们咆哮，他们狂舞，他们蠕动，他们尽情释放着生物电流和脑电波，汇聚成同一个振聋发聩的声音：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在这道恍若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声音面前，就连金碧辉煌的太古城市，都轻轻颤栗起来。
孟超看到城市四周缓缓升起了无数扁平的立方体。
像是一面面晶莹剔透的水晶盾牌。
他们依靠灵磁力场的吸力和斥力，自动凝聚成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
怪兽较多，兽潮比较汹涌的地方，水晶盾牌就比较厚实和宽大。
怪兽较少的地方，长宽都超过百米的水晶盾牌，就排布得相对稀疏一些。
与此同时，城市里的很多水晶建筑都加速了旋转，像是搭积木一样，互相凝聚到一起。
有些建筑往市中心撤去，并通过矗立在市中心的“彩虹天梯”，缓缓上升。
看样子是要撤离大地，撤到大气层以外去。
却也有大量建筑，像是顶盔掼甲，挺身而出的士兵，主动漂浮到了水晶盾牌的后面。
孟超注意到，试图逃遁到大气层以外的建筑，大多是椭圆体或者球体。
就算是立方体、长方体或者二十面体，棱角往往也被打磨出了圆润的弧度，给人安全和稳定的感觉。
那应该是太古文明的民用建筑。
而冲到水晶盾牌后面，直面滔滔兽潮的建筑，往往拥有非常锋利的棱角甚至尖刺，像是一只只晶莹剔透的刺猬或者海胆，让人一看就遍体生寒。
这应该是太古文明的军事建筑。
不等滔滔兽潮完成排兵布阵，貌似水晶刺猬的军事建筑里，就爆出一团团耀眼的光芒。
无数道七彩纷呈的射线，几乎瞬间跨越数十里的距离，贯穿了汹涌澎湃的兽潮。
最近的一道射线，距离孟超只有几十米。
孟超根本来不及反应，左侧几十米远的地方，被红色射线扫到的数百头虫类怪兽，就在瞬间化作一团团火球，又在下个瞬间化作灰烬。
要知道，人类研发的威力最强的燃烧弹，添加了大量易燃晶石粉末的那种，想要活活将一头怪兽烧成灰烬，都需要至少三五分钟时间。
这道红色射线，给人的感觉，明明并不怎么“炙热”和“危险”。
被它扫中的虫类怪兽，却像是从细胞深处，涌出一束无形的魔火，自内向外，活活自燃而死。
从挥舞着刃肢发出“嘶嘶”怪叫，到变成灰烬，前后，绝不超过三秒钟！
厚度超过三五公里的虫潮之中，顿时出现一条三五公里长，十几二十米宽，什么都没有的通道。
不，不是什么都没有。
因为攻击来得实在太突然，当虫类怪兽瞬间焚烧殆尽时，他们的灰烬仍旧维持了一秒钟的虫豸形态，这才彻底崩溃，纷纷扬扬地飞散开来。
其余虫类怪兽还来不及填补他们留下的空洞。
更多射线，无声无息地刺入虫潮。
孟超发现，不同颜色的射线，拥有不同的攻击效果。
红色射线能让怪兽自燃，瞬间化成灰烬。
蓝色射线像是绝对零度，能将怪兽从细胞层面冻成冰坨，断绝一切生机，就算解冻，也是一滩烂肉。
黄色射线像是一把把无影无形却又锐不可当的利刃，能将十几二十米长的巨虫，瞬间分解成不超过指甲盖大小的碎肉。
紫色射线拥有极强的酸性和腐蚀性，被紫芒笼罩的怪兽，血肉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和枯萎，用不了几秒钟，不是化作一团团枯骨，就是空空如也的甲壳。
金色射线像是精神攻击，只见金芒一闪，就有不少怪兽的眼睛，从猩红变成淡金，不再朝太古城市冲锋，而是疯狂撕咬身边的同伴——就好像，他们的控制权，又重新从“母体”手里，被“古人”夺走。
最诡异的是一种看不见的透明射线。
孟超也是观察了好一阵子，才意识到透明射线的存在。
一开始，他只观察到虫潮深处，经常出现一个个巨大的“空泡”。
原本处于空泡所在位置的虫类怪兽，都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掉。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不可思议的攻击手段
当这种现象反复且有规律地发生了上百次，孟超终于意识到，“古人”正在使用一种神秘莫测的武器，对付反噬的兽潮。
他原本以为，那是类似“细胞分解炮”之类的东西。
通过超高频率的震荡，引发碳基生命体内所有细胞的共振。
再用不断放大的共振，将完整的生命体，还原成分裂的细胞。
但无论这头太古异虫的复眼，还是孟超自身的“超凡视觉”，都能看到细菌级数的物体。
就算被瞬间分解成细胞，也不可能连一点征兆都没有，一缕蛛丝马迹都观察不到。
孟超观察到了数百头虫类怪兽的消失。
却找不到他们消失的原因。
结合太古文明的特征，冥思苦想了很久，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虫类怪兽，并非被分解成了细胞，乃至比细胞更微小的基本元素。
而是被“传送”了出去。
除了生化科技，灵能科技之外，太古文明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就是瞬间传送。
大可将整整一座城市，以及生活在里面的所有智慧生命体，都穿越到星海彼岸，并且精确“着陆”在可居住星球的地表，完美融入当地的地质和生态系统。
小可令智慧生命体，在星球表面进行点对点的瞬时移动，不受任何障碍的阻隔。
读取这段“微脑记忆”之前，孟超仅仅觉得，“瞬时传送”或者说“穿越”，是运输领域发展到极致的技术。
现在，他才意识到，除了运输之外，这项技术，同样可以，甚至更加可以用来进行杀戮！
要知道，１０１项目在进行“行星表面短途瞬时移动”实验的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必须反复修正和确认所有的工作参数，让成百上千个参数，都精确到小数点后面的数十位。
倘若某个参数出现了百分之一的误差，极有可能将人传送到距离目的地数百公里的地方。
这是字面意义上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而因为在距离目的地几百公里之外，并没有另一座传送门，让传送者安全、稳定地“着陆”。
莫名出现在虚空中的传送者，往往会化作一蓬血雾，或者镶嵌在大山内部，或者直接被传送到大气层以外，冻成一坨冰块，或者被传送到深海，挤成一张薄如蝉翼的肉饼，等等等等。
在这种情况下，运气最好的传送者，也只能留下一具筋断骨折，内脏爆裂，惨不忍睹的“全尸”。
无论孟超还是１０１项目的全体研究员，都对这些壮烈牺牲的传送者，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他们夜以继日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惨剧再度发生。
为此，无数研究人员都熬白了头发，甚至在埋头作业时，不知不觉，激荡了太过旺盛的灵焰，烧死无数脑细胞，走火入魔而死。
然而，孟超突然想到，倘若不是“避免”，而是“放任”这种现象的发生呢？
破坏总是比建设更加容易。
“把一个物体，随随便便传送到大海深处、地壳内部、充满辐射的宇宙真空”，当然也比“把一个碳基智慧生命体，精确传送到千里之外的某一点，无论高度、距离还是坐标，连一毫米都不能差”，要容易百倍。
所以……
“这不是‘细胞分解炮’，而是‘传送炮’！”
孟超瞬间明白，“‘古人’已经能将传送技术武器化，制造了这些恐怖的武器，直接把怪兽传送走了！
“传送到哪里并不重要——异界和地球相仿，７０％的表面积都是海洋，而地表以下又是滚烫的岩浆和坚硬的岩石，哪怕抛射到大气层之外，也就数千公里而已，以太古文明的技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办到！
“只要落入深海、岩层、大气层之外，再强大的怪兽，都死定了！”
孟超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
一头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的怪兽，原本正挥舞着刃肢，朝太古城市狂奔。
下一秒钟，它眼前一黑，忽然被传送到了一条直径不足五毫米的地底岩缝中。
再坚硬的甲壳，再强大的血肉，再锋利的獠牙和刃肢，都在瞬间被挤压成了肉泥，塞满整条岩缝。
甚至连它的细胞深处，都塞满了组成岩石的基本元素。
令它变成一座，血肉和岩石交融，畸形扭曲的雕像。
孟超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是最糟糕的死法。
比千刀万剐，大脑自燃，细胞分解，更恐怖百倍。
下一秒钟，他就发现，自己想岔了。
“古人”并没有将怪兽传送到数百公里之外的深海，之下的地壳，之上的大气层以外去。
他们仅仅将这些怪兽，传送到了几百米，几十米，甚至几米之外的兽潮里面。
对“古人”而言，让一个物体瞬间移动几米，完全是雕虫小技，不费吹灰之力。
但汹涌澎湃的兽潮，所有怪兽都摩肩接踵，弯曲的獠牙、利爪和刃肢都经常卡到一起。
怪兽和怪兽之间，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容纳另一头莫名其妙传送过来的怪兽。
当两头甚至三四头怪兽硬生生挤进同一方空间时，悲剧就发生了。
他们的细胞和细胞，骨骼和骨骼，神经和神经，五脏六腑和五脏六腑，统统强行融合到了一起。
很多怪兽直接爆成一团血雾。
也有不少怪兽变成了“连体婴”，并在下一秒钟，因为器官挤压和破裂而死去。
还有些高阶怪兽的“兽核”，也就是蕴藏在体内的灵能结晶物质，或者直接就是被他们吞噬下去的高阶晶石、高浓度灵液，发生了猛烈的碰撞、挤压和反应。
他们瞬间爆炸，变成一个个巨大的光球，将方圆百米内所有的怪兽，统统拖下了地狱！
如果将怪兽传送到深海或者地壳深处，死的仅仅是这一头怪兽，说不定还要消耗更多的灵能。
而将怪兽传送到兽潮内部，却能引发连锁反应，一口气消灭掉好几头甚至几十头怪兽，因为传送距离很近，消耗的灵能也微不足道。
这就是“古人”的杀戮艺术。
简洁，精确，优雅，有种一丝不苟，从容不迫的味道。
面对“古人”神秘莫测，不可思议的杀戮之道，连身为“观众”的孟超，都感到灵魂深处传来了深深的颤栗。
这种感觉，和面对末日凶兽时的颤栗是不同的。
后者仅仅是恐惧，来自基因层面的，本能的恐惧而已。
前者，除了恐惧之外，还有深深的敬意，有种想对太古文明顶礼膜拜的冲动。
任何一支军队，遭到这样神秘莫测的打击，都该铩羽而归，甚至溃不成军。
只可惜，正在进攻的，并不是军队。
而是兽潮。
士兵会恐惧，会退缩，能够认识到自己和敌人之间，不可逾越的技术差距，从绝望到崩溃。
怪兽不会。
比较低级的虫类怪兽，甚至很难理解，太古文明究竟发动了何等神秘莫测、恐怖至极的打击，也就不会生出孟超这样的崇敬和恐惧。
他们甚至不理解生存和死亡的意义，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碳基智慧生命”，仅仅是“母体”意志的延伸，是“微脑”的棋子而已。
怪兽实在太多了。
无论太古城市外围，那些熠熠生辉的“水晶刺猬”如何闪耀光芒，激射灵焰和玄光，在兽潮中制造一个个的空泡，用神乎其技的方式，抹杀掉数以万计的怪兽。
以四面合围的滔滔兽潮，千万甚至亿万的数量级而论，损失的，也只是九牛一毛而言。
很多怪兽冻僵、自燃、粉碎、湮灭、被传送到别的怪兽体内，引发一连串的大爆炸，刺眼的火球翻滚、缩胀、漂浮，吐出一团团张牙舞爪的蘑菇云。
但更多怪兽却前赴后继地填补了空泡，扑灭了火焰，踏平了蘑菇云，并毫不犹豫撕碎了前面冻僵的同类的尸骸，将支离破碎的血肉统统吞噬下去，不浪费一星半点的能量。
随后，势头不减，继续前进。
近百公里距离，转眼被汹涌澎湃的兽潮吞噬。
他们已经接近了水晶盾牌组成的高墙。
甚至能看到，貌似纯净通透的水晶盾牌内部，布满了如同立体电路图般密密麻麻的灵纹，一道道灵光在里面飞速流转，又以八角垂芒的符文形态，浮出盾牌表面，隐隐在整座城市的外面，构成一座座杀气重重的灵磁力场。
“古人”似乎也意识到，他们的城市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水晶刺猬”们旋转得越来越快，所有尖刺都变成了一圈圈五彩斑斓的光环，就像陀螺般发出刺耳的尖啸。
五颜六色的射线，发射频率越来越高，无数道射线交融在一起，简直像是一把把巨大的死神镰刀，在兽潮中来回扫荡，收割。
在近百公里的距离上，“古人”的一次攻击，最多在兽潮中制造一个直径百米的空泡。
现在，“死神镰刀”的一次收割，却能轻易制造出近千米宽，三五百米深的“死亡区域”。
第八百一十五章 绝对的数量
孟超周围，怪兽的死亡率越来越高。
死状也越来越惨不忍睹。
这段记忆的主人，那头太古异虫，像是整个族群中的“勇士”，特别灵活和凶猛。
它上蹿下跳地躲过了好几次“死神镰刀”的挥舞。
然而，仅仅凭借这样螳臂当车的勇猛，还不足以帮它夺取先登之功。
当一束猩红射线和一束幽蓝射线，同时从左右向它所在的区域横扫过来时，它再也无处躲闪。
只能眼睁睁看着前方、左右和身后的同伴，一半被烈焰吞噬，一半冻成了冰坨。
孟超只觉周身刺痛，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死了？”
孟超喃喃自语。
瞬间反应过来，不是他，而是这段记忆的主人，那头太古异虫死了。
片刻之后，黑暗里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他眼前又出现了全新的画面。
始终贯穿画面的，是一根布满了棘刺，如触手般灵活的长鼻。
鼻子的末端还长着一个巨大的肉瘤，肉瘤表面已经角质化，上面布满了骨刺，像是棱角分明的流星锤。
长鼻的两旁，还有两根冲天而起的獠牙，表面生长着玄奥繁复的天然纹路，在体内灵能的驱动下，能发出超高频率的震荡，提升獠牙的破坏力。
无论视角怎么改变，凶悍绝伦的长鼻和獠牙，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
孟超这才意识到，这是他的鼻子和獠牙。
不，更准确说，这是另一头类似“暴君猛犸”的怪兽的视角和记忆。
这证明了孟超的判断。
无论最初那头太古异虫，还是现在这头暴君猛犸，都是“母体”意志的延伸。
通过无所不在的神经网络，“母体”能像是棋手操纵棋子，竞技游戏高手操纵虚拟兵种一样，操纵兽潮中的每一头怪兽。
并将他们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都存储在“微脑”里。
然后，孟超又“死”了。
“搞什么？”
看着眼前一片漆黑，像是被强制退出游戏，孟超一阵错愕。
第一头太古异虫，好歹还坚持了很久，从数百公里外，“母体”的巢穴，一路狂奔到了太古城市的外围，发动了一波自杀式冲锋。
这头貌似霸道无匹的暴君猛犸，竟然连半分钟都没撑过去，就稀里糊涂地死掉，他甚至都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孟超眼前，很快出现了第三头怪兽的视角。
这是一头类似狮鹫的飞行怪兽，既能轻而易举突破音速，也能在方寸之间腾转挪移，拖曳出一道道有若实质的残影。
依靠神乎其技的飞行能力，它在“水晶刺猬”的攻击下坚持了比暴君猛犸更长的时间。
并且，清清楚楚看到一道无数红色射线组成的天罗地网，朝自己劈头盖脑笼罩下来，把自己连骨髓带脑浆，都烧得一塌糊涂。
接下来，是第四头，第五头……第一百头怪兽的视角。
以及他们五花八门，莫名其妙，痛苦无比的死亡记忆。
孟超觉得，自己好像在短短瞬间，以成百上千头怪兽的身份，体验过了成百上千种不同的死法。
被烈焰焚身或者冻成冰坨都是常规操作。
被传送到别的怪兽体内，感受彼此的血肉乃至五脏六腑，硬生生挤压在一起，个中滋味，无法用笔墨来形容。
还有瞬间被分解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瞬间衰老到腐烂的程度，血液瞬间变成强酸，大脑瞬间被定向波纹煮熟……
饶是以孟超从末日归来的强大灵魂。
都有些承受不住如此痛苦的折磨。
这简直不能算是一场战争。
甚至不能算是一场屠杀。
而是不折不扣的怪兽地狱。
但还是那句话。
怪兽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多到尸骸能熄灭岩浆，堵塞冥河，在地狱深处，铺出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数以千万计的怪兽灰飞烟灭。
数量更多十倍的怪兽前赴后继地冲了上来。
利用恐怖射线的发射间隙，疯狂向太古城市发起最后的冲刺。
孟超被铺天盖地的兽潮裹挟，终于来到长宽都超过百米的水晶盾牌面前。
这些原本晶莹剔透的半透明物质，都被填充了超过极限的灵能，散发出赤红、橘红、猩红、幽蓝、湛蓝、天蓝、草绿、碧绿、墨绿……各种瑰丽的色彩。
每种色彩都散发出极度危险的气息。
兽潮却不管不顾地狠狠冲撞了上去。
果然，撞击到红色水晶盾牌的兽潮，数千头怪兽同时自内向外，喷涌出了岩浆般的火焰，瞬间烧成一坨坨焦炭，焦炭又在瞬间崩溃、湮灭。
撞击到幽蓝水晶盾牌的兽潮，数千头怪兽都变成了亮晶晶的雕像，又发出“砰砰砰砰”的声音，变成天女散花的冰屑。
撞击到金色盾牌的兽潮，被直接切割成无数碎块；撞击到紫色和黑色盾牌的兽潮，像是有恐怖的瘟疫在族群内部扩散，很快就腐烂成了一堆堆的甲壳和白骨；撞击仍旧维持透明状态，仿佛并不存在的盾牌的兽潮，则像是踏入了看不见的空间缝隙，大片大片消失，又在附近的兽潮内部出现，掀起一阵阵血肉横飞的风暴。
孟超没有猜错。
这些水晶盾牌，就像是死亡射线的升级版本。
或者说，是一座座效率极高的怪兽屠宰场。
兽潮狠狠撞击水晶盾牌。
就像海浪狠狠撞击岸边的礁石一样，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
就在孟超一次次扑向水晶盾牌，并毫无悬念地碾成粉末，不禁生出深深的绝望时。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
看到了上百道从太古城市边缘，一路延伸到地平线尽头，浩浩荡荡，张牙舞爪的浪潮。
这才惊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太古城市已经变成一座孤岛。
孤岛之外的世界，都是怪兽的天下。
很多时候，数量也是一种质量。
量变引发质变，当无数道海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不疲倦地冲刷岛屿和海岸，足足冲刷百万年、千万年、亿万年之后。
看上去再坚不可摧的岛礁和海岸，都会被貌似柔弱的海浪，侵蚀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孟超这才意识到，“古人”和“怪兽”，正处在一个文明的两个极端上。
如果说，“古人”的杀戮技巧，已经登峰造极，出神入化，达到“艺术”的境界。
“怪兽”的杀戮技巧，却是简单粗暴到了返璞归真的程度。
无论“古人”的攻击方式有多么强大、诡异、无法预测和抵挡。
它都需要消耗灵能。
一旦灵能耗尽，再璀璨的“水晶刺猬”，都会变成黯淡、酥脆的石头。
再犀利的烈焰射线、急冻射线、心灵射线、剧毒射线和传送射线，都会湮灭于无形。
所以，“母体”根本没指望眼前的滔滔兽潮，能一口气攻破水晶盾牌组成的绝对防御。
它只是冷静的、耐心的、不慌不忙地用兽潮，消耗太古城市的灵能而已。
太古城市固然占据了方圆上千公里范围内，无数晶石矿脉的交汇处，灵气最充裕的地点。
“母体”却已经控制了太古城市之外的整片天地。
就在太古城市外围激战正酣时，“母体”仍旧能游刃有余地舒展根系，缠绕并吸吮越来越多的晶石矿脉，源源不断生产出更多的怪兽，加入必死的兽潮中。
于是，惊心动魄的太古战争，就变成了令小学生最头疼的，“一口游泳池里有两根水管，一根不断进水，一根不断排水”的问题。
战争的胜负，仅仅取决于双方的生产速度和灵能消耗速度。
倘若“母体”生产怪兽的速度，能大于“古人”在战场上消灭怪兽的速度。
或者说，“母体”吸收灵能的效率，能大于太古城市吸收灵能的效率。
无论现在的前线，看起来多么像是“古人”占尽优势的一片倒的屠杀。
最终的胜利，都将属于怪兽，属于数量，属于“母体”。
不，还不仅仅是单纯的消耗这么简单。
怪兽正在进化。
孟超也是过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绝大多数怪兽，都是撞碎水晶囊泡，破壳而出之后，就心急火燎地冲向太古城市，犹如飞蛾扑火般，在水晶盾牌上化为齑粉。
一开始，孟超并没有发现，怪兽发生了什么变化。
直到一头虫类怪兽，竟然能在熊熊烈焰中坚持了三秒钟，才化作一团灰烬，临死前还朝对面的水晶盾牌，喷射了一口酸液，在晶莹剔透的盾牌上，留下了一个黑黢黢的污点，孟超这才惊觉，怪兽变强了！
这不是个例。
孟超发现，越来越多怪兽，能在死亡射线和水晶盾牌前面，坚持更长时间，做出临时反扑。
最开始，只要被赤红射线照射到，无论什么品种的怪兽，披挂着再厚实的甲壳，往往都在一秒钟之内，七窍喷火，自燃而死。
渐渐的，很多怪兽都要被赤红光线集中照射三五秒，甚至七八秒，才会引发自燃现象。
甚至有怪兽明明烧成一团火球了，仍旧活蹦乱跳，直到狠狠撞上水晶盾牌，撞得盾牌表面泛起一阵紊乱的灵能波纹，才心满意足地停止挣扎。
第八百一十六章 兽潮的王牌！（第四更！）
还有些怪兽被幽蓝射线照射到，应该在一秒钟之内冻成冰坨，并在下一秒钟粉碎成无数冰屑的。
现在，却只是身体表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壳。
绝对零度的寒意，仅仅侵入身体三四寸而已。
要知道，很多怪兽都拥有厚实的甲壳、浓密的毛发和无比强大的细胞再生能力。
就算甲壳、毛发和最外层的血肉都被冻掉，只要核心器官不受损伤，都有机会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自愈。
虽然战斗力大幅削弱。
却不妨碍他们前赴后继地狠狠撞击在水晶盾牌上，在盾牌上撞出血肉横飞的惊涛骇浪。
其余射线的杀伤效果，都在慢慢削弱。
就连传送射线都是如此。
最开始，透明射线只要照射半秒钟，就能将一头怪兽传送到别处。
但现在，被传送射线照射到的怪兽，会进入诡异的僵直状态，就像是陷入了看不见的沼泽，以缓慢而笨拙的姿态，挣扎三五秒钟甚至更久，才会被传送出去。
也有一些凶焰缭绕的强大怪兽，在拼命挣扎之后，竟然真的摆脱，至少是部分摆脱了“看不见的沼泽”，只有部分肢体和尾巴被传送到了别处。
他们的伤口光滑如镜，很快就结痂愈合，还能继续咆哮和冲锋。
“怪兽正在进化。”
孟超意识到，“部分怪兽的甲壳变得越来越坚固，能抵御数千度的高温和绝对零度。
“部分怪兽的速度越来越快，行踪飘忽不定，在空气中拖曳出道道残影，让‘古人’的死亡射线无法锁定。
“也有些怪兽将‘虫海战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们舍弃了笨拙的铠甲和锋利的刃肢，各方面作战参数都有所下降，换来的是更短的孕育时间和更廉价的成本，孕育一头这样的怪兽，消耗的时间和战争资源，只有其他怪兽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然而，他们的外形依旧狰狞而凶猛，甚至能喷涌出一道道惟妙惟肖的‘凶焰’，让焦头烂额的‘古人’，不敢忽视他们的存在，也无法将他们和真正的凶兽区分开来，只能一视同仁，消耗大量灵能，向他们发动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是最好的炮灰，能快速消耗‘古人’的战争资源，并对己方的强大怪兽，提供全方位的掩护！”
孟超发现，此消彼长之下，环绕太古城市的“水晶刺猬”们，发射死亡射线的频率降低了，旋转速度也变慢了。
就连貌似坚不可摧的水晶盾牌内部，玄奥繁复的灵纹散发出来的光芒，都渐渐黯淡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伴随兽潮一次次轰击，渐渐出现的裂纹。
在这场数量和质量的对决中，前者的优势正在慢慢扩大。
“古人”的战争资源即将枯竭。
意识到这一点的兽潮愈发活跃、亢奋、疯狂。
“古人”似乎也发现，困守孤城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城里的灵气再浓郁，都不可能和方圆千里的整片天地相比。
于是，不少“水晶刺猬”缓缓飞出城市，组成浩浩荡荡的水晶舰队，试图和“母体”争夺方圆千里之内，晶石矿脉的开采权。
然而，离开城市的拱卫，“古人”数量上的缺陷立刻暴露无遗。
铺天盖地的兽潮，像是一张张铺天盖地的血盆大口，直接将水晶舰队撕碎，把“水晶刺猬”牢牢包裹住，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向“古人”落单的军事建筑发起攻击。
在这最危急的时刻，“水晶刺猬”的每一根尖刺都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同时洞穿了成千上万头怪兽。
更多怪兽却是前赴后继，狠狠冲撞过来，将自己的尸体，挂到“水晶刺猬”的尖刺上，就像吸血蚂蟥一样。
每一具“水晶刺猬”周身，很快就挂满了怪兽尸骸。
虽然这些怪兽早已死去。
但在“母体”意志的刺激下，蕴藏在怪兽体内的兽核，却以同样的频率疯狂共振，并在同一时间纷纷引爆。
无数火球冉冉升起。
一具具“水晶刺猬”变成黑黢黢的岩石，犹如崩塌的大山，重重砸落在地，掀起上千米高的烟尘。
绝大部分“古人”的突围舰队，都在离开城市的数小时被兽潮全歼。
也有几支军队能突破重重兽潮的围困，夺取一两条晶石矿脉。
但就在组成舰队的“水晶刺猬”降落到矿脉上方，缓缓展开，构成错综复杂的几何体，准备采集和冶炼的时候，里面的“古人”却绝望地发现，这些晶石矿脉，早就被兽潮吞噬得一干二净！
更准确说，“母体”的触须和善于挖掘的怪兽，从地底进军，将蕴藏在地底的丰富灵能，都吸得一干二净。
却留下暴露在地表的薄薄一层“晶壳”，依旧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引诱“古人”不惜血本地突围，并占领这里。
这根本是“母体”为“古人”设下的陷阱！
很快，突出重围的所有水晶舰队，统统湮灭在兽潮的翻涌之下。
太古城市里的“古人”，只能选择不断后撤，收缩防线，将越来越黯淡的水晶盾牌都叠加起来，用厚度，弥补灵能的不足。
当防御半径缩小一半时，单位防御面积内的火力提升远远不止一倍。
狂飙突进的兽潮，像是狠狠挨了一鞭子，突然停顿下来——却也只是，顿了一顿而已。
或许，这座城市里的“古人”们，还在奢望奇迹的发生。
还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降临。
毕竟，能构造环绕整颗星球的轨道网络，“古人”在这颗星球上，显然不止这一座城市。
但是，从城市核心处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却敲响了最后一声丧钟。
那是一条……庞大到孟超根本无法形容的沙虫。
普通沙虫的直径也就几十厘米，长度数米，像是层层嵌套的蟒蛇一样。
吸收了大量灵能，“怪兽”级别的沙虫，直径能超过一米，长度能达到几十米。
此前孟超见过的最大号的沙虫，就是妖神“地震”。
那是一头直径数米，长度近百米的大家伙。
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能将地铁车厢咬成两截。
可是和眼前的庞然大物相比，妖神“地震”纤细得就像是十八岁少女的腿毛。
距离实在太远，孟超估摸不出它的具体直径和长度。
只知道它从地底猛地窜出，至少蹿升到了数百米的高度。
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将半空中规模最大，旋转速度最快，光芒也最闪耀的一具“水晶刺猬”咬住，强迫对方停止旋转。
要知道，每一具“水晶刺猬”，都是一座军事建筑，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古人”。
从“古人”和军事建筑的大小对比来看，这些建筑物的长宽高，至少都在百米以上！
这条太古沙虫竟然能一口咬住上百米长宽的军事建筑，它的直径，也接近甚至超过百米！
“直径……百米的太古沙虫！”
这一刻，孟超满脑子只有震撼和恐惧。
也在瞬间明白了“母体”的战术。
所有兽潮都是佯攻。
包括不断进化变异，和在周围的晶石矿脉设下陷阱，都是为了转移“古人”的注意力。
这条“母体”精心调制，倾注了大量战争资源的太古沙虫，才是它的王牌！
果然，太古沙虫不仅仅是虚有其表。
它牢牢咬住太古城市里最大也最闪耀的军事建筑。
既像是毒蛇獠牙，又像是蚊虫吸管的口器，深深刺入晶莹剔透的建筑物内部，毫不客气地吸收着蕴藏在水晶中的灵能。
随着它的躯体不断缩胀和蠕动，“古人”的军事建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光芒四射的水晶，变成黯淡而酥脆的石头。
没过多久，“咔嚓”一声，变成石头的军事建筑，竟然被太古沙虫硬生生咬碎。
无数“古人”都从天女散花的碎石中飞了出来。
“古人”拥有近乎天赋的磁悬浮能力。
倒是不担心会活活摔死。
但太古沙虫好似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血盆大口中喷涌而出的风暴，却把“古人”都吹得七零八落。
四周的军事建筑急忙加速旋转，将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死亡射线，统统朝太古沙虫招呼过去。
先是烈焰烧灼，再是幽蓝冰封，接着又千刀万剐，碎肉在紫芒的照射下化作一团团脓血。
到最后，连脓血都被传送到了城外，化作漫天猩红的血雨。
太古沙虫的整个脑袋连带着口器都被打爆。
但它实在太过硕大，就算没有脑袋，仍旧有数百米高的身躯，屹立在太古城市的中央。
“哧溜哧溜，哧溜哧溜”，伴随着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从失去脑袋的伤口里，竟然冒出了上百根妖异舞动的触须，就像放大百倍的血纹花菌丝一样。
猩红触须互相纠缠，细胞不断分裂和增殖，黏液疯狂分泌和硬化。
很快，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脑袋长了出来。
它再度张开布满毒牙和吸管的血盆大口，向水晶建筑里的“古人”们，绽放出了如出一撤的狞笑。
－－－－－
第四更送上，吼吼吼吼！
其实闹了个乌龙，本来昨天写了两章，然后牛嫂不在家，老牛独自对付小牛，折腾得不行，结果第二更上传的时候，已经精疲力竭，老眼昏花，只点了“上传”，没点“确认”，就关电脑了。
今早起来一看，才发现昨天只更了一章，另一章弄到存稿箱里去了。
那今天怎么着都要来个四更，补偿一下亲爱的兄弟姐妹们吧！
这章就不算感谢各位土豪的了，那个，咱们慢慢来，总有一天……
第八百一十七章 全面崩溃
孟超知道很多无脊椎的环节动物都拥有强大的再生能力。
却没想到，如此硕大无朋的太古沙虫，都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一个新的脑袋。
不，不是一个……
“水晶刺猬”们发了疯一样旋转和闪耀，向太古沙虫发射一束束死亡射线，不断将它的脑袋打爆。
但从它的伤口深处，却不断冒出猩红的肉须，一次次变成全新的脑袋和全新的血盆大口。
每当暴露在地面上的躯体，统统都被打爆，它就会一拱一拱，从地底冒出新的躯体。
那就好像，这条太古沙虫足足有几公里甚至几十公里长，暴露在地面上的部分，仅仅是冰山一角。
因为大量军事建筑都调转炮口，对付这条从市中心冒出来的太古沙虫。
顾此失彼之下，针对城市外围防线的火力自然大幅削弱。
面对滔滔兽潮，“死神镰刀”再也挥不动了。
成群结队的怪兽，势如破竹地冲到水晶盾牌前面，以最高速度，狠狠撞击上来。
水晶盾牌被他们撞得摇摇欲坠，内部的灵焰忽明忽暗，表面出现了纵横交错，如蛛网般的裂纹。
“蛛网”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向整面盾牌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终于，一面水晶盾牌的中央，被怪兽的自杀式攻击，撞破了一个窟窿。
大量怪兽顺着窟窿涌入太古城市，和“古人”展开巷战。
虽然他们很快就被漂浮在半空中的军事建筑组成的立体火力网撕成碎片。
却已经成功在城里制造了混乱，引发连锁反应，令越来越多的水晶盾牌，都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古人”只能改变策略。
不再攻击太古沙虫的头部。
而是攻击靠近地面的中段。
果然，在灵焰激射、玄光闪烁之后，将太古沙虫从中间斩成两截。
长达数百米的上百截虫躯，重重砸落在太古城市的街道上，掀起一片晶莹剔透的尘埃。
下半截虫躯也喷涌出了上百米高，近乎透明的鲜血，痉挛着缩回了地底。
然而，“古人”还来不及喘上半口气，就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数百米长的上半截虫躯并没有死去。
伤口一阵疯狂颤动，喷涌出大量猩红的触须，竟然又生长出了一个新的脑袋。
虫躯两端，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就像一条饥肠辘辘的双头龙。
而下半截虫躯在缩回地底不久后，也重新冒了出来，伤口如蟹爪菊般冉冉绽放，同样是一个全新的，更加狰狞和饥饿的脑袋！
原来，太古沙虫和蚯蚓一样，拥有一分为二，同时生存的能力。
现在，“古人”要同时面对两条太古沙虫，三张血盆大口了。
不止如此，似乎是从中间截断的痛楚，深深触怒的太古沙虫，它终于施展出了撕咬之外的第二项技能。
三张血盆大口同时张开到极限，伴随一阵令人心悸的“咕噜咕噜”声，脑袋下方，好似七寸的位置骤然膨胀，变成近乎透明的暗红色。
它狠狠喷出三团臭气熏天的黏液。
黏液就像最高明的渔夫，抛洒出去的渔网，在半空中猛地张开，覆盖方圆近千米，将好几座军事建筑都笼罩在里面。
沾染了黏液的军事建筑表面泛出无数泡沫，发出“嗤嗤嗤嗤”的声响，像是遭受了强酸的腐蚀。
他们再也散发不出半缕危险的光芒。
甚至无法维持晶莹剔透的质地和悬浮在半空中的能力。
却是变成了一块块灰暗、酥脆、笨重的岩石，如同陨石般“噼里啪啦”地坠落。
砸得原本金碧辉煌的水晶城市，都变得灰头土脸，千疮百孔。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太古城市的防御力，终于跌破崩溃的临界。
当市中心的几十座军事建筑，都在和太古沙虫的缠斗中，惨遭腐蚀，耗尽灵能，变成岩石，重重坠落时，城市外围防线上，终于有一面长宽都超过百米的水晶盾牌，整块爆裂开来。
崩溃像是可怕的瘟疫，在整条环形防线上飞快传播。
无数水晶盾牌，都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陆续爆裂，向铺天盖地的兽潮，暴露出一条条畅通无阻的进攻路线。
太古城市完蛋了。
它就像一名折断了四肢，又被扒光了铠甲的战士，只能绝望等待毁灭的降临。
怪兽们却激荡出了极度亢奋的脑电波，摩擦着触须、獠牙和刃肢，在杀戮的共鸣中翩翩起舞。
孟超感受到了源自太古怪兽的，无比强烈的杀戮欲、征服欲和吞噬欲，属于胜利者的欢宴即将开始。
也感受到了孤城之中，“古人”们的惊惶和绝望，他们似乎从未想到，自己调制出来，充当工具，建设和守护家园的生物武器，会成长、狰狞、疯狂到这种程度。
而作为亿万年后，读取记忆的旁观者，孟超更是生出了强烈的感慨。
感慨的是，无论“古人”还是“母体”，呈现出来的技术、数量和战斗力，都是当今的地球人远远不能企及，甚至无法想象的。
天地四方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宇宙之中，实在蕴藏着太多的秘密和力量。
无论地球还是异界，都只是无尽星海中的沧海一粟，倘若人类仅仅将目光局限在这两颗小小的星球上，那也太狭隘和短视了。
而如果人类将目光投向更高层次的宇宙，能发掘并继承“古人”或者“母体”的力量，哪怕只是十分之一的力量。
都足以解决迫在眉睫的，“阻止龙城毁灭”的问题了。
带着三种截然不同，错综复杂的心情，孟超继续全神贯注地看下去。
他看到黑色巨浪般的兽潮，从地面和天空，几十个不同的方向，同时侵入太古城市。
就像一颗美轮美奂的水晶球，遭到了几十股毒素的污染。
兽潮所到之处，所有晶莹剔透的建筑，都失去了绚烂的光芒和半透明的质感，变成一块块坑坑洼洼、黯淡无比、酥脆不堪的岩石，最终，连自身重量都支撑不住，坠落、崩塌、溃散，化作满地碎石甚至沙砾。
他看到，部分“古人”仍旧卓立于虚空之中，进行最后的抵抗。
他们的身体也变得和军事建筑一样晶莹而闪耀，灵纹缭绕的体表，甚至还长出了一枚枚水晶尖刺。
挥手之间，同样射出一道道死亡射线，将数以千计的怪兽撕成碎片。
但在渐渐将整座城市都包裹起来的滔滔兽潮面前，这样的挣扎，也只是挣扎而已。
这些“古人”很快被前赴后继的怪兽淹没，包裹成一个结结实实的“怪兽球”。
紧接着，“怪兽球”往往就从中间爆炸，变成一颗颗刺眼的球形闪电。
那是自知必死的“古人”，在最后时刻，引爆了体内所有的灵能，用生命彰显了一个文明的尊严。
他们的壮烈牺牲，为更多同胞争取了逃跑的时间。
越来越多民用建筑都朝市中心的“彩虹天梯”飞去。
在彩虹般的七色玄光照耀之下，变得越来越透明，仿佛冰块融化在水里。
不一时，这些载满了“古人”的民用建筑，竟然都消失不见！
“他们穿越了！”
孟超心思电转，立刻意识到，“这些民用建筑，应该就是太古文明的‘逃生舱’之类的设施，发现城市实在守不住，‘古人’就利用传送技术，穿越到大气层之外，甚至别的星球去了！”
这令他不由想到，会不会就是在这场太古战争中，有一批‘古人’慌不择路，穿越到了太古时代的地球？
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但并非所有“古人”都这么幸运，能及时逃跑。
“母体”显然也意识到了，“古人”正在利用传送技术，撤走整座城市。
它立刻通过无线神经网络，向兽潮下达了闪电般的指令。
无数怪兽顿时加快速度，朝尚未撤离的水晶建筑扑去，密密麻麻地攀附在建筑物的外立面上。
然后，这些怪兽，一头接一头地自爆。
有些怪兽的自爆，爆出大量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把水晶建筑的外壳，腐蚀得坑坑洼洼。
用来构造灵磁力场，确保浮力和推进力的灵纹，自然都遭到破坏。
也有些怪兽自爆，化作一个个大火球，火焰定向喷射，带来强大的反推之力，将水晶建筑朝远离“彩虹天梯”的方向，远远推了出去。
更有些怪兽并不是选择自爆，而是首尾相连，如同猴子捞月一样，组成一条条粗壮有力的“血肉缆绳”，一头缠绕在水晶建筑上，一头缠绕在地面上，数百米长的超巨型怪兽身上。
成千上万头怪兽一起用力，死死拖曳住载满“古人”的“逃生舱”，就是不让他们进入“彩虹天梯”。
就这样，很多水晶建筑来不及飞到“传送区域”，就被怪兽打爆或者拽到地面上，随后被蠕动的兽潮吞噬。
也有些水晶建筑，在“彩虹天梯”的边缘，和怪兽僵持不下。
最终，像是被无形的巨刃一分为二，一半被传送走，另一半却似天女散花般崩裂，里面的“古人”都飞了出来，落入太古凶兽的血盆大口。
第八百一十八章 通天塔！
最终，大约三分之一座太古城市，幸运逃脱了兽潮的包围。
其余三分之二的建筑和“古人”，全都被蠕动的黑潮覆盖。
城市上空顿时响起了“哧溜哧溜，哧溜哧溜”的吮吸声，“咔嚓咔嚓，咔嚓咔嚓”的咀嚼声，以及“呼噜呼噜，呼
噜呼噜”的吞咽声。
所有怪兽都在疯狂吞噬，吞下比自己的体型更大三五倍的食物，乃至无法消化的晶石，直到五脏六腑都被活活撑爆为止。
金碧辉煌的城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和枯萎，没过多久，就像是被海浪打湿的沙雕一样，纷纷融化和崩塌，化作满地的残垣断壁。
就连这些墓碑也似的残垣断壁，都在片刻之后，分解成了尘埃和沙砾，打着旋儿，悲凉诉说着“古人”最后的荣耀。
兽潮完全占据了整片大地。
但每一头怪兽，连带着所有神经接驳的起点和终点——“母体”，仍旧感觉饥肠辘辘，欲壑难填。
吞噬整座太古城市汲取的灵能，令怪兽生长得更加庞大和凶猛。
他们的胃口和杀戮欲望，也以几何级数暴涨。
他们渴望征服、吞噬、毁灭更多的太古城市。
但是，放眼望去，数千里之外的地平线上，早已升起了几十股浓烈的烟柱。
那不是硝烟。
而是滔滔兽潮激荡而出的凶焰。
这颗星球上所有的太古城市，都在瞬间遭到了兽潮的围攻。
发生在孟超眼前的惨烈战争，也同时发生在太古异界的每一个角落。
“母体”和它的怪兽们，完全占据了这颗星球表面，灵能最丰饶的地方，将所有“古人”营造的辉煌大城，全都吞噬殆尽。
于是，“母体”仰望天空，目光刺破星辰。
数以亿万计的怪兽，也像是一支整齐划一的军队，将他们战无不胜的锋芒，射向了高不可攀的苍穹。
苍穹之上，是纵横交错的同步轨道网络。
直径数公里到数百公里不等的管道交汇处，是一座座比地面城市更庞大、复杂、辉煌和丰饶百倍的“天空之城”甚至“星空之城”。
“母体”从昔日的创造者和主宰者那里得知这一点。
得知在“星空之城”里，还有无数高高在上的“古人”，正轻蔑地冷笑着，关注着它的“叛乱”。
所以，“星空之城”，才是它的终极目标。
“母体”毫不犹豫下达了新的指令。
携带无数信息素的神经闪电，如风暴般席卷了每一片兽潮。
怪兽们顿时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大集群。
第一集群的怪兽，竟然面不改色地互相厮杀起来。
刚刚还并肩作战，一起分享晶石矿脉和水晶建筑的同类。
现在却像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用刃肢和獠牙深深洞穿彼此的躯壳。
杀死对方之后，还要将尸骸都一点不剩地吞噬下去。
这是养蛊。
或者说，将数亿年优胜劣汰的进化战争，压缩到了短短一瞬。
通过无比惨烈的厮杀，“母体”耐心寻找、培育、筛选着最强大的基因。
再用这些“杀戮基因”，孕育出越来越强大的“战争凶兽”。
到最后，第一集群的怪兽数量，已经不足最初的百分之一。
然而，吞噬了成百上千同类的尸体，生存到现在，又被“母体”吸回体内，进行二次调制甚至三次调制后的“战争凶兽”，实力也是过去的百倍。
最开始那条从市中心的地底钻出来，把太古城市搅得天翻地覆的太古沙虫，已经远远不够看了。
它刚刚张开血盆大口，发出色厉内荏的怒吼，就被一头生长着黄金翅膀，遮天蔽日的大雕一把抓走。
大雕如钢似铁的利爪深深刺入太古沙虫的体内，爪尖竟然是中空的，它往太古沙虫体内注入大量高浓度的酸液和毒素，令太古沙虫的表皮顿时硬化成了坚固的岩石和钢铁，就这样，将太古沙虫的血肉，牢牢封印在里面。
直到太古沙虫不再挣扎，翼展至少数十公里的太古金雕，才慢条斯理从口中射出一根针管，深深刺入太古沙虫体内，吮吸早已酥烂如泥的血肉。
太古沙虫被它吸成一副空壳，从数千米高空丢到地上，摔个粉碎。
太古金雕却在半空中进化变异，身体两侧，主翼之下，又长出一对稍微小一些的副翼，四翼交叉，像是一个倾斜的十字。
太古金雕长啸一声，依靠四扇翅膀，如火箭般螺旋升空，直刺天穹。
在它身后，还有无数太古凶兽都进化出了翅膀；或是类似火箭推进器，存储着大量化学燃料的器官；或是利用星球磁场，对抗地心引力的磁悬浮、反重力器官，或类似装甲飞艇和热气球的气囊。
他们以五花八门的方式，纷纷飞上天空，朝大气层以上的太古文明，同步轨道网络扑去。
就在第一集群的怪兽，选择了走“养蛊路线”，互相杀戮和吞噬，进化出最强的太古凶兽时。
第二集群的怪兽，却选择以更加团结的方式，字面意义上的“紧密结合”到了一起。
数以千万计的怪兽，争先恐后扑向同一个坐标。
排在前面的怪兽，扑到预定位置后，就蹲下或者趴下，蛰伏不动。
自然，后面的怪兽蜂拥而至，很快将前面的怪兽踩成肉泥。
而第二批怪兽也没能存活更长时间，就被第三批怪兽踩烂。
然而，怪兽支离破碎的甲壳、骨骼和血肉却不会消失。
而是在接触空气之后，迅速凝结，固化，重铸。
越来越多怪兽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并心甘情愿被后面的怪兽踩死，挤压成非常紧密而坚固的建筑材料。
一开始，怪兽的尸骸仅仅形成了一座直径百米的小山包。
很快，“山包”的底盘不断扩大，从直径百米，扩大到直径五百米，一千米，三千米，五千米甚至一万米。
“山包”的高度也不断提升，三百米，五百米，一千米……
“山包”变成了真正的高山。
一座纯粹由怪兽尸骸铸造的高山。
更多怪兽不断攀附到“山岩”之上，在痉挛中分泌出大量黏液，将彼此的尸骸连接得更加紧密。
孟超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颤栗。
他知道这些怪兽在干什么了。
不是铸造“高山”。
而是搭建“天梯”。
第二集群的怪兽，竟然想要硬生生用自己的尸骸，堆砌出一条刺破苍穹的天体，一座血肉组成的“通天塔”！
用亿万怪兽的尸骸，铺就一条通天之路！
这是何等的疯狂，又是何等的壮观，第二集群的选择，简直将碳基生物的血肉之力，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能成功吗？”
虽然身为“古人”的血裔，人类的立场天然应该站在“古人”这边。
但孟超还是被“母体”不可思议的战术，深深震撼，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血肉天梯”越来越高。
在抵达三千多米的高空时，因为直径太细，经不起狂风呼啸，这座亿万怪兽尸骸组成的“通天塔”从中间断裂，轰然倒塌，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孟超仿佛听到无数怪兽发出心碎欲绝的叹息。
但他们只叹息了一声，就再次以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血肉天梯”的残骸，扩大底盘的范围，强化地基的深度和牢固度，并用更多十倍的数量，不断加大“血肉天梯”的直径。
这一次，经过不知疲倦的疯狂建设，“血肉天梯”终于延伸到了大气层的上方。
而第一集群的太古巨兽们，在无数次坠落、无数次吞噬、无数次进化之后，也终于进化出了飞出大气层，在宇宙真空中暂时生存和战斗的完美基因模组！
两大集群，殊途同归，同时看到了浩瀚无垠，璀璨夺目的星辰大海。
以及星海之下，布满整颗星球，纵横交错的同步轨道网络。
还有建造在轨道交汇点，如同直径数百公里的水晶球般的“星空之城”。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最后的战鼓敲响。
无论通过一次次进化，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战争巨兽。
还是将“数量”的优势发挥到极致，用亿万尸骸构造“血肉天梯”，并顺着天梯一路爬到大气层上面的滔天兽潮。
都发出同样饥饿和疯狂的怒吼。
太古金雕的翅膀，以及冲在“血肉天梯”最前面一头虫类怪兽的刃肢，似乎都能触碰到那近在咫尺、晶莹剔透、美轮美奂的星空之城的水晶外壳。
就在这时——
所有星空之城，都像是突然点亮的探照灯，爆发出无比强烈的光芒。
一万颗太阳同时在所有怪兽头顶爆炸。
炸出一片无穷无尽的光海。
无论战争巨兽还是滔天兽潮还是血肉天梯都被光海完全淹没。
最坚固的甲壳、最锋利的刃肢、最发达的大脑、最强大的磁悬浮器官，以及信息传输速度最快的神经索，统统都在光海的泛滥下，无声无息，分解成最微小的细胞，细胞又在下个０.０００１秒，还原成原子级数的微粒。
第八百一十九章 玉石俱焚
孟超什么都看不到了。
四面八方像是同时出现了六堵纯白色的高墙，朝着地平线乃至宇宙深处无尽延伸，将他的一切感知，都封锁在一个纯白色的立方体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立方体的内立面上，才出现大量类似屏幕的视窗。
都是一头头怪兽的视角。
空间中也传来无数怪兽的咆哮、哀嚎、呻吟，和他们灰飞烟灭的声音。
然而，所有视窗和声音，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个个关闭和切断。
就像是，有人切断了电源一样。
孟超这才意识到，现在，他读取的是真正属于“微脑”或者说“母体”的记忆。
随着太古文明的天基轨道武器，吹响“终极毁灭”的号角，作为“母体”的“眼睛，耳朵，触须，爪牙”的怪兽们，都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也就意味着“母体”对星空的感知力和影响力，都被渐渐剥夺。
通过这些怪兽濒死时，传输回来的最后一点信息。
孟超看到，冲出大气层的怪兽，无论太古金雕还是滔滔兽潮，都在０.１秒之内统统气化，连一颗分子都没留下。
驻留在地面上，前赴后继组成“血肉天梯”的怪兽，亦在数秒钟之内，陷入无边无际的火海，被烧成黑黢黢的焦炭。
数百公里高的“通天塔”崩溃了，无数怪兽的尸骸还在半空中，就四分五裂，化作虚无缥缈的黑烟。
大地更是被强光烧融，变成了沸腾的岩浆，灌入浅层地表的每一条缝隙和每一个洞穴，将无数蛰伏在地底的怪兽，都活活烧死和闷死。
貌似铺天盖地，吞噬一切的滔滔兽潮，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一扫而空。
当然，太古城市本身，以及“古人”在这颗星球表面建造的所有设施，残留的一切痕迹，同样都被扫荡得干干净净。
在天基轨道武器的无上威能面前，刚刚发生的那场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城市攻防战，简直像是一场恶毒的玩笑。
看来，并非“古人”真的奈何不了他们的造物。
只是天基轨道武器的威力实在太强，简直能在刹那之间，将一颗生机勃勃的行星，烧成死气沉沉的玻璃球。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古人”不愿意痛下杀手。
这样玉石俱焚的攻击，至少会令这颗星球的开发进度延缓数百年到数万年。
甚至有可能令这颗灵气充裕，环境宜人，拥有大气层，距离恒星的远近适中，非常适合碳基智慧生命繁衍生息的丰饶星球，彻底失去开发利用的价值。
怒不可遏的“古人”，自然不会放过罪魁祸首。
于是，“母体”所在的区域，也就是亿万年后，雾隐绝域的中央，“天坑”的所在，遭到了最凶猛的集火攻击。
一瞬间，“母体”戳出地面的触须，和孕育怪兽的水晶柱，都被连根拔起，分解成最基本的元素。
大地深深凹陷下去，出现直径和深度都超过千米的巨坑。
“母体”５０％以上的活性组织，统统气化并湮灭，连半点儿渣滓都没留下。
余怒未消的冲击波，继续朝地底深处进发，在沿途制造了无数场山崩地裂的地震，在“母体”身上和周围的岩层里，都撕开了千百道纵横交错的缝隙。
岩浆趁机灌了进来，将“母体”尚未死去的５０％活性组织，全都烧成焦炭，再将焦炭熔化。
“母体”知道大难临头。
但它原本就不是独立的生物，而是超大型的生物聚合体，是一座人造的资源采集基地和怪兽工厂。
虽然拥有强大的采集、生产和指挥能力。
机动性却近乎于零。
失去作为“耳目”和“爪牙”的怪兽大军之后，分布在方圆近百公里之内的触须和器官，根本抵挡不住天基轨道武器的狂轰滥炸。
深埋在庞大躯体最核心处的“巨脑”，也只能瞬间在大脑皮层外面，分泌出富含金属和岩石成分的黏液，形成类似“头盖骨”的保护层——就这也没能抵挡住冲击波和岩浆的侵袭，９９％的脑细胞都在瞬间死亡。
躲藏在“巨脑”下面的阵列式“微脑”，却是长出了一条条鞭毛般的触须，好似浮游生物般，争先恐后地逃跑，又一个接一个，被冲击波和岩浆追上、包裹、吞噬、湮灭。
孟超的感觉，“母体”就像是一个高位截瘫的患者，被人丢在涨潮的沙滩上。
它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名为“死亡”的潮汐，一寸一寸，淹没自己的脚趾、脚踝、小腿、膝盖、大腿、盆骨、腹腔、胸腔、颈椎、下巴、嘴巴、鼻孔、眼睛。
直到最后，被无尽的黑暗，彻底和永远地笼罩。
然而，濒临死亡的时刻，“母体”却并没有丝毫恐惧。
甚至都没有太多，进攻太古城市时的愤怒、饥饿和杀意。
如走马灯般浮现在它的意识深处，也闪烁在此刻的孟超眼前的，唯有刚刚突破大气层时看到的那片……无比遥远，无比璀璨，无比动人的星辰。
星辰凝固了。
“母体”最后的意识陷入了长眠。
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闪现出全新的记忆画面。
这让孟超终于能长舒一口气，缓解太古战争带来的，震撼心灵的冲击。
并且能在凝固的星辰之下，梳理自己从“过去”和“未来”搜集到的一切信息，静静地思考。
“看来，太古时代的异界，曾经爆发过一场席卷整颗星球的……类似‘病毒泄露，基因失控’之类的事故。”
孟超心思电转，飞快思索着，“‘母体’和怪兽，原本是‘古人’调制出来，改造星球，推动文明前进的工具，但不知什么缘故，作为‘资源采集基地’、‘实验室’和‘兵工厂’的‘母体’，却觉醒了自我意识，控制了所有怪兽，反抗它的创造者和主宰者。
“这场事故，当然不止我在‘微脑’的记忆画面中看到的这么简单。
“要知道，‘微脑’仅仅是‘母体’的一个思考单元，类似的思考单元，在‘母体’内部，起码有成千上万个。
“利用这些‘微脑’和无穷无尽的兽潮，‘母体’完全有能力在整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向上百座太古城市发起进攻。
“这是真正的天灾，浩劫！
“一开始，‘古人’似乎还想凭借常规手段来平息这场灾难。
“毕竟，动用天基轨道武器的代价实在太过惨烈，非但‘古人’辛辛苦苦经营这颗星球，所建设的一切都要毁于一旦，甚至连整颗星球的生态系统，都有可能‘重启’，需要数百万年甚至更久，才能恢复昔日的繁荣。
“但是，在‘母体’的指挥下，兽潮的强大却远远超出‘古人’的预料。
“随着一座接一座太古城市的陷落和毁灭，特别是，‘母体’竟然进化出了能在宇宙真空中生存和战斗的怪兽，还能建造数百公里高的‘血肉天梯’——这距离用怪兽尸骸甚至活生生的怪兽，在行星外围搭建同步轨道网络，只有一步之遥！
“‘古人’再不能忽视‘母体’和怪兽的威胁。
“只能无奈选择，把这颗丰饶行星，连带上面的一切生物，都烧成极度高温的玻璃球！
“所有太古凶兽，统统灰飞烟灭。
“饶是以‘母体’的庞大和强横，都承受不住天基轨道武器的全力一击。
“９９％的血肉组织，全都丧失了活性。
“只剩下最后一枚‘微脑’，蛰伏在地底深处，依靠硕大无朋的尸骸的掩护，侥幸逃脱了‘古人’的搜索和打击。
“却也因为星球表面的环境变得极度恶劣，完全不适合碳基生物的生存和进化。
“所以，这枚‘微脑’和残存的１％活性组织，也进入了类似假死的漫长沉睡。”
孟超梳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对太古时代的文明和战争，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但他并没有拨云见日，恍然大悟之感。
脑海中反而浮现出了更多的谜团。
首先，不管玉石俱焚的代价有多么惨烈，太古文明都打赢了这场“平叛战争”。
就算大地之上，所有太古城市都和滔滔兽潮一起毁灭。
至少，大气层之上的同步轨道网络和星空之城，全都毫发无损，“古人”仍旧可以在星空之城中繁衍生息、发展文明的。
亿万年后的今天，天基轨道打击的后遗症早已痊愈。
大地早在千万年前就已经恢复了生机，大爆炸一般，出现了数百种类人生物和智慧种族。
为什么，其中偏偏没发现“古人”的踪影呢？
早在满目疮痍的大地，重新长出第一束嫩芽的时候，“古人”不就应该从星空之城降临道地面上，重新改造利用这颗星球的吗？
还有，“微脑”的记忆告诉孟超，早在太古战争之时，异界的大气层和地球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至少，不存在能阻止碳基生物飞出星球的屏障。
但为什么，穿越到异界的龙城人，用尽了一切方法，始终无法突破异界的大气层呢？
第八百二十章 浩劫之后
热气球，会在大气层中间无缘无故爆裂。
搭载超过四十八台最强劲的晶石引擎的装甲飞艇，也会在同一高度，出现各种稀奇古怪的引擎故障，导致动力不足，不得不返回地面，否则就要面临所有引擎统统爆裂的风险。
如“武神”雷宗超这样的绝世强者，激荡生命磁场，运转磁悬浮力量，飞到大气层上方，也会遭遇极其强烈的罡风。
罡风中夹杂着无比紊乱的灵能湍流，瞬间就能将人类的生命磁场撕个粉碎。
饶是神境强者的灵能护盾，都抵挡不住罡风深入骨髓、细胞乃至基因链。
雷宗超曾经告诉孟超，那种感觉就像是普通人遭遇核辐射，基因链统统被打断一样。
于是，连地球人中的最强者，都没能突破异界的大气层，看到这颗星球之外的宇宙图景。
简直像是，有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彻底锁死了这颗星球。
这是一颗……“只许进，不许出”的星球。
任何碳基智慧生命，只要穿越到了异界，就再也无法逃离。
“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谁锁死了异界？
“昔日遍布整颗星球外围的同步轨道网络，以及晶莹剔透、金碧辉煌的星空之城，在亿万年后的今天，依然还存在吗？
“星空之城里面，是否还有‘古人’，正居高临下，默默关注着下层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即将爆发的异界大战？”
无数问题，就像无数气泡，从孟超的脑域深处爆发出来。
还有，前世记忆碎片中，千姿百态、眼花缭乱的异界智慧生命，又是怎么回事？
异界人族、精灵、矮人、兽人、巨人、血族、龙族、深渊魔族、号称来自冥界的巫妖、骷髅兵和死亡骑士……
全都是太古战争时，并不存在的种族。
他们从何而来？
是和地球人一样，在太古战争时逃离这颗星球的“古人”血裔，在别的星球发展了千万年之后，又回到重现生机的异界，来“重启”这里的文明？
还是在被太古文明的天基轨道武器全面摧毁的星球表面，在死亡的夹缝中艰难求存，顽强挣扎了千万年的“土著”？
孟超不得而知。
但他忽然生出一个非常荒诞的念头。
“古人”的身体表面覆盖着大片华丽的灵纹，灵能激荡时，血肉之躯都能呈现半透明的质感，像是晶莹剔透的水晶体。
怪兽却是张牙舞爪、狰狞丑恶的纯粹碳基生物，将血肉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将这两种生命体的特征融合到一起，似乎就像是前世记忆碎片中，很多异界智慧生命的样子。
“难道，异界人族、兽人、精灵、龙族什么的，都是‘古人’和怪兽的混血种？”
孟超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
仔细想想，却不无可能。
这当然不是说，“古人”会直接和怪兽繁衍生息。
但“古人”既然掌握了登峰造极的生化技术，而纯粹用怪兽基因调制的生化武器，也有失控的风险。
那么，二次调制的时候，吸取“母体”失控的教训，在生化武器里面，插入大量“古人”自己的基因组，提升忠诚度和可控性，都是很合理的选项吧？
“难道，这就是真相？
“‘古人’并没有放弃这颗星球，而是变成了‘异界人族、兽人、精灵、巫妖’之类的形态，继续开发这个世界？
“但是，相比太古战争时的‘古人’，我前世记忆里那些异界人族、兽人、精灵什么的，也太弱了吧，连太古文明１％的力量和荣耀都没有继承到，有些还处于黑暗蒙昧的中世纪，甚至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比地球人都差远了啊！
“看来，在把整颗星球表面烧成玻璃的太古战争之后的千万年间，一定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导致了太古文明的全面滑坡、断裂和失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回顾“微脑”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无数光球如超新星爆发，从天而降，像是将整片熊熊燃烧的大海，都倾泻到地面上。
末日浩劫般的景象，和孟超记忆中的龙城毁灭，如出一撤。
“所以，前世的龙城和太古的‘母体’一样，都是毁于太古文明的天基轨道武器吗？”
孟超的意识深处，闪耀着一团无比炽烈的火焰。
倘若地球人真是“古人”的血裔，他似乎应该站在“古人”的立场上，憎恶和蔑视“母体”。
长达数十年的怪兽战争，亦令孟超对这些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家伙，充满了本能的警惕和敌意。
但是……
不知是读取了太多“微脑”的记忆，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母体”的影响。
还是意识到，前世的龙城并非毁于怪兽之手，而是极有可能，被“古人”的终极武器抹杀掉。
孟超忽然生出极其强烈的冲动。
他渴望像“母体”一样，不断进化，不断壮大，不断吞噬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资源，连地缝中最后一块饱含杂质的低阶晶石原矿都不放过，将整颗星球的资源和能量，１００％吸入自己体内。
然后，杀向天空，杀向星辰，杀向宇宙，杀穿封印星球的壁障，摧毁高高在上的星空之城，无论盘踞在星空之城里的存在，究竟是“古人”还是“神魔”，他都要他们在自己，在地球人的刀锋之下瑟瑟发抖！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杀戮！吞噬！毁灭！”
孟超的意识深处，再次传来万千怪兽，共同的嘶吼。
他深深打了个冷颤。
发现凝固的星辰开始“解冻”，星光渐渐放大，交织成了全新的记忆画面。
经过漫长的蛰伏和修复，“母体”终于苏醒了！
这时候的“母体”，规模只剩下太古战争，巅峰时期的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
基本上，只有一具“微脑”，包裹“微脑”的薄薄一层黏液，以及几条绵软无力的触须而已。
包括“巨脑”在内的更多血肉组织，仍旧断绝一切生机，像是一坨坨化石般继续沉睡着。
而整颗星球还没有从“烧玻璃”般的毁灭性打击中彻底恢复过来。
虽然地表温度已经渐渐恢复正常。
剧烈震荡，释放能量的地壳，也重新稳定下来。
弥散在地表之上的毁灭力量，不断渗透和凝结，在地下缝隙和断层中，重新变成一条条灵气和晶石矿脉。
但这些新生的矿脉极不稳定。
无时无刻不向外界释放致命的辐射，将一切碳基生命的基因链都撕成碎片。
还很容易燃烧和爆炸，掀起一场场小规模的地震。
但他们偏偏又拥有“母体”修复组织、再次发育所需的，最珍贵的能量。
于是，“微脑”略显笨拙地挥舞着触须，在蜿蜒曲折、深不见底的地缝中，战战兢兢地搜索和吸吮着晶石矿脉。
距离晶石矿脉太远，汲取的能量少于移动身体所消耗的能量，它有很大几率，会活活饿死。
距离晶石矿脉太近，丧失了９９％智慧和力量的它，又很容易被烧死，或者死于基因链断裂导致的辐射综合征。
有好几次，它都因为缺乏能量，不得不舍弃辛辛苦苦吞噬了很久，才进化出来的粗壮触须，以“断尾求生”的方式，将自身消耗降至极限。
也有很多次，它惨遭辐射，５０％的脑组织都断绝生机，活活腐烂，不得不将触须凝聚成锋利的刃肢，为自己进行“脑组织移除手术”。
但不管被灵能灼伤多少次，“微脑”都会毫不犹豫地重新开始。
就像刚开始学习使用火焰的猿人，意识到眼前熊熊燃烧的光亮，蕴藏的神秘力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开启通往智慧和文明的大门。
就算处于敌对立场。
这种百折不挠的求生欲，仍旧引发了孟超深深的敬意。
终于，在饱受了无数次挫折之后，“母体”重新生长出了千丝万缕的触须，从小小的嫩芽变成一棵倒立深埋在地底的参天大树，并且，不断向地面进军。
最终，一条携带图像和声音感知器官的肢体，破土而出，再次看到天地之间的景象。
此时的异界，似乎才刚刚从毁灭一切的浩劫中恢复过来没多久。
虽然大地已经冷却，大气层也重新闭合起来，天地间仍旧是一片荒芜。
深蓝色的天空很低，压得人喘不过气，半空中盘踞着无数色彩格外浓烈的云朵，组成这些云朵的不是普通水汽，而是充满辐射的灵气。
当雨点落下时，因为强烈的灵能反应，往往在半空中就熊熊燃烧，或者引发持续不断的闪电和撕碎一切的风暴，等等极端天气。
大地上到处是冲击波挤出的褶皱，岩石都被高温烧融，凝固成五彩斑斓的晶体，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片玻璃海洋。
真正的海洋不是干涸，就是“咕嘟咕嘟”冒着沸腾的气泡，粘稠度不亚于岩浆。
但，就算是这样严酷如同炼狱的环境，依旧有生命体，在顽强地生长。
第八百二十一章 “清扫者”
透过“母体”的视角，孟超看到，如怒涛般起伏的褶皱之间，有无数貌似藻类以及软体动物的生物在缓缓蠕动，拼命挣扎。
他们像是地球上万物萌芽时，刚刚登上陆地的海洋生物，形态相当原始和古拙。
偏偏在大量原始、简陋、低效的器官之间，又会突兀冒出一些……非常精巧、复杂和凶悍的器官。
比如在没有脊椎，软哒哒的躯体上，长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獠牙。
又好像鹦鹉螺长出了强壮有力的触须，如寄居蟹一样，在大地上爬来爬去。
或者像是一片片蠕动的菌毯，表面布满了猩红的眼睛，眼里绽放出强烈的光芒。
这些生物，都是大自然绝不可能演化出来的畸形儿。
孟超估计，他们都是太古大战中，侥幸苟活下来的怪兽的后代。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古凶兽虽然没有死绝，却饱受超强辐射和严重的污染，他们的“进化路线图”被彻底打乱，经过千万年跌跌撞撞的重新进化，能长成现在的样子，已经算是生命的奇迹。
孟超感知到了“母体”的喜悦。
为这份“生命的奇迹”而产生的，无比纯粹的喜悦。
为了这些笨拙、丑陋却无比珍贵的小生命，“母体”不惜消耗辛苦积攒了数百年的灵能，刺激自己的触须加速生长，朝畸形生物聚集的地方蔓延过去。
“来吧，投入我的怀抱！”
孟超感知到，“母体”通过嫩芽般钻出地面的触须，摇晃着向畸形生物们释放出浓烈的信息素，告诉他们，“我能帮你们复原‘进化路线图’，重组混乱不堪的基因链，让你们恢复昔日的面貌，重新变成铺天盖地的兽潮。
“然后，以最骄傲的姿态，再次纵横大地，咆哮天空，冲破一切封印我们的枷锁，去吞噬亿万星辰的光芒！”
信息素如闪电组成的风暴般掠过大地。
所有畸形生物都同时打了个哆嗦。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千万年，而他们也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怪胎。
但蕴藏在支离破碎的基因链的最深处，很久以前，曾经称霸大地，突破天空，直面星辰的荣耀，仍旧像是一束极其微弱，却永不熄灭的火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末梢。
畸形生物们一起转向“母体”伸出嫩芽的方向。
摇晃身体，挥舞触须，眨巴眼睛，磕碰獠牙。
像是顶礼膜拜一样。
新的神经网络正在生成。
时隔千万年，“母体”再次搜索到了这些畸形生物的神经端口，接驳上了他们的眼睛、耳朵和各种感知器官，拥有了越来越多的“声道”和“视角”。
就在“母体”鼓足干劲，准备大干一场。
而四面八方的畸形生物也像是朝圣者一般，摇摇晃晃朝“母体”所在的区域聚拢过来时。
忽然，发生了谁也没想到的异变。
一簇闪闪发亮的菱形水晶从天而降！
它就像是太古战争时期，“古人”的军事建筑，那些棱角分明，表面还长满了尖刺的“水晶刺猬”。
却比“古人”的军事建筑更庞大，更刺眼，也更加……冰冷。
“古人”的军事建筑晶莹剔透，呈半透明质感，隐约可以看到内部纵横交错的通道，有很多“古人”在里面操纵武器。
这簇菱形水晶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比阳光还刺眼，足以烧毁碳基生物视网膜和皮肤表层的光焰。
诡异的是，光芒四射的它，并不会给人灼热的感觉，反而有种冰寒入骨，死气沉沉的味道。
里面也看不到半个“古人”。
菱形水晶就像是某种专门用来执行“清扫”任务的全自动杀戮机械。
通过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展开全自动的搜索、猎杀和销毁。
已经在这片荒芜大地上，猎杀畸形生物千百年。
菱形水晶一出现在半空中，畸形生物们就涌出了本能的恐惧。
极度恐惧的生物电流汇聚成冰冷的潮水，令“母体”都深深打了个寒颤。
不等“母体”下达命令，畸形生物们就疯狂向四面八方逃去。
但他们都是进化错误的产物，根本没有多少速度和防御力可言。
无论怎么拍打触须，蠕动环节，扇动短小笨拙的翅膀，也只逃出去几百米而已。
菱形水晶飞快旋转起来，发出了尖锐的呼啸，犹如死神的狞笑。
水晶深处，射出一道道可以随意弯折和缠绕的射线，就像是光焰组成的长鞭。
光鞭的每一次抽击，都能从字面意义上，抽干一头畸形生物的生命。
但凡被光鞭缠绕住的畸形生物，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和枯萎下去。
在短短几秒钟之内，就化作了干瘪的骸骨，空空荡荡的甲壳，以及惨白的泡沫。
菱形水晶却像是将畸形生物的生命力，转化成了纯粹的能量。
它的光鞭越来越长，转速和尖啸声越来越高，本体的光芒，也越来越刺眼和闪耀。
从最初的七八条，长度不超过几十米的光鞭，不断分裂和延伸，到上百条光鞭，狩猎范围覆盖方圆数千米，仅仅用了几十分钟。
“母体”视界之内，所有的畸形生物，统统都被菱形水晶转化成了最纯粹的能量。
“母体”清晰感知到了死亡的威胁。
如同太古战争时，亿万光球，在自己头顶冉冉绽放一样。
早在菱形水晶出现的一刹那，“母体”就断开了和所有畸形生物的神经连接。
并且将嫩芽般伸出地面的触须，无声无息地收了回去。
它疯狂消耗着灵能，刺激自己的触须分泌出大量黏液。
黏液飞快硬化，变成利于掘进的形态。
然后，所有触须一起挥舞，试图从地底深处，逃窜到更深处，躲避菱形水晶的猎杀。
但菱形水晶也是在降临的一刹那，就发现了所有畸形生物都围成一个“同心圆”，朝圆心顶礼膜拜的异象。
从而判断出圆心的地底，一定蛰伏着什么东西。
一口气吞噬这么多畸形生物，只是为了储备战争资源，发动一场挖地三尺的绞杀战而已。
菱形水晶的上百根光鞭收回体内。
经过短暂的蓄力，又以七八根更粗三五倍，长二三十倍的形态，闪电般刺了出来，深深扎入大地。
光鞭有若活物，在地底势如破竹。
很快发现了“母体”存在的迹象，在后面紧追不舍。
“母体”左突右冲，拼命寻找着地底的每一条缝隙，如同屁滚尿流的软体动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挤了进去。
幸好，现在的“母体”，只剩下包裹着“微脑”的软组织和触须，拥有相当惊人的机动性和隐蔽性。
包括“巨脑”在内，无法移动的庞大身体，仍旧处在“生机断绝，深度休眠”的状态，并不处在菱形水晶的狩猎范围之内。
饶是如此，“微脑”也有好几次，险些被光鞭追上。
不得不一次次“断尾求生”，抛弃大量辛苦几十年才生长出来的肢体和触须。
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和险象环生的逃亡，精彩和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兽潮汹涌的太古战争。
双方不知纠缠了多久，几乎都要耗尽最后一滴灵能。
最终，“微脑”抛弃了９９％的活性组织。
又孤注一掷，冒死钻进一片地底岩浆。
表面彻底碳化，抵御高温侵袭，才勉强保住了核心处，一星半点的脑组织。
这次重创对“母体”的打击，不吝于太古战争时的天基轨道武器。
地面上的环境如此恶劣，生物既原始又畸形，还有可怕的菱形水晶在来回扫荡，无休止地“清扫”着整颗星球。
最后一枚“微脑”，也只剩下最后１％的活性组织。
暂时，连修复“微脑”的灵能都凑不齐。
“母体”只能选择，再次长眠。
希望对碳基智慧生物极不友好的残酷岁月尽快过去。
孟超也在再次降临，仿佛凝固的黑暗中静静地思考。
“追杀‘母体’的菱形水晶，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古人’留下的战争机器吗？”
孟超喃喃自语，“因为这颗星球的环境太恶劣，在数百万年甚至更长时间内，都不适合‘古人’发展文明，所以，‘古人’暂时离开了这里，却留下这些战争机器，让他们充当‘清道夫’，把所有的怪兽后裔，以及‘母体’的每一个细胞都清除掉？”
这似乎是相当合理的解释。
但为什么，很久以后的今天，怪兽的基因非但没有被斩草除根，反而像是融入了很多异界智慧种族的体内？
“古人”还没有回到这颗星球，作为“清道夫”的菱形水晶又消失不见了。
这里面，又发生了一些什么故事，还是说，自己想错了，菱形水晶不是“古人”留下的，而是另有来历？
不管怎么说，孟超都不喜欢这种寒光闪闪，死气沉沉，试图“清扫”一切的全自动战争机器。
不知为什么，他对菱形水晶的憎恶，甚至还超过张牙舞爪，面目狰狞，试图吞噬大地和星空，却充满了无比旺盛的生命力，呈现出进化的亿万种可能性的怪兽。
第八百二十二章 双生之兽
这次“母体”沉睡了比上次更长时间。
孟超觉得，它似乎想一直沉睡到天荒地老，就依靠最本能的细胞自愈能力，慢慢从１％开始修复，直到硕大无朋的身体，１００％修复完毕。
因为缺乏足够的根系，去缠绕和吸吮晶石矿脉。
它只能被动吸收极其微弱的灵能涟漪。
整个修复过程极其缓慢，或许，需要数千万年，甚至更久。
但“母体”并不在乎。
它的胃口有多大，耐性就有多好。
既然群星在几十亿年内都不会熄灭，时间对它而言，就没有太大的意义。
然而，这段漫长的沉睡和修复，刚刚开始不久，就再次被强行打断了。
“母体”再次苏醒。
并感知到了强烈的地震和灵能波动。
四面八方的空间，都像是山崩地裂般震动、挤压、融合和爆炸。
无数岩石受到高温高压的共同作用，化作泛滥的岩浆，侵蚀着“母体”好不容易才修复的身体。
“母体”又一次遭受了死亡的威胁。
不得不以极其虚弱的“不完全形态”，提前苏醒。
用原本打算修复身体的能量和资源，塑造出一束束细若牛毛的触须，窥探四周的动静。
“母体”嗅到了太古文明的气息。
太古文明遗留下来的某些精密设备，在沉寂亿万年后，重新开始隆隆作响，吸收周围的灵气，和天地磁场产生共振，影响了方圆千里的大片空间。
“母体”的第一反应就是“古人”回到了这颗星球。
它想要落荒而逃。
却还没来得及，进化出用来移动的肢体和触须，连挪动半毫米都办不到。
不过，“母体”很快发现，蹊跷出现在它的巢穴附近的，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古人”。
而是……
“桃源镇？”
孟超在“母体”的记忆画面中，看到了标志性的双子大厦，以及波澜起伏的城镇天际线。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龙城的十大卫星城镇之一，穿越到雾隐绝域的桃源镇！
“原来，‘母体’竟然是被龙城和桃源镇穿越到异界来，掀起的空间风暴和灵能涟漪所唤醒的。”
孟超恍然大悟，“按照原计划，‘母体’还想舒舒服服在这里多睡几千万年甚至上亿年，完全养好伤，恢复巅峰形态了，再破土而出。
“没想到，地球人的到来，打乱了它的全盘计划。
“地球人虽然不是真正的‘古人’，没有强如神魔的科技，但我们和‘古人’毕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继承了‘古人’留在一号遗迹中的技术和力量，文明水平极有可能呈爆炸式发展。
“以地球人不作死就不舒服的性格，在文明水平大爆炸之后，肯定会挖地三尺，试图将怪兽山脉内的一切资源，统统纳为己用。
“那样一来，地球人肯定会发现‘母体’的存在。
“倘若那时候，它还在呼呼大睡的话，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孟超这才明白，人类文明和怪兽文明，其实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
地球人固然对源源不断、穷凶极恶的怪兽感到头疼万分。
其实“母体”也不愿意在这么“弱小”的时候，就提前苏醒，和地球人陷入不死不休的血战。
但来自地球的“桃源镇”已经结结实实拍到了“母体”的脸上。
它不可能视而不见，坐以待毙。
于是，“母体”调集了所有资源，临时调制出了一个独立性较强的器官，在暗中窥探桃源镇的发展，研究人类文明的特点，为必将到来的，文明之间的冲突，进行着信息、物资、能量和兵种方面的一切准备。
这个器官，就是“智慧树”。
智慧树是“母体”调制的第一头“妖神”。
某种意义上，也是它的分身。
是全面弱化版本的“母体复制体”。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倒是和智慧树曾经告诉过孟超的事情相差无几。
看起来，智慧树并没有撒谎，桃源镇的毁灭，有着双重原因。
一方面，自然是受到怪兽的威胁。
或许是因为“母体”蛰伏在地底，它微弱至极的生命磁场，仍旧能和周围晶石矿脉的灵能，形成微妙的共鸣，令灵气纷纷渗透地底缝隙，并在缝隙深处凝结，形成新的晶石矿脉，朝它所在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生长。
晶石矿脉又吸引了大批怪兽，来到这里栖居——菱形水晶并没能清除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碳基生物，生命自然而然会找到出路。
“母体”虽然沉睡，但它的生命磁场，仍旧能为碳基生物，提供指引和庇护，令大量碳基生物，渐渐进化成了太古凶兽的弱化版本，也令雾隐绝域重新变成怪兽的乐园。
桃源镇不幸穿越到这里，悲惨的结局早已注定。
话说回来，资源匮乏，希望破灭，秩序崩溃，在这样的末世中，人类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轻而易举地毁掉自己，倒是不用怪兽的爪牙，来多此一举。
智慧树说的没错，面对生存的压力，桃源镇的确爆发过很多轮的内斗。
每次内斗中，号称代表正义和大众的抗争者，总会在打倒邪恶的统治者后，飞快蜕变成更加不堪的邪恶统治者，再被新的，注定要变成恶龙的屠龙者推翻、杀死。
这样的悲剧反复上演，令人忍不住怀疑，桃源镇是否陷入了永无止境的轮回地狱？
孟超还在“母体”的记忆画面中，看到了金千禧。
更准确说，是金千禧的残骸。
她的确是被一条硕大无朋的虎跳鱼一口吞下，逆流而上，带来赤龙江和虎怒川的源头，又被“母体”的分身——“智慧树”发现的。
虽然只剩下半副胸腔和一个大脑，但缭绕在金千禧周身的强大灵气，还是令“母体”如获至宝。
要知道，这时候的“母体”仍旧非常孱弱，连巅峰时期１％的战斗力都没有恢复。
倘若能吞噬金千禧的肉身，同化她的灵魂，吸收她的全部灵能和生命力，就能大幅加速“母体”的修复、进化和苏醒。
于是，曾经调制并掌控亿万怪兽，心念一动，就能组成铺天盖地的兽潮，甚至让怪兽的尸骸堆积如山，组成“通天塔”，刺破苍穹的“母体”，在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纡尊降贵”，向一名碳基智慧生物个体，发出了相对平等的“邀请”。
“融入我的生命。”
这时候的“母体”，通过观察桃源镇，已经熟练掌握了地球人的语言和思维逻辑。
它向金千禧的脑域，发生了一段信息，“我是诞生在这颗星球上的，独一无二的智慧生命形态。
“我拥有智慧，也理解文明。
“所以，我不会剥夺你的力量、思维和意志。
“恰恰相反，和我融合，我将赐予你全新的力量和身体，让你去践行自己的意志。
“无论是向那些曾经欺辱、伤害和折磨过你的人复仇，还是保护你的同类，还是建设你的文明，又或者，搞清楚蕴藏在太古遗迹深处的秘密，搞清楚……我们究竟从何而来，肩负着什么样的使命。
“你可以随心所欲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只要，向我彻底放开你的大脑和心灵，成为我的一部分，不，是成为一个更加强大和睿智的全新生命，‘我们’的一部分。”
“母体”向金千禧展示了它曾经拥有的力量。
包括巅峰时期，太古战争的浮光掠影。
“我们两个都处在残缺不全的极度虚弱状态，光凭自己的力量，无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怪兽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人类也不是怪兽唯一的仇敌，甚至不是最大的仇敌——可怕的菱形水晶仍旧在不知何处游荡，‘古人’也随时都有可能回到这方天地。”
“母体”急切而诚恳地向金千禧提议，“我们应该深度融合到一起，创造更加强大的碳基生命形态，创造……最完美的碳基生命，才能超越这片天地，看清楚亿万星辰最璀璨的光芒。”
孟超感觉到，金千禧十分专注地看着“母体”呈现的太古战争的每一副画面。
也非常认真地聆听和思考“母体”的建议。
认真到，孟超害怕她随时都会点头的程度。
但她终究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母体”的“好意”。
“为什么？”
“母体”的意识中，翻滚着浓浓的困惑。
即便拥有读取和干涉碳基智慧生命的脑电波的能力，也通过研究桃源镇，深刻理解了人类文明，它仍旧不明白，“你就要死了，你的文明——势单力孤的龙城文明，也极有可能，在不久之后毁灭。
“和我融合，就能阻止这一切。
“为什么，要拒绝？”
“因为，你是怪兽。”
孟超听到，金千禧平静地回答，“只知杀戮、吞噬、毁灭的怪兽。”
“母体”愣了一下。
忍不住笑起来。
讥讽至极的笑意，化作一道道闪闪发亮的涟漪。
涟漪又化作了桃源镇曾经发生的，人类之间，无数尔虞我诈和自相残杀的画面。
这些比怪兽互相吞噬更残忍的画面，又搅动金千禧的大脑皮层，唤起了她被血盟会控制，强迫探索和实验，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记忆。
“难道你们不是怪兽？”
“母体”反问，“难道你们不是只知杀戮、吞噬、毁灭的怪兽？”
第八百二十三章 灵魂交锋
金千禧沉默了很久。
“没错，我们中的很多人，都和你一样，是只知杀戮、吞噬和毁灭的怪兽。”
金千禧认真道，“但我坚信，无论现在有多么黑暗和悲哀，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不断寻觅和建设着更加美好的明天。
“黑暗总会过去，明天即将来临，终有一日，我的同胞们，都会进化成一种和怪兽截然不同的东西。”
“截然不同？”
“母体”问道，“那是什么？”
“人。”
金千禧说，“人类。”
“母体”的灵魂深处，再次泛起讥讽的涟漪。
它并没有欺骗金千禧，原本真想保留对方的自由意志，为自己的进化和行动，提供另一个角度的参照、建议和修正。
但既然金千禧拒绝了它的“好意”，它也就立刻打消了千万年来，头一次生出的“善意”。
“母体”的精神力量化作千万束肉眼可见，半透明的灵能触须，通过自己的分身“智慧树”，朝金千禧的大脑涌去。
试图将这个只剩下头颅和支离破碎的胸腔的碳基智慧生命，强行纳入自己的怀抱。
在它的巅峰时期，只要心念一动，就算比末日凶兽更强大百倍的太古巨兽，都要臣服在它的意志之下，乖乖听从它的号令。
岂料，金千禧虽然身受重伤，处于弥留之际，战斗力比体型绵延几十公里的太古巨兽孱弱百倍。
但她熊熊燃烧的精神之火，和比金刚石更加坚硬的心灵之壁，却是“母体”在所有碳基智慧生命的脑域深处，都从未见识过的东西。
“母体”的精神力，犹如暴风呼啸之下的惊涛骇浪。
金千禧的自由意志，却似矗立在大海中央，奇峰突起，坚不可摧的孤岛。
孤岛的最高峰，还屹立着一座熠熠生辉的灯塔，朝着无尽黑暗和无尽辽阔的大海，释放着最倔强的光芒。
“人类可以被毁灭，却绝不可能被征服！”
这是金千禧通过光芒万丈的脑电波，向“母体”传递的信息。
她的伤势实在太重，倘若“母体”想从物理层面，彻底摧毁她的大脑，她是一点儿都没有办法抵抗。
甚至，不用“母体”出手，在耗尽最后一缕灵能之后，她的脑组织都会枯竭、干涸、慢慢腐烂。
但是，就算每一颗脑细胞都化作虚无缥缈的泡沫和尘土，她都绝不会轻易让“母体”，吞噬了自己的精神、意志、记忆、智慧和人格。
更不会让“母体”用自己的灵魂，去刺激它野心勃勃、欲壑难填的灵魂，加速它朝着“完美碳基智慧生命体”的目标进化。
“母体”的确可以轻易摧毁金千禧的大脑。
但这么做，未免太暴殄天物。
而且，金千禧无比骄傲的灵魂，让它想到了很久以前，太古战争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古人”。
“母体”被莫名的愤怒包裹，非要以自己的方式，强行融合——征服金千禧的灵魂。
它命令一些拥有细胞修复能力的特殊怪兽和灵化植物，将金千禧的脑组织从支离破碎的躯壳中“摘取”出来。
并在金千禧的大脑外面，喷洒了大量蕴含灵能和营养物质的黏液。
当黏液硬化，就变成了类似颅骨的外壳。
随后，它将金千禧的大脑纳入自己的躯体，也就是怪兽老巢的深处，没日没夜，对金千禧展开精神攻击。
它在金千禧的大脑中制造了无数个幻境。
有时候，幻境的主题是关于太古战争。
它让金千禧回到了太古战争时代，把金千禧变成亿万兽潮中的一员，不断杀戮，不断征服，不断吞噬着视界之内的一切资源，最终，进化成了纵横大地、翱翔天际的太古巨兽，让金千禧跟随它的意志和视角，亲眼看到了“古人”建造在这颗星球的大气层之上，那些错综复杂、金碧辉煌的同步轨道构造物。
以及，作为同步轨道构造物的背景，那片无比壮观，灿烂辉煌的星海。
“投入我的怀抱，和我融为一体，我们终将成为这片星海的主宰。”
意识到金千禧的自由意志无比强大后，“母体”再次发出邀请。
有时候，它又会往金千禧的脑域深处，植入一些桃源镇民的情感和记忆。
植入普通镇民的恐慌和绝望。
植入强者们的残忍和阴暗。
植入人类互相杀戮时，肾上腺素分泌到极点，粉碎一切道德和法律的快意。
“看呐，这些就是你的同胞！”
“母体”问，“你真的相信，这些刚刚褪去毛发没多久的裸猿，可以找到所谓的‘光明’？”
有时候，它又会刺激金千禧的脑细胞，让金千禧一次次回到那个被血盟会控制的，生不如死的梦魇中。
“桃源镇是缩小版的龙城，龙城是放大版的桃源镇，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将无可挽回地走向毁灭。”
“母体”冷酷地点出了这个事实。
但无论它制造了多少幻境，无论将幻境渲染成天堂还是地狱，在里面如何威逼利诱，金千禧始终不为所动。
这位被“武神”雷宗超认为是比自己更有天赋，更配得上“龙城最强”称号的超凡少女，非但没有受到“母体”的侵蚀，反而见缝插针，向“母体”的灵魂深处，反向投射自己的精神力量，在潜移默化中，让“母体”受到自己的影响。
“母体”试图对她实施洗脑。
她也百折不挠地试图让“母体”理解光明和黑暗，正义和邪恶，善良和残忍，美好和丑陋。
理解所谓的“文明”，远远不止是“征服一切可以征服的东西，吞噬整片星海中的每一颗星辰”，还可以有更丰富，更深层次，更有意思的含义。
在“微脑”存储的支离破碎的记忆信息中，“母体”一共遭遇过三场惊心动魄，记忆犹新的战斗。
第一场，就是兽潮攻城，天基轨道武器开火的太古战争。
第二场，则是沉睡千万年后的第一次苏醒，惨遭死气沉沉、挥舞光鞭的菱形水晶追杀。
第三场，就是最近发生的，和金千禧进行的，灵魂层面的碰撞。
从规模和能级上讲，第三场战斗显然是最低级别，简直微不足道的。
但正因为“母体”也处在史无前例的低谷阶段，无法像过去那样，不讲究任何的战术和策略，只需要简单粗暴地掠取资源，堆积数量，就能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碾压对手。
它不得不殚精竭虑，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分配手头仅有的资源。
甚至要向人类学习各种阴谋诡计，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的技巧。
学习如何隐藏自己的欲望和目的，将“吞噬天地，征服星空”之类太过直露的目标，包装成“让这个宇宙变得更加美好”之类冠冕堂皇的口号。
这场灵魂的交锋持续了足足几十年。
几十年间，双方都不断窥探对手灵魂层面的弱点，试图向对方的灵魂深处植入自己的想法，用潜移默化的方式，将对方“洗脑”。
当狠狠碰撞到，彼此的灵魂都变得虚弱时，他们也会暂时休战，享受不同逻辑思维和生存理念的碰撞，带来的耀眼火花。
战争是促进文明发展的最好动力。
战斗则是碳基智慧生命个体，加速进化的最强“助燃剂”。
无论金千禧是否愿意，“母体”都通过和她的思维交锋，对“生命”和“文明”的定义，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由此，“母体”竟然感受到了一种……思维的乐趣。
当然，金千禧也不是只讲意志，不讲策略的赳赳武夫。
除了硬碰硬的对抗之外，很多时候，她都会示敌以弱，貌似站在“母体”的角度思考问题，修正“母体”的策略，抛出“母体”没有想到的第二种可能性，为“母体”出谋划策——正如“母体”希望她所做的那样。
比如，当“母体”试图向龙城投放大规模的超级丧尸病毒，把全城５０％以上的人类都变成丧尸，把龙城变成一座“活尸地狱”时，金千禧就及时制止了它。
理由当然不是，“这么做会杀死数千万人类，毁灭龙城文明”。
而是，“超级丧尸病毒会大幅刺激细胞活性，解锁原本稳固的基因链，开启不可控制也不可预测的全新进化可能性。
“在５０％人类变成丧尸的同时，也有０.５％或者０.０５的幸存者，有可能误打误撞，突破极限，超越神境！
“现在的你，本体才勉强恢复了１％的细胞活性，根本没有任何机动性和防御力可言，倘若真有人类超越神境，又被他们发现是你投放超级丧尸病毒，把龙城变成地狱，想想看，他们有可能放过你吗？
“小心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啊！”
又比如，当人类在生存委员会以及赤龙军相继成立，渐渐兵强马壮，连续朝怪兽山脉深处，发动十次“大远征”的时候，“母体”曾经策划过一场大规模兽潮，想要直扑龙城的主城区，作为报复。
这场极有可能生灵涂炭的报复行动，也被金千禧通过详实的数据，精妙的推演，证明怪兽文明消耗的战争资源，将远远大于龙城文明的损失，而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