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家长会 上
远山确实是无心之语,可鸟爸也被噎得不行,想要发火却又顾及于两人的体格差距,好在飞鸟妈妈赶在他爆发之前先拦在了两人中间,打发他去一边的吧台,这才短暂平息了事件。
鸟爸心中愤愤,想到女儿在家偶尔失神发呆的样子更是介怀,当着老婆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好憋着一股气坐下。
“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作为店长的老同学问道。
“獭祭。”鸟爸借酒浇愁,选了瓶贵的。
——
“五更桑,工作那边没问题吗?”
远山刚一落座,飞鸟妈妈便问道。
“没事,那边的工作有朋友帮忙,只是也不能多留,明早五点多的飞机。”
两人上次通话,是在一周多前,虽然当时远山就在电话中表明想要当面谈谈的意愿,但一直没抽出空闲,这次的时间也是他定下的。同事手里的项目刚告一段落,正好照看下,远山这才走正式的流程请假,不然,以他对女儿的关心,还真有可能突然旷班回国。
不远处吧台的鸟爸背对着两人,背影闷闷不乐。远山朝那边撇了一眼,也不是不能理解对方的感受。
“抱歉,斋藤桑。”他面向飞鸟妈妈再次道歉,“去年亚巡的时候,虽然说了那样一番话,打算逝宵的事情都交由她自己处理,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那孩子,怎么说呢,可能还没习惯和同龄的人交往吧,所以做法可能有点冒失。”
对方却笑着摆手示意不必这么说。
然而这样远山更觉得过意不去了,平心而论,如果换做逝宵遭遇这些,他可不一定会有飞鸟妈妈这样大度宽容的态度,无论对错在谁。
“飞鸟是个好孩子,我虽然接触不多,但还是能看出来的……”
远山不是会解释这些的性格,这番话说的多少有些拖沓。他为人果断,只是,在逝宵的事上却罕见地乱了分寸。
“五更桑,你不必说这些的。”飞鸟妈妈抬手打断他,“我可不是为了告状或者是让你道歉才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的。而且,小逝宵自己也不见得比飞鸟好受。”
她微微起身,为远山斟满清酒。远山道了句谢,将其饮尽,眉宇间的愁容依旧。
“那之后,我也从别的渠道了解团内两人的情况,有段时间过去了,似乎并没有好转,正好五更桑你打电话来,才简单说了。坦白讲,这件事我认为大人插手不一定妥当,只是拖到现在没个收尾也不好。”
远山微微沉默,点头称是。
“单纯是飞鸟和小逝宵还好,但是据我了解这事没这么简单,所以,单靠我一个人真的很难插手。”
飞鸟妈妈看了远山一眼,注意到对方眼中的疑惑,继续解释:“当时电话里不方便,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她顿了下,开口问道,“远山桑你知道叫做西野七濑的成员吗,她和小逝宵关系一直不错。”
远山想到夏巡聚餐那个不小心在桌下踢了他好几下的小姑娘。聚餐结束后的夜间,衣装得体的中年女性拉着女儿的手,站在店外的彩色招牌旁,朝他微微点头示意。那女孩眼睛映着霓虹的彩光,宛如玻璃球般,溢出某种微醺的情感。
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的女儿,五更逝宵。
那时远山就隐隐察觉了一些微妙的东西。只是,就像大部分的父母一样,他以为自己的女儿能够妥善解决好这些的,毕竟,五更从小就有自己的一套待人处事的方法,不需要他多操心。
可现在看来,那孩子太独立了些,以至于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不是向人求救寻求帮助,而是自我消化。要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一个人解决不了的——再坚强的人也不行。
“那个女生我有印象。”远山说道,“她和逝宵……”
他没有说出口,但飞鸟妈妈理解话里未完的意思。
“你知道就好说多了,”她看了眼手机发来的消息,简单回复之后继续说道,“之前电话里也说了,我个人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家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比较好,所以我这边自作主张联系了对方。”
话刚说完,酒馆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位中年女子。
“请问,斋藤桑在吗?”她轻声问道。
“我就是。”
见飞鸟爸爸站起身来,她吓了一跳,一只脚已经退到店外准备随时开溜了,好在飞鸟妈妈站起来招呼,她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是?”远山见对方熟悉的脸,隐隐有些预感。
果然,飞鸟妈妈介绍道:“这是西野桑,西野七濑的妈妈。”
——
下午近六点。
成员们即便待在休息室内,也能听见门外走廊staff来往搬运器材的脚步声,伴着简短而琐碎的交谈,气氛被一分一秒地提升至紧张的峰值。
川后依旧心情不佳,任凭深川白石如何劝慰,只是为难地抿着嘴,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
小飞鸟和北野两人趴在桌子上,看着手机中播放的舞蹈视频。偶尔抬眼越过手机,看向对面捏着手指发呆的西野,睫毛颤动,觉得心中闷闷的。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心情了。
五更正对着墙角做着舞蹈动作,时不时停下来,稍稍移动着双手,看浅薄的影子在墙面上被来回拉扯。
“小宵。”
高山走过来,带着皱着眉头弓腰捂着腹部的生驹。
“怎么了?”
“中午吃得太多了,”生驹面露难色,“闹肚子。”一旁的高山苦笑。
“谁让你吃那么多的。”
“第一次吃红白的便当嘛。”
“之前又不是没吃过,对了,和你抢食的生田呢?我记得她吃的也不少。”
“还在洗手间呢……”
五更叹了口气,“你们别被送去医院就行,第一次上红白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都能搞这一出,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心大还是什么。”
“没事,刚吃了消食片,好很多了。”
“那就行。”
高山视线越过桌子,落在西野的身上,稍一犹豫,走进五更。
“小宵,红白结束后,如果没有团里聚会的话,要我们几个一起吗?”
五更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聚餐啊,开patry。”生驹对这个话题耳朵最灵。
“谁?”
“五驹组的元老级成员啊,还能有谁。”
因为好久没听过这个词了,以至于五更稍微有点晃神。生驹却自顾自地说开了,掰着手指,“创始人我,最初的成员小宵,小实,娜酱,正好之后不会再有事了,都凑到小宵家里。我们去超市买零……食材之类的,小实带上你的桌游,和娜酱先回去,反正有钥匙,就我们四个。”
啊。五更想到。她似乎没能和高山和生驹说起,西野的钥匙已经归还的事情。不,不是归还,五更更想当作是暂寄。
她和西野若即若离,即便是迟钝的生驹也应该早有察觉才是,更别说是高山了。几次的聚会邀请都被五更婉拒,两人多少能感觉到什么。只是,两人越是这样当作无事发生,五更越是怀有负罪感。
亲朋好友的关系,有时既是助力,也是负累。温柔和善解人意,既可以是把人拉出黑暗的光,也可以是打在身上的暗。心中的那点小情绪小纠结,在纯粹的善意和关心面前,不一定会被消融,或许还会被恼羞成怒地扭曲。
温柔并不一定是好事。五更此时才有所察觉。
“好啊。”五更笑着点头,虽然笑容中还有犹疑,但是已经能稍微诚实些地面对自己的真实心情了。
于是,生驹和高山的表情也明亮的许多。
第四百九十七章 家长会 下
老实说,远山对西野妈妈的印象算不上深刻,对方相貌恬静含蓄,笑起来也是略带收敛的。上次的夏巡聚会,远山只与她有过几次点头示意而已,并未交谈。
“五更桑可能不知道,上次聚会后,我们很多家长都交换了联系方式,可能是因为你放倒了醉汉的场景有点吓到大家了,所以……”
所以除了斋藤桑没人过来主动问我要联系方式。远山点点头表示理解。
西野妈妈落座之后,神情显得稍有慌乱,不是心虚,倒像很少参加聚会的那种局促。总之,她与飞鸟妈妈稍微寒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斋藤桑,五更桑,这次的聚会是……”
五更与飞鸟妈妈对视一眼,他对很多事也是一知半解,对方好像知道很多内情的样子。他端起酒杯,并不打算说话,显然是把主动权让给了对方。
见远山神情并无不快,飞鸟妈妈稍微安心,略一沉吟,“西野桑,我就开门见山了,你知道自己女儿和小逝宵的关系吗?”
酒杯中的酒水泛起波澜,远山略一停顿,喝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心也稍稍下沉些。与其说他能听出飞鸟妈妈的言外之意,倒不如说之前就有所预感。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事情变得麻烦起来了。
西野妈妈只觉得三人间的气氛颇为微妙,从来时便忐忑不已,听到这个问题反而松了口气。
“知道啊,”见对面的两人诧异地望过来,她宽心地笑着,“娜娜和小逝宵的事对吧,我去年夏巡的聚会上就有所察觉了。”
“去年……夏巡……”飞鸟妈妈没料想到对方会这么回答,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没了用武之地。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安抚对方一通解释的准备。
一旁的远山也同样诧异,手中的小酒盅都晃了下。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专门和她们谈过了。”西野妈妈解释道,可能是想到了当时五更那副俯首帖耳的乖巧样子,转向远山,“五更桑,你的女儿真的很乖巧懂事,娜娜性子弱了些,能逝宵一起,我很放心。”
远山板着的脸上有些不自然,下意识地点点头。
所以这是钦定了?飞鸟妈妈更是不自在。叫这两位过来是想解决问题的,结果反倒促成了一段良缘?
她赶紧甩了甩脑袋,越发体会到飞鸟所处地位的岌岌可危,不是说她女儿不够主动,实在是名额早就内定了,再怎么努力也都是无用功。
“西野桑……你……你知道了吗?”飞鸟妈妈干巴巴地问。
还没等对方回答,远山低沉着声音问道:“……西野桑你是怎么看这件事的?”
“子女之间的事情而已,不需要太在意吧。”
这倒是和五更桑最开始的看法一样。飞鸟妈妈看了眼低头沉吟的远山想。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西野桑?”
“对啊。”
“可是……她们都是女生啊……”
西野妈妈略有些迷惑地皱着眉头,“你在说什么啊,斋藤桑,这和性别有什么关系?”朋友之间闹矛盾不是经常发生的事吗。
飞鸟妈妈一时语塞。
她还有些不甘心,也搞不懂自己这点不服输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她想听到什么样回答呢,西野妈妈或许会对女儿与小逝宵的这段关系而大加斥责,然后小飞鸟就有些许的喘息之机?
她为自己这一闪即逝的卑鄙念头而羞愧不已。
“……抱歉。”
“怎么……斋藤桑你没理由道歉——”西野妈妈有些慌张。
“不……”飞鸟妈妈稍稍地吐出一口气,“我应该道歉的,”她略带歉意地笑,“感觉我好像爱找老师打小报告的学生一样,抱歉啊,西野桑,把你从大阪约出来。”
“没事的,”西野妈妈说道,“我也是顺路,想着偷偷过来给娜娜一个惊喜。”
飞鸟妈妈点点头面向远山,苦笑,“怪我,之前电话里没有把事情说清楚,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斋藤桑你别这么说。”
“不过,即便西野桑了解实情,可这三个孩子的关系一直僵持着是没错的。”
“她们还没和好吗?”西野妈妈插嘴问道。想到去年自己单独找两人谈话的场景,看样子是彼此谅解了才对,拖到今天,看样子她们对那个ter的位置相当在意啊。
“我和团里的其他成员有联系,特别嘱托让她多在意一下,应该错不了。而且小飞鸟在家的状态也确实有改变,”飞鸟妈妈说道,“这点七濑酱也一样吧。”
“你这么一说——”西野妈妈最先想到反而是女儿在她这个母亲面前时常展露的笑容。
那孩子,不会在逞强吧?
飞鸟妈妈注意到她脸上渐重的担忧之色,心中了然。
此时酒馆的店长已经将电视打开了,红白歌会正在进行中。电视中,熟悉的某歌星深情地唱着老歌,身后的伴舞摇曳生姿。
些许的沉默之后,反而是一直没说话的远山先开了口。
“我打算和逝宵谈谈。”
见两人望向自己,他又补充道,“来之前我就有这个打算,红白结束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工作了,我联系运营那边问过了。”
“我也是这个打算,”飞鸟妈妈倒没说什么劝阻的话,“只是五更桑你最好注意些,团内恋爱的话题,我不知道外界会怎么看,可毫无疑问的,在她们这几个孩子心里分量很重十六七岁的女生心思很敏感的,不太能受得了太激烈的训斥。”
“我倒不是训斥,只是……”远山摇了摇头,“算了,我会注意的。”
“那我这边也在今晚和飞鸟详细说说这个问题——”
“那个,麻烦停一下。”
西野妈妈出声打断,表情稍显茫然,“团内恋爱……是什么?你们在说什么事情啊?”
远山和飞鸟妈妈一脸错愕,纷纷望过来,声音恰好重叠在一起。
“你不知道这个事?”
“呃……我应该知道……吗?”
西野有点打怵,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误会什么了。
第四百九十八章 栖身
红白开始时,乃木坂的成员已经换上了演出服在准备间等待了。大家相互检查着衣着是否规整,这时候反倒有心力彼此笑着打趣。
五单的紫色衣装,也和乃木坂的团队应援色相重合,生驹和五更作为这首歌的ter,既有生驹作为开拓者风格的继承,也包含了从五更开始,乃木坂保持自我的同时,追求改变与挑战的上行。这之后,西野、白石也站上了ter的位置,引领着队伍的强前进。
“娜酱,我和生驹已经和小宵说了。”
借着整理衣服的空挡,高山将休息室内五更答应五驹组之后的聚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西野。
“小宵她答应了?”
“嗯。”
“没有勉强吗?”
高山笑着将西野左肩淡紫色纱布装饰的花展开,“才没有勉强呢,小宵应该一直想要和娜酱和好的,只是她的性格……该说瞻前顾后还是什么,明明并不是那么复杂的事情。”
确实不是多复杂的事,西野想,而且小宵也只会在自己真正在意的人面前才会优柔寡断。
她应该见好就收吗。
五更确实是喜欢她的,这点是不需要考验的,西野也确实没想过要考验五更。之所以单方面的分手,一是想拉开距离,一直以来她们两个的相处都在极近的距离,无论是在这段关系的确定前还是确定后,大概,她们两人都没考虑过除对方以外的任何一个。
直到情敌的出现。中元直接促成了五更和西野对彼此关系的认同,而小飞鸟更是让西野对这段感情的纯粹性产生怀疑。
西野一直以来都是个有点自卑的孩子。参加偶像的甄选,当然也有憧憬的要素,可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对自己的不自信。想要确认自己的存在,想要尝试改变一直以来的消极想法,所以才会鼓足勇气,来到东京。
为什么会对自己最喜欢的五更说出分手的那句话呢,应该也是因为不自信吧。
五更的身边总是不缺可爱的孩子,被同伴喜欢,被后辈敬仰,这样的五更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呢,难道只是因为最开始和自己分到了同一个宿舍吗?还是因为自己是第一个明确地表明自己心意的?
如果……
如果那时,和五更被分到同一个宿舍的是中元,如果,情人节偷偷地亲吻五更嘴唇的是小飞鸟,如果……
西野缓缓攥紧了手指。
那个时候,自己可能只是远远站着,望向五更的落选者一员了吧。
她不想这样,混杂了太多可能性的选择,自己也只是其中一个。与其抱着自卑的念头一直这样不自信地怀疑下去,不如把选择权递交给五更。
西野的视线越过高山的肩膀,落在被生驹按着肩膀转来转去检查裙摆的五更身上。
“小实你应该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吧?”她喃喃,好似自语一般。
高山手上的动作稍稍一滞,却还是没头没脑地笑,“娜酱你说什么?”
“之前说过的事,关于我和小宵的表白,即便一直没听到后续,也该有些猜测吧。”望着眼前,笑容略带僵硬的高山,西野自顾自地笑起来:“嘿嘿嘿,我就是喜欢小实这点,和小宵完全不同种类的温柔。”
“娜酱……”高山稍稍地屏住呼吸,因为此刻,自己的手已经被面前的女生轻轻握住,不大的力度,却让高山有些无措。
“谢谢你,小实。”西野轻声说,“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安慰我。”
那双仿佛在人心底私语的眼睛,让高山难以平静地直视,所以她略有些慌张地移开了视线。
“如果,最初是小实和我一起的话,现在一切都可能不一样吧……”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却一瞬间让高山心跳失速,她甚至没能理解其中的深意,而身体却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正当她下意识地想要回握西野手的时候,那份悸动已经伴着手上触感的抽离而消失了。
“好了,马上该上场了,我们都加油吧。”西野笑着离开。
高山有些患得患失。
那只被西野握着的手,似乎在对方放手的刹那,有什么东西随之而去。她想要寻回,却迈不动双脚,只能怔怔地留在原地发呆。
一直都是这样,她已经听了太多的谢谢。
失神间,腰间被轻轻地触碰。她此刻正站在清晨落寞而空旷的街道,一只斑点小鹿歪着脑袋看她。
高山稍有犹豫,把手伸过去,那小鹿也不害怕,顺从地闭上眼睛,脑袋蹭着她的手心。
一刻温情过后,小鹿稍稍退开,扬了扬脑袋,转身欢快地朝街道的远处跑去。
那小鹿跳跃着离开的样子,与西野的背影渐渐重合。
也是啊……
高山释然地笑,也像是无可奈何地叹气。
它(她)早已经有了栖身之所,并不属于自己这里。
第四百九十九章 前方
手上的疤痕已经消减很多,如果不仔细去看便不会注意。
四单握手会,与其说五更挺身而出是为了保护若月,倒更像是她在为自己而战。和软弱的自己诀别。
在之前的舞台剧上,她在与万理华的比拼中感受到挫败,自那以后便耿耿于怀。
五更一直以来都相当自我,她是那种很难被外界影响到的,自我强度非常之高的人。倔强,一根筋,十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加入乃木坂后,有西野陪在身边,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她封闭的心也逐渐被打开,才有了容纳更多美好事物的空间。
那个握手会上,她似乎听见自己从那个封闭自我的小壳中破碎而出的声音。
此后,她对成员之间羁绊越发敏感,自己的行动和话语像是吞吐着的一道道细线,细线交织成看不见的大网,与她有过交集的人都在其中,越发紧密。
可人际网络有时候既可以是一个人的助力,也可以是一个人的负累。哪里有皆大欢喜的结局,不过都是释然之后的洒脱罢了。
喜欢你的话五更说了好多遍,可西野要的不是口头上的承诺。而是誓约。
戴上戒指,相互起誓。
五更以前一直觉得结婚的仪式实在繁琐,毫无必要。两个人的恋情只要彼此心知就可以了,现在看来,戒指和誓言为的不只是以后的生活中能共同分享幸福,还有提前定下分开时要相互承担的痛苦。
五更和西野的亲密接触最多停留在亲嘴也就是这个原因。她在喜欢着西野的同时,也下意识地害怕彼此陷得太深。
“生驹……我是胆小鬼吗?”
她此刻正帮助生驹整理着衣襟,视线正好落到手背的伤痕上,想到了很多,下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她有时候也埋怨自己的别扭的性格,究竟是受了谁的影响呢。
“说出这种话,真不像小宵啊。都快上场了说什么丧气话呢。”生驹笑道。她还以为五更是临阵怯场。
“也是啊……”五更也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你当我没说吧。”
生驹笑了笑,沉默了片刻。
“我觉得庆幸……”
“什么?”
“我觉得庆幸,当时有鼓起勇气和小宵搭话。我认为这是我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了。”生驹抬起头,目视着五更,眼中似乎闪烁着什么东西。这和她一贯野孩子的风格很是不搭,甚至营造了一种冲击感,让五更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回应。
“之前一直没有说,小宵,由你来担任五单的ter我真的非常高兴,真的。小宵的舞姿歌声还有笑容,一直以来鼓舞了很多人,包括我,所以,你要挺起胸膛来才是。ter。”
真的是很罕见,五更能在生驹口中听到除了插科打诨各种段子之外的真心话。
所以,她足足愣了有四五秒钟,直到生驹表情都有点僵硬,传达出“呃……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难道我又搞砸了?”的气氛时,她才笑出声来。
“哈哈,没想到我也有被生驹安慰的一天。”
“小宵你什么意思啊,我也很善解人意的。”
“是是是,所以,谢谢你了。”她忍俊不禁,拍了拍生驹的肩膀,“帮了大忙了。”
生驹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五更正要再说些什么,此刻已经有staff敲门,宣告乃木坂到上场前的等候区等待指令。一群人怀揣着热血与激动跟在staff身后。
“生驹,各种意义上抱歉了。”
五更走在生驹的左侧,小声说道。
“嗯?你在说什么啊?”
“也没什么。”五更虽然愁容依旧,但面色已经好上不少。她此刻稍稍地吐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之后我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你和小实听的,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所以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
休息室内,其他人都出去了,川后才在深川等人的陪同下走出门。
“阳菜酱,有什么烦恼演出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商量吧,总会解决的。”走廊上,桥本特意落在后面,找机会和川后说话。
可川后却揉了揉通红的眼眶,抬眼看她,轻轻摇头,“没办法解决的……”
“到底怎么了?”桥本心中稍有触动,凑得近些,小声问话。
川后看了看身前的深川,时不时还能看到对方投过来的关切视线。
她稍慢了几步,扯着桥本的裙角,“娜娜敏你和麦麦关系那么好,所以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什么?”
“……麦麦要毕业的事。”
又来了。她想。
地铁进站时的呼啸与钢铁间撞击磨合的轰鸣,在周遭一瞬间沸腾般的杂音声中,像刺破土壤顽强生长的种子一般,长出嫩芽扎根土壤。
每当她心慌意乱时总是会掉进这个场景中,深川的吻,带给她最据破坏力的瞬间,却不是在当场,而是事后一遍遍的脑内回放,宛如回音一般,每次回想都带起更庞大的力量锲而不舍地冲击着她高筑加厚的城防。
事到如今,桥本甚至都分不出,一直没放弃的究竟是深川还是她自己。
她口干舌燥,挤出干巴巴的笑容,“……先别想这些了,阳菜酱,马上就上场了。毕业的事,说不定是玩笑或者整蛊呢。”
川后迟疑地点点头。
玩笑?桥本自己明白,她有多希望这一切都是个玩笑,可从乃木坂站的那个吻开始,地铁已经驶向了她们看不见未来的前方了。
第五百章 希望
或许是错觉。
当飞鸟妈妈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之时,店里静的出奇。
是那种让人心慌的静,如同默剧一般,能够感受到画面的喧闹,却唯独声音离场缺席。听觉和视觉总是微妙地错开,呈现一种无言的揪心感。
西野妈妈想到了初期几乎每晚都和自己打电话的女儿,通话中总是时不时谈到同宿舍的五更,情绪是雀跃欢喜的,自己那时还很安心,心想她终于找到能交心的朋友了。
所以,当她误会女儿与五更闹矛盾之时,心中有的只是惋惜,做妈妈的她清楚地明白,七濑能在乃木坂安稳地呆下去,很大程度是依托于五更的存在。所以,她很乐意与女儿交流,哪怕作为倾听者的一方,也在脑海中勾勒了关于五更逝宵的大致印象。第一次见面时,虽然和想象的有些差别,比如身高之类的,对方并不像女儿说的那样娇小,或者说没那么夸张,不过,确实是一个好孩子。
她……
西野妈妈她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咚的一声,似乎是什么磕在桌面的声音。
飞鸟爸爸坐在吧台,左手扶着脑袋,右手点着桌面,示意店长将面前的空杯满上。
“剩的可不多了。”店长说着,又帮他倒上半杯。
“又不是不给你钱。”飞鸟爸爸嘟囔着,再次一饮而尽。
西野妈妈这时才回过神。
面前的远山和飞鸟妈妈都没说话,似乎是等着她开口的第一句,表明对整件事的态度,她们好做出相应的反应。
西野妈妈想要说话却又有些口干舌燥。视线落在面前的小酒盅上,“这个……”
“请,这就是给你倒的。”
“……谢谢。”
一口饮进之后,脸色微微泛红。她其实不常喝酒的,一年也没有两三次的机会,这是今年以来的第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想不到会是伴着对为人父母者如此辛辣的话题入口。
原来如此。
她有些了然。以往女儿的种种言行在这个恋情的大背景下,变得生动而鲜活。对工作很是热衷,也开始努力地表现自己,变得坚强勇敢,似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开朗起来。这一切不是为了支持自己的饭,而是为了自己在意的某个人。
因为女儿一直未曾和自己说过这些,西野妈妈此刻竟生出了几分遭受背叛的挫败感。
“我……”西野妈妈开口道,她顿了很久才接上后面一句,“我恐怕很难支持她们。”短短的一句话,用掉了她用那一杯酒交换来的大半力气。
飞鸟妈妈却准确捕捉到了另一层含义。
原来并不反对啊……
“当然也不是不反对的意思。”
飞鸟妈妈还以为对方窥视了自己的小心思,一时间有些慌乱地缩了下放在桌面的手。远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好在西野妈妈只是略失神地低头望着已经空了的小酒盅,“我有些难以整理现在的想法,不好意思两位,我这次到东京来,是想给娜娜一个惊喜的,那孩子最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没精神,我以为是因为年关将近思乡情切,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一回事。”
“哈哈,”她略带自嘲地笑,“我……我好像又会错意了。”
可能是猝不及防接收到关于女儿的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西野妈妈明显情绪失落。
飞鸟妈妈突然羞愧起来,“西野桑,这不是你的——”
“我很难支持那孩子的恋情,”西野妈妈重申道,这次她吸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也无法说服自己不反对那样的……那样的行为。”她双手手指捏在一起,显示出挣扎而纠结的思绪。
“……”
对面的两人沉默着,显然听出了语气中蕴藏的转折意味。
果不其然。
“但是,我没办法训斥那孩子。因为,它或许不合时宜,但绝对算不上是一件错误的事,你说对吧,五更桑,斋藤桑。”西野妈妈抬起头,无奈笑着望向两人。
在座的三人,不,四人,显然都是如此认为的。不然早就在察觉事态的一开始就竖上“前方危险,此处禁行”的路牌标志了。
就像不能涉水,不能玩火一样,前者险在深浅难测,后者容易引火烧身。
可西野妈妈明显要比远山和飞鸟妈妈更有魄力,犹豫归犹豫,却并不妨碍顺从自己的心意。
“不过我会和那孩子表明自己的态度。”
“那西野桑你的态度是……”
“反对,不支持。”
对方说的如此言简意赅,倒让飞鸟妈妈错愕。她还以为对方会更举棋不定些的。自己得知小飞鸟的心思时,也意乱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的。
西野家这对母女,确实有某种共同的意志,像是退潮时才得见的礁石一般,平时日能看到的,只是海潮舒展时的温和与包容而已。
也难怪小飞鸟这种张牙舞爪的小鸟雀争不过七濑酱。她想。
“话虽这么说,”礁石再次被潮水覆盖,西野妈妈的表情变得温顺许多,为难地抿着嘴唇,“……我能做的也只有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娜娜本人想怎么办,那孩子,别看外表柔柔弱弱的,骨子里一直很倔,认定的事,恐怕很难回头。”
可能是飞鸟妈妈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对方说这番话的时候总有意无意地瞥向远山,意有所指。
“不过分手的决定是七濑酱自己做的,可能她早已经有所决断了吧。”飞鸟妈妈插话道。
“也可能是有什么隐情。”
“小女生哪有这这么多弯弯绕绕,或许真的是看开了呢。”
西野妈妈下意识地想反驳,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她本就不是喜欢去争执什么的性格,和飞鸟妈妈一来一回这两句已经算不可思议了。再说,真像对方所说的那样,自家女儿放弃了,应该正随她的心意才是。怎么心中却像是憋着一口气呢。
飞鸟妈妈也是,联系自己过来,告诉自己这些,也是好心,怎么中途开始好像隐隐地散发着敌意呢。
西野妈妈微微摇头,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
“开始了,乃木坂的演出。”
店长的突然出声,将店内四人的目光纷纷引向悬挂的电视上。
主持人简单介绍了乃木坂的组合信息后,快步离场。此刻镜头切到舞台上乃木坂成员的开场动作上,伴随着前奏的钢琴声,镜头缓缓推进。
酒馆内的四人从开始的第一幕就下意识地在成员身上游走,找寻自己女儿的身影。
位居首位的五更略低着头,依次左右展开双臂,再交叠合拢。
字幕打出曲目名:《你的名字叫做希望》。
第五百零一章 见面
“第一次注意到你的存在
是在去年6月
我换上夏装的时候
你无视那颗滚过去的球
静静看着这边等着
直到我捡起球
被大家叫作透明人的我
你却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
——
红白会场内,乃木坂的演出还在继续。不知是不是错觉,台下的今野看着总觉得这群孩子如同完成品一样,有种奇妙的完整感。五更,西野,白石,深川,桥本,等等。他的视线一一扫过所有的成员,总是会想到组合初结成,在后台对着她们训话的场景。
“这样啊,毕业的事既然确定了,那之后的布置就可以提前准备了。”
听了南乡的汇报之后,今野露出稍有些惋惜的表情,很快又收敛起来,“深川的毕业倒是提醒了我,我已经和上面打了招呼,专门设立一个机构负责回签毕业成员,特别是选拔常驻的几个,能继续合作下去,总比从外面招些人重新培养要方便。”
说完他便不再开口,望着台上,怔怔出神。
“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吧,今野桑。”一旁的南乡看着舞台上跳舞的女生说道。
“这才到哪。”今野摇了摇头,“刚开始而已,你以为ankb红白都出场过多少次了。”
南乡点点头,刚要说些附和的话,视线一凛,嘴边的话换了内容。
“今野桑,那边是北川桑吧?”
今野看过去,果然,北川站在前方右侧的通道处,默默地看着台上,距离太远,今野看不清表情。
“北川桑来这边做什么,欅版那边明年出道单,现在应该正是忙的时候吧。”
“有浅野在那边,轮不到北川桑操心才是,”今野说道,然后微微停顿,动身走过去,“你留在这,我过去打个招呼。”
“是。”
——
两三天前,北川才从浅野那拿到关于文春偷拍五更的一系列照片。
“北川桑你应该不是因为这点小事才对这个五更逝宵多方照顾吧,”电话里,浅野开了个玩笑,“来源我也查清楚了,文春的狗仔,本来是跟拍另一个成员白石的,刚好撞见几人在富士急聚会。您放心,这些就是全部,没有其他的备份了。”
“……”
“北川桑?哈哈,也不至于吃惊得说不出来话吧,您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也不是,”北川捏着手机,看着照片里五更生动的表情,语气稍有些复杂,“只是有点羡慕而已……”
——
“北川桑。”
北川回过头,“今野,你也在啊。”
“这样的场合我不在才比较奇怪吧。”
“也是。”
“北川桑您呢,我以为您对这个不会很感兴趣才对。”今野问道。他听到过传言,北川很少参加聚会现场之类人多的地方,还以为对方讨厌这类应酬。
“感兴趣过来看看而已。”
今野顿了下,装作闲聊一般开口:
“北川桑,深川这边好像接到了好几家艺能公司的邀请……”
这事不算是秘密,经纪人也没瞒着今野等人,私下也和几个公司的负责人加了面。知道深川毕业消息的,寥寥几人而已,有这个关系的,除了北川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你别怪我多事,我也没有挖墙脚的意思,”北川笑道,“运营有意向的话也完全可以回签,选择权还是在深川那里。”
“这个我当然知道。”
之后两人便静静望着台上,没再多说话,直到这一曲结束,成员接连下台之后,北川才主动开口道:
“这首歌不错。”
今野明显愣了下,以为北川是在客套,就听见对方继续道:“今野桑,之后可能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
演出结束后,成员陆陆续续回到休息室。桥本几次欲言又止想要拦住深川问个明白,可是周遭成员如释重负后,反而激动起来的情绪,让她难以找到搭话的时机,只好默默地注视的深川的身影,脑袋里乱作一团。
乃木坂的红白出场本来就属于中段偏后的位置,回到休息室,彼此三五做团交流心情,时间很快过去。伴随着新年的临近,大家围成一个圈”四三二一“地倒计时,辞旧迎新相互祝贺。
“逝宵酱不去神社新年祭拜吗?会遭天谴的。”这样的话从玛雅嘴里说出来,好像没什么可信度。
“应该吧。”五更也不确定,毕竟之前的自己总觉得新年祭拜可有可无,进团的第一年就没去。
“一起嘛,娜酱也去吧,还有生驹小实,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五更看向和高山能条在一起的西野,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玛雅是和中田她们一起去吧。”
“大概吧,去年就是一起的。”
提到同为ud组的伙伴,玛雅话多了不少,明明是偶然间的搭话,五更却隐隐地有些难以脱身,只好傻笑着附和。
“静一下。”
这时,今野带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招呼成员聚过来,五更这才得救。
“今野桑,北川桑。”成员纷纷点头问好。
之前北川曾带着欅版的成员专门来到乃木坂的练习室打招呼问好,所以对成员来说,他也不算陌生。大家不了解内情,只把北川和今野放在同一高度上,都是运营的大人物。
今野简单鼓励下成员后,看向北川,见对方微微点头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只是视线落在不明所以的五更身上。
今野开口道:“五更,你——”
“五更,你出来下。”
捏着手机进门的南乡此刻进门,直接点了五更的名字。见今野和北川都在场,才颔首问好。
“怎么了?”今野问道。
“今野桑,五更的父亲过来了,说想和女儿见一面。”
北川挑了挑眉,有些感兴趣的样子。
“我爸来了?”五更从成员中走出来,略有些诧异,“他也没和我说要来啊,他现在在哪?”
“就在楼下,”南乡说道,“楼下大厅的待客区。”
第五百零二章 问题
日本东京涩谷区的nhk会馆一楼大厅,不时有staff搬运着器材进出,神色都是匆匆。远山坐在待客区的沙发上,面容冷硬,后背绷得笔直。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他是自己打车过来的,西野妈妈和飞鸟妈妈已经先回去了。
远山作为相关者被带进来有好几分钟了,虽然坐的板正,心里却稍有些局促。倒不是因为头一次来这样的场合。
远山不追星,对娱乐圈艺能界的事情也知之甚少,不多的了解也是围绕着女儿的一些新闻或是从飞鸟妈妈那得知的消息。对,这次也是,如果不是飞鸟妈妈自己很难知道这些事情。
五更的犹疑不决,她的摇摆,像是处在吊桥中央的进退维艰。
远山曾和五更说过,希望她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考虑未来,怀抱着自我的正确,只要活在当下就可以了。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女儿的退路,所以才会不懈怠地认真工作,被调到国外也毫无怨言。
只是——
“爸,你怎么来了,也不说声。”
迎面走过来的五更还穿着电视上看到的打歌服,外面裹着臃肿的深蓝色羽绒服,左胸处印着乃木坂的三角标志。
“没……突然想来见见你。”远山不自然地站起身。
“那也提前打个电话啊,去我住的地方等也行,钥匙不是给过你吗。”
“……我忘了。”
“这怎么会忘了啊,”五更笑道,“爸你过来一趟也不容易吧,请假什么的。”
远山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来之前他有在心里打好腹稿的,只是,见到了女儿的脸,便什么都说不出口了。一时间倒显得有些窘迫。
“爸,你怎么了啊?”五更好笑地盯着父亲的脸看。印象中很少见到他这个样子。
“逝宵,”远山抬手放在五更的头上,“你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吧。”
“爸你发现了?”五更略有些惊喜,“去年都快有一米五四了,现在应该有一米五六左右吧。不过维基百科上的身高还没改,一直是一米五。”
“这段时间在东京生活的怎么样,乃木坂的工作还顺心吗?”
五更脸上欢喜的表情微微一滞,略小心地抬头看着父亲,“挺好的,爸,你问这个做什么?”
“演出结束了吧。”
“嗯,早结束了。歌会的直播也结束了,之后就是一起出去庆祝而已。”
远山点了点头,“……陪我出去转转吧。”
五更心中稍有些慌张,父亲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开门见山地挑明,明显是顾虑到自己的心情。她稍有些沉重地点头,提起一口气笑道,“好啊。”
——
一通勉励并通知了待会聚餐的地点后,两人从休息室走出来,今野首先开口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啊,北川桑。我也没想到五更的爸爸今天会过来。要不之后的聚餐您也一起过来吧。”
在北川表达想要和五更单独说一些事情的时候,今野心中就十分怀疑,这两人不像以往有过交集的样子,只能猜测或许是有栖川那边的关系。
北川摆摆手示意今野不必介意,“对了,五更的父亲你见过没有,给你什么感觉?”
“嗯……很正经的一个人吧,体育系的体格,之前好像练过柔道,坐姿站姿都十分端正。”
听了这几句的介绍,北川有四五秒没说话。伴随着沉默的空气,两人快走到走廊的下一个转角时,北川才问道:“今野你和你父母关系怎么样?”
面对这样突然的问题,今野的回答也十分仓促简短:“呃,还不错吧。”或许是觉得这个回答太敷衍,于是又加上了一句,“我父母性格比较死板,从小对我要求都很严格,但偶尔也会和我谈心,及时给我帮助。这点我很感激。北川桑呢。”
“关于这点啊,”北川神秘地笑着,“我们完全不一样。倒不是说父母不一样,而是感受。坦白说,他们对我很好,完全尽到了为人父母的责任。可是,每次站在两人面前,我却总感觉到一种疏离感,身体上残留着亲近的本能,心里却一直认为他们更像是陌生人。”
今野奇怪地看了北川一眼,印象中,这个人从没有过与父母不和的传闻,只是听北川这么说,他们的家庭状况应该也不会简单。今野只是礼貌地感叹了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路过走廊的窗口时,北川向下张望了下,正好看到一个体格健壮的中年男子带着五更在会馆外的一处空地走动。北川停下脚步,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北川桑?”
今野多走了几步,停在稍远的地方回头看他。
“不好意思,今野,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北川笑道,“突然想起公司那边还有事情没做。”
今野同样望向窗外,只是从他的角度看去,五更和她父亲刚好被墙壁遮掩,能看到的不过是进出会馆大门的staff而已。
“……您请便。”
——
东京的十二月末,正是气温寒冷的时期。
出了会馆,五更将羽绒服裹得更严实些。都说大都市的年轻女孩更抗冻,在东京生活了好几年,五更好像还没习得关于寒冷抗性的技能,好在她也不在意穿得臃肿。
衣品超好的西野和寺田估计很难理解五更颇为实用的想法。五更也很难理解自己。
她喜欢更随性的搭配,不喜欢穿裙子,买衣服更是不挑不拣,只注重基本的功能性。所以西野常常说她“都是偶像了,总要注意些的”。
渐渐的,五更逐渐意识到,自己生活在两个世界,自我的世界,与外人在一起的世界。
内与外,里与表。
很多时候,作为偶像的她会被外部的评价和期待裹挟着,做着言不由衷的选择。越是具有重量的身份就越是会被各种各样的外力牵制。
顺应别人的期待是一件很艰难的事,要做到这些,难免要抹杀掉一部分别扭不甘心的自己。
远山走在五更的前面,一言不发,直到距离会馆门口几十米远才停下脚步。五更也顺势停下。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远山盯着稍远的地方,沉吟着该如何和女儿诉说心中的担忧。他不善言辞的,平日里也少有这种和女儿单独交流的机会,此刻倒有些怯场。自然这些是不会表露在脸上的。
“逝宵,你……你弟弟在东京没闹出什么事吧?”
“没有,他还算老实,只是跟上课业比较费劲而已。”
“那你呢,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吗?”
“……没有。”
“这样啊。”远山点了点头,对话便断在这里。
最终还是五更耐不住这段沉默的煎熬,率先开了口:“爸,有事您就说好了。”
她用力地拽着袖口,越发感觉到从远山那边传来的凝重与谨慎。连向来直白的父亲都是这个态度,五更逐渐慌张起来,却还强行保持着镇定。
是那件事吗?她想。她也没指望能瞒多久,毕竟连飞鸟父母都牵扯进来了。可当着父亲的面,五更还是不知该以何种心态应对。
“也是啊……”远山叹了口气。
“逝宵,你和团里的那个叫西野七濑的成员关系怎么样?”
果然……
“爸您直接问就可以了,”五更吸了一口气,“想知道什么?”
在这里继续隐瞒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事到如今,来自父亲的责骂以及训斥可能还会让她心里好受些。
远山的性格实在是不擅长拐弯抹角的问询,他自己也知道,便抛开乱七八糟的顾虑,打算开门见山。
“那我就直接问了。”
五更顿时提起一颗心来。
远山转过身子面向她,神情严肃而认真。
“逝宵,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西野……你们做了没有?”
第五百零三章 谈话
“做了……什么?”
面对女儿的纯真疑问,远山沉默了下,半晌才接着问道:
“我问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五更此刻才接收到父亲“做了吗”的真正含义,红着脸支吾了半天,才给出了“只到接吻”的回答。此刻她倒是有些庆幸,好在自己没有随着和西野的关系继续深入发展,不然像今天秘密暴漏,她还真不好实话实说。
可同时,心里的某个地方也在隐隐作痛,似乎在苛责着自己,顺着西野的心意,两人也不会闹到今天这种程度。
听到五更的回答远山也说不上轻松。
“爸,是飞鸟妈妈告诉你的吗?”
“对,不过这件事早就知道。”
“什么时候?”
“去年夏巡聚餐的时候。”
远山没有隐瞒的意思。他是希望两人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可这件事本身就十分敏感,他很难找到合适的角度切入。
“那个时候,我和飞鸟妈妈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远山说道,他不想女儿误会自己。
“逝宵,你真的喜欢她吗?”远山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但远山想亲口听见五更承认自己的心意,不是借由第三人之口,也不是靠自己观察猜测得到的信息。
会馆外的冷风阵阵,远山看向一直低头的五更,等待着她的答案。
五更缩进羽绒服内的手暗自攥紧,脑海中闪过澳门沙滩上,西野抿着嘴唇,羞怯却又期待地望着自己的面容。
——小宵,你……喜欢我吗?
“……喜欢。”
非常喜欢。喜欢到在西野说出分手瞬间的时候,仿佛感受了到了灵魂被撕扯一般的疼痛。不是因为分手本身,而是,她竟然让自己如此喜欢的女孩主动提出了分手。
她变扭且自我的喜欢似乎成了让西野陷入煎熬状态的一种负累。
五更沉默不语。寒风中的身影,在大衣的裹挟下才具备了一点点的厚度。
远山是第一次见到女儿这样失落到自我怀疑的样子。
“飞鸟呢?”
“飞鸟?”五更诧异,远山为何会在这里提到她。
远山张了张嘴,“斋藤桑和我说了,飞鸟这段时间很低落……你不是拒绝了她吗?”
“这个我也觉得很抱歉……一直没好意思和飞鸟妈妈当面说。”
见五更这个样子,远山不知该说些什么,原本就不多的气力更是消散大半。
“逝宵你……”他摇了摇头,打算换个角度,“你不喜欢飞鸟吗?”
五更被远山跳脱的问题问得一愣,“爸,你在说什么啊?”
坦白说,远山并不支持这段恋情,他只是支持五更而已。
他和西野没见过几次面,也没好好聊过天,反倒是因为飞鸟妈妈这层关系在,他对小飞鸟的好感是要远远大过西野的。只是,远山之前并没有动摇五更心中那个衡量谁更重要的天秤的打算。
现在的关系远山自认为梳理的很清楚,西野甩了五更,五更又甩了小飞鸟。细节可能有所出入,结果大差不差。
作为这三个人当中最垫底也是最弱小的存在,小飞鸟天然的在旁观者的视角下带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同情分。
远山摇了摇头,他是来了解情况的,怎么当了斋藤妈妈的说客了。
他重新组织要说的话。
“逝宵,我都很少过问家里的事情,小禾性子活泼,常常闯祸,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你带着他。你从小就很有想法,待人处事也十分成熟,即便想要教育你,我也不知道该从何入手,所以,就很少过问你的事情,可这并不是因为我不关心你。”
“这个我知道。”
“这次的事也是,我想着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以前都是交由你自己去处理的,现在再来管东管西也挺不合适,于是察觉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
“爸,你太看得起我了,”五更苦笑,“我没那么坚强的,以前的从容也只是装的。”
“逝宵,没人会坚强到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远山说道,“就算是铁人也会上锈的。”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五更用力地缩着脑袋。
“你只是被困住了而已,”远山说,“被很多东西。”
“还记得我上次和你说你妈妈的事吧?”
五更点点头。
远山上前几步,抬手将五更被风吹散的头发拨正。他觉得不可思议,她偶尔会在女儿身上看到妻子的影子,明明两人的性格差别这么大。他觉得好笑,五更是他和妻子的孩子,在远山眼中,更是她妻子生命的延续。女儿再怎么像母亲都不为过。
至于五更禾,说来远山觉得十分对不起这个儿子。在妻子生完他病重的那段日子,远山确实有些后悔,没要第二个就好了。这是人之常情,现在他已经看开了。
“我很少说你和小禾妈妈的事,家里没有照片,佛坛上放着的都是她病重时最喜欢的小玩意儿,剑玉羽子板之类的。”
“妈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五更问道。其实她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只是顾虑远山的心情,没有开口而已。
她父亲长得人高马大的,身材也十分魁梧,虽然性格过于正经,远不到受欢迎的程度,但其实有过很多机会可以再婚的。他单身至今,相必还眷恋着五更早逝的母亲。
“你妈妈她性格就像小孩子一样,喜欢什么就要什么,自我主义,也喜欢耍小脾气,对于一些人情世故的东西,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不想懂,总是闷头闷脑地撞上去。”说到这,他笑了下,“以前我和她参加祭典,有个木塞枪的小摊子,你妈妈一枪击中两个特等奖,摊主让她挑一个,她却傻傻地问‘为什么不能两个都选呢’。”
远山模仿妻子的声音并不像,可五更还是笑了下。似乎能感受到她妈妈那种有点不甘的小贪心。
“当时摊主刚出摊没多久,特等奖都被她拿了去,恐怕也吸引不到多少游客了,于是我上前调停,最后换了个一等奖的玩偶。”
五更大概能够想象,摊主正和母亲耍滑头,旁边突然窜出来个一米八几虎背熊腰的远山,想必对方当时的笑容一定笑得十分讨好和牵强。
见五更总算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远山稍一停顿,话锋一转,“你妈当时病重躺在医院的时候,我根本没有多少实感,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我才慌了起来。公司请了长假,每天就陪着她,哪也不去。你应该有印象才是,那段时间,一直是逝宵你和邻居帮忙照顾小禾,我根本没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其实五更的印象并不深刻,能够回忆起一些。她当时一定是见过母亲的脸才是,可却是模糊的,只有那种温暖的,被抱在怀里的舒适感与安心感残留了下来。
“所以,你妈走的时候,我也被困住了。”远山说,“人的感受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明明腿长在自己身上,想去哪都可以,可我却始终感觉自己哪都去不了。你妈妈离开后,我就像是被抽走了七情六欲一样,变成了机器人,无论在公司还是家里,无论是在工作还是在电视前,无论做什么事情总觉得差那么点意思。”
“那爸你是怎么走出来的呢?”五更问道。
远山盯着五更稚嫩的脸,突然有些羡慕。他笑着说:“走不出出来的,现在也是。”
“失去的东西就已经是过去时了,再怎么眷恋不舍也是没用的。逝宵,等你再大些应该就会明白了,一定岁数之后,人生就是一个不断剥落的过程,有时落的大一点,会疼好一阵子,有时落得小一点,只会难受一小会。到最后,只剩下你自己赤手空拳地面对这个世界,就像你来时一样。你妈妈只是早些经历完了这些而已。”
第五百零四章 不对
失去的东西就已经是过去时了。 在远山的这句话中,五更感受到了某种无情的平等。 她并不认同父亲的话。 五更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剥落般的疼痛,毫无疑问的,西野对她来说不是“只会难受一小会”的存在。 “爸,妈已经走了十几年,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再找呢?” 这话由她这个为人子女的问出口,可能会有点直白,但远山并没有在意这个。 “失去的东西确实不会再回来,但这也不是通用于所有的情况吧。”不知为何,听了远山的那番话,五更稍微有点生气。她很明白,这份情绪并不是为自己而发,而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男人,她的父亲,五更远山。 “我和小禾都知道,爸你一直还记得妈妈,一直没忘过,家里虽然没有妈妈的照片,但在你的心里,妈妈恐怕一直还留在那个家里吧。” “……” “爸你一直没有再找,我和小禾都以为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或者你还惦念着妈妈,没能走出来。可现实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吧。疼痛确实让人难受,可有时也让人释然。不是爸你被困住了,而是你让自己被困住了。” 连五更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可能是感觉到了违和吧。远山很少会谈到妻子的事情,这实在不像是已经释怀的人所展现的态度。 五更参加乃木坂上京之后,小禾也来到东京读书,那个北海道的家变得只剩下远山一人,于是他干脆同意了公司外派的要求,跑到了隔海的中国工作。 或许远山并不像五更和小禾想的那样,魁梧坚强,他只是和五更一样,非常善于逞强而已。 五更看着父亲没什么变化的脸色,却从中察觉到了某种冰川消融般的生动。 “爸,其实你一直觉得妈妈的病逝,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吧?” —— 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 桥本当初选择独自一人上京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很少和同伴说起自己独自一人在东京求学时的艰难,在节目上更是回避着提及这些。感觉说出来就像是消费自己的苦难一样。她不想把自己包装的好像有多悲惨一样,过去的种种,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否定那些选择就像是在否定自己一样。 她讨厌这样。 只是,总有些人例外。 “娜娜敏。” 今野南乡以及一众STAFF离开休息室后,深川来到桥本身边。有意无意地朝坐在角落的川后那边看。 “上台的时候,娜娜敏你和阳菜酱落在后面对吧,她有和你说些什么吗?” ——娜娜敏早就知道了吗……麦麦要毕业的事。 “……没什么。” “这样啊,”深川顿了下,接着笑道,“那应该是红白出场紧张地过了头吧,阳菜酱性子比较直,偶尔会过分地逼迫自己。” 桥本盯着深川的侧脸,抿着嘴唇没有接话。 你也是吗,麦麦,过于逼迫自己,然后仓促地做出不随本心的决定。 桥本想要如此质问她,可说出这番话的自己是处在什么样的立场上呢。她回避了深川的示爱,现在还有资格对她的人生规划指手画脚吗? 桥本首次感觉到,以朋友的身份,她可以为深川做很多事;但同样的,她也无法做很多事。 在深川的身边,桥本总是会松懈自己设下的防备。如果是在这个人身边的话,偶尔打个盹也没关系吧。她经常这么想。 只是,这样的深川也有超乎桥本意料之外的选择,无论是告白还是毕业,都让桥本感受到一种世界颠覆的动荡。 “麦麦。”桥本突然开口。 “怎么了?” “我……你送我的闹钟,我还在用。”她只说了这个。 深川一愣,接着笑道,“太好了,那以后也要用哦。” 桥本突然有些后悔,一想到不久的将来,深川要从她的身边离开。 “……我去问问STAFF什么时候离开。” 她迅速地转过身,大步地往外走,嘴唇咬的泛白。 要承认吗,此刻心里的不甘心? 只是朋友的话,她是没办法肩负起深川未来的重量的。 —— 当五更回到会馆大厅的时候,北川正站在待客区巨大的窗口前向外张望。 “北川桑。”毕竟是运营的大人物,五更迟疑了下还是上前去打了声招呼。 “那是你父亲吧?”北川依旧看着外面问道。 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远山正朝通往馆外的通道走去。他进来的时候有南乡帮着说话,身上有临时的通行证,倒不担心会被拦下来。 五更只是想到,在自己问出那句话之后,父亲长达十多的秒的沉默。然后是跳出话题框架之外的回答: “我早晨的飞机,已经在机场附近的酒店订好了房间。” 五更突然有点心痛,她一时快意地戳中父亲的痛楚,场所不对,时机不对。最近老是这样,面对西野也是,面对父亲也是。伤人最重的,往往是最亲近的人,这就像是一个诅咒。 “爸。” 五更喊着远山。 “爸,我还不想认输,我还想再努力看看。如果我和娜酱和好的话,我们会抽空去中国看你的。” 五更想证明给远山看,困境并不是不能突破的,有很多时候,只是我们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远山这次回来,并没有达成自己预想的结果。不过,五更能够振作起来就好。 他点了点头,面前的五更和当初那个在北海道旭川的五更微微错开,上京的这几年,女儿成长得出乎远山意料。 五更不是他,也不是他的妻子,她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意志,远山此刻才能做出区分。 他点了点头,稍微有点落寞,借着夜色遮掩,他想五更应该看不出来才是。 “记得之后给我通电话。” 越是和父亲接触,五更越是能感受到以往未曾感受到的东西。加入乃木坂后,父亲也被调到了中国工作,父女俩见面的次数不过十多次。可这十次却让五更感觉比在旭川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还要深重饱满。 有些东西在极近的距离下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只有拉开距离才能看得清晰明了。 或许娜酱就是这个打算。五更想。
第四百零五章 激发 上
直到远山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五更和北川才收回视线。 “北川桑,我先上去了,大家应该快等急了。”五更稍稍鞠躬便要离开。因为与父亲的一番话,她心中触动,此刻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也不打算在这里配大人周旋客气。 “五更。”可北川却颇为熟稔地叫住她,“你有珍惜的人吗?” 五更心中一动,不是很明白北川话中的深意,“您是说我父亲吗?” 北川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五更稍一沉吟,“如果您是说成员的话,大家都是我珍惜的人,和她们在一起的话,我觉得去哪里都可以。” 北川却笑着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五更反倒有些迷糊了。和今野一个级别的运营的大人物,为何会在这里,像是专门在等着自己一样,还故意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看你和你父亲之间的聊天并不愉快吧,发生了什么吗?”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北川的话,就像是撩拨起五更心中的那点小情绪一样,很是具有煽动性,五更心中有点不爽。这毕竟是她的家事,北川在运营的地位再高,对五更来说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见五更露出稍有些敌意的认真表情,北川微微动容,“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啊……”像是感叹一般,小声地说道。 “北川桑,您到底有什么事?”五更不自觉地加重了语气。可能她自己都没发现,这样的语气和类似于上司的人说话有多不合适,尤其是在上下关系分明的日本。 可北川看样子并不在意这些,他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伸手递了过去,动作随意,而对面的五更则是顿了下,盯着那信封好久才接过来拆开。 “……” 信封中装着富士急偷拍五更一行人的照片。这让五更大惊失色,一瞬间呼吸都停止了。掌心微微冒汗,似乎有电流穿过脊背,在头皮炸开。 “这是文春的记者偷拍到的照片。” 这也是五更最担惊受怕的事。 她和西野的关系每到更进一步的时候,总是有关于未来的不详的预感在脑海中浮现。她预设过很多的结局,向往着皆大欢喜的happy end,可总是没法摆脱那种一闪即逝的糟糕设想。 演艺圈的光芒太盛,影子总是被拉得又深又长,她很难让自己不去想这些。西野越是纯粹,越是不考虑这些,五更觉得自己就更有义务保护她不受纷扰的侵害。理想和现实总要趋于平衡,才能达成稳定。 如同掉进水中一般,呼吸变得困难。麻痹的感觉从指间扩散,她甚至感觉不到手上的触感,视觉拉远变窄,世界变成了扭曲坍塌的隧道。 北川的声音继续,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淡然,将五更从慌乱中唤回: “这是我们从记者的手中收上来的,文春那边应该不会有备份了。” 可这样一句话,并未给五更带来多大的安慰。 她略有些僵硬地抬起头,声音干巴巴的,“北川桑,为什么给我看这些……是警告吗?” “就算是警告,由我这个欅版的负责人来说,也不太合适吧。” “……” 北川看着眼前的少女,倔强地眼眶泛红,捏着照片的手指泛白,侧面显示出心境的起伏不定。 馆内的待客区本就很少人,红白歌会结束后,工作人员更是匆忙,没几个人会注意到这边,北川倒也不担心两人的谈话被偷听了去。 “五更,照片上的事对你很重要吗?”北川问道。 五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这么和你说吧,即使这件事我没有出手,文春那边的新闻就这么发出去,仅凭这几张照片和那边的新闻稿,这事引起的风波也不会很大,或者说运营可能还会乐见其成,炒炒热度,新单发售之后,再在推特上解释一番。你应该能听懂我说的话。” 少女手中的照片不自觉捏出几道折痕。明明是在暖气开足的馆内,她却感觉体温流逝比在寒风中还快。 “人们追求新奇和刺激,这种程度的新闻不过是小石子投进海中,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在有资本控场的娱乐圈就更是如此了。这里就像马戏世界一样,眼花缭乱的各种道具特技,进场的观众对于真假其实并没有很在意。但你不一样……” 接下来的一句话,北川顿了很久。 “五更,你是玩真的吧?”他问道,“你是真的想和西野一起生活吗,像普通的恋人那样?” “……不行吗?” 五更咬着嘴唇,上挑的视线,锐利得像蓄势待发得弓箭。 “我喜欢西野不行吗?反正都是我的一厢情愿。违反规定也好,惩罚也罢,我都认了,这还不够吗?”她不清楚之后自己会迎来什么,却下意识地将西野从中摘出去。 少女的视线寒气逼人,连北川都一时被她得气势所压倒。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只是少女的色厉内荏而已,不过是她最后得防御手段,和蜷缩在一起张开尖刺的刺猬没什么两样。 “没人说要惩罚你,惩罚你们。”北川稍微有点晃神,这个人还是这种逞强的样子。 “那你有什么事,运营的大人物单独叫住我,总不至于只是让我看看这些,然后表达自己的宽宏大度吧?”她说话带刺。 本来就因为西野的事备受压力,和父亲谈话的不畅,然后是恋情的暴露,让五更一直以来紧绷的那根弦隐隐地呈现崩裂的态势。 可北川似乎被问倒了,他愣了下,神色变得复杂。 说的也是,他没必要过来的。 多此一举,画蛇添足地叫住五更。他从中国回日本其实是有一些布置的,不是什么大阴谋,也不是什么大动作,只是单纯的,想要搭建一个与五更了却心愿的舞台而已。 现在一切只是刚刚起了个头,故事中的罪犯却在在侦探的勘察前,先一步露出了马脚,于是精心布置的犯罪,变成了错漏百出的闹剧。 看着五更不服输的眼睛,北川也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他还记得她,而她已经忘记很多事了。
第四百零六章 激发 下
从浅野口中得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心里首先冒出的情绪就是羡慕,嫉妒紧随其后。 这么多年过去,他以为自己早已经顺利地融入这个世界,变成了北川谦二这个人。可时间和时间是不同的。一个深刻且充满意义的一天甚至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而三四十年的虚无生存,却不能桥撬动回忆中的一丝一毫。 在这个世界,北川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往日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世界变了个样子却还在继续运转,他像个被丢在人潮汹涌的广场上的孩子一样,茫然地被人群裹挟不知该前往何方。 没有现实依托的记忆,只会是人的负累。 北川很确定,如果没有得知五更存在的话,他很可能一辈子就在中国定居了。他觉得没差的,身处异乡又是异客的他们,生活在哪里都一样。 所以他才会觉得羡慕,羡慕五更,不仅找到了栖身之所,更是遇到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甚至为了维护这段关系,不惜对抗上级,露出自己的牙齿和爪子。 北川突然想到不久前的片段,当时他和秋元康坐在车商谈事情,对面的学生嬉戏打闹着冲向巴士站台,他们穿着高中的校服,朝气蓬勃,因为没有注意来往车辆,被路过的司机一通训斥。 “稍微有点羡慕啊,”当时望向车窗外的秋元康是这么说的,“我已经没法像他们那样奔向站台了。” 北川有些慌张,站在少女的面前,被她这样张牙舞爪地质问,几十年阅历换来的淡定与从容,转瞬间退却得干干净净,沙滩上残留着些许的少年意气。 “五更你就没有觉得违和吗?” “什么?” “你应该不会感受不到才是,哪怕是很多事情回忆不起来。”他攥了攥拳头,手心微微冒汗。过往的那些回忆,一下子将他席卷。他故意地顶撞着她的话,倔强地不肯认输。 五更微微心悸,一种异样的气氛笼罩了他们,仿佛结界一般,看不清摸不着,只有身处其中才有体会。除了有栖川,她从没和别人说过自己记忆方面的问题。 北川也是那边的人吗? “你愿意为西野和运营对线,独自担下责任也不在乎,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你觉得西野得知这些是感激你还是埋怨你?” “五更,你是真的喜欢西野喜欢到自我牺牲也甘愿的程度,还是说这只是你的一种自我成全?”北川盯着她的眼睛,“来自外界的惩罚会让你心里觉得好过些吗,你到底是为了西野,还是单纯地想给自己找一个自我谅解的契机?” ——疼痛确实让人难受,可有时也让人释然。 只一瞬间,五更威吓般的爪子和牙齿统统被打断。 “想必你小的时候也经历过吧,那种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的感受,即便是最亲近的人,站在身边也感受不到亲情啊爱啊之类的东西,下意识地隔绝所有,套上一个罩子生活。赞扬夸奖,说教批评,再无礼的斥责,再阿谀的奉承,都像是稀释过的糖水,喝到嘴里几乎没什么滋味。” “说到底,我们这种人本质上都一样,”北川说道,“极度自我,自私的不像话,对于这个世界所展现的一切都十分冷漠,即使摆出再无私奉献的态度也无济于事,总会有人看穿的。” 北川以为自己是第一个看穿五更的,实际上,西野才是。 这番话如果是在平时,或许根本破不了五更的防御,只有在此刻,西野不在她身边,父亲也离开的此时,才会让北川乘虚而入。 五更抓住右手的手腕,明明是在暖气开放的馆内,她竟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这些话,西野几乎都说过,以不同的角度。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记在心里,便被两人争执时起伏的心境掩埋得七七八八,事后回想也只是细枝末节。 她还真是不吸取教训。 即使一次次地回首往事,自我刨析,可性格就摆在那里。做错一次的事情,还会第二次第三次地做错,难怪西野对她失去了耐心。 五更有些听不下去了,面前的这个人非常善于抓到别人的软弱处予以痛击,五更的还算稚嫩的逞强在其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大家应该等急了,北川桑,我先——” “想逃走吗?因为说到痛处了?” “不是,我——”五更急着辩解,对上对方好似看穿一切的视线,心中一阵无力。她突然有些气愤,并且愈演愈烈。 这个人表现出的仿佛尽在掌握中的从容,让五更有种非常强烈的不爽,再对比自己想要落荒而逃的心情,更让她难以咽下这口气。 “所以北川桑你想怎么样?如果我毕业了这一切就会结束吗?” 北川摇头,“你还真不吸取教训啊。五更,乃木坂是你的栖身之所吧,这么轻易地舍弃掉可以吗?” 五更一时语塞。 “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所以很明白你有多在乎乃木坂以及乃木坂的成员,偏偏被逼急了却会说出毕业这样的话。越是在意,你越会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总是害怕自己陷得太深,唯恐被别人探查到自己的小心思。恐怕,面对你那个小女朋友西野,你也是这个样子吧。” “……” “越是喜欢,越是收敛,越是畏首畏尾,迟迟不敢进行下一步,”北川说道,“你是怕被西野抓到弱点,还是说,担心靠的太近被察觉到性格的本质,从而被对方讨厌呢?” 五更从未在与人交锋的时候落入下风,和西野的几次争执,她都是多有收敛,这次却是完全地败下阵来。北川这个人,对于五更了解的相当透彻,好像两人共同生活过一样。五更被说教得哑口无言,实在找不到反驳得角度。 她越发的慌张,感觉到汗毛乍起,后背冒出冷汗。干哑着声音,强行反驳,“……北川桑你又知道我的什么呢?” “我当然知道,”北川迅速接上,“我对你的事,西野的事都很了解,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在中途截下你手上的这些照片。 五更觉得眼前视界稍微有点晃动,谈话进行到现在,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却给她度日如年一般的煎熬,精神所能够承受的重压也几乎到了尽头。 可北川却不愿意放过她,给出了最后一击。 “五更,你觉得西野是喜欢现在这样优柔寡断踌躇不决的你,还是更喜欢以前那样干净利落不受拘束的你?”
第四百零七章 逝宵
五更不知道,她也害怕去想这个问题。因为,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恋爱中的双方常常会说一些,诸如“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之类的话,可却没有划分改变的界限,如果变成另外一个人也喜欢的话,那对方究竟是喜欢原本的自己还是另一个人呢。 ——娜酱,你是想我变回过去的那个自己吗? 那个乱局中,五更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实际上是对自己最大的否定,她多希望西野能给她明确的否定的回答,说不是的,她喜欢的是现在的五更,哪怕她和刚进团相比真的变了好多。 只可惜当时的局面纷扰,西野并没有接收到五更话中的真意。 而五更又何尝不是呢。相互喜欢的两人,真实的心意却总是交错。她现在只觉得这是某种注定的惩罚。 北川看着五更近乎失神的放空状态,没想到自己的话会给对方带来如此之大的精神冲击,接下来准备的说辞,也没了用武之地。他今天已经说的够多的了,在预想中,他与五更的会面与交流不该是这样的。 他今天其实是想来看看乃木坂的红白初演而已,顺便把手里的照片交还给对方,稍微和她说几句话。 大幕真正拉开实际上要等到今年欅坂出道单发售才是,这样两个偶像团队才算站到同一个舞台上。他只是想和她再较量一次而已,即便是换了个世界,心里的那点执念也不愿意消散。 “小宵!南乡桑让我叫你,大家都准备好就等你……啊,北川桑,您也在这里啊。” 从电梯下来的生驹,见到和五更相对的北川,稍有些慌乱地鞠躬问好。 北川顿了半晌,从五更手中抽出那张信封,“这个,我会帮你处理掉的。见五更低垂着头毫无反应,他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想要说些什么,可注意到不远处好奇走进的生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以后恐怕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见面的。” 说完,朝生驹点点头,朝反方向离开。 他的心中空空落落的,罕见地捕捉到种种纷扰的情绪纠缠在一起,皮鞋的鞋跟扣在大理石的地面上,显得干脆而果决。当走到拐角的时候,他也稍微平静下一些了。 浅野靠在转角的墙壁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将刚刚的场景尽收眼底。 “北川桑,对待一个还没成年的小女生用不着这么刻薄吧?您不是很在意她吗?” “你都听到了?” “怎么可能,距离这么远,我又不是顺风耳。”他说道,“只是从二位的反应来看,想必您也没说什么好话吧,那个叫五更的女孩可是完全僵住了,现在还没缓过神呢。” 北川稍稍侧头看过去,果然,五更还是维持着低头的样子站在原地。 “所以她到底是您的什么人啊?”浅野凑过来,同一句话他问了好多次,北川也无视了好多次。 “走吧,”他径直走掉,声音也是淡淡的,“欅坂的出道单一定要赶在时限之前完成,乃木坂出道四年达成的成就,我要欅坂在一年之内就要赶上去。” 浅野笑着摇头,快步追上去,“您还真是会给人出难题。” —— 看到北川离开后,生驹才松了一口气。她本质还是认生的,与北川仅仅见过两三次面而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话,好在对方先一步离开了。 “小宵?” 察觉到五更半天没有动作,生驹抓了抓脑袋,快步走过去。 “小宵,大家都收拾好了,马上就出发了,我们赶紧上去吧。” —— 五更想到了一些事——从北川说了那句话开始。 她与西野相处的点滴,就好像倒放的录影带一样,从后往前。水会倒流,人在后退,那句“我们分手吧。”在说出口的瞬间被时间收回。 于是。 摩天轮逆时针旋转,两人的拥吻很快分离,在富士急的门口,掉落的包包重新回到五更的手中。 那个小小的公寓客厅里,挤满了关于七个人的争执,很快,白石深川桥本离场,小飞鸟和西野退回到门外,五更和生田重新躺回沙发上。 她们再次回到巴士车里,不断有成员上车,太阳从西边升起。 MV的拍摄现场,舞蹈室的窗边,那个“我喜欢你,我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手语,爱的表达变成了爱的质问。 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你喜欢我吗? 东大的开学式,澳门外景的落日沙滩,海岛乐园的双人约会,病房里,西野和中元针锋相对,情人节西野含羞的嘴唇离开五更的嘴,地铁旁时装店的试衣间里,两个稚嫩的女孩紧靠在一起取暖。 十三单,十二单,十一单……四单,三单,二单,出道单。 然后是出道前的合宿生活。 “……西野桑?” “……叫我七濑就好。” 直到她们重新站上最终甄选的舞台上,劈里啪啦的闪光灯再次亮起。记者收起照相机,成员依次走下舞台,最终在甄选场地外的走廊上排起长队。 时间此时才正常流转。 被小小地推了一把的五更,回头,正好与少女胆怯却饱含鼓励的视线交汇。 那大概零点五秒的对视,就是这一切的开始。 ——五更,你觉得西野是喜欢现在这样优柔寡断踌躇不决的你,还是以前干净利落不受拘束的你? …… “啪”的一生,生驹拍在少女的背上,用力太大,还把她推了个踉跄。 “小宵!你发什么愣呢?” 朝前走了几步才站稳,少女略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歪着脖子,迎上生驹问询的视线,眼里盛满了不解。 “……我怎么出来了?”她轻声细语地问。 “你在说什么啊,当然是你自己走出来的啊,”生驹被她搞糊涂了,不过也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大方地牵起少女的手,就往二楼走去。 “快点吧,大家应该都等急了,生田再吃不到烤肉就该暴走了。” 少女此时还有些晕头转向,晃着小脑袋,被生驹拽着往楼上跑。视线落在两人牵起的手上,稍微紧了紧,又看向生驹奔跑间晃动的发梢,凑近嗅了嗅。 生驹被少女的气息吓到,缩了缩脖子,回头抱怨,“别搞恶作剧啊,小宵。” “生驹姐,你身上好香啊,手也是又温又暖的。” 少女只是纯粹地笑,声音轻盈得像是被风吹起得羽毛。 生驹停下脚步,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没事吧,小宵,你刚才叫我什么?生驹姐?” “对啊,因为生驹姐比我大嘛。”少女理所当然地说道。 “可是你从前都没这么叫过,看我的眼神就像学霸看笨蛋一样,”生驹盯着少女细细打量,伸手去试对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你到底是不是小宵啊?” “逝宵就是逝宵啊,你不习惯那我就还叫你生驹好了。” “……” “好啦好啦,比起这个,我们快回去吧,大家都等急了,不是生驹你说的吗。” 这次换少女牵起生驹的手,拉着她往前跑。被拽着的生驹却还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能接受的微妙表情。 前方的少女,稍稍侧头观察生驹的表情。左手缓缓放在胸口,感受到一种温热而又蓬勃的跳动。她的表情变得明媚而坚定起来。 逝宵一定能帮上姐姐的忙。她想。
第四百零八章 初登场
鲇食的房间里,正俯身于桌案的少女,警觉般地抬起头。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眼眶周围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方形液晶屏幕的闹钟在此时滴滴地响起,上面显示出,“该睡觉了,响!”的信息。这是她的编辑花井特意买给她的,因为担心鲇食一门心思扑在作品创作上不管不顾的状态。 鲇食看向桌案写了几十页的稿纸,手中的钢笔刚好没墨。揉了揉眼睛,转动脖子,看向已经完全暗下来的窗外。 啊,说起来五更让我记得看红白乃木坂的出场来着。她突然想到。 不过现在已经是凌晨了,恐怕演出早已错过。她便也不在意这些了。 一边收拾桌上的稿纸,鲇食一边想着五更此时在红白的会场那做些什么,应该是结束了正准备回去才对。 小说写好了就给五更看吧,鲇食想。不善于正常人际交往的鲇食,能够想到的温和的交流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心情转化成固定的文字,从而被别人理解。 虽然绕了一个圈子,但她想五更一定能够理解才是。 毕竟,她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承认的朋友。 —— 当桥本从休息室逃跑似地离开后,背对着休息室的门,连续几次的深呼吸心情才有所平复。 她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呢,又在期待着怎样的后续。王子和公主在童话中的后半生,浓缩在了那句“从此她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可现实,却总有人在追求幸福的路上跌跌撞撞。 她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去洗手间洗把脸冷静下。 “娜娜敏。” 转头,看到五更拉着生驹小跑着过来。 “逝宵酱,你回来了。”她招招手。也是啊,她想,陷入纠结的在团里也不止我一个。 可下一刻就被五更突兀的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她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一反常态地,猛然握住桥本的手,像只小猫一样,眯起眼睛,脸蛋在她的手背上蹭来蹭去。皮肤摩挲间的异样,让桥本下意识地抽回手臂,瞪着眼睛看向同样诧异的对方。 “……”张了张嘴,最后视线落到身后面色微妙的生驹身上,“逝宵酱……这是怎么了?” 倒不是她反感成员的接触,只是,五更这个人,很讨厌大家把她当作小孩子对待,别说自己主动了,后辈靠过来她都有可能往外推。哪里会做出这么黏人的动作。 “我还想问呢……”生驹走上前来,看着想要主动靠近却被桥本无情按着脑袋推开的五更,总觉得看到了小飞鸟的影子。 “小宵和她爸谈了会话就变这样了,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我猜的。” 该不会是小飞鸟和娜酱的事吧。 桥本深知,那天的事情的发展确实让很多人猝不及防,急转直下的剧情似乎也没了遮掩必要,这段时间以来,大家的相处看似平静,却总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她略一沉吟,考虑到无关人士生驹的存在,也不好说些什么。笑了笑,手臂松了力,将五更揽在怀里,像母亲安慰孩子一样,轻抚她的后脑勺。 “没关系的,”桥本靠近五更耳边轻声说,“找机会再和叔叔谈谈吧,一定能相互理解的。” 她似乎认为因为西野和小飞鸟的事,五更在父亲那里受了挫,才想到自己这里寻求安慰。 五更顿时安静下来。 一旁被放置的生驹有点尴尬,抓了抓脑袋,“你们在做什么啊,突然抱在一起……” 可没过多久,桥本就松开了五更。笑着对生驹说道:“好了,生驹你先带逝宵酱进去吧,今天最好都陪着她,马上该出发了。我先去趟洗手间。” 在这个哪怕是上个厕所都要结伴的女生团体中,桥本的独自离开却并未让生驹多想什么。可能是她一直以来都给大家一种成熟且知性的感觉吧,所以即便是桥本做出比较逞强的举动,其他成员也不一定能立刻发觉。 倒是五更在其走后,还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好久,突然转头望向生驹,“生驹,娜娜敏身上的味道也好好闻哦。” “……小宵你真的没事吧,怎么老说这种奇怪的话。” “这样很奇怪吗?”五更歪着脑袋,“可是大家都是女生。” “和男生女生无关啦,”生驹有点抓狂,“你又不是狗,在意什么气味啊。再说大家都相处这么久了,早该习惯了。” “哦,好吧,那我控制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生驹感觉五更情绪有点失落,撅着嘴巴,碎碎念叨:“主要我之前也没机会嘛……” 五更变得有点奇怪,生驹也说不出具体的原因,只是总觉得不对劲。想到桥本因为听到五更父亲时稍有变幻的脸色,也不免猜测,难道真的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小宵……你和伯父之间没什么吧?”问得小心翼翼,唯恐触及到什么。 “没什么啊……应该。” 这样可疑的断句反倒证实了生驹的怀疑。 但五更并没给她针对这件事继续问询的机会,已经伸手推开休息室的大门。生驹分明从对方脸上看到一种跃跃欲试的神情,那是五更这段时间以来都未曾流露的意气风发。 她稍微有点晃神,接着,有点难以释怀扁着嘴巴跟进去。然后,就见到了让她惊讶到下巴掉在地上场景。 那个不喜欢别人主动凑过来,挽个手臂牵个手都要四下观察,唯恐再被饭随便组CP的五更——五更逝宵,竟然大踏步地主动往西野那里走去。 本来并没多少人注意这边的,可五更的动作太过于果决干脆,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冲靶心而去,在散漫的休息室格外显眼。 她脸上带着雀跃的欢喜与期待,硬是挤进西野和白石中间那一点点的位置。原本正坐在位子上捏着手指发呆的白石,被无情地挤到一边,这个响动更是吸引到了全部成员的视线。 可五更毫不避嫌。 她热切且亲昵地蹲在西野的腿边,抱住她的腰身,把脸埋在她的小腹。整个动作流畅自然,好像预演了很多遍,以至于西野被抱住的时候还没有反应过来。 “唔唔唔……” 五更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小脑袋在西野的怀里像撒娇的小猫一样四处乱拱,头发乱糟糟地膨胀开。 西野的味道,隔着衣服布料传递过来的体温,双臂间极具现实性的复杂触感,那颗空落落的心,此刻终于安稳地停在了胸腔里。 黑暗宇宙中的寒冷与虚无被温热与感动所取代。 五更心里落满的灰尘被轻轻拭去。 她抬起头,额前散乱的刘海下,宝石一样的眼睛纯粹又无暇地注视着此刻因错愕而不知该如何反应的西野。 “娜酱,我想好了,”少女带着孩子气的撒娇口味说道:“想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什么?” 西野一时之间被对方的步调带着走。 “我喜欢你,”五更毫不避讳地说,清澈的瞳孔没有一丝丝的逃避,反倒让西野有些羞于直视。 “我喜欢你,所以今晚来我家一起睡吧。像以前那样。无论娜酱想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拒绝了。” 这句不知道该算是告白还是骚扰发言的话,让整个休息室陷入沉寂。 高山坐在西野后方的沙发上,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西野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整个变红,头顶像是会冒出水蒸气一样的漫画特效似的。 在她搞明白事情有所反应之前,一旁缠在若月身边的樱井已经先一步叫出声了: “诶诶诶?这是什么情况?娜酱逝宵酱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了?” 只是看她略有些狂喜的表情,恐怕巴不得两人发生什么情况。 在樱井这句话之后,休息室内才炸开锅,一片沸腾。 红白刚表演完不久的大家,一改结束后的散漫态度,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纷纷围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半天没停下来,活脱脱就是乡下学校学生课间围剿大城市转校生场景的翻版。 混乱中,白石和深川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在人群中扫视,万幸,并未看到小飞鸟的身影,似乎是在五更进来前就离开了。两人默默松了口气。 中元看着前方围起的层层人墙,除了角落里听着声优广播的佐佐木,二期生基本上都过去凑热闹了。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复杂心境,是提起一口气还是如释重负。 总之,在她尚未来得及深究这份心情的时候,左手已经被身边的人缓缓握住了。 生田微笑着侧头看她,眼睛却完全没有笑意,这样奇怪的表情反倒流露出一丝勘破红尘超脱世事的佛性。 “日芽香,值得纪念的红白初登场,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真好。” 中元不解地皱起眉头,“生田酱,你在说什么啊?”
第四百零九章 逝宵 上
中元大抵是不明白生田的担忧的。 生田这个人,跳脱的时候确实挺没心没肺的,可一旦有了什么心理阴影,敏感起来,不亚于警觉的小动物。 看到眼前的景象,中元大多从自己内心的角度感叹,而生田已经想到之后好几步的事情。 五更当着大家的面告白,想必已经做好觉悟了,而西野又不像是个怕事的主——这是在五更家那次饱受摧残后生田认识到的,从那以后,她看着西野柔柔弱弱的样子就打怵;再加上守护秩序的桥本,引发混乱的深川,以及摇摆中立的白石。 这几人凑在一起,简直就是待燃的炸药包。要是在团里直接引爆,还不把乃木坂炸个一片狼藉? 说不定索尼怕烫手,团队都直接解散了。本来成立乃木坂就是借借AKB的东风捞钱,结果这才几年,就搞成了百合养成所,这是在炼蛊还是在培养百合王呢? 视野还停留在自己感受身上的中元,自然没法理解已经忧虑到大气层的生田。 看着大家没心没肺的激动模样,生田顿时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荒诞感。 这个年纪的女生,少有像桥本那样敏感而现实的,也少有像生田这样已经被猛烈迫害过的。对于五更这个行为背后的影响,大家并未多做考虑,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心态。 中心的两人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颇为兴奋地问话,声音交杂在一起,西野只能感受到一种躁动的混乱。 五更此刻无暇地看着她,眼中满是直率与诚恳,往日里的怯懦与躲闪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西野仿佛是被那双眼睛禁锢了一样,觉得羞涩的同时,却难以移开视线。 突然这么主动进攻的五更,好像有些矫枉过正,攻击力超过了西野的防御值,她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捡起惊掉的下巴顺利安回去的生驹,费力地挤进最中心,一把抓住五更和西野的手臂,就要往外撤。 “不好意思啊,大家,”她笑着告罪,“刚刚……刚刚和小宵玩国王游戏,下的命令有点过头了。打扰了打扰了。” 然后硬是把两人拉出门外。 休息室内的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开始的激动也随着正主两人的离开逐渐消退。 “什么啊,原来是在开玩笑。” “白激动一场……” “玲香你激动什么啊,这是人家逝宵酱和娜酱的事。” “我这不是关心团员的人际关系吗。” “我看你是巴不得能找到同伴吧。” “你说什么呢!我没有我不是啊!” 高山静静地穿过议论纷纷的众人,朝门外走去。正要离开的深川注意到高山的动作,略有些迟疑,但一想到五更家中混乱的场面,便停下了脚步。 这里还是交给她们几个解决吧。她想。 —— 二期生那边,北野一脸懊悔。事发之时,她们距离有点远,以至于没在第一时间挤进去近距离观摩。 “不过啊,”寺田感叹,“五更前辈和西野前辈的关系的确很好,好到会在一起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一回头,发现北野小脑袋抵在墙壁上,很明显的失落模样。 “呃……知道kii酱你喜欢五更前辈,不过也没必要失落成这样吧?” “不是啦,”北野闷声闷语,闹变扭的情绪很重,“我都没看到五更前辈撒娇的样子……。”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西野前辈而觉得吃醋呢。” “这个我倒没有啦,我也很尊敬西野前辈的。”北野认真地说,“五更前辈和西野前辈是一路相互扶持走到现在的,我哪里有资格嫉妒吃醋啊。” 寺田没料到北野看着挺傻气的,倒意外地有正经认真的一面。 她心中一动,“那飞鸟呢?五更前辈和飞鸟呢?” 北野捏着下巴沉吟,“飞鸟……我应该不输飞鸟吧,或许某些方面还很有优势……” “kii酱,你别忘了飞鸟也是你要尊敬的前辈哦。” “兰世你不也是,都没加尊称。” “啊……真的诶。” “可能飞鸟看着很没有前辈感吧,比起五更前辈和西野前辈。”北野说道,然后突然望向身旁的未央奈。 “猴莉酱你也是吧,更喜欢五更前辈多一点。” “啊……嗯。” 未央奈应得支支吾吾,同时在心里双手掩面。 说不出口,自己两个都可以…… —— “小宵,你搞什么啊。” 刚离开休息室没多久,生驹的抱怨就脱口而出。刚刚要不是她机智反应,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骚动呢,这还是在红白会馆,引来工作人员就不好了。 “可是我是说真的啊,”五更面向还未平复心情的西野,“娜酱你应该能明白吧。” 她的视线真诚且炙热,西野被烫的满面羞红,还沉浸在五更在团员面前向自己表明心迹的大胆举动中,一时间有些心慌意乱,抿着嘴唇移开视线。 生驹生生插到两人之间,板着一张脸挡住五更的纯粹眼神攻击,“小宵,娜酱脸皮薄,你别想蒙混过关。” “可是,生驹你也多少察觉了吧?” “什么?” “我和娜酱最近相处的奇怪氛围,”五更大大方方地说道,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上次公式中的外景,你不就是想调和我和娜酱的关系吗,只是饶了好大一个圈子。” 她这样直白,倒是让生驹有点骑虎难下,承认也不对,否认也不是。 “娜酱,那串钥匙,”五更从生驹身前探出脑袋,朝西野说道,“逝宵可不承认,那不是归还,只是暂时帮你保管而已,总有天要物归原主的。还有,我是不会放弃的。” 西野心中隐隐受到触动。 “生驹。”这时,高山才追着,慢慢靠过来。 “小实你来的正好,”生驹好似看到了救星,“小宵新年一过整个人都变怪了,你在这陪着娜酱,我把她拉远点。” “逝宵又不是狗!” 无视五更的抗议,生驹连拖带拽,两人最终消失在走廊的转角。 高山当然担心五更的状况,可身边的西野也让她忧虑。小小地吸了一口气,笑着,“小宵好像太着急了点——” 然后,她便说不下去了。 眼前的西野,面色通红地用手背贴着脸颊给自己降温,烧红的耳朵现在都没褪下赤色。这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她流露出的最生动真实的表情了。 高山情绪有些复杂,“娜酱,你其实很想和小宵和好吧?”
第四百一十章 逝宵 下
这并不算什么秘密——关于西野想与五更和好的事情。 高山也不觉得自己察觉到了多么不得了的事实,她只是心情有些复杂而已。 ……不,或许不是“有些”,最起码不只是“有些”。 西野与高山关系莫逆,所以,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她小小地吸气,右手小幅度地往脖子上扇着风。 “小实……我和小宵的事给你们,给大家带来麻烦了吗?”她小声地问。 高山不知该如何回答,麻烦是有的,生驹就因为西野和五更的微妙相处偶尔展露出烦恼的忧愁。可高山觉得这是她们两个人的事情,要考虑的也是处于事件中心这两个人的心情,其他人只是陪衬而已。 一直以来西野都很容易想的太多,第一次担任组合的TER也是,比起自己,更害怕周遭人的不认同。她总是过多地在意外界的评价。自我的成就感,以及生活的养料,多数半从外部获取。 五更就像是她的全部一样,那时两人的关系还算牢靠,没人会想到那样要好的两人会像现在这样生出微妙的间隙。 西野从没和高山说过所谓的事情经过,可从两人相处的片段,以及语言流露的只言片语中,大致的境况却已经拼凑个七七八八。 “娜酱就是娜酱啊,”高山说道,“不管旁人怎么看,我想要支持娜酱。” “是吗……” 西野小声地念叨着,抬眼轻轻地笑,“以小宵的性格会在大家面前说那样的话,应该也是下了很大的一番决心吧,明明之前连手都不敢牵。” 这样的话,似乎也透露了西野颇具指向性的情感倾向,于是,高山也顺着这样缓和的气氛笑着开口,“之前生驹说的,红白结束后五驹组时隔好久的聚会,看样子能如约举行了。” 这个瞬间,她倒有点讨厌这个过于察言观色的自己了。 —— “生驹,你到底要拉着我去哪里啊。” “啰嗦,总之跟我来就对了。” 五更被生驹一路拉着走,对方专门挑了少有人的楼梯通道,并不像被工作人员发现。 五更当然有挣脱的力气,只是觉得没必要太过抗拒。西野因为她的话而表现出的羞涩样子,她都看在眼里,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七濑姐果然还是喜欢姐姐和我的,只是几句情话哄一哄的事而已,真搞不懂姐姐怎么会陷得那么深,想的那么多。 她虽然心思单纯,但还是明白不能操之过急,西野会露出那种表情,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才对。 “生驹,我和娜酱和好你不开心吗?”五更有点不明白生驹这样打扰她的原因。 “我当然开心!” 生驹停下脚步,似乎是怕五更误会,稍显慌张地解释,“只是,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什么?” “小宵你变得好奇怪,”生驹盯着五更的脸,眼中盛满了担忧,“虽然之前偶尔也很奇怪,但现在更让人觉得放心不下,小宵,你不会是在勉强自己吧?” “没有啊,逝宵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想要说什么就去说,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委屈自己多不划算啊。”五更说道。 “就是这个,”生驹眼中的担忧之色更甚,“你果然是在勉强自己,平常的你哪里有这么行动派啊。” 被生驹这么一提点,五更顿时恍然。 是哦,逝宵和姐姐可不一样,要多注意这点才是。 她缩了缩脑袋,小心地看着生驹,“那……我是不是应该表现得口嫌体正直一点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生驹总觉得自己和五更的对话对不上一个频率。 以往两人交流,多半生驹负责插科打诨,五更则冷静吐槽,类似于漫才表演一样分工明确。现在的五更突然找不到自己的定位,搞得生驹这边也有点角色错乱,她一个装傻的角色为什么还要兼顾吐槽役啊。 看着生驹颇为头痛地抓着头发,五更其实心里也有些害怕,害怕万一被别人认出自己和姐姐并不是同一个人,那个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她虽然并不是自愿出来的,但心里还是很想帮上姐姐的忙的,而且也害怕在当前的局势上再火上浇油一把。 毕竟,两个意识这件事,说出来还满玄幻的。当然,现实中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只是大多是被当作精神疾病的一种看待的。逝宵可不想姐姐出来后,发现自己和一群牛鬼蛇神关在精神病院。 不过这纯属是她多虑了。就算亲近的人有天突然性格变化,也多半会被认为是心态转变,很难往身体被其他意识占据这样的方向上猜测。所以,只要“逝宵”玩的并不是太过,一个身体两种意识的事很难会暴露才是。 五更体内的逝宵虽然聪明,却很少有机会处理现实中遇到的种种状况,要是换了五更可能会和生驹扯皮,打死不认,甚至反过来怼她脑袋笨想的也多。相比较而言,逝宵就没这么善于逞强硬撑了,此刻已经磨磨蹭蹭地往后退了。 “小宵你和娜酱之间可能有点问题,这个我也能感觉出来,你如果需要我和小实帮忙,我们很乐意的,所以你也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谁知生驹话还没说完,五更便逮到机会一溜烟的往远处跑了。留在原地的生驹愣了一两秒,反应过来也急忙追上去。 “小宵!你跑什么啊!” 五更当然不会因为生驹的两句话就老实停下来,反而跑的更欢了。于是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好在这片区域少有人来,倒不用担心被工作人员撞见一通训斥。 得益于先跑优势拉开距离,在某个楼梯走道,五更转向走廊,躲在一侧的半开的杂物室内,成功避过生驹,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渐远才舒了口气。 又等了十多秒,小心地探出脑袋,确认了四下没人,才安心走出来,回到楼梯处,打算沿原路返回,和西野趁热打铁。 她当然知道,这样直接跑开更让生驹生疑,但好在今天过后便是一段新年假期,根据往年的经验,这段时间很少有工作,成员凑到一起的机会更是不多。等新年这段空期过完,逝宵和五更说不定都已经换过来了,所以她其实并不担心。 只是,之后的团内聚餐总免不了和生驹碰面,五更揉了揉脑袋,心里寻思要不翘掉得了。反正公司团建又不算工作时间。 至于西野那里,今天之后,有的是时间联系。而且还没生驹这个电灯泡打扰。 她正想着,楼梯上方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像是躲避什么似的,很轻微,但还是被五更捕捉到了。 不可能是生驹,因为她才从反方向离开。 五更站在原地犹疑了两三秒,少女特有的好奇心,驱赶着她小心地一步一个台阶地走上去观察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