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三章 乱局 二
“我对小宵表白了,就在去年八单澳门外景的时候。”
西野的这句话像是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客厅,在众人的心中留下一片狼藉。
即便是五更也和在场的人反应类似,虽然惊愕的原因不同。
她实在难以想象,西野会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毫无仪式性的方式,把她们心头深藏的秘密大方地公布出来。
五更以为西野只是想说小飞鸟的事情而已,却不曾想她直接展露了源头。
生田惊讶得嘴巴一点点张大,就像慢动作一样,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在挑战动画片里,下巴落在地上的地狱难度技巧。
“表白……”白石难以置信,“是那个表白吗?那个喜欢是……”
“男女间的那种,不纯洁意义上的喜欢。”西野平静地说出这番令白石面红耳赤的话。
“那时小宵也同意了。”西野继续说道,“所以准确来说,从去年四月份的时候,我和小宵就开始在私底下正式交往了。”
五更很难说清自己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听她说完这段话。
在这二十多平米的客厅内,众人的心中地震不断,一时之间竟然沉默了近半分钟都无人说话。那是种肃穆哀悼似的沉默,给整片空间都蒙上了一层阴翳。
深川最先回过神来,在震惊的同时,心中却又隐隐地松了口气,似乎是感受到了前路有人的安心感,很快,她又为自己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而觉得可笑。
“娜酱,你们……”
桥本复杂地看着西野,她尽量地不想自己的表情太严肃,于是先低下头,再抬起是已经换上了笑容,虽然那笑容上写满了牵强。
“……”她想说什么,只是话语噎堵在喉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桥本像是失去力气一样,放弃了努力,她缓缓蹲坐在地板上,双手靠在额边,只是苦恼地略微摇头。
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想。
“娜娜敏。”小飞鸟想蹲下身子搀扶她,桥本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她重新站起来,右手还扶在额头上,像是在测量温度一样,她觉得自己很可能是发烧了,而且烧的不轻。
“逝宵酱……”桥本看向五更,那眼神与其说是求证,倒更像是一种哀求的神色,哀求着五更能给出完全相反的答案。
“……”五更给出了沉默的回答。
桥本知道五更和西野的关系特殊,可那只是相较于其他成员而已。至于谁喜欢谁,这种事只要还禁锢在懵懂的圈子里,谁又能说它的不是呢。即使是女孩子,相互牵手拥抱,会感到心动,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只要划定在友情的圈子里,一切都能相安无事。
可五更和西野越过了那条线。
“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桥本小声却有力地说道,“抛开其他的不谈,首先我们是偶像,不可以谈恋爱的。”
西野料到了桥本会生气,只是没想到她会纠结在这个点上。她以为桥本会以更加险恶的角度来训斥她,训斥她们的。而这也是西野在这个时候选择和盘托出的原因。
“合同上好像没写这个条款吧……”生田小声嘟囔。
“不是写没写的问题!”
桥本回头瞪了眼生田,吓得她缩了缩脑袋,躲到深川身后去。我就是随口一说嘛,团内恋爱的又不是我……她心里委屈。
“即便没有书面制定的条款约束,但这已经是行业中的潜在规定了,你们也是知道这个才来应征偶像的对吧,既然这样就认真遵守啊。”
“只是成员间的话……”五更小声道。她一直在用这个安慰自己。
“小逝宵,你认真的吗?”
“……”
“成员间的话没问题,你是把设乐桑的玩笑话当真了吗?”桥本生气道。
“你心里也明白吧,恋爱禁止不是对象的原因。作为偶像要对每一个饭一视同仁地喜欢。因为喜欢的人是成员所以就算违背了原则也没关系,所以就算欺骗了你们辜负了你们的信任也没关系。这些话你能在饭的面前说出口吗?”
“这件事往小了说,你们可能会被辞退或是强制毕业,往大了说,乃木坂还能继续下去吗?世间会以怎样的眼光来看待乃木坂这个组合?你们真的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五更当然有考虑过这些问题,正因为如此,再确认了关系之后,她反而不敢与西野太过主动地相处。桥本的每一句话都准确地戳在她最忧虑的地方。
“娜娜敏,算了。”深川劝阻道,“算了。”
“怎么能算了,”桥本却怒气未消,“麦麦你明白吗,她们在做什么。”
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五更觉得桥本似乎有些色厉内荏的样子。
“喜欢上别人无伤大雅,但她们没有这件事是不对的意识,如果就此毕业,然后告白交往我倒能够理解,但是她们选择隐瞒,她们践踏了饭的信任,这是这个行业最不能容忍的事情,麦麦。”
“还有成员,因为这个事情闹出骚动,其他成员怎么办?”
深川被桥本的态度吓到了。她这样激愤到略有些慌张的态度,让深川想起在那个时候在车站发生的一切。桥本也是这样,借着恼怒掩盖慌张措乱的心。
“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拒绝我吗?”
深川的话像是一盆冷水突然浇在她的头上,桥本终于冷静下来。
“麦麦,那个……”
“因为不想辜负饭的信任,不想打破偶像这个行业的规则,不想对乃木坂这个团队造成损害,所以你才拒绝我的吗?那个告白。”
深川平静地说着这些话,看着桥本似乎被问倒的样子,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她。深川反而觉得有些快意。在这个场合这个时间,将一切摊开。
她没有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只是牢牢地,牢牢地,视线像嵌在桥本的脸上一样,不想放过她任何细微的面部语言。
“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而已,抛开这些不谈。”
深川以一种深沉的,不像是圣母倒更像是恶魔的语气逼问道。
“娜娜敏,你对我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心动吗?”
第四百二十四章 乱局 三
此时的白石大脑已经近乎停转了。她瞪大眼睛,惊讶地发不出任何声音。对她来说,深川的话实在太过跳跃,也太过突然,一时之间她的意识还没能理解其中的深意,身体却先一步地被震慑住了。
反而生田不知为何,有点麻木。只是想着,啊,麦麦也和娜娜敏搞上了,这样。
两颗炸弹不会落入同一个弹坑,但人会。因为人有手有脚,还有手机,还会发短信求助。造成的结果就是,她成功地以一己之力推动了两个修罗场的胜利会师。可喜可贺。
生田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大脑一阵恍惚。她今晚经历了太多的大风大浪,有点晕船。
桥本无法回答深川的问题,她知道深川说的是哪种心动。她心里很乱,在深川的表白之前,她从未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她不敢看深川,也不敢让深川察觉自己眼中的慌乱,尽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一样吧,”深川笑道,“不同的是娜酱的告白逝宵酱选择了回应,而娜娜敏你呢,你是想拖到我们彼此都能假装到这件事根本就没发生吗?”
“……现在一定要说这个吗?”
深川摇了摇头,颇有些凄然地开口,“是娜娜敏你一直在拖着我吧。娜酱逝宵酱她们或许做的有所不对,但总比我们勇敢多了,娜娜敏你不觉得吗?”
面对深川言语上的逼迫,桥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她似乎是被逼迫到了墙角一般,退无可退,竟然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怯懦和一丝走投无路的张皇。
白石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一步,她抓住深川的手臂,有些焦躁地开口:
“麦麦你在说什么啊,还有娜娜敏,你们……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她感受到一种世界倾覆般的惊恐与慌张,以至于说话间都带有些许的无助与凄厉。
深川转头看向白石,不可思议的,触到深川的目光,白石像是心脏被狠狠地击中了一样,她下意识地放开了手。
深川的眼中蕴含着炙热却猛烈的某种情感,像是已经喷发的火山一般,热浪与硫磺的烟气四散溢出。
白石甚至觉得这样浓烈炽热得情绪不应该出现在深川身上。她是圣母,应该对一切温柔以对才是。即便面临再大的动荡与不安,她都应该带有一丝神性和母性。
而不是像这样,撕掉修道服的外衣,展露自己作为一个女性,对爱不顾一切的最原始的疯狂。
“麻衣样,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娜娜敏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好,我现在就全部告诉你。”
白石咽了口口水,她突然有点不想知道了。她想迅速地消磨掉今天的全部记忆,立刻离开这里。
桥本说的没错,她不应该跟过来的。
——
“小宵,你现在还有精力在乎别人的事吗?”
西野的声音把五更唤回当前的处境中。
她把视线从深川那里收回来,重新落在西野身上。
“娜酱……你不该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她复杂地看着西野。
这场偶然促成的修罗乱斗不管之后的结果怎样,至少现在,它直接促成了两个人的转变。
走下神坛的圣母深川,以及丢开怯懦变得强势的西野七濑。
“还不是因为小宵你的畏首畏尾,”西野说道,“因为喜欢所以想要珍惜,因为想要珍惜所以害怕坦白,因为害怕坦白所以变得胆小萎靡,因为怎样所以怎样的句式我已经受够。”
她用一种果决而深刻的目光望着五更,“小宵,你该不会以为因为喜欢,所以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谅吧?”
“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五更辩解道,“我也有在考虑娜酱的感受,真的!只是我们需要准备的时间,不然的话大家会怎么看我们,网络上的恶语也会铺天盖地……”
“不是这样的吧!”
西野的声音颇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刘海稍稍凌乱,五更想要抬手帮她打理,可她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不是她伸手就能触到的了。
“我们的关系在小宵的眼里就这么偷偷摸摸见不得光吗?”
“我只是怕娜酱会受到伤害而已……”
“我……有这么弱吗?”西野笑了下,是那种苦涩的笑容,“不在小宵的庇护下就活不下去吗?”
“娜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小宵你是怎么看我的?”西野追问道,“把我当作观赏品吗?贴上珍贵易碎的标签,小心翼翼地放进展示柜中。”
“我没有……”
“那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啊。在博客上放张我们彼此的合照小宵都会胆战心惊,这样偷偷摸摸的恋爱也该到尽头了吧。”
五更不知道西野是以何种心情说出这句话,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对于彼此喜欢的两人来说更是如此。她们都有被伤到,无人能够幸免于难。
“娜酱,你先冷静点,你只是在气头上而已。”
所以五更告诉自己,不能当真,不能当真的。
谎言有时会比真话更能刺伤人的心,但真话有着更为强大的力量——足以将一切盖棺定论的强大力量。当谎话成真的时候,连争执吵闹都不再有意义,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了。
五更不想这样。有些东西不是在失去后才显得尤为重要,而是在失去前,在即将脱离自己的前一刻。
“恰恰相反啊,小宵,”西野轻轻地吐了口气,“我现在很冷静,正因为很冷静所以才能说出这些话来。飞鸟。”
西野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小飞鸟。即便到现在,她的心里依旧很复杂。
她不生小飞鸟的气,小飞鸟和中元不一样,在与中元交心相处之前,她就轻率地给对方打上了情敌的标签,所以应对方式也稍有些辛辣苛刻。
但小飞鸟不同,小飞鸟真的不同。她们从初期开始就一同相处,她和五更的打闹嬉耍西野看在眼里,她从没有因为这点而觉得有什么不适。西野知道,知道五更绝对不会把小飞鸟当作恋爱对象,所以她从未把一丝一毫的警戒心放在小飞鸟身上。
可她却忽略了小飞鸟的感受。
“飞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第四百二十五章 乱局 四
“我……”小飞鸟欲言又止,顾虑重重。
“喜欢的话就去争取啊,这么畏畏缩缩怕伤害到我,你就这么自信一定能从我手里抢走小宵吗?”
“因为,我也喜欢娜酱啊,”小飞鸟眼中含泪地抬头哭诉道,“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妈妈不是那样帮你了吗,有能够接近的机会就给我用啊,瞻前顾后的像什么样子,还是说补习的时候把小宵胆小的性格也学了个十成十吗?”
我应该是疯了,西野想。她不生小飞鸟的气,反而恼怒她这种不争自哀的态度。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很难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心中明确一件事。
那就是,不在这里把一切都说开的话,她们是无法往前迈进的。
“飞鸟,小宵现在就站在这里,她不会逃也不会走,所以说出来吧,喜欢的事也罢,讨厌的事也罢,连现在都忍着不说的话,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西野的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小飞鸟匆匆地抹干净脸上的泪痕,虽然哽咽着,还是义无反顾地瞪着五更。她将心里的委屈喜欢后悔和埋怨全部化在眼神里,五更甚至有些招架不住这样有力的视线。
“臭五更,你……是,是聋子吗?”小飞鸟哽咽着斥责。她的声音因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略微沙哑,却带有一丝深沉的厚重,将五更牢牢压制在原地。
“你听不到我的话吗?那天我说过了,我明明已经说过了!说了人家喜欢你!我鼓足了勇气,今后的人生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你没有醒过来啊!我那么希望你能睁开眼睛,牵着我的手说‘我也是’。”
她抽着鼻子,用力地摇头。用力,用力地摇头。
“我知道的,臭五更你喜欢娜酱,从来都是喜欢娜酱,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因为,臭五更你一直都没把我当恋爱对象看待。我觉得没关系的,我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些的,你不喜欢我也好,仅仅把我当作妹妹也好,只要能在一起就行。我以为自己只需要这些就可以了!”
“但是……不行啊,完全不行啊,虽然陪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幸福,可一旦想着,臭五更你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另一个比我重要得多的人,我就觉得不甘心。为什么不能是飞鸟我呢,臭五更你最重要最在意的人为什么不能是飞鸟我呢?”
小飞鸟一边说着一边流泪,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地板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像一下下敲在五更胸口的重锤,她逐渐呼吸困难。
小飞鸟抽泣着,扬起拳头,轻轻地砸在五更的肩膀上,一下又一下。
“大家都说了喜欢我,飞鸟是特别的,妈妈也这样说,为什么臭五更你没能认识到呢。特别的,独一无二的飞鸟我,喜欢你,为什么,为什么臭五更你没能发现呢!”
“飞鸟……”
五更抓住小飞鸟的手腕,那只手虚弱的像是受伤鸟儿的翅膀。五更说不出话来。
“臭五更,我喜欢你,”小飞鸟说道,像是喃喃的呓语一般不断重复,“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然后终于得出了最终结论。
“因为喜欢,所以……最讨厌你了。”
——
白石面色惨白地后退,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一切。可深川的样子并不像是在说笑,她以事实陈述一般的冷静话语像白石讲述这些,即便如此,白石也不能“啊,原来如此”地轻松接受。
那天,在解开了松村的误会之后,深川和桥本之间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动,而白石等人竟然毫不知情。她多少有些恼怒。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说出来又能怎样?”
“说出来的话我们就能——”
“我们就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然后这件事就可以双方都满意地妥善解决?”深川说道,“有人能给出什么有效的建议吗,事实上麻衣样你现在也很混乱吧。”
白石确实很混乱,经历最初的震惊后,她依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她还是觉得把这个事情瞒着,并不妥当。
“不对……”白石轻声说道。
“哪里不对?”
“我们……我们不应该是这样的……”她看向低垂着眼眸的桥本,心中一阵难受,“我们不应该是这种关系的……”
“那麻衣样你对娜娜敏是什么样的感情?”
白石诧异地抬头,触到深川的眼睛,目光便像被击中油箱的飞机一般,迅速坠落。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麦麦。”
“我在问麻衣样你究竟喜不喜欢娜娜敏。”深川一字一句道。
她此刻的意识是如此的清晰,也从未感觉自己如此清醒过。我还真适合当一个坏女人啊,深川在心里笑自己。
“喜欢,但是不是那种喜欢……”或许是碍于深川异常的威慑感,白石还是给出了回答。
“娜娜敏你呢?”深川望向桥本。
桥本摇了摇头,“麦麦你不用这样的,”她顿了一下,如同是在朗读过程中突然遇到了不会的生字词一般,突兀的停顿之后,她才继续道,“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现在考虑也不迟。”深川咄咄逼人,她像一把久未出鞘的剑,深藏的锋芒一旦见光必定要沾血。
“在我和麻衣样之间,娜娜敏你究竟对谁更有恋爱感情?”
白石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她本不应在这里慌张的,只是,不知为何,却在这个瞬间难以平静。
“麦麦你不该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的,你有想过之后怎么收尾吗。”
桥本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抓着自己的手腕,素净的手背上血管渐渐清晰,像是山水画上绵延起伏的山脉走势。她的心也跟着山势起起伏伏。
“你以为我心里很平静吗,怎么可能。”桥本克制道,她如同一个禁欲的僧人一样,用清苦的语气开口,“可是我能怎么样,你倒是告诉我除了当场从那里逃开我还能做出什么选择?”
第四百二十六章 乱局 五
“娜娜敏你只需要顺应自己的本心不就行了。”
深川不愿意退步,哪怕桥本一而再再而三地避开与她的正面交锋。她想要看见桥本掩藏在繁密枝叶下那颗真心,听见她的真实想法。
深川受够了这种捉迷藏式的相互揣测,随着时间的推移,谜团只会越来越繁杂,在这个喜欢还是不喜欢的简单问题上,她们纠缠了太久太久,以至于再难分清最初的线头究竟在哪。
所以她渴望从桥本口中得到明确具体的回答,即使那是把锋利的刀子,她也甘愿被捅上一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桥本始终不愿给深川一个痛快。
“什么是本心?”
桥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苦行僧的戒律也有被打破的一天,何况是将成员羁绊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桥本。
“什么是本心?麦麦你说啊,”她抬起头,束缚感性的弦终于有所松动,她似乎是被深川的话撩拨起了怒气。
“麦麦你可能觉得从那里跑开是我的不对,但这就不是我的本心吗。你一定要我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才行吗?因为你喜欢我,所以无论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要作出回应吗?你口口声声说要我选择,但麦麦你给过我选择吗?”
“你只是一股脑地把所有的难题都推到我这边,你自私地得到了释然,完成了自己看似悲壮的感情表达,但这是建立在牺牲我们平稳关系的基础上。这是我们所共有的东西,而你在破坏它之前却根本没征询过我的意见!”
桥本渐渐激动起来,她的语气变得严厉,每一句话都充满着指向性。她望着深川,不再收敛对她的埋怨与不满。
“既然如此,我的回答还有必要吗?”
——
“没必要的……”
五更抓着小飞鸟的手腕,像抓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她没有被烫伤,而是感受到了其中澎湃翻涌的某种热量。现在这种热量在缓缓消失,和小飞鸟的眼泪正好相反。
五更抽出纸巾想要帮她擦拭,小飞鸟却自己夺了过来,不愿五更帮她。
五更只好松开手从她身边退开。
“没必要搞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娜酱。”五更低声说。
“小宵觉得这是谁的责任?”
“……我不知道。”五更张了张嘴,她只能这么回答。
“现在已经这样了,小宵的迟钝会伤害到别人,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不加以控制的话,这种情况以后还会上演的。”
与其说是预言,西野似乎已经预见了未来的情景,她的语气中,肯定是要多于预测的。
五更摇了摇头,“我以为飞鸟没关系的,因为……因为是飞鸟啊,一直和我们相处的飞鸟……娜酱你也不讨厌她吧。”
“可是我怕我会讨厌自己。我也怕自己会讨厌小宵。”
西野以一种略带悲哀的神情说道,“就是因为五更这个钝感的态度,大家才会突兀地受伤,甚至找不到可以谴责的对象。”
“可娜酱你说过的……我可以正常和女生交往。”
“可你不是在正常地和成员交往。你以为自己很注意,实际上沿用的还是相同的模式而已。”
“小宵你现在能够区分吗?”西野问道,“哪些是作为朋友间的关心,哪些是主动施展的好意。”
“这些怎么区分啊,”五更多少有些苦笑,“所以我应该变得更冷漠些吗,顾好自己的事情,不参与不争夺也不去了解,对其他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只要维持着自己的存在就可以了。可这……”
她想到那个坐在教室中安静读书的自己。课后的喧闹对自己无关紧要,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感兴趣,在自己的身边营造一个结实的茧房。在那个班级中,她的存在与否对其他人都没什么差别,反过来也一样。
“娜酱,你是想我变回过去那个自己吗?”
——
“我没有那么想。”
深川面对桥本略有些失态的反应,反而觉得轻松。她不怕桥本直白地表露自己的不满,只怕她刻意地封存自己的情绪,表现出对一切无动于衷的残忍与冷酷。
“正因为不想轻易地推翻我们这几年间相互陪伴的时光,所以我才一直忍着,谁都没有告诉。如果不是娜娜敏你故作聪明窥视我的心意的话,可能直到最后,这份喜欢也不会有见光的一天。”
“所以麦麦你是想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吗?”
“我只是想说,造成现在的情况,我们两个都有责任,谁也逃不掉的。”
深川深沉地看着桥本,“娜娜敏,给我一个答案,明确的,不掺杂任何外在影响的答案,接受还是拒绝,喜欢还是讨厌。拜托了。”
“让我死心吧,给这一切画上休止符吧,你说我是怯懦也好,残忍也罢,什么都好,这是只有娜娜敏才能有权利做出的抉择。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从我喜欢上你开始。”
桥本不敢再看向深川。深川这样冷静的,却也卑微的样子,让桥本觉得心疼。她记忆里的深川不是这个样子的,她们在最珍贵的时光遇到彼此,在一起生活,她们互相关心她们相互扶持。
“麦麦,别再说了,给娜娜敏一些时间。”白石不忍心看着眼前的这两人相互揭开伤疤,也不忍心看桥本如此地被动。
桥本像是战场上无法给重伤的队友痛快一枪的新兵,她没有那么坚定的信念,还未见惯流血与牺牲。
她们都是。
“我给了,不止是娜娜敏,还有我自己,”深川却苦笑着回头。
“但是没办法啊,脱口而出的表白,就像是收不回的水。如果能消除这份记忆的话我也想啊。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如常。娜娜敏能对我笑着,而不是避开我的视线,流露出哀哭的神色。”
“我一直处在煎熬之中,”深川说道,“麻衣样你能体会吗,那种像是忍受着巨大酷刑般的痛楚,意识被禁锢在某个暗无天日的角落中,无论是看书还是画画,在练习室跳舞跳到脱力,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平静下来,都不能摆脱这种沸腾着的虚无感。”
“我甚至都没办法确定,现在的我还究竟是不是我,那些好像是被点燃的激情和冲动难道没被落在那个车站的长椅上吗?无法得倒回应的感情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旦被说出口它们就会从我的身体里抽离。”
“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至少能让我接受这一切,而不是虚无地一直游荡下去。拒绝还是讨厌怎么样都好……”
“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啊!”
第四百六十七章 乱局 六
“怎么可能会讨厌你啊!”
桥本情感的堤坝终于被超出限度的洪水冲破。她近乎是嘶吼着喊出这一句话,沙哑的尾音像是直升机落地后卷动的气流,反而在深川和白石的心中引发了更大的动荡。
“怎么可能会讨厌麦麦你啊……”桥本双手颤抖着,脚步踉跄着弯腰退守到墙边。
她那双素净纤细的手,曾自然而温情地挽过深川的胳膊,也曾环在她的腰间,两人嬉笑打闹,如今却只能徒劳地覆在脸上,去接那注定要从指尖坠落的眼泪。
“就是因为无法说出‘讨厌’‘拒绝’之类的话,我才会迟迟给不出答案。麦麦你能告诉我吗?这是错误的事吧,这是不正确的事情没错吧,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我还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呢。”
“我想到了很多,一旦拒绝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我就会想到很多的事情,很多很多,关于麦麦你的事。一想到麦麦你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我的身边,心就像被刀绞一样。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啊!”
深川和白石以一种哀痛似的目光注视着桥本自我解剖式的独白。
白石心中那点躁动和不安像是被巨大的石磙强行碾过一样,至少表面变得平整许多。白石没有坦然地接受这些,认为之前心中的慌乱并不存在。她只是觉得可惜。
她看着桥本,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女单薄的躯体内究竟隐藏着一股多么巨大而磅礴的能量,它轻而易举地击穿了白石内心的所有防御屏障。而引出这些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在她身边的深川。
桥本利落却又决绝地将脸上的眼泪抹开,她的眼眶通红,比起梨花带雨惹人怜爱的小飞鸟,反倒带上了一丝倔强的不愿妥协的英气。
“麦麦你要答案对吧,行,我给你。”桥本咬了下嘴唇,才郑重道,“我讨厌你,麦麦。”
深川没有言语。
在听了桥本这前后矛盾的话之后,她甚至表情都没有波动一下,始终是那副哀伤又动容的样子。
“我讨厌你,”桥本说道,“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麦麦。为什么要破坏彼此的关系,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的,以同伴的身份,以挚友的身份。我知道啊,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卑鄙无耻,但我们本来可以这样做的。喜欢?那是什么?对啊,我喜欢麦麦,我喜欢麻衣样,我也喜欢飞鸟娜酱小逝宵。我有自信的,无论你们是讨厌我还是怎样,我都有自信一直喜欢你们。可那又怎样,这个世界所有的感情都要分个等级出处,然后彼此对应求个门当户对吗?”
生田有些膛目结舌,手指着自己。我呢?在场的人都点到了名字,怎么单单漏掉我了?
可惜没有人有余力注意到她。
“我是个很能适应环境的人,”桥本继续说道,“所以,就算周围的境况如何变化,我也总能找到最适宜我生存的道路。就像偶像。”
“我不会在意饭拿着我的海报和周边做什么,交换或是直接丢垃圾桶里,用火烧掉。因为这些是单向的东西,偶像不就是这样吗,将自己的形象复制很多份,售卖出去,销售量越多越是受欢迎,在这个数值化的职业中,能够收获到无法用数值去衡量的东西我已经觉得物有所值了。他们喜欢的是我的分身,他们讨厌的也同样是我的分身,这样想我就不会真正地受伤害,只要尽职尽责地扮演偶像桥本的角色就可以了。”
“我可以的,我做过很多份工作,这次也一样,这些并不困难,克制自己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除此之外,不逾越,不妥协。可是啊,可是唯独对成员对你们我无法保持这种超然的置身事外的态度。”
“因为,大家一同相处了四年多的时间。饭是个庞大而宽泛的概念,只有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们才是具体而又生动真实的存在。我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谈话间微妙的情绪差别,眉宇间心境的起伏变迁,双手触碰时皮肤摩擦的细微纹路。”
“我想要大家能够毫无顾虑地相处,维持团内的安稳与平衡,珍惜一同上行的时光,为此让我做什么都行,这难道是件错事吗?”
“麦麦,你告诉我这是一件错事吗?”
面对桥本的质问,深川捏紧了衣角。
“……不是。”她说。
“可是,麦麦你在逼着我做出选择。”
在经历了最开始情绪的躁动之后,桥本很快调整了心态。
“麦麦……我,我不想破坏这一切的。你想我给的不过是一个回答,但对我来说远远不止是这样。”
深川和桥本两人之间迎来一个罕见的停滞期。
大段的独白之后,桥本多少有些情绪发泄之后的耗竭感。她沉默着,深川也没有说话。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桥本想。
相比来之前,反而内心被撕裂的口子更大更**裸。现在给不给出答案似乎都没差别了。她想要守护乃木坂的,守住那些微小而真实的幸福。
她觉得有点可笑。当初饿着肚子,不过是看中了每日管饭便应征参选的她,如今竟然会像个守护世界和平的超人一样,许下这种大言不惭的心愿。
深川提出的那个问题,她没办法给出回答。她无法拒绝,却也不能从容接受。
她只是觉得不甘心而已。
在守护乃木坂之前,她甚至没能守护住自己和深川的小小幸福。
第四百六十八章 乱局 七
白石站在原地,她感觉自己像是舞台剧中作为背景的树。在小学的时候,她演过类似的角色。王子和公主在台前或是争吵,或是温存。台下的家长们奉上鼓励的掌声,她沉在那片仿佛被遗忘般的舞台阴影中。
就像现在。
在桥本与深川的心意碰撞中,她虽然在场,却只是个无力的旁观者。
直到现在,白石都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两人的苦闷而又忧愁的心情。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这原本就没有她插足的余地。这是这两个人的故事,白石更多的是充当一个见证者的角色。
她在这片沉寂中听见了五更的话,她这才注意到几步之外还有另一个小圈子的刀光剑影,在这之前,白石的注意始终被牵扯在桥本和深川身上。
“娜酱,你是想我变回过去那个自己吗?”
五更的声音深深浅浅地在这片空间中飘荡,白石不了解五更进团以前的样子,她只是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的落寞和幽灵般居无定所的迷茫。
这句话出乎意料地有重量,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望向五更和西野的方向。
深川和桥本都是。
这一刻,全场的注意纷纷转移到五更和西野这对最能称得上情侣的组合身上。是她们最先打开了那个魔盒,某种意义上说,她们是在场所有人的大前辈。
五更的这句话突兀的让西野觉得诧异,她稍稍抬起眉毛,有些无法理解五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然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对于五更的过去并不了解。
她知道有栖川和鲇食是她的朋友,也曾在两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五更的小学时光其实并不普通。她曾是个内敛到有些异质的孩子。
西野想到了自己的过去,那个人际关系一塌糊涂的时期,于是那种伴着孤单寂寞的苦涩便从心底涌上了舌尖。
“……抱歉,如果让小宵你想到不愉快的经历,我道歉。”她直率地说道,没有否认自己的错误。
“我没想过要小宵回到过去,或者完全变一个人……”
“那娜酱你指出来啊,”五更说道,“我不对的地方,不靠谱的地方,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娜酱你指出来啊。要放缓和成员的相处吗,还是说不再与其他成员接触。娜酱想要我做什么,我会认真听的,也会尽量去变得符合娜酱的心意……”
她多少有点急躁,可能自己并未感觉。
“不是为了我吧。”西野生气地打断她。
“那我应该要为了谁,”五更也有些恼怒,“我喜欢娜酱,所以不想和娜酱间的相处变得微妙,所以……”
所以她才会这么苦恼,所以她们才会沦陷进现在这个相互对峙却不会有胜者的争斗中难以脱身。
在场的人都是。
……除了生田。
“小宵你完全不明白,”西野笑着,笑容中充满了困苦与潦倒。
“因为娜酱你一直说着这种模糊的话,我怎么会明白,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相较于隔壁成员感情的袒露交织,五更和西野好像是彼此蒙着眼睛在跳交际舞,她们试探地接触彼此,尽量迎合对方的节奏,却频频出糗,笨拙地踩到对方的脚。
这时,深川用一种深沉却又带着哀怜的视线看着五更,说道,“小逝宵你的说法错了。”
“……哪里错了?”五更问道。
“不是娜酱要什么,而是你可以做到什么,不是为了娜酱,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你们自己。这是你们的责任,别把这些都推到娜酱一个人的身上。”
不要像我,像我们一样。深川在心里说。
“够了,麦麦。”西野小声地说道。
“没必要再说了,小宵要是能察觉到这些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了。”
半晌之后,她又补了句。
“我们都是。”
场上没人回话。
狂欢过后,会留下一地狼藉。
因争执和交错而难以相合的心意也是。
每个人用自己的视角看待问题,针对相同的问题做出不同的理解,交上不同的答卷。在没有绝对唯一且绝对正确的答案面前,在场的众人被打上大大的不及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依旧除了生田。
西野逐渐地感觉到,自己的骄傲与坚持在这场鸡同鸭讲的争吵中,被蹂躏得体无完肤。五更和她的交流终究是站在两个立场,用各自的视角来看待进行的。
五更无法体会西野的心情,正如,西野搞不懂五更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样。
“麻衣样。”
西野叫着白石的名字。
不止是白石自己,在场的人都觉得突兀。
西野面向白石。她此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五更理解自己的焦虑点才行。这近乎成为了她的执念。
她甚至有些搞不懂这是一种猛然冒出来的冲动,还是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
她没有多少犹豫,在目前的境况下,她们再糟糕也不会糟糕到哪里去了,所以每个选择都像是落入谷底后的殊死一搏。
西野用令人动容的决绝语气开口:
“麻衣样,我们去约会吧。”
第四百二十九章 乱局
白石的心中被投下了一枚炸弹。原本就被深川和桥本关系破坏得一片狼藉的残垣断壁,此刻更是被爆炸产生的冲击吹得七零八落。
有趣的是,在白石针对西野这句话作出反应之前,反倒是五更先开口。
她绷紧了嘴唇,话到嘴边,稍一沉淀才说道,“娜酱你没必要这样的,如果只是为了让我不好受的话。”
可西野没有回应,依旧认真而决绝地看着白石,目光中的坚定让人为之动容。
白石应该在这里拒绝的。这是五更和西野之间的问题,她没有必要参与进去。她这样反复在心中告诫自己。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她想到了深川和桥本。她们的诉求,她们因各自的心意而直面着进行情感的对抗。那同样是她们两个的问题,没有自己插足的余地。巴士停下的时候,她贸贸然地下了车,她想要以一己之力挽回些什么,可现实证明,她无法进行任何的努力。
从前挂在口中的“我们”,现在变成了“她们”,成了五更和西野,深川和桥本的指代词。
“麻衣样。”桥本叫着白石的名字,微微摇了摇头。
我……没有参与的资格吗?
白石觉得自己像是晚宴外没能掏出请柬的窘迫客人,被无情地拦在门外。她再一次地想起桥本对她说过的那句话,麻衣样你不该跟过来的。
她略微低头,这样一番犹豫的态度,反而让桥本生疑。
“麻衣样?”
“娜娜敏,”在白石说话之前,深川反倒开了口,她用一种颇为诙谐调笑的口吻说道,“你还是没吸取教训啊。”
桥本皱了下眉头。
“麦麦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的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像是要回应深川的话一般,白石抬起头,迎上西野的目光,露出一个郑重的笑,“好啊。”
西野的表情没变,好像白石的同意和拒绝,都不会对她造成多大影响一样。正如前文所说的那样,现在的情况,无论她们作何种选择,都不会更糟了。
“麻衣样!”桥本惊讶地甚至带些恼火地看向白石。她没想到白石在得知内情后还会主动参与进这场乱战中,这对事情的解决毫无益处,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而已。
“这也是我的本心。”白石平静地迎上桥本的视线,目光闪动,她用桥本自己的话来堵她,虽然卑鄙了点,可效果却出乎意料地好。
桥本一时没能组织合适的反击语。
“现在该怎么办?娜娜敏。”深川笑着,她对于现在的状况已经不抱有多大的期待了。桥本的话明确地表明了自己不会回答的决心,这是她已经决定了的事。深川再怎样的逼迫,桥本也不会再退缩势弱了。这是她的底线。
深川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部灾难电影。在没能救下亲人的那个瞬间,主角反而释然地,平静接受了世界毁灭的未来。虽然夸张了些,但她觉得自己的心境竟然有些类似。
桥本没有回答。
深川苦笑着摇头,心中越发失落迷惘。在诉求无法得到回应的现在,一切努力和挣扎都成了无用功。
她看向神色复杂地望着西野的五更,“小逝宵也要一起吗,约会。”
深川感觉一切都有些无所谓了。现在的她,反而有些享受当下的这种混乱。
五更顿了下,在西野脸上没看到任何波动的情绪,她带着不甘的心情,缓缓点头。
“娜娜敏你也一起好了,和飞鸟一队,”深川转向桥本,然后环视全场,连竭力消抹掉存在感的生田也没放过,“生田你也是,把日芽香叫出来。反正明天大家都有时间,不如一起去吧。”
“我就算了吧……”生田咽了下口水,声音发颤,“我……我可能有了社交恐惧症的,受不了人多热闹的地方……”
“麦麦……”桥本看着深川,像是在看着狼人游戏中无视流程,胡乱指认混淆视听的暴民。
正当她要说些什么,门外的骚乱声渐起,没过多久就是响起的门铃声。
生田逃命似地跑过去,将这门铃声当作天降的圣音。她颤抖着,以一种虔诚的心情打开了门。门外站着一名亮出证件的女性警察。
还没等对方开口,生田眨巴两下眼睛,已经流出了眼泪。
“警察姐姐,你……你终于来救我了!”生田眼泪汪汪地指着身后客厅的方向,声泪俱下地控诉,“她们对我施加冷暴力!我要报警!我要投诉!我要找pta!”
那位警察年纪不大,经验不足,露出明显的为难表情,她抬了抬帽檐,往生田身后看去。五更等人带着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逐渐往玄关处这边聚集。
女警察脑袋里瞬间想到大学古文课选修学到的一句诗。黑云压城城欲摧。要不是巡查不配枪,她说不定现在已经鸣枪示警了。
生田一把抓住她的衣袖,不肯放手,一脸的诚恳祈求,恨不得被当场带走。
“不好意思,发生什么了吗?”
五更这个主人站出来问道。
“啊……是这样的,我们接到附近住户的报警,说是在这发现了形迹可疑的变tai,让我们迅速出警。”
注意到几位女生脸色微变,女警察继续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们已经制住他了,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的。”
她让开身子,示意往走廊这边看。成员几人往门外探出脑袋,便看到两个大叔在地上纠缠着。飞鸟爸爸被警察大叔压在地上,狠狠地勒着脖子,憋得脸色通红,不住地拍着地面投降。
“我……我真不是变tai……松松开……”
“编!继续编!不是变tai你趴人家门缝上偷听什么呢!是不是发现没人准备再溜门撬锁进去洗劫一番!”那个警察大叔呵斥道,“獐头鼠目,大男人还留这么长的鬓角。我做了十多年的巡查了,眼光好的不行,你这种打扮的人,一看就是做这种事的!抵赖都没用!”
“这……这是鲁邦……”
“你还想当鲁邦!我最恨鲁邦,管他三世还是几世,贼就是贼!”
大叔明显是练过的,柔道寝技用的十分熟练,飞鸟爸爸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就是这样,”女警察解释道,“我们本来想直接把他带走,可他口口声声说这是误会,他女儿在里面,所以我就想着敲门问问。”
“……”
成员纷纷望向眼眶早已哭红的小飞鸟。
“飞鸟!飞……飞鸟!”
此时飞鸟爸爸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女儿,扯着脖子大声喊道,“误会!快……你快和他们解释!说我是你爸爸!”
警察大叔一听这话,手上下意识地松了些力,给了飞鸟爸爸些许的喘息之机。两名警察连同成员视线落在飞鸟身上。一时间,鸟爸的哀嚎都小了很多。
飞鸟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堵在喉咙里。最终,迎着飞鸟爸爸略带祈求希冀的目光,飞鸟沉默地移开视线。
“……”
飞鸟爸爸的表情渐渐绝望。他身上的警察大叔目露凶光,“好啊,你连警察都敢骗!绝对是老手!”
“飞鸟——!!”
第四百三十章 乱局 结
最终误会还是解开了,小飞鸟毕竟不是灭霸。
飞鸟爸爸受了些罪,又被警察大叔在成员面前教训了十多分钟,终于是“无罪释放”了。不过看他微妙到有点尴尬的表情,五更想他为了忘却这段伤心回忆,以后是不会出现在成员面前了。
“那个……你们的问题解决了没有?”
“……”
飞鸟爸爸的问话让成员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大家纷纷保持沉默。飞鸟爸爸还以为自己刚才太过丢人,而导致成员连话都不想和他说,不由得眼眶泛红。
“该回去了……”桥本说道。
大家疲惫的甚至连有气无力的一声“嗯”都说不出口。
飞鸟爸爸的车子载着西野和小飞鸟,生田也陪着一起,尽管在上车前她眼泪汪汪地反复声明自己可以坐公交回去的,实在不行走着回去也没问题,可最后还是被硬塞进了车里。
对了,她的衣服一直留在洗衣机里没拿出来晾干,最后只好换上五更的衣服。虽然看着小点,但总比衣不蔽体要雅观得多。
“麻衣样,别忘了,”在上车前,西野朝白石喊道,“富士急乐园门口,明天上午十点。”
她故意将这些信息透露出来,随后便被汽车载着离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五更一眼。
五更的视线追随者汽车的尾部,直到它消失在街道的转角。
深川走过来拍了拍五更的肩膀,没有说话。之后也和白石桥本她们拦下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五更在冷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揉了揉脑袋,转身往回走。
——
车内的生田尽量缩着脑袋装睡,西野也不想说话,只是安静地在后座盯着手指看。
飞鸟爸爸视线频频投向坐在副驾位置的女儿身上,可见她魂不守舍地盯着车前那个晃动着脑袋的和尚人偶,也不好主动去搭话问些什么。特别是还有成员在车上的情况下。
放在身旁的手机发出嗡嗡的提醒声,飞鸟爸爸撇了一眼,脑门突然冒出冷汗。
是飞鸟妈妈的消息,他在门外的时候,尝试打电话过去,那边一直没人接听,无奈只好梳理了下大致的情况,编辑信息发送过去了。
现在鸟妈估计聚会刚完,看到了消息立刻短信轰炸式地询问情况。
“刚结束,怎么了?”
“怎么被发现的,试卷我不是让你收起来的吗!?”
“你怎么能带飞鸟过去!笨蛋吗你!”
“飞鸟哭了没有?你怎么安慰她的?”
“谁在小逝宵家里?别发什么高矮胖瘦的形容,告诉我名字!”
“还没出来?你是傻子吗,怎么不进去看着!这么喜欢在门外等!?”
“现在结束了没有!?快点回话!!”
“你现在在哪?飞鸟在哪?”
“你死定了。”
“……”
手机震动起来,是飞鸟妈妈打来的。
鸟爸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要不是他车技好,驾照含金量高,现在少说也要有个猛打方向盘避开前方车辆的惊险镜头。
“不接吗?妈妈打来的。”小飞鸟提醒道。
“……你接吧,我这开车不方便。”
“要我开免提吗?”
“不用……你接吧。”
小飞鸟按下接听键的刹那,超过手机所能呈现音量的声音像是声波攻击一样地穿透出来,飞鸟爸爸被震的嗡嗡地耳鸣。
后座的生田被吓得一个激灵,见西野平淡地抬头又低下,也赶紧收敛动作,继续假寐。她打算寐到下车地方,招呼都不打,直接弃车逃亡。
“妈妈。”
小飞鸟对着手机叫了声那边的音浪才弱下来。
“嗯……嗯嗯,在回家的路上呢。娜酱,对,还有生田也在,爸爸开的车。……行,那回家再说吧。行,我知道了。”
小飞鸟挂断电话,将手机放回原位,飞鸟爸爸颇为惊惧地问道,“没事吧?”
“没事啊。”
“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妈妈让我转告爸爸你一句话。”
“……什么?”
“她说让你等着。”
“……”
——
出租车上,年上组的三人沉默着。
桥本和深川一人坐一边,白石就像个人行道和机动车道间的隔离带,正襟危坐在后座正中间,觉得十分不自在。
直到下车时,她才从这种煎熬中解脱出来,望着车内两人并没有接近多少的距离,白石张了张嘴,也只是留下了句“拜拜”而已。
车上便只剩下深川和桥本两人。
望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街景与行人,深川切实地感觉到时间流逝造成的残像,她似乎看到某个甜品店内,作为年上组的她们围坐着欢快地交谈,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那种舒适与自在。
现在她把它毁了,亲手。这不比毁掉一个现实中存在的物品来的容易,精神类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给人造成的影响却远比物质性的毁灭更严重,影响也更为深远。
“我们……”
“我们回不去了吧?”
深川微微睁大眼睛,转头看向背对着她同样望向车窗外的桥本。
该怎么形容呢,那一刻,虽然外面的世界在变化,在运动,但车内的她们是静止的。深川突兀地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浩浩荡荡的东西,霎那间将她淹没裹挟,她好像沉在深海中一样。桥本就像是透进海底的那一道光,影影绰绰,是任她如何努力都抓不住的幻象。
“我们回不去了吧?”桥本再一次重复,这次更像是喃喃自语。
深川伸出手,想搭上桥本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她想要知道,桥本究竟是用一种怎样的表情说出的这句话,后悔?惋惜?还是如释重负后的怅然?
然而,在她的手碰触到她的肩膀前,已经有人替她做出了回答。
“回去?可以啊。”
中年司机通过中央后视镜看着这对气氛微妙的少女,大大咧咧地开口说道,“回去没问题,不过要加钱的。”
深川一下子跃回现实。她自嘲地笑着收回手臂。
“说的……也是。”
司机奇怪地看了眼深川。
“要回去吗?也不费事,就在前面转个圈,绕回去。”
“不用了……”
深川靠在椅背上,稍微地有些脱力,她侧头看向仍然背对着她的桥本,绷紧了嘴唇。
“拜托就这么直直地开下去吧,”她说,“千万,千万不要回头。”
怎么能在这里转弯啊。她想。
番外 11(十一)
1
我习惯性地在门前借着头顶昏暗的灯光,找寻掉落在包中的钥匙。
然后,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你。
我记得你曾经多次抱怨,说这里的灯太暗,回来的人找对钥匙都费劲,为此还专门去和物业理论。可对方并没有理会你的意见,而是用含糊的话搪塞你,说之后他们会改进。两三个月过去了,他们的改进还遥遥无期。
我倒不为他们敷衍的态度生气,你看,生活中很多这类小问题,立场不同,也难分对错,可能在物业的人看来,你更像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麻烦房客。
回来后,你有点生气,问我为什么没有帮你说话,而是站在一边偷笑。
我笑着告罪,说下次假期请你出去吃东西作为赔礼,你才放下这些,只是表情还有些愤愤。
当时我没有和你说,我觉得有趣,看你争执什么的时候,亟不可待地,拿着道理当做无往不利的武器挥舞,可在意所谓正确道理的人却不多。所以你多少有些灰心。这种情绪表露在了脸上。你好像是在打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役,偏偏还不愿妥协放弃。这种孩子气的幼稚让我觉得好笑。当然,我并没有任何贬低你的意思。我恰恰是喜欢你这样的地方。
我把门轻轻地推开,玄关处的灯光顺着缝隙泄进稍显昏暗的公寓走廊。
我因为电视台的工作回来得晚,你总是会在这,帮我留着灯。原先这里的灯光是白色的,是那种有些炽目的白。你说亮度太高的灯光对眼睛不好,特别是昏暗的地方突然开灯。于是你拉着我,在附近的灯具店中挑了一个相对柔和的灯光,偏黄偏暖。你说这样的光会让人感觉安心。我想,确实。
每晚工作回家,有这样一盏灯亮着,心中很是安稳。可这不是因为你口中的什么暖色系的光会让人觉得温暖之类的理论,而是你,我知道有人还在家等我,会为我亮起一盏灯。仅仅这样想着,一天工作的疲累都会消散不少。
我这样说了,飞鸟一定会笑我。
娜娜敏也太好打发了,之类的。然后针对我提出的你的种种优点,她会逐一地,一条一条地反驳。相信我,她有这个耐心。
上次,因为工作忙碌见不到面,飞鸟主动地,也是久违地打电话过来。我们聊了整整四个小时,一直聊到凌晨。她那边打开了话匣子,就说个不停。谈到你的话题,飞鸟多半的是鄙夷的口气。
那个男人啊……完全不行,小孩子一样,根本不像个大人,娜娜敏你怎么会选他。
她恐怕不知道,我当时还故意开着免提,而你就坐在我旁边,有些尴尬地笑。
你能容忍我这些生活中的恶作剧我很感激,但也别对我太好了。好歹也要发个火嘛。在我有做的不对的时候,在我任性得过了头的时候。这样我也能为了你,为了我们去改正些什么。感情中,总是你在付出的话,我会觉得有些愧疚。
我将包包挂在木架上。在玄关处把高跟鞋换下。坚硬的皮革,时常会把我的脚踝磨得通红。
我很难理解,为什么职场女性总是要踩着一双并不舒服的高跟鞋。你看,它不适合长时间站着,走路也不方便,特别是那种不平整的路更是危险重重。之前,在节目的录制现场,我忙着去散发嘉宾要用的台本资料,走得急了些,正好踩到地上的电线,差点崴了脚。
我想,换个人一定会在那里摔倒出糗,文件撒得一地都是。可我很快止住了身子的倾斜,平安无事。没想到作为偶像跳舞的经验,会在这里救我一命。
我开灯来到客厅,桌子上还有你为我准备的饭菜,用保鲜膜包着,旁边附着小纸条:
凉了的话,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吧。对了,冰箱里还有我买的冰淇淋。
字写得严肃又认真,就像你的性格一样。其实我偶尔觉得,这种字条后面,再画上一个心形或是笑脸会比较好。但我一直没说。因为,这样也挺有你的风格。死板认真,温柔却又心地善良。
我用手试了下饭菜的温度,果然,还是热的。可现在已经是晚上将近十二点了。
我有些无奈。把椅子拉开,脱掉小西装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坐下。我时常加班到深夜,你就在我回来前的半小时才开始准备晚饭,明明你第二天也要上班,可却笑着说道,没关系,饭要一起才觉得好吃。
我狠心批评你几次之后,你像个被主人训斥的小狗那样耸搭着眼皮,人也变得没了精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在一起相处,需要共同地维护生活上的平衡,而不是你一再地迁就我。
从那之后,你不会再等我到深夜,可却延迟了自己吃晚餐的时间,就为了晚归的我能吃上温热的食物。
所以我才觉得愧疚啊。我反而担心,万一我某天把你对我的这些好,当成了理所应当,在你稍显冷落之时横加指责,你会不会严厉地指出这点。我希望你会。我也希望自己不会被你宠成那种不讲道理的女人。
你做了米饭,卷心菜味增汤,油炸青花鱼和三个小菜。它们整齐地排列着,就像你一丝不苟的性格。撕掉了保鲜膜,能闻到那种带有温热的香气。我拿起筷子,稍稍颔首。说着,我开动了。虽然并没有人在场。
你知道在这种加班后回家的深夜里,能够吃上一口热饭该是多么让人心中感激。这种微小的幸福,能够填满日常的生活又是多么的令人羡慕。飞鸟还小,有妈妈照顾着生活起居,可能很难理解这些。但她早晚会明白。
你做的饭一如既往的好吃。我一边吃一边想,要是我上京读大学的时候,能遇见你的话,可能我不会去应征当偶像的,不过没当偶像的话,我也不会认识飞鸟,麦麦,麻衣样,misa她们,以及许多成员后辈,所以……你看,我们很难去划定一件事的选择是好是坏。好在,这两件事我都没有错过。
我超级爱吃你做的青花鱼。
我们在不同的公司上班,第一次见面是因为工作上的接触,那时作为项目负责人的你抱着文件袋时不时地抬一下眼镜,神情畏缩,说话偶尔卡顿,动作也有些局促,像个刚入行不久的实习生。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听同事说了我前偶像的身份,觉得紧张又拘谨,不敢和我有过多的接触。我觉得可爱,几次会谈之后,还会打趣让你去网上搜搜看我以前的视频。谁知道你真的通宵彻夜地看了我偶像时期的影像。和我说起时,竟然还带着钦佩和敬仰,明明你还比我大上一些。我觉得害羞,只好借喝水的动作掩饰。
坦白讲,那时的我与其说对你有恋爱情感,倒更像是交了一个闺蜜的感觉。你内向拘谨,口风也严,善于倾听,只是偶尔喜欢在一些小问题上固守正义。所以,公司对接的项目结束那天,你鼓起勇气邀请我去你家做客,我没想太多就去了。当时,你做的就是青花鱼。我们喝了些酒,不多,看得出来你是个不习惯喝酒的人,一罐啤酒下肚就已经有些面色微醺了。
我是在你视线变得微妙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当前所处的境况。我也有些慌张,一位女性答应去男性的家中做客,这代表了什么,很难不引起别人的遐想。
我借口有事慌乱地起身告辞,你有些失望地送我到楼下。我坐上拦下的出租车,正要关上车门,你突然伸手进来,结果被狠狠地夹了下。
我慌张地下车,去检查你手上的伤势,通红一片,手背都有些浮肿。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你却留着冷汗,强笑着问我的邮箱地址。我哭笑不得,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笨拙不堪的人。
之后我陪你去了趟医院,医生问起伤势原因,你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回答,我心里偷笑还是帮你解围,说不小心被门夹的。是事实不假,只是掠过了你蠢笨的举动。
你的手被包的像个粽子,医生反复提醒,这一周最好请假,在家中休养。即便如此,你也不忘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觉得好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心里突然想着,我和你说不定意外地合得来。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水到渠成一样。相处了大半年,你提出要交往的请求。那是在某个夜场电影之后,附近的公园水池边。你掐准了喷泉开启的时间,在水流喷涌的刹那,向我表白。
我不知该夸你别出心裁,还是思想老套。见我无奈苦笑的样子,你以为表白失败,很是气馁,怯怯地抬眼问我,那我们之后还能做朋友吗?
我只好主动牵起你的手,笑着说不行。
我们交往的事根本就瞒不住misa她们,很快她们就对你展开了三堂会审。我收到消息赶过去时,你已经被她们围在客厅中央的单人椅上,见我进来丢过来一个可怜巴巴的眼神,寻求支援。麦麦坐在一边歉意地对我笑。
飞鸟则坐在主位上,不用说肯定是被麻衣样misa煽动的,她们两个唯恐天下不乱。
娜娜敏,我就知道这家伙和你走的近就没安好心,这下被我言中了吧。飞鸟言之凿凿。我过去敲了下她的脑袋,麻衣样几人在旁边偷笑。
这家伙根本配不上你,飞鸟叫嚣着,看样子还挺委屈,问我究竟喜欢你哪里。
我思前想后,才不确定地回答,青花鱼做的好吃?
我承认这个回答确实没什么内容,可你也不用露出那种哀怜的神情吧。托你的福,我当场笑出声来。飞鸟就像是指认凶手的侦探一样站出来,娜娜敏你笑了,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我是喜欢你的。你不需要怀疑这点。青花鱼当然算是一个因素,你的笨拙,你的努力,你热心,你做事喜欢面面俱到,你又很慌张,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你习惯于熟悉的东西,喜欢那种安心感带来的舒适,讨厌新奇刺激的事物,但却不太会拒绝我的请求。
我们第一次约会,你逞强说自己胆大不信鬼怪,我把你带进鬼屋,结果你吓得比我还厉害,反倒是我回过头安慰你。
我说这些你肯定觉得微妙,但我就是喜欢你的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它真实又有温度,你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从没有其他男人像你一样,在我的心里如此顽强地扎根,以至于我甚至习惯了身边有你的存在。
吃完饭,我将碗盘在厨房冲洗干净,我尽量让动作轻柔些,不至于碗碟相碰制造声响。擦净了手上的水渍,我才推开卧室的门。
里面一片昏沉,客厅的灯光在室内扑出一道窄窄的长方形,借着这点光亮,我看到你侧卧在床上的背影。
发现没有惊扰到你的休息,我这才安心地关上房门。
我和你都有些轻微的洁癖,你看这是不是某种程度上的命中注定。虽然没到每天洗几十次手的程度,但也很在意身上或是家中的清洁。
我们制定了轮流做家务的规矩,一三五是我,二四六是你,虽然你常常把我那份也做了。有时起来,望着空空的垃圾桶,我甚至还会怀疑今天究竟是周几。飞鸟来过几次家中做客,总是吐槽我们是不是连垃圾桶都要保持清洁。
浴室里你早已帮我准备好了睡衣和浴巾。
你如此面面俱到,以至于我们的生活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与争吵。仅有的一次,记得那是在我们刚刚交往后的不久。记不清是第多少次约会了,我们在一家还算幽静的小餐厅,讨论着刚刚的电影情节,我注意到身边的窃窃私语,然后是手机偷拍的快门声。
那时我没有带口罩。平日里,即便没有花粉症的影响,出门时,我也多半会带着口罩,只有在公司、餐厅或是家中才会取下。你不介意这些,还说考虑到我之前的职业,这样也是有必要的。我十分感激你的理解。
或许我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可能我自己都没有发觉。一向温和的你,却干脆地走到附近的餐桌那里,让对方把偷拍的照片删掉。我甚至不明白,在没有确定对方是否在偷拍我的情况下,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站出来去进行这样的行为。
那个,她是不是桥……
请你删掉刚才的照片。
你这样认真而严肃地重复一件事,毫无退缩的意思,甚至引来了餐厅店长过来调停。最终,那个人还是删掉了照片。
当他问起我们的关系时,你犹豫了。沉默了许久,只给出了同事的回答。
回去的路上,我第一次发火了。你知道原因的,所以你只是低头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应承,等待着我的气消。
你的通情达理偶尔会让我有种无处问责的无奈感,所以,我无法气你太久,甚至还没到家时,我们已经谅解了彼此。
我总是担心你太过迁就我,而委屈自己。
我换上睡衣,吹干头发,将客厅和玄关的灯关上,刚刚推开卧室的门,你已经打开了床头的灯。
你坐起身子,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我也被你的情绪感染了。
我吵醒你了?
没有,睡不着,听到客厅有动静就猜到是娜娜敏你回来了。
你说谎的时候喜欢眼睛紧盯着对方,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我很快意识到,这只是你的一个善意的谎言。
我掀开被子坐到床上,你往旁边挪了下给我腾出空档,被窝里的温热,让我想起了饭菜的余温,同样让我感到安心。
娜娜敏你要看会书吗?
今天算了,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
你点点头,伸手想要关灯,身形却顿了下。你问我,这个月生日的那天公司可不可以请假。
其实,我对于每年生日的惊喜几乎是没有多少的。之前是成员帮我办,现在换成你变主事人。不过大家都很忙,能有个固定的时间聚在一起也好。
我听你说着二十号那天关于我生日的计划流程,包括麻衣样飞鸟她们的参与,以及地点场所的选择之类的事情。还说可能有其他的成员忙完了临时会来,定个稍微大点的包厢是十分必要的。
你一项一项地向我分析,事无巨细,搞得我像是会议上扣着企划案不通过的苛刻上司一样。
你一定是忘了去年在我生日聚会上,飞鸟对你的各种刁难。毫不客气地招呼你给她杯子里添果汁。一会儿说饭菜不合口味,一会儿又说环境不够清幽,把你耍得团团转。一顿饭下来,比单独完成了一个大项目都累。
你和我说,这是飞鸟对你的考验,于是对她越发照顾,有时出差还专门给她捎带礼物。我说飞鸟喜欢稀奇古怪的一些东西,于是你就带了好多外形奇特作用不明的玩具或是装饰物品。
由我转送,飞鸟也不好意思不收。看她脸色不爽,估计是把这些当做你对她的报复了。
我也不曾点破,毕竟你们的相处模式还蛮有趣的。
生日前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你毫不迟疑地就答应了,直到我掩嘴轻笑,你才反应过来问我去哪,要不要提前请假之类的。
应该不用,也不远,最多在旭川住上一晚,双休足够了。
你傻傻地点头,半晌才接收到其中的重要信息,竟然慌乱地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才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准备套正装比较好?
我笑着,伸手将灯关掉。
睡吧,明天别忘了叫我。
……哦。
黑暗中,我想象着你抓耳挠腮,急切,却又不好再继续问下去的窘态,心中觉得有趣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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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人认为,最早的人类有四条胳膊四条腿,以及两张脸组成的一个头。那时的我们很完整,也很幸福。
后来,嫉妒的神明将我们劈成了两半,一半变成男人,一半变成女人。从此,人类踏上了寻找另一半的孤独之旅。
据说当我们找到独属于自己生命灵魂的另一半时,彼此心中会生出感应,会融化在那片爱与亲密之中,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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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如此的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过场
在那片海滩上,存在着某种令人动容的东西。
沙砾,海鸟,远处的河堤,泛着夕阳波光的海面,以及,站在五更身前的少女。
海风将五更的眼睛吹得迷蒙,她稍稍抬手想要看清眼前的少女,却总有莫名的力量阻碍着她的努力。
海水的咸味弥散在她的口中。她稍微有点晃神。
“小宵,你……喜欢我吗?”
啊,是娜酱啊。
五更一瞬间就明白了。
喜欢啊!喜欢!我比谁都要喜欢你!
我们一起度过了那么长久的岁月,这其中的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一件一件事无巨细的向你叙述的。你的爱好,你生气时的样子,我的笨拙,你却愿意将单薄的身躯同样依靠在弱小的我的身上……我……
可她开不了口。
五更开不了口。
西野用那种带着哀怜却又伤感的视线望着她,望着五更,如同是在望向一个久未见面,却已性格大变的亲人挚友。
五更伸出手,她想抓住西野,她想抓住什么,什么都行。西野的手,她的衣角,或是被风吹起的,飘扬的头发。可她什么都抓不住。
西野在缓缓的后退。一边看着她一边缓缓的后退。
海浪的哗哗声,像是夏日沸反盈天的蝉鸣,五更被那噪音躁扰得厌烦,她向旁边挥手,像是要把这些驱赶掉一般,然后,一个大浪打来,她便被卷了进去。
在海水淹没掉五更得视界之前,她看到西野以一种哀愁的视线开口问她:
“小宵,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
她被裹挟着,落入深海得漩涡。于是西野便在那深海的阴冷中化作泡沫消失。
五更在熹微的晨光中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台,正好落在她的脸上。微风搅动着窗帘,客厅还保持着原先的样子。她在沙发上睡着了,保持着像是蜷缩在母亲子宫一样的姿势。
她听到卧室内,沉闷有确切的声音,像是扑向海岸一阵阵的浪潮一般。是闹铃。
五更揉了揉脑袋,走进卧室将它关掉。
她觉得自己像是宿醉一般的,大脑中有种隐隐约约的胀痛,用力晃着,似乎大脑跟着撞击头骨。她没喝过酒,只能凭借着想象去还原这种难明的钝痛。
接着是手机的铃声。
五更捏着眉头,回到客厅接通手机。
是深川打来的。
“啊……麦麦。”
她的声音暗哑,是那种机器磨合的无机质,带着一丝的冷硬与茫然。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
“逝宵酱……你,你没事吧?”
“没事啊。”
五更手机换了个位置,一边伸展着身子,一边走到阳台上,接受晨光的洗礼。
“昨天……搞成那样的气氛,很大原因是在我,”深川说着,她的音调微微下落,“当时我心里也很乱,昨晚就应该跟你和娜酱道歉的,还有飞鸟。”
昨天……
五更回头望向客厅,昨晚的回忆潮水一般的在脑海中涌现,过大的信息量,反而再次唤醒五更隐隐的头痛。
她想要尽量不去想这个事情的。昨晚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境,你始终无法预测生活中会有哪个时段急转直下,对你周围的人造成巨大的动荡。破坏的房屋可以重建,动荡的心还可以恢复平稳吗?
“昨天回去之后,我也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怪,可能我是被娜娜敏的态度激到了,也可能,我只是在生自己的气联系了,但总之,在当时那个状况下我选择把事情说出来是很不理性的,娜娜敏她说的不错,我应该更妥当些的,我当时只是有些昏了头脑……不过比起我们,我倒是更担心你和娜酱飞鸟之间的关系,毕竟我们也是大人了……总会有办法的……”
五更几乎没有听深川的话,她沉浸在西野昨晚望向她的那种眼神所表露的情绪中。她没能理解西野,她们没能相互理解,飞鸟也被她伤透了心。在那片战场上,她们全员都是负伤者。
也包括生田。
“逝宵酱?”
“啊,我在。”
回过神来的五更匆忙回应。她趴在阳台上,单薄的穿着在晨风中激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她本人却清醒了不少。
“要去吗,游乐园?”深川说道,“昨天逝宵酱答应下来,多少有点跟随当时情绪的意思,我希望你现在能仔细再考虑下,再决定要不要过去。”
“娜酱会和麻衣样过去吧,九点集合。”五更抿着嘴唇。
“嗯,应该。”
“那我也去。”
“不会勉强吗?”
“娜酱应该是想告诉我什么,所以才会在离开前,把时间和地点说的那么清楚。所以……我必须要去才行,不然不就和临阵脱逃的逃兵一样了吗?”她笑着,她也觉得惊讶,此时此刻,自己竟然还有余力开玩笑。
“我让娜酱失望了……所以这一次,我不想逃……”
深川沉默了许久,才笑着说,“逝宵酱果然很勇敢。”
“你和娜酱都是,飞鸟也是。”她轻声地低语,“和我们完全不一样。”
“麦麦,你那边没事吧?”五更因为自己都自身难保,所以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年上组的情况,此刻听着深川的语气悲切,还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那边笑了下,“别担心,逝宵酱还是多想想怎么哄好娜酱吧,我还没落魄到需要未成年的小孩子担心。”
五更也笑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安抚略有些忧虑的心。
“麦麦,你说我们之后会怎么样啊?”
五更,西野,飞鸟,白石,深川,桥本。还有生田。
卷入漩涡中的七个人,还能够从中全身而退吗?
面对五更的这个问题,深川无法回答。她自己都属于前路不明的状态,再去教育她人未免太大言不惭了点。
所以,她只是笑着略过这个问题。
“以后还长着呢,我和你,我们都是。”她说。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富士急乐园事件 一
时间,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终答案。
在以前,五更一直觉得这是个取巧的回答,就像“如果大家都能相互理解的话这世上便不会有纷争了”一样,是个饱含哲理的废话。现在,五更竟然因为这类话而多少减轻了些心中的重担。
五更在变,这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东西,有的话,也只有“这世界上没有不变的东西”这点不会变。
当初,五更和西野相处的日子,那些闪着温馨光芒的日子,那时的她恐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让西野如此的为难。
五更来到富士急的时候是九点不到十分,路上堵了会车,所以比预定晚了近二十分钟。
园外有不少的游客,多半是情侣或是家人带着孩子来游玩。五更并没有看见深川的身影,尽管她催促着自己要尽快赶来。五更翻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过去。
“麦麦我到了,你在哪?”
很快收到回复。
“我快了,堵车,你在门口售票处的长椅那边等我吧。”
长椅长椅……
五更念叨着,视线在人流中穿寻,最终落在乖巧地坐在那里,稍低着头,因为落单而稍有些局促的西野身上。
五更是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白石的身影。
还没来吗?她想。
五更心中忐忑,几十米的距离似乎像是天堑一般。终于,她深吸一口气,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朝西野走去。
“娜酱……”
听到声音,西野惊喜地抬起头,眸子在触到五更的眼睛时像是被烫了一下,她咬着嘴唇,移开视线。
“怎么……怎么是小宵你?”
五更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勇气,看到西野拒绝的小动作,如同是海滩上的沙堆城堡,被海浪哗啦啦地冲垮。她咬着嘴唇,多少有些伤感。
只过了一夜而已,她好像与西野隔了许久都未曾见面,思念像是发酵的馒头一般缓缓胀开。她以为西野也是同样的感受才是。(注:绝对不是因为作者鸽了五六天)
“我……”她故作轻松地回答,“我和麦麦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哦……”
西野稍稍地拽紧腿上包包的肩带,也说了句,“我也是,和麻衣样约好了。”
五更心中微妙,胸口被莫名地东西堵了下。她知道这个事,昨晚西野说过了,可再一次听到,心中还是略有烦闷。
可能不只是这个因素吧,五更想。
面前的西野明显是花了心思经过一番打扮的。
米粉色的棒球帽,旁边有跃出水面的小鲸鱼图案点缀,素白的短袖衬衣,胸口印有插画绘制的洁净的小黄花,外面罩着露出双臂的灰白格小衬衫。浅褐色的百褶裙稍短,停在膝盖往后些的位置。
素净纤细却透露出些许肉感的双腿,在阳光下像是闪耀着粉白的荧光一般,脚上踩着深棕色的小皮鞋,白色的船袜,边缘处带着蕾丝的花纹点缀。
注意到五更的视线,西野稍有些害羞地想收紧双腿,可才刚有动作,她又忍着羞涩,大大方方地将双腿往前伸展,展露在五更眼前。
“……”
五更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下去,只好撇开视线。
“为什么不继续看着呢?”西野脸蛋上飞起两朵红晕,像是临时擦抹的腮红一样。
“既然喜欢看的话,为什么不继续看下去呢,我又没有拒绝吧。”
“可是……这样总觉得不太好。”五更断断续续地开口。
西野的打扮确实让她心动不已,想要牵起她的手,两个人就这样彼此依靠着,坐在长椅上。仅仅是这样,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五更都会很幸福。她笑自己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哪里不好,我们如果是在交往的话,这种……”西野抿了下嘴唇,还是有些羞涩,“看一看交往对象的身体只能算作普通吧……”
她的声音弱弱的,让五更想到了大福那种软软糯糯的触感。
“小宵,看着我。”
西野的声音好似拥有一种魔力一般,五更无法拒绝,她稍一犹豫,触到西野的眸子便再也移不开视线。那里就像是挂着无数水钻的夜幕,西野的眼睛拥有着莫大的力量,轻易地将五更卷进她隐忍却又含情脉脉的世界中。
她的眼角眉梢,透露着一种温柔的胁迫,就像一只浩大却轻柔的手,牢牢地托举着五更的全部注意,不让她移开视线。
可是今天的主角并不是她,并不是五更。这个念头就像划开水球的刀子一样,刚一接触,水花便迫不及待地炸开。
五更低下脑袋。
她不想让西野看到自己不甘窘迫的模样。
“为什么不看着我呢,小宵。”
西野有些焦躁地站起身来,放置在大腿上的包包落在地上。五更帮她捡了起来。
西野没有接过,她咬着嘴唇,两只手却覆盖在了五更递过来的手背上,“为什么小宵不敢看我呢,小宵你不是喜欢我吗?”
西野缓缓地收紧双手,“澳门外景也是,小宵从那晚之后就没有更亲密的举动了。是因为我没有魅力吗?是因为小宵不喜欢现在的我了吗?”
她多少有些心慌意乱,回家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回想起来,自己竟然会做出那种逼迫的举动。飞鸟的痛苦,五更的无言以对。
这一切是自己的责任吗?
因为五更喜欢自己,所以一切当作没有发生过就行了,保持着现在的样子就行了,因为,五更没有喜欢上飞鸟,她也没有背叛自己,背叛她们三年的相处时光。
那么自己为什么要揭开这一切,把伤口暴露在外呢。
喜欢上五更之后,她又变了多少呢。
她想要前进,可这一切是在向好的方向进行吗,而不是像开往悬崖的列车,她们都秉持着自我的信念不愿妥协,最终固守着彼此的执念双双坠向深渊吗。
五更心脏猛地颤动了下。有那么一刻,她松掉了手中的包包,任凭它就这么坠落下去,反手握住了西野的手。
“娜酱……别和麻衣样约会,好吗?”
第四百三十三章 富士急事件 二
五更此刻心慌意乱。她望着西野精致却温顺的面容,心中越发的不舍。她也搞不懂自己在害怕什么。约会代表着什么呢,不过是两个人在一起吃吃喝喝外加游玩享乐,这能代表了什么呢。
如果只是一起出去的话,西野和生驹一起出去过,和高山一起出去过,和真夏和桥本和很多成员都一起出去过。有些是工作,有些是游玩。五更也没像现在这样恐慌不已,似乎末日临近。
西野被五更脱口而出的请求惊到了,微微张嘴。她似乎没想到五更会如此直白表露心迹。她的手被五更攥的很痛,可眉头却逐渐舒展开。
“小宵……手……”
“……啊,抱歉!我,”五更连忙松开手,慌张地将西野的包包捡钱交还给她,越发的窘迫,“我,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我知道。”西野将包包用力地抱在胸口,她点点头,“我知道的。”
小宵是喜欢我的,她想。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确认这点。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每时每刻,小宵都能在她耳边温柔地说,“我喜欢娜酱。”这样,她的幸福也会一直地,不间断地延续下去吧。可现在,她关心的重点已经不再是这个问题了。
她有些落寞地笑。
“昨天,对不起……”
“不是,是我的错。”
“可是,小宵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吧?”
“……”
五更沉默着,可西野已经不再纠结于这点了。
“没关系哦,”她笑着,“昨天我说了吧,这是小宵的问题,那句话是不对的,至少不全是小宵的问题。”
“娜酱……”
“关于刚刚的那个问题,”西野说道,“让我不要和麻衣样约会的事。答案是——”
五更下意识地揪紧心脏。
“不行哦。”西野温柔地看着她,就是在看着一个孩子,“毕竟已经答应麻衣样了,小宵你也是吧,和麦麦约好了。”
“可是,我们……”
“我们不会在这里结束的,任何东西都不会在这里结束的,”西野伸出右手,牵着五更的手,“只是可能要换种形式了,因为,就像娜娜敏说的……”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蓦地,五更心中一阵恐慌。
西野似乎在心中做了什么决定。她是如此地自信而又确定。
怯懦外表下的西野,内心的坚韧不会比任何一个人弱,所以,当她如此决定的时候,已经是覆水难收了。
五更眼睛有些酸涩,看着这样的西野,她想把她抱在怀中,尝试着去挽留某个即将要失去的事物,可她怕惊扰了西野。
于是只好衷心却又别扭地夸奖道: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娜酱。”
西野稍稍地颔首,然后俏皮地看着她,眼睛弯成了月牙,“谢谢你,小宵,偶尔你也会说些好听的话嘛。”
——
“她们怎么样了?”
“凑的那么近,说明心结多少应该解开些了。”桥本看向身旁的深川,“麦麦的好心有些效果了。”
“是吗,那就好……”
深川绷紧了嘴唇。这样和桥本呆在一起,她能够感觉那种言语间不经意的克制,她们都是。
昨晚回去后,辗转反侧的深川最先忍不住发消息联系桥本和白石,她们都没有睡着。
她们开了一个小组群,由深川建立的,三人深夜里各自窝在被窝中打字聊天,心境像是窗外的夜一样深沉晦涩。
她们没有谈论自己的事,这就像是国家间的领土争议区,不涉及到这个问题,正常的对话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她们小心地绕过这片雷区,彼此确定共识。
那就是,至少要让五更西野飞鸟她们和好。
她们有这个机会,年上组三人,对年下组三人,单对单,oneone。深川的暴民行径,反而奇迹般地为这一切的事件解决制造了恰当合适的先决条件。
故事创作的六要素,时间,人物,地点已然具备。起因和经过也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准备一个妥当的结果,或者说收尾——由她们三个。
于是三人便制定了这个粗糙的计划,让五更和西野先接触看看情况,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为此桥本故意和小飞鸟晚约了晚半个小时的集合时间。
眼见着五更和西野的手握在一起,深川情绪微妙。桥本也是,她不赞同团内成员间的恋爱,但更无法接受成员间的隔阂与纷争。
这是两码事。她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
她也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生田那边怎么办……”在深川和桥本沉默的时候,白石出声道,“麦麦你还让她带着日芽香一起过来的。”
白石想到昨晚离开前,生田那张仿佛浓缩了全世界在资本主义铁蹄中饱受迫害和压榨的穷苦大众悲苦与挣扎表情的脸,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她觉得,按照生田的性格,她今天是很大可能不会来的。谁还没有点求生欲。
老实说,这个情况,生田她来不来都无所谓,来了也和昨天一样,就是个背景人物,气氛凝重时,拉出来调剂下。
而白石因为和西野的配对,多少有了些正面作用,也算是从群演上升为配角了。盒饭也能多加两块鸡腿。
可凡事总有个万一。毕竟生田的脑子,确实挺薛定谔的。
“那我打个电话,和生田酱说一下吧。”深川掏出手机。
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生田的语气有点怪,还没等深川开口就是一通辩解。
“麦麦你你听我说,我头痛肩膀痛手痛脚痛肚子痛,还有心脏,心脏也痛,我绝对是之前脚趾骨折恶化复发了!我我我我可能是不行了,我妈说要带我去医院,已经预定了重症监护室!救护车马上就来!真的。所以……我没法过去了!绝对不是因为我不想去——”
“生田酱。”
因为生田一上来就是无止尽的废话,深川只好加大音量地打断她。
“……麦麦?”
“生田酱,你可以不用来了。”深川说道。
“啊?”
“就这样,我先挂了。拜拜。”
“等……麦麦——”
深川干脆而果决地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白石问。
“已经说了,生田原本就不想过来。”
这时,桥本却盯着手机,面色有些起伏。
“怎么了?”
桥本吸了一口,凝重道,“飞鸟发短信说她提前过来了,她爸妈陪她一起。”
深川和白石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多少有些惊慌。
白石看了眼富士急门口还牵着手的五更和西野,咽了下口水,“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吗?”
也不怪她这么想,那晚小飞鸟哭的梨花带雨,眼眶通红,回去后妈妈肯定要问原因。成员之间的事还好说,可一旦涉及到家长,年上组也就成了小孩子。
桥本捏着手机没有回话,只是眉头紧皱,“你们先过去吧,把逝宵酱和娜酱带进去。”
“那娜娜敏怎么办?”
“……我留在这,毕竟和小飞鸟约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石竟然在桥本脸上看到一丝从容就义的悲壮。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富士急事件 三
另一边,生田心中愕然又恐慌,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生田酱,你可以不用来了。
深川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
生田此刻盘腿坐在床上,身上还穿着居家的睡衣。本来打算假装睡过头,之后再找深川她们道歉。没料想对面一个电话打过来,反倒是生田自乱阵脚,慌张地接通电话,一通借口胡编乱造,中途她都有种“我在胡说些什么啊”的感觉。
可深川会用那样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让她不要过去了,还是出乎生田的意料。
那一听就是气话,和在电影院门口等了男友半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却接到了临时有事约会取消的电话,于是女生便愤愤地撂下一句“那你就不用来了!”潜台词分明是我们已经完了。
生田想破脑袋也没料到平日里那么温柔善良的圣母深川会凶她,还玩这种说反话表达怒意的套路。
“连我妈妈都没凶过我……”
生田扁着嘴巴,眨巴几下眼睛,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下来。生田下意识地舔了下,咸咸的,齁得她心里更难受了。
事实上,生田爸爸倒是凶过她好多次。
总之,生田满脑子都是“麦麦生我气了”“我惹麦麦生气了”的恶性循环中,越想越委屈,终于是放声哭了出来。
生田妈妈闻声赶到现场时,正看到生田一边眼泪哗哗地流一边在落地镜前“这件……不行”“这件……也不行”地一件件试着她的各种衣服搭配。
生田妈妈难免感到迷惑,只好一边问着“绘梨花,你怎么了?”一边走近。
生田哇地一声丢掉衣服扑到妈妈怀里痛哭。
“我,我要和日芽香去游乐园约会了……!”
生田妈妈抱着女儿安抚,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绘梨花这孩子……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落到成员手里被威胁了吧?
——
富士急门前,当深川和白石组队出现的时候,五更和西野着实被吓了一跳。
“逝宵酱,我们先买票进去吧。”深川自然而然地牵着五更的手就往售票口走去。五更近乎是被硬拽着离开的,甚至还没来得及问话这究竟什么情况。
西野那边也是同样。
两人神色慌张,不像是来约会的,倒更像是来紧急避难的。
尤其是深川带着五更进园之后,白石买票途中,时不时地回头往后观察,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西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
当白石紧张地递过入园的门票时,西野却没有第一时间伸手接过。
“娜酱?”
“麻衣样,”西野说道,“麻烦你们了。”
白石以为她说的是自己排队买票的事,便回道,“没事。”
“麻烦你们了。”可西野再次重复。
这次白石终于注意到西野用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她稍稍沉默,心里的慌张被这么一打岔,消散不少。
西野的眸子柔情却认真地注视着她,白石稍有触动。她想到那个初期时候,和她目光接触便惊吓般地逃开的少女,像只机敏却胆怯的野兔。
那时的白石是想和西野说说话的,说更多的话,或许她们能够成为很好地朋友也说不定。可那时她也固守着心中的别扭,在寂寞和期待中纠结,最终是永岛击碎了她幼稚的伪装,随后深川带着桥本也闯了进来。
白石感谢这一切的相遇,那个纷乱的教室,终于不是她孤独地坐在角落,格格不入地像个陌生人一样。
她有了同伴,有了朋友,这些就已经能填补她空洞的心,现在,她们告诉她在这之上还有更亲密的一种关系。望着深川和桥本,五更和西野相互指明的心意,她像个在黑暗中迷途的孩子,茫然地抓着手中的气球,不知该把它送给谁。
“娜酱……”
白石复杂地开口。
“嗯?”西野无邪地望着她。
白石反而被那纯粹通透的目光恍惚了双眼。
娜酱她一定找到了对自己最为珍贵的某种存在了吧。白石想。为了不让她们因误会而错过彼此,自己才会出现在这里的。
“……没事,”白石摇了摇头,笑道,“我们进去吧。”现在排在第一位的并不是她的问题。
西野却将包包挂在肩膀,素白而纤弱的手臂环抱着白石的胳膊。见白石诧异地看着她,反促狭地笑,眉眼间的笑意像是柳絮一般拨弄着白石的心。
“……讨厌?”
“倒不是讨厌啦。”
白石心有羞意,也没有遮掩,只是有些无奈地笑,“娜酱你应该在逝宵酱面前多多展露这一面吧?”
西野稍稍颔首,接着抬头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有什么关系嘛,现在和我约会的人可是麻衣样哦。”
“你是想让逝宵酱看着心里难受吧。”
“多少有点啦,谁让她一直不能体谅我的感受。不过啊,”西野稍稍环紧手臂,“我也想和麻衣样打好关系的,从初期开始就这样想了。”
手臂皮肤接触,摩挲间的那种细润光滑的触感,像是被纯净且撩人的白蛇缓缓缠住一般,白石察觉到自己略有些被撩动而随之起伏不定的心田。这一定是女孩子间才能感受到的那种微妙且难以捉摸的悸动吧。
“我……我只是有点不太习惯,娜酱对我这么积极……”白石身体有些僵硬。
在以前她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沉浸进去,以至于像失了魂一般呆呆地落入西野布下的陷阱中。她会将这些视之普通的接触,女孩子间的。
现在,上升的情感,在撤销了那层名为友谊的壁垒,得到了更多能够爬升的空间。白石看待事物的宽度和广度都被一定程度的拓展开。
她多少有些无措,似乎在纠结于该用何种态度来应对西野的进攻,哪怕这进攻的真实目标时五更,自己只是幌子。
“走吧走吧,麻衣样。”西野反客为主地拉着身体僵硬的白石往园内走。
“今天的约会可是会持续整整一天呢,你会习惯的。”她笑着说。
第四百三十五章 富士急事件 四
见五更她们进了园内,桥本才安下心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稍微整理下慌乱的心情,站在园门对面道路的一侧等待。
没过多久,就看到飞鸟妈妈带着女儿从停车场那边走来,鸟爸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样子有点卑微。
看到路边的桥本,飞鸟妈妈神色略微变动,扫视了下周遭,确定没发现五更等人后,才牵着飞鸟的手走过去。
“娜娜敏。”
小飞鸟轻轻地叫桥本的名字,也在四下张望着什么,可能是顾及到身边的母亲,神色有些怯怯。
“伯母好,我是桥本奈奈未。”桥本弯腰问好。
“我们去年见过面对吧,巡演后的聚餐上,虽然没聊很多。”飞鸟妈妈气场上略压桥本一头,说话却是温声细语的,并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桥本反而觉得微妙。麻烦了。她想。如果飞鸟妈妈一上来就怒气冲冲地质问,反倒比较容易应付。
“那个,十分抱歉,今天擅自约了飞鸟过来……”
“飞鸟都和我说了。”
桥本正斟酌着选用何种字句应对才算妥当,飞鸟妈妈却开门见山。
“妈……”小飞鸟低头,只是抓着母亲的手更用力些。
飞鸟妈妈略带宠溺地看着女儿笑了下,然后转向桥本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是过来追责的,成员之间的关系,我作为母亲也不好擅自介入。”
桥本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她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只是,只要鸟妈不在这里一定要分个是非黑白就好,有些问题并不是当场当时就能解决的。
“桥本桑,飞鸟信任你,所以她说要来我也不好阻止,只是免不了担心,所以就跟来了。希望你别多想。”
“应该的。”桥本点头。她怎么可能不多想啊。
“飞鸟。”
飞鸟妈妈叫着飞鸟的名字,飞鸟只好缓缓松开妈妈的手,站到桥本的身边去。
桥本视线落在飞鸟脸上,似乎是想看出些什么。可飞鸟沉默克制的摸样却没给桥本多少可乘之机。
经过了昨天的事件,飞鸟也变得深沉成熟了些啊。她想。
“桥本桑。”
“啊,我在。”
飞鸟妈妈笑了下,“桥本桑,飞鸟我就交给你了。我和她爸爸就不进去了,剩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什么时候结束,让飞鸟给我打个电话就好,我们会来接她的。”
桥本怔怔地点头,这和她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她想到飞鸟妈妈可能会追究问责,不然就是从旁侧击,借机提点。可对方从见面开始态度就是温和无害的,不逼迫也不追问。
甚至连结束都从容适当,说完这些就要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伯母等下!”
以至于桥本总觉得这段对话缺少了些什么,下意识地叫住了对方。
飞鸟妈妈回过头来,“怎么了吗?”
桥本沉默了下,她咬着嘴唇,看向身旁始终低着头的小飞鸟。有什么东西横梗在胸口不吐不快。
“……您,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
“飞鸟喜欢逝宵酱的事情。”
五更的名字,就像是引发刺激的关键词一样,小飞鸟下意识地做出颤抖的反应,虽然只是很短的一下。
飞鸟妈妈稍微沉吟,然后转过身来,重新正对着桥本说道,“我知道。”
她说的郑重其事,桥本感觉到一层薄薄的阴翳,像是雾气一般地将自己笼罩。她有些艰难地开口,似乎还带有一点质问的口气:
“那您为什么没有制止小飞鸟呢?明知道她会变成这样,您为什么没有在事前就制止她呢?”
她在话语成型脱口后的瞬间就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不妥之处,于是马上紧张地鞠躬道歉,“啊,抱歉,我说话太——”
“‘如果做父母的从一开始就制止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个结果了。’”飞鸟妈妈打断她,并没有露出任何愠怒的神色,仍然是温和又波澜不惊地看着桥本,“你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桥本没说话,算是默认。
飞鸟妈妈稍微顿了下,似乎是在组织言语,“桥本桑,飞鸟说过很多关于你的事。”
“我?”桥本很是诧异,“应该是逝宵酱吧?”
飞鸟妈妈笑了,“当然逝宵酱更多,只是你的话题也不少。飞鸟天生性格中就有比较粘人的一面,桥本桑你性格稳重又要强,她应该是把你当作依靠了。”
桥本稍有触动,然后感觉衣角被轻轻地拽住。是小飞鸟。
“飞鸟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我也看过一些团内成员的杂志采访。桥本桑,你当初选择上京读大学,父亲其实是制止的吧,当初你是怎么选择的呢,现在会后悔吗?”
桥本隐隐能够察觉到飞鸟妈妈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为难。
“这不一样。”她说。
“上京的生活很不容易吧,”飞鸟妈妈继续说道,“毕竟是脱离家中自己一个人生活。”
“所以这件事就是这样。”
飞鸟妈妈看着她,眼神中的情绪让桥本想到了远在旭川的母亲,想到自己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去了,于是桥本赶紧低下了头。
“上京是你的选择,喜欢五更也是小飞鸟的选择,你们都选择了艰难的不容易走的那条道路,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俩还挺像的,性格方面。”
“所以我才不想阻止飞鸟,我想尊重她的选择,她有权利去追求自己认定的幸福,哪怕那在我看来前方将是一片荆棘。可我仍然认为这些也会是飞鸟她成长路上的养分。有意义的痛苦会滋润人的内心,让人变得更坚强。而且,子女做了决定,只要不是有违道德良心的,做父母的又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桥本无法反驳。飞鸟妈妈卑鄙地选择了为人父母的立场去看待这件事,而作为子女一方的桥本,无论如何辩驳,都不会高过这个立场。
“桥本桑,别太死板了,你们都还年轻,做出一些冲动的举动很正常,规则什么的确实重要,可也别被限制的太死了,你们还是群孩子。”
或许是觉得这句稍有些问题,飞鸟妈妈继续补充,“即便桥本桑你成年了,但在我们的眼中也依旧是孩子。所以……”
她看着女儿,看着站在一起的桥本,然后回头望向富士急园内的方向。
“尽量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在你们还能任性的时候,老想着会不会给其他人添麻烦而束手束脚,以后绝对会后悔的。我保证。”
第四百三十六章 富士急事件 五
五更和深川很顺利地走进了园内。
这句话有些奇怪,毕竟她俩又不是什么潜入敌方营地的间谍特务,只是深川罕见慌张的态度感染了五更,才让她这么觉得。
“麦麦,你怎么和麻衣样在一起?”一进园五更就问道。
深川松开握着五更的手,撩拨额角的头发,“路上碰到的,就一起过来了。”
“这样啊。”五更没有深究。
深川此时已经平静下来,她像是逃难一般,将飞鸟妈妈视作洪水猛兽。不只是飞鸟妈妈,以她目前的情绪状态,即便是其他成员的家长,她见了也会心慌意乱。
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切实地存在着,它能够肆意撩动她人的心。深川之所以会这样,不是因为她做了一件错事,而是这种力量让她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这种事,她们都不敢让家人让大人得知,尽管深川早已经过了20岁的成人礼,但在这种事情上,她们都是未成年。
“我们去旁边坐吧。”深川带领着五更坐到树荫下的木椅上。这里流动着轻缓却凉爽的风,还有树叶摩挲的沙沙声,让人心中安宁。
“对了,刚刚见你和娜酱呆在一起,有说什么吗?”深川问道。
五更情绪有些低落。深川皱眉,心想,她们进展的不顺利吗?
“娜酱……娜酱今天真可爱啊。”五更说道,然后摇了摇头,苦笑,“不对,娜酱一直这么可爱,只是我没去认真地注意这点而已。”
“逝宵酱,”深川想要将这稍有些低沉的气氛拉回来,于是便用开玩笑的口气说道,“你说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夫妻间遭遇七年之痒后幡然醒悟的丈夫一样哦。”
五更也笑了,“还真有点像。”
“逝宵酱,”深川双手撑在椅座两边,透过树叶,抬头去看那澄澈高远的蓝天,“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在我看来娜酱是喜欢着你的。”
“……”
“恋爱小说里男女的关系还真是奇妙啊,”深川说道,“就算是彼此心意相合,要真正在一起还是会花费很大的力气,兜兜转转,错过又相逢,一见钟情,命中注定。”
“我一直在想啊,两个人在一起并没有多困难吧,‘我喜欢你,你呢?’,回答是‘我也是’或者‘抱歉’,这样不过短短十几个字而已,可大家要看的不是这么单纯的故事,而是更复杂更错综离奇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出了好多卷,写了上百万字却还只停留在牵手接吻的爱情小说存在。”
“这中间有情敌的出现,有彼此的不理解,也有争执到随时要分手的程度,可只要最后双方能够在一起,就是圆满完美的结局,读者也会皆大欢喜的。”
“逝宵酱,娜酱只是借着麻衣样气气你而已,千万不要误会了哦。不然这本关于你和娜酱的爱情小说还会拖上两三个月才会结束的。你也不想这样吧。”
“其实我也知道啦,”五更双手抱着脑袋,颇为烦闷地叹气,“只是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这可能就是娜酱想要让你体验的心情,”深川笑道,“所以,你要做的不是抱怨现在的状况,而是推己及人地考虑,在你和其他成员亲密相处的时候,娜酱是一种什么感受。你要向娜酱传达自己的想法才行,无论她原不原谅你,这都是必要的。”
五更稍稍沉默,她有在认真地接受深川的建议。
逝宵酱并不是讲不通道理的孩子。看着五更深思的样子,深川在心里想到。
桥本也一样,可桥本的心中有着更为严苛的规则制度,她以此来指导自己的行动。而深川表达爱意的行为,恰恰是挑战了桥本的规则底线。
五更和西野可以为了心中的一时悸动,靠近彼此,热烈相拥。
可桥本和深川不会像五更这些未成年一样,牵个手都会心动不已,青春的心躁动不安。
她们十指紧扣,感受彼此的体温,像是一个共同存在的整体。那些内心的悸动早已像溪流中被磨平了棱角的小石头。
她们更加稳定坚固,彼此的原则想法也更加食古不化。
——我们回不去了吧。
深川悄然握紧拳头。
不能转弯,也不能后悔。娜娜敏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话,那就是我罪有应得,我将迎来报应,我会遭受惩罚。
如果娜娜敏觉得这一切都是错误的话。她想。
“啊,娜酱麻衣样她们进来了。”
五更慌张地站起身来,深川也紧随其后。
只见西野挽着白石的手臂,态度亲昵,无论让谁看,两人都像是热恋中情侣——忽视掉白石略显僵硬的走路姿态的话。
深川觉得有些不妙。这要是娜酱的演技的话,演的未免也太好了。
两人经过五更和深川身边时,五更张了张嘴,视线落在西野羞怯而幸福的脸上,怎么都开不了口。更何况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西野挑衅一般地看了五更一眼,反而靠白石更近些。仿佛擂台场上,决斗前拳手的眼神交锋试探,谁先畏缩,谁就势弱。
逝宵酱,千万不要被娜酱刺激到了,你是想挽回一段恋情而不是要分出个高下胜负。
深川在一旁看的焦急。面对白石频频投过来的求救视线也没怎么注意。
直到西野白石她们走了老远,五更才从情绪的动荡中回过神来。她沉默了一会,用就像是接过对手挑战书一般的决绝神情,对深川说道:
“麦麦我们也去玩吧,好好的约会也不能浪费了。”然后伸出胳膊示意。
完了。深川头疼地扶着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逝宵酱你要是以为我能像娜酱那样小鸟依人可就大错特错了,年龄上你可是后辈,而且我们身高也不合适吧。”她还抬手比划了下高低差,“反过来还差不多。”
可能这个动作打击到了五更的自尊心,她垂头丧气,大失所望。但很快又打起精神,伸出右手来,“那牵手总可以吧?”
“这倒没问题。”
深川说着将手放上去。
五更皱着眉头,握了又松开,这样反复几次。深川笑着说,“逝宵酱,我的手可不是握力器哦。”
“……总觉得没有那种心动感,而且从他人的视角看,我们这样也不像是情侣吧?”五更抬头问道。
深川伸手敲了下她的脑袋,无奈道:“小逝宵你可别忘了,我们只是临时配对而已,你喜欢的是娜酱,我喜欢的是娜娜敏,要什么情侣感。”
可五更还是很在意地盯着两人牵着的手。深川抿了下嘴唇。
“逝宵酱,看见娜酱和麻衣样亲密你就这么不甘心,想要回击吗。”
“……才不是。”五更嘴硬道。她也不会承认,自己刚才的确被西野的态度伤到了。
她抬头,眼见着西野和白石越走越远,忙拉着深川追上去。
深川也没有反抗,依着五更的意思。只是心想,娜酱你可别玩的太过火了,看逝宵酱这样子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