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6400
像是漂浮在海面上一样,随着浪潮起起伏伏。脑袋中有水流相互交汇,昏昏沉沉的意识中,自己好像不存在一般。她想起以前去海边游玩的经历,仗着水性好游了一会,脚下踩水,在近海处转圈,也不急着上岸。然后大腿突然抽筋,水中挣扎,所幸不远处都是游玩的大人,笑着将自己托举起来。
暴露在空气中,大口地呼吸,习以为常的氧气,却成为上天的恩惠。
那时候的自己有现在的感受吗?越来越极速旋转的漩涡,几乎快把她吸进中心,但却没有知觉,身体懒洋洋的动都不想动,啊,还有太阳……又大又圆,全身冒汗……海水热的像温泉。但不久后,那热度渐渐平息下来,感受到身边吹拂着的清凉的风。
她还没睁开眼,就听到帆布鼓动的声音,之后便发现自己躺在房间内,左侧窗户半开,窗帘被涌进的阵阵冷风吹的翻飞作响。
房间内的空调最大功率的运转着,与窗外涌进的寒气做势不两立的对抗。
头脑还残留着钝钝的痛感,不过她已经回忆起事情的缘由经过。
几个人尾随着五更回家,瞬间占领了她的私人空间。在厨房翻箱倒柜终于凑齐了火锅聚会的全部器具,然后各自分工,准备食材摆放碗筷零食饮料之类的。好在,还算有良心地没给聚会的主人五更逝宵分配杂活。
热闹到让五更有点烦心的现场,觥筹交错,虽然喝的是饮料,但众人兴致不减,特别是生田,拉着五更就开始客厅跳阿波舞,跳着跳着演变成了集体舞,围成一圈,五更被迫被围在圈内,尴尬地打节拍,感觉四周都是牛鬼蛇神。
之后是卡拉ok,搞笑艺人模仿秀,拍照姿势十连发,还强迫五更说了好多个冷笑话,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五更趁乱逃到卧室睡觉。
结果醒来就显现在这样。
床上躺着呈大字型的高山,被子被压在大腿下,床下是横七竖八的其他成员,包括五更自己。看来在昨晚睡梦中的床铺争夺战中,常年练习剑道的高山同学,勇猛胜出。
五更晃了晃略有些昏沉的脑袋,身体内才残留着些许的不适感,看来昨晚的精神透支没这么好恢复。好在今天正好是成员的假期日,不然以这个状态急匆匆地赶到练习室,肯定会被南乡一顿臭骂。
就在五更准备起身时,左臂传来挣扯的痛感,同时手臂感受到的柔软触感,使得她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转头看过去,吓得她花容失色,仔细看才发现是松村沙有理。不过是蜷成团的。
如同跪坐一般,整个人趴在大腿上,抱住膝盖。以五更浅薄的见识倒是第一次见这么新潮的睡姿。她的手臂就被夹在身体和大腿的接缝处,废了好半天的力气才抽出来。
一旁侧卧睡倒的飞鸟,微微皱着眉头,双手紧拽着床上耷拉下来的被角,两只小脚因为正对着窗户,被寒气刺激得微微泛红。五更从一旁捞过一件不知是谁的外套,连同飞鸟的小腿也一起盖住,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
不毒舌的时候还蛮可爱的。
五更戳着对方的肉呼呼小脸,感觉手感还蛮舒服的,又捏了几下,迅速克制了自己想要用力揉搓的冲动。把对方闹醒了,起来还不知该怎么闹脾气呢。
“……给我暖脚……五更猴子……”轻声呓语,露出无邪的笑。
五更捏了下对方泛红的小鼻子,然后弹了下额头。
卧室的窗户被五更小心地关上,想了下,又从衣柜里,摸出几件厚外套盖在几位成员的身上,这期间,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动,生怕惊动了谁。退出卧室时把门轻轻带上。
客厅里是昨夜狂欢后遗留下的各种证据。五更抓了抓脑袋,叹气,开始大致地收拾下,食具擦洗,垃圾分类。忙完后才开始洗漱。
门铃声响起。
头发吹得半干的五更,忙过去开门。
是位长发少女,面容姣好,身姿挺拔,仪态端庄,此刻微微笑着。
“……”五更不由得微微失神。
少女微微地歪下头,流露出疑惑的神情。
五更这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失礼道歉:“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突然想到昨晚宫内老师的话。
复习资料和讲义我托班里的学生明天拿给你。
“同班同学?”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除此之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何况对方身穿瑞泽高中的制服。
“我来给你送备考的资料,没事吧,五更同学,因为好长时间没来上学,大家都很担心你。”
虽然是恬静的外表,对外的表现却是开朗的外向型性格。此刻正关切的望着五更。
“啊,五更同学没见过我对吧,当时转来的时候正巧赶上我感冒在家休养,我病好了之后,五更同学就没再来学校了。很完美的错过了呢。”
因为对方的热情,五更反而有些难适应。
“嗯,因为有些事,所以向校方请了假。”五更接过对方递来的资料,厚厚一摞,还蛮沉的。
“我还多复印了一份太一的各科笔记,啊,太一也是你的同班同学哦。”
太一?五更看向少女身后在一段距离外等待的男子,身材高挑,面庞英俊帅气,感觉是在学校很受欢迎的那种。对方也注意到了五更探寻的视线,点头问好。
五更回应着点头。
“太一很聪明哦,考试都是年纪第一。运动也是样样在行。啊,五更同学也很厉害哦,都不来上课,模拟考排名每次都在前列。”然后是烦恼的语气,“因为我很笨啦,所以很羡慕五更同学的聪明脑袋。”
嗯?五更仔细地观察对方颇为苦恼的神色,没发现有任何讽刺的意味夹杂其中,只好认为是自己多心了。
“没那种事哦,”笑着回应,“我在家也有在认真复习,瑞泽的偏差值挺高的,不努力的话很快就会被丢下了。”
“诶?是吗?”少女惊讶道,“五更同学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认真学习的样子,我还以为随随便便就考了高分。”
“……”
真的不是故意的?五更又仔仔细细地审查少女纯粹的表情。外在如此漂亮端庄的人,说话却不经大脑地随心所欲,当然五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只是稍微有点错愕而已。
“我建了一个社团活动部,每天社团活动的练习时间都不够,每次还被宫内老师拉去补习,所以就想如果能和五更同学成绩一样好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上课了。”
“那个,能冒昧地问下您上次的模拟考成绩吗?”以防万一。虽然心中有了答案,以防万一五更还是想确认下。
“唔……”对方思索了下,然后不确定地回答:“总分忘了,不过国语和音乐成绩还不错哦,接近及格。”
这孩子是笨蛋啊,五更放下心来。看来前面的失礼都是无心之失,世间对笨蛋总是抱有宽容之心的。
“对了,”临走时,少女回头说道,“宫内老师说别忘了上课的事。”
“嗯,帮我告诉宫内老师说我记住了,……嗯……”
“千早。”
正在犹豫该如何称呼对方,听到呼唤的少女,匆匆朝五更道别离去。
目送少女离去的背影,五更这才发现对方竟然在裙子下穿了件长运动裤,这个场景又成功使五更确认了对方是个笨蛋的念头。
相貌优秀的少女,内在却有些残念。说起来团内也有很多成员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
五更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翻着资料回到客厅。
“……五更?”
抬头看见飞鸟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卧室出来,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泪水留在眼角。她头发毛躁地堆在肩上,上身的衬衫领口大开,露出秀美的锁骨,手上还提着盖在身上的外套。
五更张了张嘴,突然想到资料上的数学试题,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37乘24等于多少?”
“诶?6、6400?”
似乎是被唐突的提问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稍微有点慌张的样子。
五更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个笨蛋啊。
第二十四章 学校一日
斋藤飞鸟是不是笨蛋,五更虽然轻易在心里下了一个结论,但回过神的少女紧接着一边“888啦!五更矮子!”地说出正确答案,一边恼羞成怒地把手中的外套丢过去。
因为对方正处于情绪不安定的状态,所以五更就没追究她的身高攻击。
五更侧身躲过飞鸟选手的远程攻击,还是厚道的在“笨蛋”后称加上了个问号。不确定,待证实。
虽然问号在大多数情况下,都表疑问的意义,却也有例外的情况,包含“事物可能性”的一种状态,或许更好,或许更糟,可能很高,也可能很低。凡事总要试一试,不然上限和底线总是处于不明确的状态。
正如这次,五更成功试出了校方对于一个“成绩虽好却近似于休学状态”学生的容忍度。坦白说,测试还可以继续进行,直到学期末考试为止。
只是上次接到电话时,宫内老师的声音透露着一种精神萎靡的状态,看样子为她这类的学生着实费了不少心力,五更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同意回校露两天的面。
然而当五更第二天如此和宫内老师说了之后,整个教职员办公室的气氛都变的很微妙。
宫内老师叹了口气,将五更拉到走廊上。
正是上课时间,走廊无人。站在窗边,正好可以看见楼下的操场上分成两组的学生彼此做着拉伸练习。
“五更,说实话我对你也是做了一定了解,”宫内老师说道,“旭川市市立北初,正好有同学在那当老师,我听说了哦,学校里你几乎没什么朋友对吧?虽然正常上课,但基本上都在看其他的书完全不听老师讲课,偏偏能说会道,想要教育你的老师都被辩得哑口无言,还有一位实习的女老师被你说得哭着跑出教室。”
五更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
“嘛,我这么说也不是为了责备你,某方面才能突出的人总是会表现出自身的特异性。这点我已经用亲身经历证实了。只是啊,”宫内老师话锋一转,“老师希望你能够多体验下特定时期才能积累的特定回忆。五更你是连跳两级考进瑞泽的对吧,还记得个人测验那天监考你的老师吗?”
五更点头。
“那是校长。不得了哦,看了你做的试卷,校长直接破格录取,还说会给你足够的自由做想做的事,用不着关在学校里。所以你除了每月测验,其他时间不在学校上课也没人追究。但是啊,老师我觉得,在校的时间是特别的,所以希望你能在瑞泽中感受到之前上学时没感受到的东西。”
“所以我才会在接到老师电话后,仅仅隔了一天就来学校了,还最先来宫内老师这报道。”五更真诚地说道。
反而宫内老师摇了摇头,笑道:“真这么想你今天就不会迟到了。”
“其实我是昨晚复习到深夜,早上一时没起来。”说着善意的谎言,五更心里完全没半点负担。
“那我就姑且信你的说法吧。”宫内老师笑了,“这是你储物柜的钥匙,室内鞋和体育服都放在里面。对了,还记得自己的班级吧。”
“呃……”
“一年七班。”宫内老师颇为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摆了摆手,“快去吧。”
不出所料,刚一进班,各种视线交织过来。几次见面会的洗礼,五更已习惯了被人注视的情况,只是换了一个场景,还是有种怪异的感觉。礼貌地和上课的老师说明了情况,在后排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嗯……没有课桌涂鸦,抽屉被撒图钉的情节,五更稍稍放心。其实想想,从开学为止没和同学有过什么交集,这样再被欺凌,她真的要怀疑人类的劣根性了。
无聊的上课时光,老师讲的内容,她虽然没听过,但总有种熟悉感,每当老师确定一个知识点,相关的记忆就被唤醒,从意识深处浮现踪迹。所以,她与其说是课程自学,更像是循着轨迹重新复习一样。
一直以来发生的情况,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早晨慌张的赶来学校,没来得及想起带本书课上解闷,看到前排在立起的课本后熟睡的少女背影,于是五更也有学有样。
时间就在课上的熟睡和课下同学围聚过来的一问一答中结束。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有学生问她是不是在做偶像,这事在班级里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更多的同学并不知道乃木坂这个组合,只是被“同班同学在做偶像”这个亲历的事件,稍微刺激到而已。
到了午休,事件被传开,教室链接走廊的窗户上趴的都是围观的别班同学,五更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动物园展台的珍兽,很快有老师过来疏散人群。担心出去会被拉着问东问西,于是五更没去小卖部买午餐,好在同学乐于助人,每人让她分食了两口便当。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等到班里的学生都离开得差不多,五更才慢悠悠的下楼。走廊的远处,打闹的少女,笑声清脆,大概是留下的值日生。窗户外传来整齐的叫喊,传到五更耳朵里已弱化很多。是田径部啊,她想。
顺着窗外往下望去,排成两排的学生绕着操场奔跑,指导老师竹刀架在肩膀上,用口哨吹出节奏。再远些,棒球部的成员们正进行着练习赛。投手压低帽檐,踩在投手板上,拧动腰身,甩出肩膀,棒球离手。下一瞬,击球手保持着挥棒后的姿势,清脆的击球声直入天际,与蓝天白云交融。
目睹眼前的景象,五更脑袋里除了“青春”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词语。或许,宫内老师想让她体验的就是这种,不是“旁观”,而是“加入”。但对方说的隐晦,谁又知道正确答案呢。
在五更看来,选择做偶像不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吗。
楼下的鞋柜处,五更刚换上小皮鞋,正准备离去。
“……逝、逝宵酱?”
听到背后犹疑的叫喊。
转身,是一位身高和她同一水平线的少女,看似柔弱的身形,脸上挂着像是受到惊吓见势不妙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动物的表情,完全无害的食草性小动物。
看见五更转身,眼中亮起细碎的光,小跑着上前。想要趁势握住五更的手,途中又怯懦的缩回去,双手握住放在胸前,怯怯地问:“是逝宵酱对吧?乃木坂46……”
嘛,五更姑且点了点头。
少女的表情瞬间明朗了起来,“可、可以和我握下手吗?”
虽然长相可爱,但对方表现出的态度太过卑微,就差脸上写着“请欺负我”四个大字,换算成战斗力,最多0.0001的程度。
五更害怕自己的拒绝直接导致少女hp清零,在这种奇妙的心理胁迫下,她被握住了右手。意料之内的轻柔力道,这孩子大概比西野更柔弱,如此想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女终于从陶醉的幻觉中惊醒,不舍地放开手。
“那、那个!”
稍微提高了些音量,以坚定的语气说道:“加油!握手券我之后会补上的。……那,再见!”
说着,一点点的后退,一直退出大楼外才转身跑开。
望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五更本来想提醒她还穿着室内鞋。但可能是被少女自带的奇妙氛围感染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
她抓了下头,转身,关上鞋柜。
第二十五章 相互接近
五更最终还是安稳地上了几天学。可能她理解的安稳与同校学生所理解的不同,外班的学生课间堵在门外走廊上只为看一眼所谓“偶像”的情形,经过几次老师驱赶,已聚不成群,但仍有那么几人,路过一年七班,总要停留那么几秒,向里面张望。
高一有个学生在做偶像,这事经过班级群,扩散到学校留言板的讨论区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
毕竟是高偏差值的东京名校,很快耗尽兴趣,投入期末测试的备考中。
五更一如既往,上课看着带来的文库本,消磨时间。或许是宫内老师提前给各科老师打过招呼,并没有老师出言刁难的情况发生,她也乐得清闲,权当工作假期放松身心。
之前给她送复习资料的名叫千早的少女,貌似在班里被归类为“怪人”,课下和五更聊了几句,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好在不是“附近新开的蛋糕店”“化妆品”“时尚类”的话题,总算不至于心力交瘁。
年关将近,听西野说出道曲的事已经决定下来了,来年2月22号发售。是件好事。出道的事确定下来,漫无目的的奔跑也算是定下了方向。
和宫内老师说了,对方也表示理解,爽快地同意了五更请假的要求,只是再三提醒期末测试千万不要缺席。
等到五更赶到录制场地时,录制已开始一段时间了。赶紧和站在摄像师后的南乡打了招呼。
“学校那边没问题吧?”南乡问道。
“已经批准了休假,不用担心。”
“来年出道的事听成员说了吗?”
“啊,七濑电话告诉我了,太好了呢。”
南乡稍稍有些感到怪异,少女的话,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没事吧?学校发生什么了吗?”关心地问道。
“啊,没事,就是有点没实感,刚从学校赶过来,状态还没调整过来。让您费心了。”
南乡这才放心,正是出道前的关键时期,选拔成员任何一个出了问题,都会对下一步的安排造成影响。虽说不是什么大的问题,但平安无事总归要妥善些。
南乡身前的监视器上,显示的是生田做饭的场景。能够直接把蛋液倒在电磁炉的托盘上,思维也是够天马行空的,可以说是自电磁炉发明以来前无古人的创举。录制场地内大混乱。
“真的假的……”南乡不忍直视地仰头捂眼,“这再怎么说也做过头了吧。”
“节目效果很棒哦,这期的热度说不定会成为开播以来的最高峰。”五更在一旁安慰。
“我倒希望你们别玩的太过火。”南乡叹了口气,“待会生田回来,staff会提示mc,五更你看准机会上场。”
被staff提醒后,生田的料理总算回归正常(?),自信地端着作品,回到录制舞台。
试吃环节香蕉人和嘉宾相互推诿,结果还是嘉宾亲身试毒。自然没什么好话,五更反而觉得嘉宾吃了那种黑暗料理还能斟酌不太伤人的言辞说出口,已经是让她佩服万分了。
南乡和身边的staff打了个手势,对方点头示意,在摄像机的镜头下展示提示板,这个角度,五更看不到上面的字,不过大抵是写些让自己登场之类的提示语。
果然,设乐看到后,有意地把话题引到其他成员身上。
生田会意:“啊,之前有在逝宵酱住的地方聚会,本来我提议我来做料理的,结果被否决,点了披萨。不然这次绝对会很成功。”
“等下,”设乐笑道,“如果生田准备料理的话,那就变成死亡派对了。”
“对对,”日村一旁搭腔道,“第二天全是乃木坂成员双双食物中毒医院救治的新闻。”
“嘛,真要成了那种情况,也算是某种程度超越akb了。”
“五更在吗?啊,刚刚到现场?”日村问道。
显示器前,南乡扭头看了五更一眼,“去吧。”
少女点头,大步走进录制舞台。
摄像机调转镜头拍她走入场内的画面,五更小心地和香蕉人打招呼。
“五更,刚说到你,生田说你没给她料理练习的机会。”一上来设乐就抛梗。
“逃过一劫呢。”五更心有余悸地说道。
“哈哈哈。”几人笑道。
“不是这样”,见几人笑得厉害,一旁的生田自信道,“这次只是偶尔状态不好,如果让我熟悉下器材的使用一定会成功的。”
“生田桑,我觉得在把电磁炉平底锅叫做器材的基础上就算出局了哦。”五更吐槽。
生田装作赌气地鼓着腮帮子。
“哈哈,真有趣。”设乐笑着,然后使坏地指着一旁的其中一位嘉宾,“五更认识这个人吗?”
两人赶紧调整坐姿,期待的看向少女。
赶来的路上,经纪人已经把台本拍照发给她了,嘉宾的信息也在其中。何况五更真的在电视上看到过两人。
“unjash的渡部桑对吧,我非常喜欢渡部桑表演的短剧。”五更说道。
渡部建微微表现出惊喜的表情,点头致谢。
“啊,五更看过他的作品,团里还有成员喜欢渡部桑吗?”设乐问道。
成员颇懂气氛地全员举手。
“真厉害啊,”渡部建感动地说道,“原来我这么受欢迎啊。”
“嘛嘛,毕竟unjash很有趣嘛。”日村说道。
渡部建一副“不敢当不敢当”的表情,谦虚摆手。
录制场内一片和谐气氛。
“慢着慢着,”一旁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儿岛一哉,终于忍不住起身插嘴,“我呢?我呢?”
“嗯……”设乐犹豫着开口:“请问你是?”
“儿岛!unjash的一员!”儿岛大声吐槽道。
“诶?unjash的一员?”设乐把话题丢给五更,“五更认识他吗?”
五更盯着儿岛,皱着眉头,半晌才问道:“……不是staff桑吗?”
“不是啦!”儿岛被气笑了,“你见过哪个节目有staff坐在镜头里的!”
“不,”五更摇头疑惑道,“因为unjash的短剧都是渡部桑和一个staff在一起演,所以就觉得风格就是这样。”
“我不是staff!!”儿岛抓狂道,“话说哪有和staff演短剧的组合啊!!”
“unjash。”香蕉人和五更适时地接梗。
“不对!!!”儿岛激烈地吐槽道,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
设乐偷笑着,安抚儿岛:“嘛嘛,可能是你的姓名汉字太难读了,没办法。”
“不是这个问题吧?”
“再自我介绍一次好了。”日村一旁笑着提议,然后对着成员说道:“这次大家会记住了对吧?”
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零星的几声应答“会”,还是有气无力的那种。
“喂!给我回答整齐点啊,完全就是不想记的状态啊!”儿岛再次起身指着成员吐槽。
“嘛嘛。”设乐示意对方先坐下。
儿岛只好悻悻地坐好,“录制都开始这么久了再自我介绍也有点奇怪啊。”嘴里嘟喃着。
“好,”设乐拍了下手,冲着镜头说道,“下面请嘉宾自我介绍。”
镜头一转,在儿岛的上半身近景停留。
“大家好,”儿岛正襟危坐,笑道,“我是unjash的儿岛,请多多指教!”
“……”
一片默然。
全员都像默哀一样盯着地上的显示器。镜头切了好几个成员无动于衷的脸,白石冷着脸反倒露出不爽般的表情,身旁的生田拼命憋笑。
儿岛尴尬地起身,四下看了看,然后:
“喂!!!!为什么在欺负我的时候就这么默契啊!!!!”
高亢的吐槽声还在室内荡起了回音。
这时全员才不再忍耐,哄笑起来。五更反而是觉得白石崩成表情包般的夸张笑颜比较有趣。
香蕉人笑得前仰后倒,渡部兴奋地直拍手,只有儿岛尴尬地站在原地。
最后还是设乐出来收拾残局。
“没关系,”他笑着说,“这次大家一定都记住名字了。”
“真的假的啊?”儿岛还是一副怀疑的样子。
“五更,”设乐点名道,“你来说下。”
“嗯……unjash的两位,渡部桑和……嗯,渡部桑。”
“喂!都说多少遍了,我叫儿岛!”儿岛气道,指着五更,“这孩子是故意的吧?”
五更天真无邪地确认,“……渡部儿岛?”
“儿岛是姓啦!儿岛一哉!话说unjash里有一个渡部就够了吧,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
五更反而认同地点头,“嗯,我也觉得unjash有一个渡部桑就够了。”
“嘛,你知道就好……”儿岛刚坐下,接着立刻起身,“喂!!!别以为我没发现你用双关语损我啊!!!!”
“你刚才不就没听出来嘛。”渡部拍他肩膀,笑着吐槽。
“哈!!!?”儿岛调转枪头,冲渡部怒吼,“那种事我从她说话前就知道了啊!”
“她说前你怎么可能知道,”渡部笑着表示不可能,然后用力拍了一下儿岛的头,笑骂道,“话说为什么对我发火啊!”
“是啊!为什么啊!”
“我在问你啊!”
“是啊!是我在问你啊!”
两人就像是小学生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当场吵起来,身旁的香蕉人笑成一团,完全没阻止的意思,任凭两人发挥。
明眼人能看出来,两人虽然看着情绪激动像一点就着的火药桶,实际的氛围却是故意营造出来的。
优秀的搞笑艺人,非常善于营造滑稽有趣的气氛,从而制造笑点,哪怕是表现出负面的比如愤怒悲伤等等情绪,也会选择充满喜感的呈现方式。
所以场上的成员都抱以轻松的心态看戏。
两人相互怒吼着,距离越来越近,最终鼻尖都碰到一起。
成员有的捂住眼睛,还有成员“呀”地尖叫。旖旎的气氛。
日村出现在镜头前两人空出的画面中,瞪大眼睛一副看戏的表情,十分喜感。
两人越来越接近,镜头也越拉越近,眼看就要亲上去了。事实上这个距离,双方都已经快憋不住笑了,结果猛地转向镜头,做结束语。
“下周再见!”
日村做摔倒状吐槽:
“原来不亲啊!”
第二十六章 圣诞游戏大会
录制暂且告一段落,成员先到休息室准备,一段时间的休息后,紧接着是圣诞企划的节目录制。
离开前,五更先跑到unjash的儿岛一哉面前道歉,虽说香蕉人都说了录节目不用太在乎礼数,但毕竟是演艺圈的前辈,姿态适当放低些总不是坏事。
“五更真厉害啊,”儿岛很随和地原谅了他,“之前看节目里小木桑吃瘪还以为是台本设计,没想到真在一起录节目,会这么能说会道啊。”
五更谦逊地否认。
“之前设乐桑还和我说,团队里有位很有趣的孩子,我还在想有多出色,”渡部笑着说道,“你的能力,哪怕在外面的搞笑番组里也能混得下去。我的好多后辈还没你敢说呢。下次遇见儿岛,尽管挖苦他,这家伙最喜欢偶像了,你挖苦他反而是对他的奖励。”
“喂!”儿岛苦笑着拍渡部的肩膀,吐槽道,“没这种说法吧!”
五更回到休息室,成员都在,角落里的红色沙发被桥本整个人躺着霸占了,耳朵上连着白色的耳机线,闭目养神地听歌。
五更没去打扰她,在西野旁边的空位坐下。
非选拔组刚刚一直在台下参观,接下来的节目录制需要全员参加,分两组对抗。
西野问她这几天的校园生活,然而五更基本没什么值得讲述的有趣回忆,上课不是看书,就是补觉,说起来,还真是够懒散堕落的。这种事也没什么可聊的……啊,有一件事,那个放学后和她握手的少女。
“遇见了和七濑稍微有点像的女孩。”
“诶?”西野微微瞪大了眼睛,嘴巴下意识地张开,像是金鱼一样。好歹朝夕相处了一段时间,五更明白,这是感兴趣的表情。
“整个人散发的氛围,还有性格,都和七濑有点相似。嗯……该说加强版还是弱化版……不是很好决定。”如果是以个性对比的话就是加强板,毕竟那孩子比西野更加柔弱怯懦。
“唔……”西野皱着眉头,思忖良久,还是放弃了,“我不懂你的意思啦。”
“嘛,其实我也蛮莫名其妙的,那孩子突然就找我握手,握完就回去了,之后几天也没再碰到过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感觉不像是本校的学生。”
“专门过去找你的饭?”
“应该吧,毕竟还叫了我的名字。”
如果真是这样,五更心里还挺高兴的。那少女激动地叫她的名字,握住她的手,被喜欢,被认同是如此值得开心的事,她还是第一次体验。
接下来,过了一会儿,staff进来提醒录制马上开始,成员们换好两色的对立服装,在录制场地,分成两队面对面坐下。
香蕉人和这期节目的嘉宾狩野英孝已经处于待机状态等待着录制的开始。
五更坐在西野旁边,见她双手放在大腿上,下意识地用手抓着裙子,稍微有点担心。
“没事吧?”轻声地询问。
西野摇摇头,“一段时间没站在摄像机前,稍微有点紧张。”
非选拔组参加节目录制的机会的确不多,加上又急于抓住机会表现自己,难免心态不稳定。
“没问题的,”五更安慰道,“当做圣诞夜的班级聚会活动就好,轻松点。”
五更没参加过班级聚会,甚至连有没有这个活动都不确定。但前文也说了,对于善意的谎言她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西野抿嘴,深呼吸几次,给了五更一个“没问题了”的眼神。
“这一期也开始了,《乃木坂在哪?》,咚!”
这次把开场词颠倒了顺序。
mc与嘉宾狩野英孝几个回合的插科打诨,圣诞节游戏大会正式开始。
游戏分为两队进行,五更被分到狩野英孝的灰队,而白队则由日村带领。
势弱的狩野客场作战,再加上又是香蕉人的后辈,被前辈屡次调戏,甚至还被自己队的队员欺负,但场内气氛很好,几次的玩笑,西野稍有些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第一个游戏是印象游戏,由队长带领四名队员作答,答案相同的人数作为得分,得分最多的一组,本轮获胜。简单明了的游戏规则。
第一个上场的是狩野小队,参加人员:队长:狩野英孝、队员:生驹里奈、五更逝宵、西野七濑、松村沙有理。
“首个上场的小队,先由队长谈一谈本队的优势。”设乐手捧印有游戏流程的提示本,充当游戏执行者和裁判的工作。
“嗯,说的也是,我觉得我们小队的优势就是有丰富的联想能力,简单来说就是脑内的灵光一闪。”狩野一本正经地发表感想。
五更招呼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说是灵光一闪,但绝对不是毫无依据地胡乱猜测,而是根据出题者的意图,以及题目的信息进行深层次的思考……”
“……”窃窃私语中。
“不仅要思考的更深,而且也要考虑到一般意义上普通大众对于题目的最初设想,当然,因为成员都是十几岁的年轻少女,所以也会从时尚潮流的角度作为切入点……”
“……”窃窃私语中。
“总的来说,既要深入联想,又要找到普遍答案,最后从时尚潮流的角度切入,经历以上这三个阶段,大家的答案就基本一致”狩野一脸严肃地做最后总结。
“那个,不好意思打断你下,从一开始我就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更重要的是,”设乐笑着指向正激烈地讨论的五更几人,“你的队员貌似都没在听你发言。”
“诶?”狩野回头,看到自己的队员交流的正欢,顿时傻眼,忙凑过去。
“那个,大家听我说,队长,我是队长,队长……那个,看看我,听我说话好吗,别无视我啊,……拜托请听队长发言好吗?”
此时,交流完成的队员迅速回到座位上,心领神会地无视狩野,对方原地呆站了一会,默默地回到座位上。
半晌后,眼眶湿润地望向设乐,“……可以开始了吗?”
“你这家伙真逊啊!”设乐毫不留情地吐槽。
第二十七章 圣诞游戏大会2 与开始
印象游戏的第一道题目:学校供给餐中的人气食物是什么?
听到题目的瞬间,大家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心中已有答案。但题目的得分点是要迎合其他人的答案才行。所以需要一些语言上的暗示,示意队友选择一致的答案。
白队也为了提前积累经验,聚在一起商量着类似问题的对策。
“这个问的是在家中也会吃到的很好吃的东西对吧?”狩野擅自分析道,“而且还是经常吃的东西对吧?”
“不,单纯的学校供给食物而已。”然而设乐完全不接他的话。
“那是软的还是硬的?温度呢?”狩野依旧不死心。
问题问出口,就被白队的成员高山带头抗议,“不行”“真狡猾”之类的。
设乐为难地笑道:“这个不行,不能有提示。”
“是哪个对吧?”五更转着笔,故意用稍大点的音量说道,“学校的那个,第二的那个?”
“对对对,说道学校供食的话除了那个就只有那个了吧。”生驹凑热闹。
“嗯?”反而松村皱着眉头,反对道,“我觉得应该是第四个才对,第二个太那个了,第四个答案比较接近。”
松村桑真会玩啊,这么想着,五更接话道:“第四个不对吧,我还是觉得第二个是正确答案。”
“……沙有理还是觉得第四个才对。”
“松村桑不觉得第四个太那个了吗,那个再那个的话,也太糟糕了吧。”
“就是这样才好啊,我超喜欢那个的。”
“那……折个中,双方各退一步,选第三个怎么样?”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五更松村持续着莫名其妙的对话,期间生驹一直在做出恍然大悟的理解表情。
“七濑可以吗?就选第三个的那个了。”
“啊?哦哦,那就那个好了。”
中途西野一直没说话,单单抿嘴忍笑看着,五更突然丢话过来,反应慢了一拍。
场上的人被这奇妙的对话交流逗笑了。
“慢着慢着,”设乐笑着上前,“五更和松村那个那个的,那个是什么?生驹听懂了?”
生驹正经地点头:“那个就是那个,除了那个不会再有别的,队友都明白对吧?”
五更、松村、西野认同地点头。
一旁的队长狩野从刚开始就“你们在说什么啊”的表情,刚不懂状况的样子。
看几人严肃认真的模样,设乐反而有点信以为真了。
“真的假的啊,那其他成员直到那个那个是什么吗?”日村向身后问道。
白队成员纷纷摇头,也都一头雾水。
“以防万一,我问一句你们没统一口径选一个答案吧,这样的话可是会特别惩罚的。”
面对设乐的质问队友急忙否认。
“那就一起公布答案。”设乐突然也有点感兴趣了,“一,二,三!”
全员掀开答题板。
“呃,咖喱,炸甜面包,炸鸡块,三明治,炒面这不是完全不一样嘛!”
成员大爆笑。
“诶!?”设乐也吃了一惊,原以为会是四人的答案相同,结果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所以那个到底是什么?你们前面的交流不就是废话吗?”他笑道。
五更她们当然没有统一答案,前面的对话就是即兴演的,不过她原以为还能蒙对两分,结果全军覆没。不得不说几人真的很没默契。
“说到那个就是炒面了没错,反而是其他队员的答案太奇怪了,理解不能。”五更歪着头,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不,你的答案也够奇怪的。”设乐笑道。
“还有狩野你怎么了?”
镜头给了狩野一个眼睛湿润的脸部特写。
“不,”狩野揉了揉眼眶,“因为刚才都不懂‘那个那个’什么意思,感觉被队员孤立了……原来大家答案都不一样,放心了,答错真好……”
“哪里好!”设乐拍对方的头吐槽,“我宣布,灰队全员不正确,零分!”
第二道题,五更几人又玩了一次“那个那个”的梗,竟然有三个答案相同。
第三道题,说到丑男艺人想到谁?镜头一直在拍日村的特写,疯狂暗示。队员会意地都写了日村。至此,灰队一共拿到了8分。
轮到日村队答题,结果因为话题老是被参赛的玛雅带偏,只拿到6分。
这回合狩野队取得胜利。
坐在五更身旁的西野开心地鼓掌庆贺。
接下来的游戏中,西野逐渐地开始融入游戏中了,抢座位的游戏中慢慢放开手脚,不再扭捏。
看起来运气还不错,虽然本身力气不算大,但身边总是有成员起身空出位子,幸运地留到了最后,一次也没接受过惩罚。
游戏结束时,西野气喘吁吁,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在闪闪发亮。
“怎么样,很开心吧?”
少女点头,毫无防备地笑。
那是过于纯粹的笑,纯粹的让五更觉得觉得像是梦幻泡影,映在水中的美,似乎伸手触碰,仅荡开的涟漪就会使这种美迷失走丢。借用村上的比喻,如一缕古老的光照滑泻在时光的斜坡上。
在喧闹的录制场内,似乎一切随风而逝,被某种轻柔的存在荡得远远飘开。
西野总是这样,忧郁惹人怜爱,哪怕此刻是在开心地笑着,都让五更微微地揪着心。
她眨了眨眼睛,没法很好地整理自己的心情,只好也跟着笑了。
节目录制到晚上才结束,狩野因为接下来有其他番租的录制就先行告辞了。
平日里,节目录制完,成员就可以直接回去了,这次,香蕉人还坐在mc的位置,没有起身的意思。
说起来,从今天接到南乡的电话时五更就觉得有点奇怪,电话再三通知,方便的话一定要到场,按理说,因为学业的原因缺席一两次录制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还有成员因为学业专念的事,一直暂休到现在。
“刚刚接到通知,接下来成员换上制服在旁边的会议室集合。”
设乐的声音比节目中的要低沉些,一旁的日村也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严肃地坐着。
成员内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了?”西野小声地问。
五更摇了摇头,胸口被演播室内可以营造的沉闷气氛压着,有所预感,但也不会多说什么。
时机选的还真是糟糕,她想。
“接下来,”设乐说道,“将会在旁边的会议室里宣布出道单的选拔阵容。”
第二十八章 出道单选拔
小学五年级的夏天,镇上举办烟火大会,父亲因加班打电话说没法赶回去了。
五更其实无所谓,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吵且闹,烟花在天空中绽放,这景象电视转播也能看得见,一定要去现场观看的意义她不是很明确。
只是看到弟弟失落走回房间的背影,感觉到揪心。
“姐姐带你去。”回过神来,话语不由得说出口。
热闹非凡的庆典,尚算年幼的弟弟被气氛感染四处乱跑,无奈,五更只好牵住他的手,防止走丢。
前往会议室的路上,牵着西野手的五更,脑海中莫名想到了这些。
那时的烟火大会,五更没想到会聚集这么多的人,平日冷清的街道,只有节日时,才像是从沉眠中醒来,打了个哈欠。
一路上,五更牵着弟弟的手,在河岸边看天空中绽放的烟花,伴随着身旁的惊呼,一瞬间的璀璨,然后被微凉的夜吞噬,接着是另一颗的爆发。夜空被炸得遍体鳞伤却又毫发无损。
“七濑去过烟花大会吗?”
刚在会议室坐定,五更突然问道。
意料之外的问题。
“……和家人去过。”
但还是回答了。
这样啊……五更点了点头。
“我不喜欢烟火大会,”在西野疑惑的视线中,她继续说道:“人声鼎沸,总是先看到绽开的烟花,爆裂声才姗姗来迟,总感觉到一种错位的不协调感。但是,却谈不上讨厌,相比较而言,我更讨厌那个。”
西野顺着五更的视线望去,是两架固定好的摄像机,黑洞洞的镜头透露出苍白的冰冷感,流露出一种从容不迫的意味。
“尤其是现在。”五更补充道。
会议室内凝滞着不安与期许,空气不再流动,声音蛰伏,一两声咳嗽,都像是夜间乍起的雷声,令人不适的突兀。
西野盯了一会摄像的镜头,然后低下头,看到裙子上褶皱。她尝试着用手抚平,一次又一次,未能成功。
如同光明下必定有阴影,褶皱与裙子仿佛有一种宿命般的姻缘,在那根红线尚未断绝之前,它会一直停留在这里。
西野眨了下酸涩的眼睛,似乎要流出眼泪。
“大家。”
是设乐的声音,似乎是从演播室连线过来的。音量不大,但在这前一秒还被静默支配的空间,像是击穿结界的箭矢,成员们被迫从自我的情绪中脱离。
“能听见吗?大家。”
“……能听见。”为数不多的回应。
“现在开始将发表演唱出道单曲的16名成员。发表的形式是手机。”
有的成员还未理解,露出疑惑的神情。
“从现在开始,只有被选拔上的成员会接到乃木坂46运营事务所的电话。”设乐解释道。
“所以电话没有响,就是没被选上的意思对吧?”日村说道。
“没错,就是这样。”
崭新的选拔发表形式,同时给成员施加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真是恶趣味啊,五更想。
房间内,演播室的声音如同拧紧水龙头后被切断的水流,静默与沉闷再度卷土重来,它们携手相伴,拥有更为霸道的力量,肆意张扬地渗入成员的内心世界。只是声音虽然被切断,但余韵还停留着,如同关闭的水龙头,依旧会有沁出的水珠。
前排桌前围坐的成员,面前放着手机,后排成员的手机则被握在手中。手机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注意,成为了这里最为注目且牵动心神的存在。
五更从没这么认真细致地观察过自己的手机,视线仿佛要将其穿透。
夏普的翻盖手机,宝蓝色,型号sh6xxxc,2010年发售。
这是她父亲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五更手机用到的时候不多,大多时间在背包中弃置不理,边角磨损并且有深浅不一的划痕,她想起自己常把手机钥匙与其放在一起。
坏习惯,应该对自己的生活管理的更规整些,准时的入睡与起床,看书,吃清淡健康的食物,人本来应该更健康有序的活着,但却总是因为追求有害混乱的事物而使自己的生活变得一团糟。
她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任意识漫无目的的游荡,松开平时握住的牵引绳,意识便有了生命,转瞬间奔出好远。
在这样的空间内坐着,生命本身似乎被扭绞,使人暂时性地忘却“以后”“未来”之类的概念,而觉得人生被压缩在了连接的一瞬一瞬中,这一瞬过去,下一瞬过来,没有不快和痛楚,精神连同**似乎在一种外力的作用下,被物理性的揉搓挤压。她只能借纷飞的思绪,使自己短暂脱离苦海的煎熬。
五更在滞重的空气中,把手放在桌面。合理的动作,然而内心却突然萌生起一丝罪恶感,仿佛某种客观的存在,指控她行为的有罪。
身边坐着的中田花奈,飞快地瞟了一眼她移动的手臂,然后视线回归原位盯着桌面。
五更蠕动着桌上放置的手指,调动全部的精神去感受桌面细微的凹凸纹路。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她原以为自己会因铃声的乍起而惊吓到,事实全然不是,身旁的西野甚至没有抬起低垂的头,只是搓着裙角的手慢慢停下。
铃声如同薄如蝉翼的长刀,巧妙地切入沉闷的空气,当五更意识到时,白石已经接通了电话。
“是,……是,谢谢,谢谢……”
断断续续说着感谢的话,白石离场,此时“恭喜”的祝贺声才姗姗响起。
白石离开的座位,在房间内像是被撕开的一道伤口,五更想到,烟花大会上,夜空被炸裂的花火,烫出的一个小洞。她当然知道那是视网膜上的记忆残像,但与眼前的景象对应,她更觉得伤口和小洞是真实存在的。
祝贺的掌声响起,感觉像是被无名的力道牵引,五更不自觉地鼓掌。掌声将伤口凝固,变成肉眼可见的某种存在,它横亘在那里,仅仅存在着。
松村沙有理,桥本奈奈未,生驹里奈,高山一实……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手机响起,每位离开的成员都留下了一道伤口。留下的成员用掌声形式的祝贺将其凝固。
这似乎成为了一种仪式。
直到,身边的铃声响起,西野七濑接通电话,泪水洋溢出眼眶,她捂着嘴巴,哽咽着应声,眼睛却看向身旁的少女。
五更笑着无声开口:“恭喜。”她此刻心中除了为少女感到高兴,更多的是一种庆幸,如果西野接到的是最后一通电话的话,五更此刻说不定会哭出来。
不是因为未被选中而悔恨,而是不想她看到自己败犬般的模样。
留下了最鲜明的一道伤口后,西野抽泣着离开。五更第一个鼓掌。
房间内并未因成员的离开而空旷,反而越发拥挤。
最终,最后一通电话铃声响起。
五更如释重负地呼气,手脚发麻,脑袋像到站的电车,前一秒还拥挤的车厢,顷刻间空空如也。她没听清电话中的声音,只是下意识的应答,回过神来,听筒那头已是忙音。
五更起身离去,某种东西从她的身体中被抽离出来,停在原地。少女没管那些,径直走出了房间。
掌声在身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
至此,出道单选拔成员如下:
七福神:白石麻衣,松村沙有理,桥本奈奈未,生驹里奈,高山一实,生田绘梨花,星野南。
齐藤优里,西野七濑,五更逝宵,斋藤飞鸟,能条爱未,井上小百合,中田花奈,川村真洋,樱井玲香。
第二十九章 Merry Christmas
西野被闹钟的铃声吵醒。时间刚到六点,屋内还是暗沉的,她在被窝中,缓慢地翻了个身子,正打算按下闹铃,摸索的手却不小心将其碰倒。闹钟滚落床下,啪嗒一声,声音的断裂如同峭壁般突兀,似乎是掉地的同时砸到了按钮。
脑袋里似乎还有余音环绕,西野晃了晃脑袋,才将其彻底消灭。
床上的被子像是公园沙地中隆起的沙丘,西野小心地,掀开一条缝,钻出头,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
清晨的气温差不多是一天内最低的时候,裸露的肌肤瞬间就受到了寒气的侵袭。
空调昨晚突然坏掉,暖气的运作出了故障,即使开到最大,房间的温度依旧。打电话过去,对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维修工,于是约好了次日派人过来维修。
“……好冷。”
少女小脑袋往被子中缩了下,窝在床上盯着墙面上的海报微微折起的一角。身体极度的依赖于温暖的被窝,意识却理性地提醒她,再不起来之后的一系列行动都将慌慌张张。
两种主张在她的身体内部激烈碰撞,最终还是理性占据上风。她挣扎着起床。
书桌上速写本摊开着,圆球状的生物瞪着大眼睛,迈开两条腿做奔跑状。上面还很多这个奇妙生物的各种姿势速写,卧倒、跳跃、金鸡独立等等。
穿戴好的西野将速写本合上,把桌面的铅笔橡皮收拾整齐,准备洗漱。
说起来一个多星期前,出道单的选拔成员发表,本以为希望渺茫,结果却意外当选。真的是意外,以至于当时眼泪就抑制不住,现在想想自己当时发表了什么感言呢?嗯……不行了,完全想不起来。少女很轻易的就放弃了。就是因为这种轻言放弃的性格,从小到大能够坚持下来的东西寥寥无几。
和关系好的几位朋友同入选拔,既觉得开心,也觉得幸运,仅仅是五更站在自己身旁这一事实,就带给自己强烈的安心感。如果是自己孤身一人的话,现在恐怕已经被不安压垮了吧。少女如此想到。
总之那天录完节目已经很晚了,回到家中却兴奋得睡不着,和母亲报告了消息,哥哥也在一旁为她加油打气。电话终了,趁着兴致拿起了搁置一段时间的画笔,伏于桌案开始画画。没什么参照,也没有明确要画的事物,只是单单的,宣泄心中的喜悦,画了一张又一张,回过神来已经深夜。
面纸上布满了奇怪的生物,大眼睛,球一样的身躯,修长的腿。
感觉像是漫画里登场的二流鬼怪,看起来弱弱的,没有丝毫战斗力的样子。但随即就改变了想法。自己今晚的当选,不正是神明保佑一般的结果吗?所以想着,一定是自己UU小说的神大人,帮助了自己。
看起来很弱小,有点奇怪的外表,却有着温柔的心。
“……神大人……豆一样……”她小声地念叨着。
就这样稍微有些奇怪的神灵大人,从少女的手下诞生了。
即使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加入乃木坂之后全是好事发生,最近虽然因为出道单曲排练的事,每天课程很紧,但那种充实感却是少女上学时所未曾体验到的。
准备完全之后出门,还没下楼,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折返回去,拿起书桌上的小包,打开,检查昨天准备的礼物。
然后出门,步行至不远的地铁口。买票,搭乘地铁,换乘,乃木坂站台下车。
前去更衣室的路上碰见同行的生驹和高山。
生驹低头看着漫画,高山帮她注意障碍物,快撞到行人或是墙壁,就掰她的肩膀强行改变航路。
“早啊,七濑。”
注意到西野的存在,生驹精神地抬手打招呼。一不小心打到头戴的棒球帽帽檐,还好一旁的高山眼疾手快地在掉地之前接住。
“你也注意下啊。”这么说着,帮生驹戴好。
西野笑着问好,三人结伴在更衣室换好练习服。
“诶?小宵没来?”
“昨天晚上不是和你说说了吗?今天学期末测验,请假一天。”高山将练习服的拉锁拉上,整理衣领。
“那今晚的圣诞节party呢?说好了在小宵那儿办的,成员的邀请邮件生驹都发出去了。”
“那个也说好了,”高山合上衣柜的门,“备用钥匙提前交给了七濑,我们训练结束直接过去准备就好。”
“哇哦,”生驹感叹,“这次小宵这么好说话,真是罕见。”
“毕竟是最后一次聚会了,之后就是新年,成员基本上都要回家一趟,下次再见就是来年了。七濑呢?也要回家对吧?”
西野点点头,“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
“真好啊,大阪,新干线只要两个半小时,来回也才五个小时,我光回家一趟就要四个小时。……虽说也不是很远啦。”生驹说着,把运动外套往头上套,套了半天,结果头卡在领口。
无奈,高山上前帮她,“所以你把拉开拉链再穿啊。”
生驹好不容易才在高山的帮助下,重见天日。
“那多麻烦啊。”她嘟囔着,对着衣柜的镜子整理刘海。
“一会跳舞还会乱的。”高山提醒道。
“那不一样,偶像就要随时注重仪表才对。”
“那你就先改改自己假小子一样的打扮吧,”高山叹气,“要不就让七濑帮你挑几套可爱风的衣服。”
生驹对着镜子中的高山做了个鬼脸。一旁的西野见此情景,哑然失笑。
最后一门科目考试结束,五更搁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坐了一天的试卷,再怎么说精神也有些疲乏。
最先交卷的千早,急急忙忙就离场了,书包还挂在座位一侧。太一收拾好书包,将其取下也离开教室。
嘛,好像也用不着我操心,五更想着。
“呐,班里之后有圣诞聚会,晚上包场卡拉ok,五更同学来吗?”座位前的女生转身问道。
几日上学期间,两人也聊过几次,关系没到朋友的程度,但见面总不至于冷场。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五更拒绝道,“之后和成员约好了时间,而且明天还要早起训练。”
“偶像还真是辛苦呢。”对方无恶意地调笑道。
“是受欢迎的偶像才辛苦,”五更笑道,提上书包起身离开,“我先回去了,玩得开心点啊。”
“你也是啊,明年见,拜拜。”
“拜拜。”
明年啊,说起来这几天成员也该陆续回家了。想到旭川市的那个家,五更并没有多少想要回去的**。归家之后,自己该如何与父亲进行为期几天的相处呢。现在想到这些就心烦意乱,索性暂且搁置。
几日前和桥本奈奈未聊天,对方说并不准备回老家。潇洒的态度让五更一阵羡慕。
想着这些,街道上慢悠悠的走在回家的路途中。
“谢谢光临~”
站在路口等待红灯的熄灭,对面的罗森,感应门打开,伴随着年轻男性的清亮声音,少女拎着小包从中走出。
“……七濑?”
少女循声望过来,面色一喜,就准备小跑过来。反而惊出了五更一身的冷汗。
“慢着慢着!红灯!红灯!”
两人顺利安全汇合,五更顺手接过西野手中的便利袋,掂量了两下,不重。
“味噌?”
“嗯,还有酱油,”西野说道,“厨房只剩了一点点,之后的料理不够用,所以我帮忙出来买。”
“呃……为什么不直接订餐,别告诉我是生田在我家掌勺。”
西野偷笑。
“不是啦,虽然生田是有这个意向,但被大家阻止了。负责料理的是白石桑和松村桑,两人在家经常做料理的。”
“大家求生欲这么强烈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家里的电磁炉惨遭毒手。话说,白石桑美食介绍糟糕得一塌糊涂,不知道料理水平怎么样。”
“很棒哦,生驹尝了味道赞不绝口。”
“生驹的口味如果和她的品味雷同的话,那就是错误答案了,”五更叹了口气,“嘛,总比生田的黑暗料理靠谱多了。”
圣诞节的到来使街道焕发了新的光彩,天色渐暗,橱窗被布置得绚烂多彩,五颜六色的灯光交替闪烁。如果不是五更对这条回去的路非常熟悉,只怕现在会以为误入了热情的异国他乡。
这个时间出来闲逛的多半是情侣或有意向成为情侣的男女。以往的日子里,圣诞与生活中的每一天并无区别,她想不出庆祝的意义何在。如今街上漫步,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成为了这个节日的一部分。
身着圣诞装的圣诞老人分发着手中的气球,五更和西野路过时,被人手硬塞了一个。
“哈哈,被当成了小孩呢。”西野笑着说道。
在橱窗灯光的浸染下,那笑容稍有些梦幻。
五更苦笑了下,把气球系在手提带上。
“对了,客厅里装了一个圣诞树,绕着彩带和彩灯,树上挂着糖果和巧克力。”
“没必要吧,平安夜都过去了,圣诞老人也不会来。”
“气氛啦气氛,你看。”西野把气球放在脸前,正对着五更的那面是圣诞帽的图形,下面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图案,旁边英文写着:merry christmas!
“怎么样?”西野从旁边探出头来,幸福的笑着。
“像不像上面的笑脸?”
五更没回答,恶作剧地抬手按了下气球,压在她的鼻子上,西野下意识身子向后仰了下,松开双手。气球慢慢悠悠地升上高空。
“干嘛啦。”少女揉着鼻子嗔怪地看她,然后视线追逐着空中的气球。
“你看,都怪你。”
五更盯着少女的脸,直到对方有所感应,对上视线。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疑惑的语气。
五更忍不住笑了。
“嘛,还不错。”
第三十章 归家
几个月前,五更拉着行李箱,在父亲的目送中离开。那时候,对于世界还很陌生的她,急迫的或许是想要尽快脱离熟悉的环境,前往新的舞台。怀抱对未知的期待,她远赴东京。如今回乡,尚未达成什么,但好在已经是步入正轨的状态了。
离开东京的住所,没有带走太多的行李,仅背了个双肩包。几件换洗的衣物,一本路上阅读打发时间的书。还有这个
五更看向手腕上佩戴的手绳,阳光下,被染上金色的边,这是西野送的圣诞礼物。自己因为忙着准备考试,把圣诞交换礼物的事忘了,无奈,说着之后补上,好在西野看样子并不在意。
飞机在云层之上平稳地飞行。
五更将注意力转回手中的书本上。
五更自小喜欢读书,不分种类,是那种手头有书可读便已知足的类型。家中父亲书房藏书很多,多是以前旧书,有些纸张泛黄。五更猜想应该是爷爷那一辈留下来的书籍。东京生活的日子,带去的书阅毕,便只好去书店买,正好碰上同去购书的桥本,推荐了几本。
手中的《寻羊冒险记》就是,作者是村上春树。之前读了一部分,后又搁置。如今拾起重读。
故事中的“我”受托找寻一只背部带有星纹的羊,以好友“鼠”寄来的照片作为线索,与女友一同,踏上了寻找的路途。
故事的主舞台就是北海道,所以读起来有种异样的不适感。自己生活的地方,和书中的描写有些对不上号,但对于城市的一些具体信息又是正确的。在这种似真似假的阅读体验中,她感觉自己生活了14年的故乡,仿佛是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存在着的。
不适感。
但手边没有其他的可供阅读的书籍,只好耐着性子。
读到“我”和女友住进札幌的一家海豚宾馆中,五更还想着有时间去札幌看一看是否有这家旅馆。
飞机下降时,空乘提醒她收起书籍和桌板。
将书收进背包内,仰在座椅上,闭眼等待飞机的落地。
旭川机场外。
“姐,在这里!”
刚出机场,便看到弟弟五更禾在不远处的出租车内将手伸出车窗外,冲她招手。
犹豫了下,快步过去。
“怎么有钱叫出租?”
五更钻近车内的第一句。她卸下背包,放在身旁的座位上,哈出温暖的呼吸,缓解稍有些冻僵的手。
“几个月没见的弟弟,刚一见面就说这个啊。”五更禾从副驾回头。
“别又让我付车费。”
“父亲的钱啦,出去出差大半个月吧,前两天刚走,喏,”食指中指夹着,亮出银行卡,“生活费。”
会有公司让员工在新年前出差?何况还是带着两个孩子的单身父亲。
虽然心中存疑,但好歹是避免了和父亲的会面,长舒了一口气。紧随安心感之后的是旅途的倦乏,算上地铁也不过两个小时多些的路程,却觉得精神被过度消耗,和握手会之后的状态类似。
出租车在城市中穿行,五更靠着车窗,沿街的店铺有些熟悉有些陌生。脑袋里逐渐浮现生活的记忆,在这儿的商店买过东西,那儿的电影院看过电影。
像是重放的录像带,乱七八糟,琐碎的日常在脑海中一帧帧掠过。
回过神来,出租车已经在家门口停下。
“……刷卡可以吧?”
“好的,一共是……”
五更直接打开车门下车,走到门前才想起钥匙放在了房间,并未随身携带。
结账完毕的弟弟,凑过来开门,钥匙拧动,房门打开。
“姐我看了哦,那个番组,你还真是对谁都不留情面啊,没问题吗,都是前辈吧?”
“台本啦,”五更敷衍道,“你放假了?”
“嗯,25号就放假了,这两天在家闲着没事。”
“那就找点事做啊,作业呢,写完没?”五更换上室内鞋,将脚上的运动鞋摆放在鞋柜上。
“那个开学再写也不迟。”
“反正你是想抄别人的混过去对吧。”绕过换鞋的弟弟,朝客厅走去。
闲聊的对话,五更倒了杯水,湿润略有干涸的喉咙。此时弟弟走进来。
“我先回房间了,”五更放下水杯,径直往二楼走去。
“诶?那午饭呢?”弟弟追在身后问道。
“你看着办吧,”五更挥挥手,“我有点累了,回卧室休息会。”
弟弟趴在楼梯扶手上,向二楼张望了下,抓了抓脑袋,察觉到五更不高的兴致。
“……生理期?”
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客厅。
卧室的布局,物品的摆放,和走时并无二致。也或许被动过,五更记不住每件物品的精确位置。但可以感觉到,时隔多年重新开放的游乐园迎接第一位客人时的一种微妙氛围。
日记本就摊开在书桌上,上面落着轻薄的微尘。在她离开的几个月间,时间依旧在这个房间平稳有序地运行,不急不缓。
她放下双肩包,仰倒在床上,微尘仿佛被惊得四散的鱼群,四面八方逃逸,然后在漏进的阳光中漂浮不定。
五更躺在床上,回忆着在这个卧室内渡过的众多时间,隐隐约约的还是察觉到了一丝陌生感。她思绪停顿了下,然后将被子一角盖在脸上,柔软的被子,散发出一种时光的陈朽气味。
口袋中短促的震动,她掏出手机,拿至脸前。
西野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吗?”
脑袋自动过滤了夹带的颜文字。
“刚到,你呢?”
想了下,还是在最后,加了一个笑脸。点击发送。
刚显示发送成功,过了一会新的短信提醒。
“附近的公园。”
点开附送的照片文件。
图片中是向前伸的比“v”字的手,手腕上的手绳与五更是一对的。手后是公园的小广场,水池旁,一群鸽子展翅欲脱离地面的束缚。
接着是对五更消息的回复:
“稍微绕了远路,公园修整中。”
然后又发来一张啄食的鸽子歪头瞪着镜头的照片。
五更会心一笑。床上伸了个懒腰后,起身,刷地打开窗帘。
阳光迫不及待地涌泄进室内。
身后响起短暂的敲门声。
“姐,晚饭吃什么?”
是弟弟五更禾。
“……随便。”
“出去吃?”
“不行。”
“那就定外卖。吃什么?”
“随便。”
“披萨?汉堡?”
“不行。”
“那姐你到底吃什么啊?”
五更想了想。
“……随便。”
第三十一章 安全的羊
关于选择这种事,询问五更只会使事情更加复杂。如果五更禾没征询姐姐的意见,而是自作主张地订了外卖,将“吃什么”的选择变换成“要不要吃”的选择,那五更可能就干脆多了。
事实上,她并不饿,越是精神劳累的时刻,五更越是难以激起自身进食的**。这话说出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实如此。五更一直觉得,自己的精神是和食欲紧密相连的,成正相关,证据是精神亢奋的时候反而会暴饮暴食。比如小学远游前一晚,吃撑到难以入眠。
所以五更猜想,自己的灵魂是存放于胃袋中的。这当然只是主观的猜测,但灵魂本身就是一个主观的概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灵魂存在于人所认为的身体某处,这个结论也未尝就是错误的。
只是在这里谈论这些,似乎也没什么意义。
那天晚上,五更从橱柜里找出替换的被褥,泡了一个舒服的澡后钻进被窝。时间刚过九点,她很少有如此早睡的时刻。相反,晚起的次数倒不少。经常在公司的楼下碰见被若月押送的精神萎靡的樱井。
五更小心地挡住脸,错开上楼的时间,同时自我催眠“我是因为学习太晚才迟到的和樱井桑不一样……”
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训练室门旁张贴的四开大小的迟到表上,五更稳定占据第三的位置,与第一名的樱井也就差了四次。顺带一提,第二名是松村沙有理。这当然不是什么殊荣,但每天看到那张表上自己的姓名,总有种自己做了什么坏事的十恶不赦感。
考虑到可能会不利于组合凝聚力的培养,于是偷偷往南乡工作间的门缝里塞了几次匿名信,大致表达了下成员积极性的调动应该以鼓励和表扬为主等等建议,着重提醒了迟到表的取消。担心被认出笔迹,还专门用的报纸上剪下的文字进行拼贴。蛮大的工程量,然而信件如同石沉大海。
值得一提的是樱井这期间被几次叫过去谈话,并且楼下门口增加了两名警卫,出入都要检查通行证。
又过了几天心血来潮过去查探,发现对面的墙上装了摄像头,正对着房间门口拍摄。一步一步地后退,从那以后,五更再也没靠近过那里。
说远了。
五更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崭新的被子,她把脸埋在被中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陈朽的气味,反而嗅到樟木淡淡的香气,不刺鼻,很柔和。换下的被子放进了衣柜中,明天天气晴朗的话打算搭在院中,晒一晒太阳。
四周很静,屏息的话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这里的确比东京要安静许多。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反而有些心绪不宁,老是想到细枝末节的事情,比如想到桌上的日记本,日记停留在8月20日,此后的事便未做记录,时间像是在那天断层。
想到未读完的那本书,“我”的后续如何,“羊”找没找到,“羊”又是什么?
想到圣诞晚会,第一次到场的星野南和飞鸟抢礼物,碰倒了桌上的饮料,弄湿了地毯。
想到出道单选拔那天,自己被叫到名字,本应感动的场合在发言期间自己却没流下一滴眼泪。
……
最后想到此刻正躺在床上想着各种各样事情的自己。
感觉到某个存在正悬浮在房间内,客观地看着自己。
五更打了一个冷颤,翻身从书桌一角拿过手机,找到森林的环境音小音量播放,然后放回原处。
伴随着风吹动树叶,叶与叶之间摩挲的声响,生命于夜间蛰伏。
她也进入梦乡。
节假日,脑袋中紧绷的弦一旦放松,反弹力非同小可。家中几日,父亲不在。五更禾多是上午睡到十点,午饭去附近的家庭餐厅解决,下午和朋友出门打棒球,近傍晚才回来,带着从便利店买的零食和便当,当做晚饭,然后为了等深夜节目熬到凌晨两三点才睡觉,次日重复循环。
“你过得还真充实啊。”
某次晚饭后,浴室洗完澡,五更干毛巾擦着头发来到客厅,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弟弟说道。
“姐,要玩怪物猎人吗?我朋友借了我两台游戏机。”
“我不玩啦,都没听过。”
面对兴致高昂的弟弟,五更果断拒绝了。她很少玩游戏,最近的一次还是小学时被书友拉去游戏厅,体验了一次对战游戏,嗯,体验很不友好。
“有空出去转转比较好哦,”五更禾提议道,“隔壁的岛田爷爷还问我‘小宵回来了没有’,整天闷在卧室,真亏姐你能当上偶像啊。”
“嗦。”五更顺手把毛巾盖在弟弟头上。
待在卧室里,睡到自然醒,起床,或是听歌,实在无聊和成员电话聊会天。每次电话接通,都会聊上好久,基本上五更扮演倾听者的角色,偶尔几句插嘴。由此可见,大多成员在家也都是无所事事。五更总算是懒得心安理得了。
除夕那晚,和生驹高山西野三人,视频通话,新年到来的刹那,彼此恭贺。
五更家没有非要聚在一起辞旧迎新的习惯,红白歌会也没有看,三人吃了一惊,在她们看来听着钟声,与家人围坐桌前看着红白才是迎接新年的定式。
事实上五更连次日的新年参拜都没去。
“姐,你这样会遭报应的。”
五更禾对着还赖在被窝里的姐姐严肃认真道。
“你不怕出道单卖不出去吗?”他质问道。
“没问题,我不信那个啦。”隔着被子,五更的声音透到外面,变得有些沉闷。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吧?”
“再说卖不出去是运营的错吧,管我什么事?公司破产,你会认为这是派遣员工的责任吗?”
“哇,真想把这话录音放到我推特上去,再艾特一下乃木板的官推,转发能不能过万呢?”
“……你可以尝试下。”
凡事贵在坚持,五更觉得这句话稍微变通一下,凡事贵在尝试,也完全说得通。就是因为尝试,她才一脚踏进偶像圈,东京生活了四个月,交了新朋友。也正是和这几位新朋友聊天到凌晨两点,她才难以从床上脱离。当然也有天气冷和觉得新年参拜去不去都无所谓的原因在。但在这里还是把责任推到朋友身上比较安心。
“姐你真的不去?”
“你帮我参拜吧。”
“我没听过这种说法啦。”
那天五更的确没出过门,事实上,她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才起床。
之后和成员的新年初次通话中,她谎称自己去了新年参拜。并擅自将这次的谎言定性为善意。
到了3号,背着来时的双肩包,在五更禾的护送下,五更乘上了飞往东京的飞机。
这是她第三次搭乘这个班次的飞机,以后说不定还有第四次、第五次。
她从书包中拿出新的书籍,突然想起,那本还剩四分之一未读的《寻羊冒险记》被摆放在卧室的书架上。
原计划剩下的内容留存于去东京的路上阅读,也算是一个呼应。
书没有趣到使五更迫切想要知道整个故事结局的程度,同样也没无趣到能够转瞬间把故事的谜题抛诸脑后的程度,五更更喜欢阅读过程中的体验感。
只是,书被留在了家乡的卧室中那个背阴的书架上。
一个谜题被摊开了,下一次谜底的揭晓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也罢,她心想。
那只迷途的羊还是留在北海道比较安全。
第三十二章 剑道部
学校的剑道部,位于教学楼右侧用于体育活动的室内馆。
这地方原本是作为篮球部的活动地被常年霸占的,其他体育活动部门想要申请馆内练习,除了递交书面申请,还要经过篮球部指导老师的同意。所以室内馆又有个别称,篮球室。
这样的叫法,自然含有讽刺的意味。篮球部的成员却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觉得贴切又有分量,正好坐实了对这个室内馆的使用权。
在鹿儿岛这种乡下,学生本就对绘画唱歌体育活动不感兴趣,即使是学校大力号召,大多学生经历了几天的社团体验后,多数沦为回家部,何况每年学校的新生入学数就不高,大多数社团连维持本身存在都成问题。
唯有篮球部是个例外,高额的社团活动经费,充备齐全的硬件设施,还有随时可用的训练场地。
自然有其他社团抗议,但篮球部的成果有目共睹,连续两年入围青少年篮球大赛东京决赛,入学的新生有十分之一是冲着篮球部的来的。
只可惜随着决赛出场成员的毕业,篮球部的辉煌成为昔日荣光,最后甚至因为社团人数的不足惨遭废部,最后场地使用权便宜了剑道部……
“所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大园忍不住疑惑道,作为故事来说倒是有种英雄迟暮的悲凉感,但真实性有待证实。
身旁的朋友,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睛,阳光的照耀下,镜面反出一闪即逝的光,“……自然是道听途说的。”
我想也是啊。她忍不住心中吐槽。
本来只是打算送朋友一程,结果被迫在剑道部的门口听她的长篇大论。
“所以你要入部吗?”大园轻声问道。
“当然,”朋友搓了下指头,停顿,然后再次尝试,最终为了缓解尴尬清咳了两声,“咳咳,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大园猜想对方应该是想打个响指。
“你确定不是因为受到上午看的剑道题材漫画的影响?”
“……不确定。”
两人站在门前一时无话,时间就这么毫无意义地流逝。
“……我可以回去了吗?”大园做转身离开状,试探地问。
结果被朋友一把拉住。
“……末末。”
似乎是预想到了之后将会发生的情景,大园哭丧着脸,为难地看着朋友。哀求似的音调,完全没有打动名叫末末的少女。
她拉着大园,大步前进,豪爽地推开剑道部的木质大门。
馆内练习的成员被这突如其来的入侵者下了一跳,朝大门的方向望去,手中的竹刀还高高扬在头顶。
被众多的目光注视,大园下意识的就绷紧了身子,血缘变得凝滞,流速减缓,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木棒敲击了后脑,一时间掉进了空白的混沌中。
“别愣着!继续!”
下一刻,嘹亮高亢的声音驱散混沌,她才获得了少许身体和意识的支配权。
“哇哦。”末末感叹。
发声的是身穿红色运动服的女子,长发干练的束于脑后,锐利的眼神让大园联想到了荒原急奔的独狼。她双手搭在立于地板的竹刀上,目视眼前训练的学生,如同将军目视着一场即将取得胜利的战役。似乎是教练。
“是想要入部的学生吧?”一旁的少女走过来,面容温润柔和,面对突兀的闯入者,依旧笑容不减,“新井,剑道部部长,新生?”
“是是,新井前辈,”身旁的末末抢着回答,“我末末,还有桃子!想要入部!”
“我、我就算了……”
虽然想着明确表达拒绝的态度,但新井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转瞬间勇气漏得七七八八,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弱不可闻。
新井并不在意,笑了下,然后说道:“正好有两套干净的护具,先穿上,实战体验看看再决定要不要入部,怎么样?”
说到这个程度,大园实在没勇气直接开口拒绝,被末末拉进了更衣室,几位成员帮自己穿带护具。
松垮的与剑道衣,明显不是很合适。然后是面、胴、甲手和垂四部分的护具。
“感觉像是机甲组装一样啊。”末末没心没肺地笑。
大园扁着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回到馆内,之前训练的成员围坐在一旁休息。新井走过来递给两人竹刀。
末末很爽快地就接下了,拿在手里,模仿着各种剑道姿势,玩得不亦乐乎。大园犹豫了下,颤颤巍巍伸手接过,期间一直没敢和新井对上视线。
很快,末末像模像样的拿着竹刀与新井对峙,大圆学着周围成员的样子,跪坐在旁边观战。
不出所料,末末胡乱挥舞着竹刀奔向新井,虽然气势惊人,但每一击都被轻易地化解,或引开或挡下,实力差距一目了然,但在新井的引导下,两人打得也算有来有往。直到末末扶着膝盖,满头大汗的喊停。看样子是尽兴了。
“接下来,桃子同学上来体验下吧。”
无奈,只好拖着僵硬的身子站在新井面前,因为紧张拼命攥着手中的竹刀,眼睛盯着新井脚下的地板。
“放轻松点,尽管攻过来。”
虽然被如此鼓励了,还是不能往前迈出一步。两人僵持了两三分钟,周围围观的成员窃窃私语起来。这反而更加重了大园的紧张感。声音渐渐从耳畔消失,指尖的麻痹感往手臂蔓延扩散。
赶快结束这一切就好了,少女咬紧牙龈,如此期盼着。
对面的新井颇为无奈,这孩子一看就不适合剑道,性格柔弱,极度紧张,别说参加比赛,和别人的对战练习都成问题,反倒是另一个资质尚佳,竹刀碰撞间传递过来的力度稍重,身体素质不错。
邀请大园体验本身就是顺带之举,场面继续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看了眼一旁观战的教练,对方微微地点头。
“小心点,我要过去喽。”
对面的少女似乎正处于情绪的紧张状态,没接收到自己的信息。
新井深吸了一口气,放松手臂和肩膀,脚趾紧抓地板,身体前倾。腿部肌肉的突然爆发,将她往前方推进,高扬手臂,竹刀举过头顶。
长年累月的练习,肌肉已形成记忆,不需要过多的考虑,顺着身体的指引。
只要一步,越过的距离,足以将落下的竹刀击打在对方的头部护具上。
一次错误的邀请,演变成了一次错误的对阵,但新井至少可以适用正确的方式将这错误终结。
然而
竹刀顺畅地劈开空气,出乎意料的顺畅感,反而使人错愕。刀尖顺着惯性轻轻落在了地板上,借着碰撞的力道,在地板上弹了一下。
“诶?”
落空了?
现实与脑内预演的场景微微错开,意识稍微停滞了下,抬头才发现少女瘫坐在地上,竹刀正打在她岔开双腿的空档处。
“桃子!你没事吧!”
直到少女的朋友扑过来,才回过神,蹲下身子查看少女的情况。
万幸,没有任何擦伤,只是坐在地上时撞到尾椎骨而已。
此刻少女换下了防具,在友人的搀扶下,眼眶湿润地揉着屁股。
之后,两人告辞离开。
“那孩子很有天分。”
正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身旁的教练突然说道。
“……碰巧吧?”
“我看到了,你在脚步移动的瞬间,那孩子就后退了一步,两者几乎同时进行,虽然立刻因为脚软摔倒了。”说到这,教练顿了下,继续说道,“当然我指的天分不是这个。”
“……?”新井疑惑地望向教练。
“你没发觉吗?那孩子哪怕摔倒在地上,手中的竹刀也是正对着你的。”
“她……好像不怎么喜欢剑道。”新井犹豫着说道。
“看出来了,但她拥有的不只是学习剑道的天分,”教练目光灼灼地说道,“那孩子一旦找到想做的事一定会全身心地投入进去的我说的是这种天分。”
偶尔大园也会思考自己的性格怎么会和末末成为好朋友,一个软弱怯懦,认生,容易紧张,一个个性开朗,直来直往,行动力爆棚。
之前甚至两人合谋(末末主导)去了趟东京,当然,末末的哥哥同行。
那天还是上课时间,平生第一次借口不舒服逃课,紧张到忘了把室内鞋换下。
原本是参加乃木坂的见面会,结果末末那不靠谱的哥哥记错了时间,去的时候见面会早就结束了,还好官网上得知成员的学校,原本是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遇见了。也要感谢末末和她哥哥给自己打掩护,不然门卫拦着根本进不去学校。
当然,回来还是露馅了,学校通报家长,被训斥了好久。
也算是一次美好的经历,毕竟以大园的性格,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做出这种过激的行动。
末末搀扶着大园走出校门,伤势并没有多严重,虽然尾椎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但也没到无法自力行走的程度。
“……都说了,桃子是不行的。”
心中还是有些埋怨的,好在也不是小肚鸡肠的类型。
在末末再三许诺的蛋糕赔偿中,两人重归于好。
第三十三章 出道单PV拍摄
回到东京后,第二天便开始了紧张严苛的训练。
自南乡宣布乃木坂46将于19日登上akb的live演出,随着日期的临近,团内的气氛便开始紧张焦灼起来。尤其是被定为center的生驹里奈,其肩上更担负着重大的责任。
五更深知生驹虽然在成员面前开朗随性,但实际上相当认生容易紧张,总是因为不自信而对自我的评价过低,之前的外景录制中,被摄制组丢在东京某区要她独立与其他成员会合。
镜头中的她仓皇失措,在街道匆忙的人流中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连求助于路人都犹豫再三。相信高山也看出了这一点,所以生活中对她处处维护。
周六是《乃木坂之诗》与《或许我想见你》的pv拍摄。没想到前田敦子会出场客串,成员都大吃一惊,五更混在队伍里和她问好。从她的方向看过去,和电视中的形象稍微有些不同。五更没参加过握手会,这算是她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前田。
出道单pv的拍摄录制在休息日,那天学校放假,校方同意进班级内进行拍摄。
pv的监督告诉成员尽量表现在班级内与朋友相处的亲密感与自然的态度。
五更不懂普通的女学生在班级里的状态,硬是要她表演也没有准确的参照。于是就按照自己平时的状态来,看书或者趴着往窗外望。
然后是成员间亲密交流的镜头。察觉到五更不善于表现少女青春活力的样子,监督没多作为难。
五更端坐在位子上看书,粉黄色的窗帘遮挡大半灼目的日光。西野背靠在五更的课桌边,微微晃着脑袋望向窗外。
鼓动的风吹拂得窗帘翻涌不止,扬起的一角,拂过手中摊开的书本,注意到的西野,转过身子弯腰,凑过去看书上的内容。五更察觉到地抬头,视线交融,先是错愕,然后相视一笑。
监督适时地喊:“cut!”宣告拍摄完成。
由于是很日常的内容,不需要多少演技,镜头一次就过了。然而五更对上西野的视线,还是有些害羞。
“少女漫画的一样的场景呢。”
西野微红着脸,侧过头,拨弄了几下刘海。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抬起又落下,如同轻轻震动的鸟羽。
次日。
摄影棚内的舞蹈录制,监督认为舞蹈中跳起转身的动作动感表现力度不够,提议修改。然后,负责成员舞蹈动作的南老师建议按照生驹跳跃时屈膝的动作来做,并让生驹当场示范。
生驹示范过后,其他成员直夸可爱可爱,害羞的她,一把抱住身旁的松村不撒手。
至此,出道单的pv摄制全部结束。
“不知道pv的完成品是什么样子呢?”
回去的巴士上,西野突然问道。
“到时候去拜托下好了。”五更指了指前排闭目养神的南乡,“应该不会拒绝的。”
“我还以为气氛会更紧张些的,”说着,皱着眉头咬牙做恐吓状,“类似于这种。”
五更被少女“我超凶”的表情逗笑了,“那是什么?”
“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严厉的导演,和深受其害的演员。”
“所以才是电视啊,对一个还没正式出道的偶像组合做那么高的要求,又不是要拿奥斯卡。”
“唔……”西野嘟着嘴,有点印象幻灭的样子。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反驳道:“桥本桑就很厉害啊。”
“啊……”五更想到对方嚼着口香糖,留下眼泪的样子,出乎意料地惹人怜惜。在一旁围观的她,恰巧对上视线,感觉心脏被猛地揪了一下。
她好半天没想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只好敷衍地说:“桥本桑是特例的啦,那个人一定经历了许多我们还未曾理解的东西。”
“比如呢?”
“比如她比你早一年出生。”
大巴车停在索尼大楼下,成员在练习室集合。
“这次pv的摄制辛苦大家了,之后会有个别成员的特典拍摄,我会联系你们的经纪人,做具体的时间安排。”说到这,他停顿了下,“再过几天就是akblive的出场了,明天运营给你们放假一天休息,调整下状态,这是你们第一次在大型live上表演,还是在客场作战。小心别被吞噬了。加油吧!”
南乡并没有提到生驹的名字,但无疑生驹的责任压力是要大上很多的。何况是在敌阵中的挑衅行为,最坏的结果可能是台下统一整齐的嘘声吧。
虽然五更觉得不会过火到这种程度,但一些akb的死忠饭对她们没什么好感这点倒是真的。
事实上乃木坂46的官方网站上偶尔就有akb的死忠饭留言,无非就是不自量力,跳梁小丑之类的形容,好在很快会被管理员删除,最小限度消除影响。
这类过激饭毕竟是少数,大多偶像饭还是相亲相爱的dd,性情温和。而这次live的登台演出,如果能吸引到这一部分饭的主意,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以卵击石,人们总是下意识地同情那只势弱的卵,况且还是在差距如此悬殊的对比下,好比是把还未断奶的雏鸟推进了秃鹰群中,作出此种决策者,恐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19日,“akb重温时间最佳曲目100 2012”开场首日,乃木坂46登场演唱了出道歌曲《窗帘围绕》。
上台前,各个团队围成圆阵打气加油,在48系的庞大队伍旁边,乃木坂46团队就像是误入侏罗纪的多瓦夫兔,30cm的成年体型,恐怕还不够一只迅猛龙塞牙缝。即便是在那种弱势的状态下,被选为暂定队长的樱井还是带领成员大声喊出了口号。
五更站在后排,舞蹈间透过成员跃动的身影,能够看到最前方生驹的背影,再前方是,舞台下昏暗的人潮,akb应援棒的光亮像海面波光粼粼的浪。
在跃动间感觉自觉像是破浪带动的水花,翻腾着上升,再下潜,托起身前的水花,重复这个循环。
站在客场的舞台上唱跳,对成员的精神是一个很好的磨练。一曲终了,作为center的生驹接过话筒。
“我们乃木坂46有必须要超越的目标,那就是akb48。”
声音发颤,但吐字清晰。
“现在的我们还不成熟,谢谢让我们站在同一个舞台,我们会全力以赴的努力,为将来能成为真正的对手而努力。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
台下陆续响起加油的应援。
第三十四章 杂志与半块猪排
周四,结束一天的训练,晚上是《乃木板在哪?》的两期节目录制。
自akblive以后,可能是临近出道单发售,选拔组除了日常的练习,还有其他零散的工作,广播嘉宾杂志采访之类的。
这类工作多由福神位成员接下,选拔成员基本上都被当做陪衬,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在成员合照中出场露面。
第一次接受杂志采访,生驹紧张得频频爆出秋田方言,搞得采访者理解困难,只得反复重问。结束后专门为生驹拍了几张刊登用照片。仔细询问杂志名称,一段时间后终于在跑了三四个书店后才买到了杂志。
乃木坂的采访刊登在内页的一个小版块里,照片被缩小成了两寸照片。
“幸亏放的是特写,不然恐怕都看不清你的脸。”
“生驹还以为能登在封面呢?”生驹失落地趴在桌上。
“那是vip待遇,我们的人气还不够格啦。”五更快速地翻完手中的杂志。
“高兴吧你,center待遇好歹能露个脸,我连名字都没提到,直接‘等等’省略了。”虽然大致能猜到的结果,但在那干站着一个小时,赔笑到脸部肌肉僵硬,结果和没去没什么分别,还不如回去补一小时的觉。
“合照上不是有小宵吗?三排从左数第四个。”
“拜托,这么小的图我脸上就是一堆马赛克,马赛克还被飞鸟故意歪头挡了三分之一,她还真敢做啊。”五更说道,“真亏你能认出我来。”
“站着最矮的那个嘛。”生驹头也没抬。
“身高啊。”五更吐槽。
看了眼杂志的名称,“momo太郎37期”。
名字逊到爆炸,有种乡土气息,而且五更总觉得“momo”像是抄袭来的名字。怪不得跑了几家书店才买到。光这个杂志名每期滞销几千册不成问题,能发行到第37期五更反而好奇是怎么做到的,感觉能列入世界八大奇迹之一。
“对了,当时不是有好几家杂志的采访吗?”
“其他的几本,我也买了,帆布包里,你自己看。”生驹有气无力道,看来没登上杂志封面对她打击蛮大的。
“这么想上封面?”
“其实我的梦想之一是登上少年jump的封面啦,本来还以为算是实现的第一步,结果空欢喜一场。”
五更拍了拍她的肩,“加油,center。”
以目前的乃团人气来看,梦想的实现还挺艰难的。话说少年jump有偶像登上封面的前例吗?她不怎么看漫画了解不多。
嘛,有梦想追逐总比漫无目的游荡要强些。
“在找什么?吃的?”旁边的生田凑过来,饿狼一样的眼神发亮。
“生田,晚餐结束只过了三十分钟,请问你的胃液是王水吗?消化这么快。”
“王水?”生田眼睛一亮,“是饮料吗?好喝?”
“化学饮料,味道应该不错,就是气味比较难闻。你可以尝试下。”五更耐心解释。
听到这,生田大致也明白了,王水应该和硫酸性质差不多。
“唔啊……”她扁着嘴,脸上的五官以鼻子为中心皱成了一个圆。生田痛苦地既摇头又摆手,像个撒娇的孩子,“便当不够吃啦,不够吃,不够吃。”
“和我说也没用啊,生田你还偷吃了我板半块猪扒。”
这是新来的staff的锅,他不知道团里有几个大胃王,按照成员人数订餐,结果造成了目前的状况。
五更无奈,制止对方的无理取闹行动,“嘘,还有成员在补觉呢。”
这些日子,由于临近出道单发售,选拔成员的宣传工作增加,相应的睡觉时间减少。有些成员就在节目录制的空隙补觉,西野和桥本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逝宵酱都不吃,我怕你剩下。”生田义正言辞道,从她瞪大的眼睛中,五更看到了凛然的正气……才怪咧。
“我谢谢你的好意!”
简直一派胡言,五更的进食习惯,团内成员大多清楚,属于好吃的东西留存到最后慢慢品味的类型。生田趁其不备一口咬掉一半,剩下一半齿痕清晰可见。那一刻,五更感觉自己的眼睛变成了高精度的显微镜,生田的口水在猪排的齿切面上晶光闪闪。当然这只是个人的主观错觉。
但处女座的五更实在无法容忍自己进食她人嘴下残渣,可又不想便宜生田这个始作俑者,于是交托给了剩菜处理班的松村桑代为解决。
“嗯?这是什么?”
注意到五更从包内拿出的几本杂志,生田从中抽出一本翻看。
“唔……啊,有我的照片,是前几天的那个杂志采访吗?”
五更“嗯”了一声,大致翻看了下。这几本杂志还算正规,内页关于乃木坂46的组合内容有2到4页的版面介绍,可惜大多没她出场的信息,唯一的一本有个向她提问的问题:
你真的喜欢蛋黄酱吗?
她当时礼貌性地回答了:没白石桑那么喜欢。结果被悄悄把手背到身后的白石桑掐了下大腿。
年后开始,白石就没提过关于蛋黄酱的事,貌似想要丢弃这个莫名其妙的设定。明智的决定,可惜没早点和五更这个蛋黄酱姐妹通气,这不,被写上去了。
翻了几本杂志,五更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虽然文字信息多是采用center生驹的回答比较多,但照片刊登数量则是白石的胜出。
果然,对于偶像来说,肤白貌美身材好,真的是巨大的优势点。再转头,扫了眼生驹平坦的胸部,虽然有种身处草原上向远处望的一望无际的畅快感,但作为偶像,特别是女性偶像来说,魅力值难免要打个折扣。
“生驹酱。”
“嗯?”
“平时包里多备些牛奶吧,有助于身体发育哦。”
作为朋友,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
谁知刺激到了生田,“有牛奶吗?”她下意识地抬头问。
“没有啦。”
五更盯着生田的颇具规模的胸部,看了好一会,才说道:“生田不需要啦。”
“诶?为什么?”
“因为我的半块猪排已经让你营养过剩了。”
第三十五章 香水
“咚!乃木板在哪?我们是香蕉人,请多指教!然后是乃木坂的成员们!”
镜头从右往左地扫拍,在最左侧的五更处稍作停留。五更正茫然着,看到staff举着提示板:“随便做点什么!”
突然之五更也想不出什么新梗,只好两手指着坐在自己前面的白石:“蛋黄酱星人~”
一旁的西野有学有样。
正在显示器上确认笑容的白石顿时僵在原地。
“哈哈,蛋黄酱星人的梗最近都没说了呢,白石。”设乐调笑道。
“大叔我还蛮喜欢那个的。”日村说道。
白石颇具喜感地皱眉,一脸嫌弃,连连摆手做拒绝状。
两人便不再调戏她,转而介绍这期节目的嘉宾猥琐冈田(伊吉里冈田),这期间五更被某人报复性地连掐三次。
“大家好,请多指教。”话音刚落,舌头伸进伸出急速抖动,展现他的招牌技能。成员内尖叫此起彼伏。
特别是冈田眼神迷蒙,视线紧盯成员。
此时镜头还给了个冈田的侧面特写,五更实在是没眼看,扭过头西野无邪地捂嘴笑,连忙伸手去捂她的眼。
生驹和星野兴奋地交头接耳,两人笑的开心,身后的小百合羞得转过身子。而坐小百合旁边的樱井,虽然也是害羞的表情,但却像是不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一样,视线却没偏移过。
前排的桥本,瞪着大眼睛,像是社会见学一般,兴趣满满地眼睛都不眨一下。
五更直叹,这破团吃枣药丸。
这期节目的内容是依照艺人名鉴的形式,成员披露个人特技,由香蕉人和冈田三人来决定采用与否,只有三人全部通过,才能采用。
第一个上场的西野准备了绘画作品,结果因为第二张莫名其妙的生物被设乐判定不采用,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回到座位上都是闷闷不乐的状态。
接下来五更算是见识到了成员的多才多艺。
中田的棒体操,白石的棒球击球,生田的钢琴特技。
连一开始只有干燥机模仿的桥本,都宣称开发出了闻香识人的特技。
冈田受命,前去准备室拿成员的衣服检验,结果对方玩开了,把成员喝过的饮料排成一排,舌头猥琐地在吸管附近来回游走。
西野嫌弃地盯着显示器,五更还没见过她露出过这么露骨的厌恶,估计她的饮料不慎就身处其中。还好五更直接就把空的饮料盒丢垃圾桶了,这件事的教训就是生活垃圾要及时处理。
好在还是考虑到乃木坂的偶像性质,适可而止,没做出过分的事情。
然后冈田在室内搜寻,找到了松村便当盒内剩下的半块猪扒。
“那个不行,真的不行!”见冈田作势欲放入口中,录制现场的松村痛苦地哀嚎,“那个是我准备回去吃的,不行!”
显示器中的冈田拿起猪扒,在嘴边晃来晃去,离嘴每近一分,松村的哀嚎就高一个调。
最后冈田直接把猪排排在自己的额头上,卡在镜框上方,奇迹般地没有掉下来。
场内成员除了松村都笑成一团,见生田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五更没忍心告诉她实情。
耽误了不少时间,冈田还是拿了几件成员的外套回到录制场地。
桥本已经带上眼罩做好了准备,设乐依次把衣服拿到她眼前。两次连续猜中,令成员也颇为吃惊。
在第三件的外套上犹豫了下。
“有两个候补,气味混在一起了。”桥本说道,思考了半晌,不确定地开口,“……七濑?”
西野惊讶地捂嘴。
“回答正确。刚才为什么有点迟疑啊?另一个候补成员是谁?”设乐问道。
“小逝宵,因为两人经常在一起,而小逝宵不用香水,气味会混在一起,所以两人味道有点相似。”
“桥本真厉害啊,和狗鼻子一样灵敏。”设乐感叹。
五更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用香水是因为之前对香水的感官不是很好,并且一直没有用的习惯,确实和西野一起呆久了身上也会有香香的味道,没想到桥本能通过鼻子分辨出来。这么强的特技完全可以去尝试品香师之类的工作。
接下来,设乐使坏地把日村的外套拿给桥本,结果被一下识破了。
“这不是女生的衣服,”桥本断言道,“嗯……脖子处有喷香水吗?有香水的味道。”
一旁穿着t恤的日村佩服地点头承认。
摘下眼罩的桥本,看到日村的样子瞬间就明白了事件的原委,苦笑着把头埋进衣服堆中,像把头埋进沙坑的鸵鸟。
录制到这里就结束了。
成员向香蕉人和嘉宾道谢离场,去活动室稍作休整,接下来还会再录一期节目。
回去的路上,五更一直凑在西野的旁边嗅她身上的味道。
“……干嘛啦。”西野害羞地缩着脖子,耳朵红红的。
“没……就是在闻你身上的味道,对了,七濑都是用的什么牌子的香水?”
“我用的是flancee啦,以前朋友推荐的。”
西野身上有种很温顺轻缓的味道,清淡,却有着绕人的余韵,像是刚刚结束演奏的音乐会,闭上眼旋律依旧在脑海中缓缓流动。
五更初中时,常在前桌的女生头发上嗅到稍有刺鼻的香水味,那味道并不难闻,只是夹带着一种攻击性,强迫着夺去你鼻子的注意力。
她不喜欢这种竭力彰显自我存在的香水,很长时间都以为香水就只是这样一种颇具攻击性的气味,它与鼻子势必无法共存,一出场就贪婪地想要获取嗅觉的全部支配权。
但在西野的身上,她嗅到了包容的可能性,共存的希望。说到底,气味只是存在的点缀,再怎么张牙舞爪也替代不了存在本身。
“要不要买瓶香水用用看呢……”
她自语着。
在自己的身上她嗅到了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很淡,除去这些,剩余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处于不好闻也不难闻之间,处于黑白两界间的灰色地带。
无法形容,激不起任何情感共鸣的气味,五更粗暴地把它们归结于“无”。
“改天我陪你去香水店去挑挑看吧。”西野提议道。
“嗯,到时再叫上生驹和小实吧。”
第三十六章 相像的两人
东京都千代田区,神保町十字路口西侧三百米处,有一家文圣堂旧书店。
对面是一家q字母开头的冰欺凌店,人气极高,经常排起长队,多是附近的国中女生。深蓝的校服,与纯度稍低的百褶裙,低端停留在大腿中间距离,膝盖冻得通红。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寒风中不时哈着热气搓手,热烈地聊天。
五更在街道另一侧,上身裹着宽大的白色羽绒服,下身是宽松的栗色长裤,里面穿着保暖长裤。围巾一圈圈地绕在脑袋上,遮住鼻子耳朵,只露出忽闪的眼睛,短发垂在围巾上,寒风中偶尔被吹到脸颊,她抬手拨开。
五更静静看着对面的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
“怎么了?”
桥本从店内探出身子:“进来啊,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五更转身走入书店内,玻璃材质的推拉门,开合间将店外的寒冷隔绝。她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血液在感知内恢复流动。
“之前在千代田打工发现的这家旧书店。”
桥本小心地解下肩上的蓝灰色围巾,放进随身携带的黑色肩包内。
柜台的老者,头发小片斑白,整齐地被梳于脑后,看样子年过半百。银色金属框边的眼镜片后,是与年纪不相衬的精明眼神,透露出一种洞悉世事的沉稳从容。此刻他正阅读着手中的报纸,似乎与桥本相识,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之前的阅读。
“这是店主。”桥本除此外再无多做介绍。
她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五更便没有过多询问。
店内温度适宜,空间不大,双层结构,右侧有木质的楼梯通向二楼。左侧是排成五排的书架。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一种被时光发酵出的微醺气味。灯光是昏黄的,与窗外投进的日光,恰到好处的彼此中和。
“进组合之前我常来这里挑书,有时会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呆到天黑。”
桥本细长的手指拂过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脊。
“这里有种很奇妙氛围,”她抽出一本硬皮的精装书籍,龙之介的《罗生门》,“时间的流速变得微妙。”
“感受到了。”五更四下看了看。
这里没有钟表之类的计时器具,很静,纳特金科尔在唱《南境以南》,声音不大,在有限的空间内缓缓流淌着。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倒回了五十年代。
这里的气氛的确很容易使人沉醉其中,拥有能够使人暂时忘却现实苦闷的魔力。但事实上,店内却并没有太多人。
“千代田旧书店不少,光这条街上少说就有三四家,”似乎看出了五更的疑惑,桥本解释道,“何况这里的书买的也要比其他地方稍贵些。”
“那桥本桑为什么推荐我来这?”
“虽说贵些,但总归要比新书便宜些,何况能摆在书架的大多品相完好。”
的确。五更随手抽出一本,翻开,《莫泊桑短篇小说集》,1993年出版,近二十年前的书,除了内页纸张泛黄外,外观并无破损处。
桥本笑了下,“我说了吧。”
五更耸了下肩膀,把书塞回原位。
几天前,趁着节目录制的空挡,五更和桥本聊起了小说方面的话题。
她住所附近比较近的一个书店需要坐三十分钟的地铁然后换乘,极不方便,这倒是其次,她习惯了阅读被时光浸染过的书籍,似乎文字本身就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力量,连带阅读的行为都被赋予一种沉重的仪式感。换言之,她喜欢旧书。
两人约好了假日在某地碰头,由桥本带着她,路上也耗费了不少时间。然后才来到此地。
“桥本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也没什么,就是窝在床上看书,睡觉之类的,也会看看篮球赛的实况转播打发时间。”
她粗略地翻了几页,合上,放回原本的位置。
五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本以为对方会更加规整地渡过假日才是。
桥本看了五更一眼,伸手过去。
五更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闪避。
“干嘛啦?”
反倒是桥本愣了一下之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帮你拿掉围巾啊,干嘛这么大反应。”
“……不用啦,再说我也没带包,没地方放。”
“放我包里就好,你害羞什么啊。”桥本调笑道。
“才没。”五更不情不愿地解下围巾,递过去。
塞进了两人的围巾,肩包稍微有些鼓鼓囊囊。
“这地方挺好的,”五更四处观望了下,说道,“桥本桑还常来吗?”
“没,加入乃木坂之后渐渐忙了起来,现在大概一个月来一次吧。”
两人挑了两本书,五更在书架后发现了一套木制桌椅,桌面上年轮的纹路清晰,由小小的一个圆,向四面八方荡开。
“很难想象旧书店会有供人落脚的桌椅。”
“说是旧书店其实对我来说更像是图书馆,”桥本在木凳上坐下,抬手指了指,“那里,二楼,是店主内人开的咖啡馆,虽然味道比不上外面,但氛围加分不少。”
从五更的角度,看不见二楼的景象,她并不口渴,也不怎么好奇,所以没有上去一探究竟的**。
“刚才在外面看什么?那么入迷。”
“诶?”
五更回过头,发现对方若无其事地翻看手中的书。
“啊,也没什么,就是看着那些学生有时会想,我如果正常地上课学习是不是也会变成那样呢?”
“我觉得小逝宵不会变成那样哦。”桥本笑道。
“为什么?”
“这么冷的天,如果不是我硬约你,恐怕你根本就不会出门吧。”
“这倒是。”
不过能发现这个氛围感营造的很棒的旧书店也算是今天的一个收获了。
“七濑呢?今天没和你在一起?”
“哈?”
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提到西野,五更稍微愣了下。
“因为你们总是在一起,还以为休息日也一样。”
“没有啦,偶尔,我不是很喜欢出门,七濑应该也一样。”
“没一起出去玩过吗,小逝宵和七濑应该都没怎么好好在东京逛过吧?”
的确,算起来,五更确实没和西野两个人出门过,大多是与生驹高山一起。只是,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话题?
似乎是看出了五更的不解,桥本将手中的书本合上,笑着说道:“其实从见到你们的第一眼我就有种感觉。”
“我和七濑?”
“对,还记得吗,最终甄选会的那天,我在你的前面一号。”
五更努力回忆了下,意识在尘封的记忆中搜索,还是徒劳而返。她摇了摇头。
“等候上场的时候我们聊了几句。”
“我们三人?”
“对,”桥本点头,“我,你,七濑,看样子你是真的忘了。”
好在桥本并不在意,她拨了下鬓角的头发,继续说道:“那时我就觉得你们俩很像。”
“我?和七濑?”
除了性别之外,五更实在没想到两人的共同点,但桥本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能是直觉之类的东西在作祟吧,反正就是有这种感觉。”
五更不知该如何把对话继续下去。
“气味?”
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喜欢七濑吧?”似乎察觉了话语中的歧义,补充了一句:“朋友那种。”
“七濑是个好女孩哦,”桥本自顾自地说道,“性格软糯,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意见建议,也不会和别人起争执,上次节目里画作被设乐桑一票否决了,虽然有些不甘心表现在脸上,但她之后都一直没和你抱怨过,对吧?”
这点倒是真的,西野心地善良,从不会说她人的不是,至少在五更面前没有。
“那孩子从来不会明确表达自己的负面情绪,不行,讨厌之类的话我一次都没听她说过。成员对她也没有一次不好的评价。”
“这不是好事吗?”
“这是好事没错,但……”桥本停顿了下,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以一种怎样的表述更为合适。
五更还是第一次见到桥本露出这种难以启齿的表情。
她思忖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不觉得七濑太过无害了吗?”
第三十七章 相像的两人2
“你不觉得七濑太过无害了吗?”
东京都千代田区,文圣堂旧书店内,桥本用“无害”这种模糊、概念化的词语形容名为西野七濑的存在。
面对这种发言,五更不知该做出何种言论反驳。
“或者说,她想要表现出这种无害感。”桥本接着补充道,“任谁都有不快的时候吧,我觉得借助言语将其表述出来,实际上是一种情感的宣泄。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就算是麦麦,偶尔也会和我抱怨住所离训练地太远了,节目录制期间的盒饭不够吃啊之类的话。”
“但是七濑……”
“七濑对于自己不利的处境只会用笑容或是眼泪搪塞过去,不是吗?”
五更无言以对。
“她不会对具体的人和事提出意见,她会忍受所处的环境,然后把新的期望寄托于新的环境中,而当新的环境没有达到她的生存要求时,她又会把期望寄托于下下一个新环境中,她希望伴随着新环境的到来自己也能够随之改变,但改变多不是受外部刺激而是自身内部激发而来的。”
桥本在这里做了一个微妙的停顿,似乎是在等待着五更的回应。然而五更并没有开口。
“七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存模式,掉入这种怪圈的人会在环境无法给与其回应的时候,很轻易地陷入到自我厌恶的心境中。”
“……”
“七濑应该和你说过类似的话吧?”
五更不想承认。但
……
大概是因为不自信……吧?
不,这说不定是一个契机。
我想试着做出改变。
因为有点害羞啊,把画放在节目上。会有很多人看到的吧。
因为,我没有其他的优点了。
……
事实正是如此。
五更惊奇于桥本能够如此细致地剖析西野的心理状态,就好像
“桥本桑,”五更开口说道,“今天约我出来就是想专门告诉我这些吗?”
桥本愣了下,接着笑了:“那倒不是。”
“只是正好有这个机会而已,就算今天不说,之后也会找个恰当的时机。”
然后,她像是要把话题暂且搁置一般,重重伸了个懒腰。
店内的音乐从纳特金科尔优雅独特的嗓音切换成钢琴与萨克斯演奏的爵士乐曲,每个音符的诞生消亡听得清楚明白,铜管乐器与击弦乐器寻求和谐地交融,情绪克制地表达,含蓄与热烈在这座小小的旧书店内妥当地共存着。
“我喜欢小逝宵和七濑,”桥本轻声说道,“当然团里的其他成员也是。”
和着音乐的旋律,五更产生了对方是在轻声吟唱的错觉。
“我还蛮喜欢的,”她笑着说,五更还以为她说的是这家店,但很快她继续开口:“虽然进团的缘由稍微有些曲折,但现在我很享受在团队中渡过的时间。”
“相信你也有所察觉了,西野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她稍微加重了些口气,“目前来说,一切相安无事,但谁也说不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谁也说不准之后的事……吗……
五更在心中重复,这句话似乎在隐喻着事件的发生
“但现在才刚开始不是吗?出道单的事也才确定不久。”
“正因为一切才刚刚开始,小逝宵,良性的心结还是趁早解开为妙,拖得久了对七濑本人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呢?”五更问道,“桥本桑可以亲自去开解七濑啊。”
桥本反而笑了,她坐直身子说道:“小逝宵,病人总是希望由自己最熟悉的医师动手救治,这跟那个道理相同。”
“我不知道怎么办啦,”五更苦笑道,“这类的事情我没体验过完全无从下手。”
“我不是说了吗,小逝宵,你和七濑很像,这是我一直以来相信的直觉告诉我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桥本直视着五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七濑的这件事情需要你去解决,也只有你能够解决。”
五更很少有被赋予重任的时刻。她此刻既感动又羞愧,毫无疑问,桥本信任她,但同时她又怕辜负了这份信任,她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淡定从容,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伪装。
不,这么说不并不准确,在加入乃木坂以前,她的从容发自内心,她没有朋友,没有需要保护维持的人际关系,她只有书,而书在客观上是死物,所以她可以从容不迫。
加入乃木坂后,她被强行的串联在一个整体之中,她交到了朋友,体会了以往未能体验到的乐趣,仅仅是让她退回到之前孤身一人的状态,对她都是一种莫大的惩罚。
快乐的记忆会使痛苦加倍,使人成为只有身处人际关系的网中才能自我定位的弱者。
她渐渐分不清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是作为人的成长,还是作为人的退化。
那天下午,她与桥本聊了很多,直到日暮西山。
她记得店内切换了众多的曲子,演奏名家们相继上台,再纷纷退场。
走出店外的时候,她脑袋还回想着桥本的话。
那时我就觉得你们俩很像。
她与桥本步行到最近的地铁口,搭乘地铁,在换乘车站挥手分别。
五更手中提着购买的几本书籍,多是由桥本推荐的村上春树和祖父江秋人的作品。
五更在车厢内目送桥本下车离开的背影,车厢的铁门缓缓合并,似乎要将什么东西隔绝开,能够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寒冷的低温。
桥本说她觉得五更与西野相像,五更觉得事实并不是如此,或者并不是全然如此。
桥本能够如此细致地剖析西野的心理状态,就好像
就好像她就是西野一样。
或者说她曾经是西野。
这两人说不定有着本质上相似的人生经历,所以桥本才会对西野那么了解。
难以否认的是,桥本的话的确是在某种程度上触动了五更,使她尝试着去客观地审视着西野的言行。两人在团内公认的关系亲密,但五更对西野的过去近乎一无所知,上过什么学校,初中加入什么社团,有哪几位朋友,等等等等。不是没有谈论这些的机会,只是西野似乎在避免着类似话题。
五更不像生驹那样心直口快,有什么问题脱口而出,她体谅西野的心情。话说回来,她自己也没有资格去探究她人过往,毕竟自己的过去也不是什么有趣的回忆,她也很少谈及。
两人彼此彼此,从这点来说倒是有相似之处。
地铁向前行驶,五更这时才想到,自己的围巾还在桥本的肩包内。
她俩都忘了这件事,从这点来说,相像的是她们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