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内鬼，浮出水面！
被他这么一说，吕丝雅也陷入深思，琢磨了半天，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还有，很多虫族都没有大脑，就算能用加粗神经索，并套上髓鞘的方式来强化智慧，怕是也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信息。”
孟超道，“我的意思是，让虫族聚集到一起，进攻一座人类建筑，这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让虫族处理复杂的图像信息，辨认不同人类面部特征的细微差异，找到并击杀特定目标，而放过目标以外的人，我觉得，这太违反他们的本能，超出神经处理极限了。
“当然，异兽‘主脑‘可以遥控虫族。
“但怪兽可以实施战场信息遮蔽，我们也可以啊，‘主脑‘和虫族之间的信息链接，肯定是断断续续的，它不可能仅凭遥控，就实时控制所有蛇虫鼠蚁的行动。
“还有，最令我奇怪的一点，就是怪兽活捉路天行博士这件事。
“根据幸存者的说法，当时他们保护着路博士和一批穿越专家，一边阻截怪兽的攻击，一边穿过一条走廊，就在这时，突然有大量怪兽从电梯井里钻出来，撕裂电梯门，精确抓住路博士，又毫不恋战，一把将他拽下电梯井。
“这里有两个问题，第一，怪兽怎么知道路博士他们，会从这条线路撤退？
“君临大酒店并非只有一部电梯，当然也不止一条电梯井。
“每一层都有好几条走廊，还有紧急楼梯和逃生通道。
“路博士他们有几十条逃生路线可以选择，怪兽凭什么能提前埋伏到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好，忽略这一点，当时好几十名幸存者穿过走廊，队伍一定拉得很长，怪兽凭什么不早不晚，正好在路博士经过电梯口的时候，突然撕裂电梯门，又将他用蛛丝黏住，拽进电梯井？
“要知道，电梯门关着的时候，就算怪兽和‘主脑’保持视觉信号的连接，也不可能看到走廊上的情况，他们的时机，怎么就选得这么好呢？”
吕丝雅陷入深思，片刻之后，灵光一闪：“这个问题，很简单，幸存者中有内鬼。”
“我们原本就知道，异兽对蓝色家园的渗透非常严重，林川和高野就是在蓝色家园遭到了异兽的蛊惑。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被异兽蛊惑，却没暴露出来的家伙，一直潜伏在蓝色家园，以‘狂热的地球派’的面目出现，这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这次‘穿越技术研讨会‘，正是蓝色家园筹办，包括会议召开时间、地点、与会人员这些信息，都通过内鬼传递到异兽那里，所以，异兽才能发起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
“当虫族从地底一涌而出时，内鬼则寸步不离路天行博士，用某种秘密的方法，为怪兽指引目标——你觉得，我的推测怎么样？”
“雅姐，可以啊！”
孟超眼前一亮，拍着大腿道，“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我合作这么久，终于也展现出傲人的智慧了！”
吕丝雅愣了一下：“啥？“
“没啥，蓝色家园有内鬼，但嫌疑对象实在太多，我一直无法缩小怀疑对象的范围，现在看来，内鬼就是当时紧跟着路天行博士的幸存者之一。”
孟超话锋一转，道，“但这个推理，只解决了‘路天行博士被俘‘的疑问，却没解决怪兽能精确锁定所有穿越专家和与会人员的疑问。
“总不见得，每位专家和投资人身后，都跟着一个内鬼吧？”
“这……”
吕丝雅脸上的喜色，再次被困惑吞噬，她来回踱步，摇头道，“我不明白，难道怪兽有办法给每个‘穿越研讨会‘的与会人员，都提前打上标记？“
孟超的眼睛越瞪越大，忽然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没错，就是这个，提前标记！”
吕丝雅仍旧不明白：“怎么标记？”
“想想看，与会人员和酒店里的工作人员，还有别的客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与会人员独有的，而别的客人和工作人员统统都没有？”
孟超满心期待地看着吕丝雅，三秒钟之后，就忍不住自己说出答案，“徽章！他们别在胸口，‘新纪元57年度穿越技术研讨会‘的纪念章！”
吕丝雅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每一名与会人员的胸口，好像是别着一枚徽章。”
“通常召开大型会议的时候，会务方都会发放一些识别标志，让与会人员能进出会议场地，接触与会的专家和投资人，或者到行政酒廊和自助餐厅去免费用餐什么的，但一般来说，识别标志都是胸牌，对不对？“
孟超道，“刚才看到幸存者胸口的徽章时，我就感觉非常奇怪，因为很少见到用徽章来充当识别标志的。
“要知道，蓝色家园本身就有自己的组织徽章，用‘胸牌+组织徽章’的方式不就好了吗，何必特意打造一批全新的纪念章呢？
“如果是充当会议的小纪念品，通常会订制一批钢笔啊，书签啊，数据存储器之类的，纪念章这种东西，一般还是参加战斗，或者英模表彰会的时候，用得比较多吧？
“当时，我心里就生出了怀疑的种子。
“可惜，不死生物和蛇虫鼠蚁连番上阵，殊死搏杀中，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古怪。
“这批纪念章一定有问题。
“之所以不用蓝色家园本身的组织徽章，是因为很多人都有旧的组织徽章，不好动手脚。
“之所以不用胸牌，是因为胸牌太轻太薄，难以动手脚。
“之所以不用钢笔，书签和数据存储器之类的小纪念品，是因为没办法确保，专家学者在逃生时，还会随身携带这些小纪念品。
“只有在会议召开前，签到的时候，发放动了手脚的纪念章，甚至安排几名工作人员，帮那些上了年纪的专家学者，将纪念章别到胸口，才能确保他们一个个都被打下‘标记’，而这些标记，又不会在逃生时被甩掉。
“那么，内鬼的嫌疑范围，就极大缩小了。
“打造这批纪念章的人，负责发放和帮助与会人员佩戴纪念章的人，在这些人里，逃生时寸步不离路天行博士的人——这个人，或者这些人，就是内鬼！”
吕丝雅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孟超，嘴巴越长越大。
“别，雅姐，我知道你的钦佩之情已经喷薄欲出了，但现在还不是目瞪口呆的时候，我们必须确认这一猜测。“
确认纪念章有没有被人动手脚，也很简单。
几乎所有幸存者都集中在医疗营地里。
因为酒店内的酸液和毒液污染实在太严重，新型丧尸病毒和血纹花孢子又太诡秘了，即便看上去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甚至毫发无损，也不敢保证一定没有感染病毒和孢子。
所以，从大楼里营救出来的人，都要隔离治疗，测试和观察。
孟超和吕丝雅，一个是地境巅峰，一个是天境强者，又曾得到过蓝原母石的淬炼，免疫机制固若金汤，是最早完成筛查，确认没有感染的人。
还有一些幸存者，也完成了抽血和咽喉采样，正在等待测试结果。
里面有很多蓝色家园成员。
他们胸口都佩戴着“穿越研讨会”的纪念章。
孟超问一名熟识的蓝色家园成员，借来了他的纪念章，托在掌心。
第一感觉，入手颇沉，不像是一般徽章使用的轻盈合金，倒像是金银等贵金属打造。
整枚徽章还是以蓝色地球为主体，但地球周围，环绕着一条晶莹剔透的隧道，以没头没尾的莫比乌斯环的形态连接。
徽章打造得异常精美，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令孟超都有些爱不释手，难怪与会人员都把他佩戴在胸口。
孟超将徽章交给吕丝雅。
吕丝雅的双眸绽放出荧光，光芒呈放射状，从眼窝一路延伸到眉心和太阳穴。
她发动“灵敏者”的天赋，盯着徽章看了半天，又伸出拇指，轻轻摩挲，感知，片刻之后，喃喃道：“我感应到了一种非常诡异的……放射性？这枚徽章在打造的时候，掺杂了一些极其罕见的放射性矿石，或者稀有晶石成分。
“放射性很弱，不至于危害人类的健康，也很难被一般的超凡者感知到。
“但虫族的感知系统和人类不同，我不确定，或许在虫族的感知中，佩戴了这种徽章的人，就像是黑夜中举着火炬那么鲜明。”
孟超也从随身携带的收割者工具包中，取出了几支试剂。
把徽章放在一个金属托盘里，轻轻滴下几支试剂，当滴到第三支的时候，粉红色的试剂和徽章产生反应，冒出大量气泡。
“是生物材料，这批徽章在打造的时候，掺杂了怪兽骨粉之类的生物材料。“
孟超眯起眼睛，眼底放出锐利的光芒，道，“虽然没办法确认，究竟是什么类型的生物材料，但一枚普普通通的纪念章，有什么理由，要掺入放射性物质和生物材料呢？”
第四百零五章 锁定目标，追击！
保险起见，孟超又找了一名与会人员，借来第二枚徽章。
两枚徽章都含有微弱的放射性，也都能和生物试剂发生反应。
然而，收割术炉火纯青的孟超，却敏锐分辨出两枚徽章的重量，有着细微的不同。
“制造这两枚徽章时，掺杂的放射性物质和生物材料比例，是不一样的。”
他沉吟道，“这样的话，他们释放出的放射性和信息素，也有强度和浓度的分别。“
孟超心思电转，很快想到原因。
两枚徽章，一枚是从普通与会人员胸口摘下来。
另一枚却来自101项目的穿越专家。
很容易就能猜到，穿越项目的灵魂人物，路天行博士佩戴的那枚徽章，掺杂了最多的放射性物质和生物材料，在虫族眼中，能释放出格外耀眼的光芒，和无比浓烈的信息素。
这就是怪兽能精确定位项目组成员，包括路天行博士的原因！
“这些徽章，是谁负责打造的？”
孟超急忙问几名与会人员。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满脸茫然，并不知情。
“肖姐！”
孟超没有气馁，立刻道，“她是赵飞弦的妻子，赵飞弦是蓝色家园十二名委员之一，她一定知道！“
果然，当他们再度找到昏昏欲睡的肖芳华时，后者给了他们答案。
“是老赵的一个朋友‘周天水‘提供的。“
肖芳华说，“老赵负责这次研讨会的会务工作，原本想着订制一批胸卡，再加上数据存储器当纪念品就行了，周天水却说，他是做废旧金属回收生意的，刚好有一批不错的旧金属，可以用来打造徽章，庆祝101项目取得阶段性成果。
“周天水是坚定的家园派，平时就很热心蓝色家园的大小事务，老赵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把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三天前，他果然拿来一批非常精美的纪念章，简直比蓝色家园的组织徽章更好看，老赵很高兴，还把徽章拿来给我看，所以，我印象很深。”
“周天水？”
孟超闭上眼睛，回忆了三秒钟，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笑口常开，弥勒佛般的胖子形象。
他在蓝色家园的活动中，见过周天水几次。
印象最深的一次，周天水披着地球时代的长袍，喝得醉醺醺的，吟唱着千古流传的诗篇，结果一不留神，被桌腿绊倒，摔了个四脚朝天，连小一号的长袍都撕了个口子，惹得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这是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些蠢笨的人物。
毫无“林川”，“高野“甚至”赵飞弦“的锋芒。
是以，孟超一开始在调查蓝色家园的时候，有意无意，将周天水忽略过去。
直到此刻，他才猛然惊觉，周天水刚才就混在军火库的幸存者里面。
军火库的幸存者，就是护送路天行博士的那支队伍。
如果内鬼是制造徽章，并且和路博士寸步不离的人，除了周天水，不会有第二个答案了！
“快回去，周天水应该还在医疗营地里隔离！“
孟超扭头就跑。
“这家伙真是胆大包天，竟然还敢潜伏在幸存者里面？“
吕丝雅咂舌。
“他的伪装相当完美，若非嗅觉敏锐至极，而智慧又高深莫测之辈，极难抽丝剥茧，揪住他的尾巴，他为什么不敢留下？“
孟超冷哼道，“毕竟，异兽的图谋没能成功，有他在，搞不好还能发动第二轮打击。
“等蓝色家园元气大伤，他也更有机会爬到高层，比如代替赵飞弦，成为蓝色家园的委员，将这个合法组织，改造成非法，极端，激进的暴力组织，实现异兽激化龙城内部矛盾的目的！”
说话间，两人旋风冲进医疗营地中的隔离区。
“周天水呢？“
孟超扫视一周，没发现对方的身影。
“老周的筛查报告出来了，他没感染病毒或者孢子。”
一名熟识孟超的幸存者道，“所以，刚刚和别的未感染者一起，搭乘救护车，送往市区的医院里去了。”
孟超暗骂一声，又问：“几时走的？”
“大概两三分钟前，你们前后脚，刚好错过。”幸存者道。
那就还来得及。
孟超一边让吕丝雅通知医院方面，立刻截停周天水搭乘的救护车。
现在这辆救护车应该才开到战区边缘。
未免引起周天水的怀疑，就说临时还要再加两名通过检测的伤员。
一边从收割者工具包中，取出一罐凝胶喷雾，从头到脚把自己喷了个遍，特别是头发，腋下和其他体毛浓密的地方。
很快，医院方面就传来回音，救护车在两条街之外等他们。
吕丝雅又通知了擎天集团的企业武装“火神突击队”，以及异兽调查局的精英调查员。
孟超却怕夜长梦多，第一时间赶到两条街之外。
救护车孤零零停在黑暗中。
孟超深吸一口气，轻轻揉搓了一把面孔，调整微表情，满脸微笑地上前。
救护车后门打开。
里面坐着六名轻伤员，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
因为伤势不重，病毒和孢子的检测结果又都是阴性，劫后余生的轻伤员们，神色都很放松。
见孟超这个力挽狂澜，救了他们性命的猛人来到，全都在车厢内弯腰站起，连声道谢，热情地将孟超拉上车来。
孟超一眼就看到周天水蜷缩在驾驶座后面的角落里。
见他来到，周天水眼底飞快闪过一抹精芒。
紧接着，满脸肥肉挤成一朵喇叭花，笑道：“孟会长，今天实在太感谢你了，若非你大发神威，我们的小命恐怕都要交待在这里——以大学生的身份，能成为残星会的会长，果然不是凡人啊！”
“周哥客气。“
孟超眯起眼睛，从救护车的后视镜中，看到自己身后的情况。
吕丝雅正带着一队“火神突击队“，从街尾分两列包抄上来。
孟超猫腰上前，继续笑道：“周哥，咱们挤挤，其实在上回‘地球诗词鉴赏会’中，听你吟诗作对，我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正好有机会，咱们好好聊聊。”
“行啊！“
周天水一拍大腿，似乎不疑有他，屁股一拱，让出空位。
孟超上前，正欲落座，两人目光接触，都看到彼此眼底迸射的火星。
孟超头皮发炸，危险的预感如冰锥般直刺天灵盖，在意识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本能地喊了一声：“大家快跑！“
来不及了！
轰！
小小的救护车内，爆开一团刺眼的光球，冲击波如排山倒海的巨浪，将所有人都推向窗口和车门，车窗统统崩裂，车厢亦由内向外撕开。
刹那间，孟超眼前一片惨白，耳朵里更是湿漉漉一片，炸得鲜血直流。
是震撼弹。
这种非致命性武器，原本是专门为了活捉怪兽而研发的。
岂料，研发出来才发现，威力实在太大，虽然只是强烈的闪光和震荡，未必能取怪兽的性命，却往往把怪兽轰成严重的脑震荡，根本无法驯化或者研究。
却不知，周天水如何看出破绽，知道孟超是来抓捕自己，毫不犹豫引爆了暗藏的震撼弹。
几名医护人员和轻伤员，全都鲜血狂喷，如断线风筝般飞出救护车。
孟超脑子里，也似开了间百货商场，还是周年庆，所有货品统统五折时的百货商场。
用了好久，才让灵能重新涌入大脑，贯通血管和神经，渐渐恢复视觉。
抬眼看去，发现周天水从碎裂的挡风玻璃窜出救护车，正在黑暗的街道上夺路狂奔。
别看他体态臃肿，却是健步如飞，眨眼窜出几十米。
孟超咬牙，不顾头昏脑涨，也追了出去。
地境巅峰的爆炸性力量发挥到极限，脚下像是安装了火箭推进器，三两步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十米之内。
唰！唰！
两支链刃脱手而出，虽然刀刃都已崩坏，链条还是缠绕住了周天水的双腿。
岂料，周天水浑身上下，像是分泌出了一层滑腻腻的油脂，轻而易举，就滑出锁链的束缚，速度只慢了半拍。
孟超快步追上，一拳捣出，《降魔杵》伴随怒吼声，全力发动。
周天水亦发出刺耳的尖叫，像颗陀螺似的滴溜溜打转，借助回旋之力，拳锋挥向孟超的手臂。
砰！
两人结结实实对了一拳。
周天水的表面身份是一家废旧金属回收公司的老板，虽然也是超凡者，但技能偏重于金属冶炼和铸造方面，并非战斗职业。
孟超在以往的调查中，也没发现他有多么惊人的战斗力。
两人交锋的结果，孟超竟没能一合将周天水拿下，对方两条肉乎乎的手臂，就像是两条没有骨头的蟒蛇，让孟超的“降魔杵“，如泥牛入海，说不出的难受。
反而是周天水借助孟超的拳力，像只气球般轻飘飘飞出去十几米。
他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
原本就臃肿不堪的体型，再度膨胀一轮，从气球变成了热气球。
“噗！“
当孟超再次追上来时，周天水却圆睁双目，从体腔内喷出一道又粗又急的淡绿色气体！
第四百零六章 隧道之下的隧道
孟超嗅到一股潮湿和腐臭的味道。
像是原始丛林深处，沼泽里翻涌出来的沼气。
沼气非但蕴含剧毒，而且很容易——
“呼！”
周天水像是气球被戳了个窟窿，伴随“沼气”的喷涌，身形瞬间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下一秒钟，他喷涌出来的“沼气”，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燃，绿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几乎遮蔽了半条街道。
街道两侧所有的玻璃窗统统震碎。
孟超也被冲击波吹飞出去十几米。
视网膜接触到了燃烧的沼气，说不出的火辣和肿胀，视线再度模糊。
揉了半天眼睛，发现爆燃的“沼气”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鬼火，鬼火纷飞，哪还有周天水的影子？
吕丝雅终于追赶上来。
“追丢了？”她问道。
“丢了。”孟超道。
“他没起疑心吧？”吕丝雅又问。
“相信我的演技，他肯定觉得，是凭自己的能力逃跑的。”孟超微微一笑。
吕丝雅点头，深吸一口气，眯起眼睛道：“我‘看’到了，他的逃跑路线。“
“幸好我配置了特殊的追踪药剂，原本是为超级沙虫‘高野’准备的，没想到能用在这小子身上。”孟超庆幸。
刚才他就和吕丝雅分析，周天水这种内鬼，不可能是调动那么多怪兽兵力，策划整场“声东击西，精准突袭“行动的幕后主脑。
就算当场拿下，也未必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关键的信息。
现在路天行博士生死未卜，异兽“主脑”也没浮出水面，倒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走周天水，看看他是否会去找异兽主脑汇合。
是以，两人双臂交错时，孟超神不知鬼不觉，在周天水身上涂抹了追踪药剂。
这种特制的追踪药剂，蕴含红辉玉和蓝原母石粉末，又掺杂了一些“沼泽魔蜥”的黏液。
自从在怒涛山脉底下被红辉玉狂潮狠狠轰击，又侥幸躲藏在蓝原母石矿洞中逃过一劫。
孟超和吕丝雅，对这两种晶石就变得特别敏感。
任何材料里面，哪怕只要蕴藏着一星半点的红辉玉粉末，他们都能感知到。
而“沼泽魔蜥”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怪兽。
本体实力并不强，连梦魇凶兽都算不上，却拥有特殊的迷惑和威慑敌人的技巧。
它能分泌数十种不同的黏液，散发出梦魇凶兽甚至地狱凶兽的气味。
将这种黏液涂抹在树叶和灌木上，就能把自己的栖息地，伪装成凶兽的巢穴，让寻常怪兽都不敢靠近。
而它本身的气息，更是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异香，人类经过特殊训练后，即便稀释万倍都能闻到。
孟超是收割者，吕丝雅是灵敏者，对沼泽魔蜥的气味都不陌生，在异兽调查局接受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后，只要将灵能灌注于鼻粘膜之上，就能拥有无比发达的嗅觉，精确锁定沼泽魔蜥的味道。
再加上他们对红辉玉矿脉和蓝原母石的感应，这种孟超亲手调制，只有他们两个，最多再加一个秦虎能感知到的追踪药剂，比异兽调查局出品的普通追踪剂，要隐秘得多，也有效得多。
原本，孟超调制这种追踪药剂的目的，是用来抓捕超级沙虫的。
没想到，误打误撞，用在这里。
周天水以为自己已经逃之夭夭。
殊不知，他的逃跑路线，在孟超和吕丝雅眼中，就像一组闪闪发亮的道标。
“我们这就去通知上头，找更多强者来帮手。”吕丝雅道。
“不，通知上头，一个人就够了，我先追上去。“
孟超解释，“我刚刚涂抹在他身上的追踪药剂并不多，万一他遁入地底，追踪药剂又消耗殆尽，那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而我已经在自己身上，喷了大量追踪药剂，足够消耗一两个小时。
“所以，我要一路咬着他的尾巴，你们才更容易一网打尽，将幕后主谋一网打尽！”
吕丝雅原本想要阻止，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认识这么久，她知道孟超不是一个可以轻易阻止的人。
“那你小心，千万别作死，从这架势来看，异兽‘主脑’搞不好能达到‘末日级’，天境强者都对付不了，绝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地境巅峰，可以解决的。”
吕丝雅道，“我现在就去找组长，调集更多高手，包括组长的哥哥，神境强者‘残剑’叶晓月来找你。“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孟超自信一笑。
在心中暗暗补充了一句——粉碎末日之前，我绝不会死的！
他顺着周天水残留的痕迹，快步追了上去。
绕过街角，痕迹竟然九十度转弯，出现在大楼的外立面上，随后，又消失在一处窗口。
很显然，周天水爬上这座大楼，跳进了窗户。
若非追踪药剂，顺着街道笔直追过去的话，十有八九要追丢的。
孟超顺着周天水的路线，从内部穿过大楼，又从另一侧的窗户跳了下来。
下面正好是一座地铁站的出入口。
今夜有怪兽袭击。
全城地铁，除了部分用于快速调动兵力的军用线路外，民用线路统统停运。
这座地铁站也不例外。
孟超上前看时，发现入口处拉下的铁栅栏，地锁被人拧坏了。
有人破坏了地锁，拉起铁栅栏，钻了进去，又拉下铁栅栏，重新伪装成地铁封闭的模样。
“就是这里。”
孟超毫不犹豫拉起铁栅栏，钻了进去。
他两步跳下楼梯，又跳过闸机，来到站台上，发现对方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了隧道深处。
提高警惕，跟踪痕迹，孟超沿着铁轨深入隧道十几米，痕迹拐进了隧道旁边的维修通道。
孟超屏住呼吸，轻轻推开维修通道的大门。
里面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孟超干脆闭上双眼，用灵能扫描，勾勒出大量管道，电缆和维修工具。
黑暗中，红辉玉和蓝原母石粉末散发的灵焰，恍若忽闪忽灭的信标，指引他前进的方向。
孟超来到维修通道尽头，挪开两只工具箱，发现墙上被人凿开了一个窟窿。
窟窿后面是一座竖直往下的通风井。
黑黢黢仿佛直通阴曹地府。
孟超回头扫了一眼身后。
发现自己已经留下了比周天水更“明亮”十倍的痕迹。
吕丝雅应该能及时带着几十名神境强者，几百名天境高手和百万赤龙军，找到这里的吧？
想到这里，他把心一横，钻进通风井，手脚并用，爬了下去。
这条通风井极长，极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从墙壁的修葺来看，又不像是沙虫捣出来的窟窿，而是人类精心修建。
终于爬到通风井底部，钻过一条横向的通风管道，外面竟然又是一条崩塌的隧道，隧道里还铺着扭曲的铁轨。
这条“隧道之下的隧道”，比上面的维修通道更黑，就像置身于数千米深的海底。
孟超用灵能扫描四周情况，发现不远处，崩塌的岩石下面，埋着一辆支离破碎的地铁。
上前查看，发现地铁是半个世纪前，地球时代的式样。
看来，这条隧道是在地球上就存在的地铁线路。
龙城穿越时，这条隧道也跟着穿越过来。
但因为处在穿越范围边缘的缘故，空间扭曲，隧道崩塌，也就随之废弃，渐渐被人遗忘了。
对擅长在地底活动的蛇虫鼠蚁而言，这却是最好的秘密通道。
孟超钻进崩塌岩石的缝隙，从车头跳进废弃的地铁。
他在地铁车厢内穿行，在座位上扫描到了很多骷髅。
一不小心，脚下还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却是踩碎了几根骨头。
穿越发生的刹那，这条地铁线路还在运营，很多乘客坐着地铁，稀里糊涂就穿越到了异界，还没反应过来，就遭遇空间扭曲，隧道崩塌的事故，在地底深处死于非命。
穿越，实在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孟超心中叹了口气，愈发小心，绕开半个世纪前同胞们的尸骨。
忽然，他在倒数第二节车厢中间站定。
周天水的踪迹消失不见了。
从车头到这里，地上一直有淡淡的痕迹。
虽然气息越来越稀薄，也不至于瞬间就消散殆尽的。
孟超眯起眼睛，警惕地扫描四周。
身后忽然响起轻轻的骨骼碎裂声，“咔嚓”。
他毫不犹豫，一记“蝎子摆尾”，正中一坨好似皮革般的东西。
那东西倒跌出去，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就以凶猛十倍的气势重新冲了上来。
是……周天水？
狭小的地铁车厢内，长枪短炮都施展不开，双方一交手，就是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孟超一个过肩摔，将对方狠狠掼在地上。
明明已经控制住了他的双手和双腿，背后仍旧袭来一股劲风。
“啪”一声，孟超的脊椎遭到重击，踉跄着向前飞了出去。
回头看时，他看到一头人形怪物。
怪物的面孔还是周天水的模样。
脸颊，下巴，四肢和躯干上，却覆盖了一层古铜色的鳞片。
双臂的侧面，暴突出了一根根尖锐的骨刺。
双手都变成了锋利的爪子。
背后还拖曳着一条裹满鳞片，流星锤般的尾巴。
第四百零七章 破釜沉舟
怪物吐出分叉的舌头，眼球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膜。
透过薄膜，他的目光格外嗜血。
“唰！“
怪物张开利爪，闪电扑到孟超刚才站立之处，爪子轻而易举将地板撕裂，掀起，粉碎。
孟超趁机一刀狠狠斩在怪物肩膀上，斩得火星四溅，早已布满裂纹的奔雷战刀终于碎裂，只剩下刀柄还攥在手中。
“好坚硬的鳞甲！”
孟超暗暗咂舌。
变身之后的周天水，鳞甲之厚，堪比不少地狱凶兽了。
“呼！”
周天水根本不在意肩膀上的小伤，怪尾一甩，“流星锤”朝孟超的面门呼啸而至。
孟超冷哼一声，失去刀刃的锁链缠绕到了膨胀一轮的右臂上，灵能激荡符文，仿佛为右臂套上一只无坚不摧的灵能拳套。
先是身形一矮，让对方的尾巴险之又险，从自己头顶擦过。
随后，右拳狠狠轰出，一记威力绝伦的《降魔杵》，爆炸性的力量涓滴不剩，统统灌入周天水的腹部。
这一击，终于将他轰飞出去七八米远，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却并没能令他丧失战斗力，仅仅三秒钟后，他就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虽然满口鲜血，嘴角却绽放着疯狂的笑容，更加狰狞丑恶。
“这么耐打？”
孟超瞳孔一缩，“原本的周天水，按照正常修炼途径，绝不可能修炼出如此强悍的身体，所以，这就是你背叛同胞，心甘情愿充当异兽走狗的原因——为了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嗬嗬，你根本不明白。”
周天水怪腔怪调地笑起来，虽然模样越来越接近一头人立起来的巨大蜥蜴，他却还维持着语言的能力，只是声音嘶哑，听起来像是爪子刮擦玻璃，说不出的刺耳。
“怪兽只是工具，是我们在控制怪兽，而不是相反。“
他用分叉的舌头，舔舐着嘴角的鲜血，狞笑道，“所以，我既没有背叛自己的同胞，更没有成为怪兽的走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龙城的未来！”
“为了龙城的……未来？”
孟超哑然失笑，“为了龙城，所以你自愿引导怪兽，突袭君临大酒店，不惜牺牲成千上万的无辜者，都要杀光所有的穿越专家——倘若你没有被异兽控制住心灵的话，自己想想，说得通吗？”
“穿越专家必须死，101项目必须中止，家园派必须消灭！”
周天水的眼神越来越狂热，像是陷入逻辑死循环中不可自拔，“你不懂，我们不可能穿回地球，甚至不可能打通地球和异界之间的空间信道，就算打通了都没用，没人会帮助我们，龙城人只能靠自己！
“资源，龙城的资源有限，只有孤注一掷，对外开拓，才有未来可言，试图困守孤城的结果，就是把自己活活困死！”
“我明白了。”
孟超眯起眼睛道，“原来，你根本不是什么‘狂热的家园派’，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拓殖派。”
“没错，家园派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妄图筑造一堵高墙，躲在里面苟且偷生，就算真能被他们苟延残喘几十年，上百年，终有一日，我们会被异界深处，比怪兽更可怕的存在找到，到时候，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高墙和穿越技术上的龙城人，只有死路一条！”
周天水吼叫道，“前进，前进，不惜一切前进，将所有资源都投入到征服上，在征服中不断变强，在胜利中夺取更多资源，然后创造更大的胜利，这就是龙城唯一的道路，光明的未来！“
“……“
孟超心中一凛。
确信周天水刚才提到“异界深处，比怪兽更可怕的存在”。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掌握着怪兽山脉之外的宝贵情报。
龙城的很多强者大能，对异界的可怕，都有着相当清醒的认知。
可惜他们都无法预测未来。
即便知道怪兽山脉外面，还有更多、更强的异界文明，也只能得出“疯狂拓殖，以战养战“的解决方案。
果然，周天水越说越亢奋，仿佛拓殖派的信念，已经化作烙印，深深镌刻在他的大脑皮层上。
“光明之路只有一条，为了胜利，龙城的所有人和所有资源，都必须为扩张服务。”
他伸出两个爪子，尖叫道，“但是，就在全体龙城人都应该团结一致，走对外扩张路线的时候，家园派却跳出来，拖了大家的后腿。
“你知道生存委员会和各大企业，已经在‘可控穿越技术’上，砸下多少投资吗？
“原本，这些资源统统可以变成晶石战车，变成装甲飞艇，变成一支支武装到牙齿的超凡战队，变成绝世强者突破全新境界的‘助燃剂’，变成我们打拓殖战争的本钱！
“现在，却白白打了水漂！
“而家园派还不满足，还异想天开，要升级全市所有社区的防御体系，要砸下天文数字的预算和资源，只为了多拯救几个无用的普通人的小命！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也无比匮乏的时代，在这个时代，怜悯和浪费都是最大的犯罪，那些蝼蚁一样的普通人，对龙城没有任何贡献，根本不值得投入这么多资源去拯救。
“非要鼠目寸光，妇人之仁的话，投入穿越技术和普通人身上的资源多一分，投入扩张和超凡者身上的资源就少一分，终有一日，当敌人大兵压境之时，所有龙城人，不分超凡者还是普通人，统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既然家园派不愿意放弃他们的理念，而且蛊惑人心的本领越来越强，眼看越来越多贪得无厌的普通人，都相信了他们的鬼话，龙城的资源就要进一步分散，不同战略之间互相冲突，落到摇摆不定，满盘皆输的下场，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釜底抽薪，杀死所有的穿越专家，让101项目彻底瘫痪。
“惟其如此，才能打消家园派那种不切实际，‘穿回地球‘的幻想，让他们能认清残酷的现实，把所有资源都集中到一起，破釜沉舟，打赢这场生存之战！”
“……”
孟超不得不承认，周天水说得很有道理。
反正在他的前世记忆中，101项目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消耗了天文数字的资源，结果，别说穿回地球了，就算穿回冥王星都没办到啊！
如果一开始就没有101项目，把投入研发“可控穿越技术”的资源，统统投入超凡者修炼和赤龙军的建设上去。
龙城的战斗力会不会变得更强，更有机会打赢一系列的战争，以至于征服异界呢？
孟超不知道。
话说回来，究竟是“穿越技术不可能研发成功，为了避免浪费资源，必须干掉所有穿越专家”，还是“因为所有穿越专家都被干掉，穿越技术的研发才被迫瘫痪“？
这又是一笔糊涂账。
所以，他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
孟超认真打量周天水。
倘若说刚才那番话的，是一名模样比吕丝雅还好看，但气质又要再清纯三五分，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眼里透着诚恳的少女，那么，孟超说不定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几率，会被对方说服。
但既然周天水变成了一头能喷射沼气的人形大蜥蜴……
孟超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说：“随他怎么扯淡，这么个鬼玩意儿，怎么可能代表龙城的未来？”
“没错，你实在，太丑了！”
孟超将两条锁链都缠绕到双臂上，再度重重踏出一步，双拳同时轰出，两根壮硕无比的《降魔杵》，双倍威力，双倍爽快！
“什……”
周天水好像是想说，“我丑不丑，和拓殖派的理念，有什么相干！“
但他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没错，变身之后，他的一身鳞甲，堪比铜墙铁壁，足以挡住《降魔杵》的一记全力轰击。
但修炼“极限流”，又达到地境巅峰的孟超，最擅长的就是密不透风的连环攻击，他可不会仅仅轰出一记《降魔杵》啊！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孟超左右开弓，双臂犹如两门不断开火的重炮，灵焰激荡，甚至连缠绕手臂的锁链都被烧红，连带着锁链上每一道攻击性符阵都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吱吱”作响。
每次轰击，都像是将一枚手雷，按在周天水的胸口，狠狠炸开。
一开始，周天水还能凭借鳞甲之利，勉强抵挡。
甚至试图甩动怪尾，做出反击。
但很快，在孟超每秒钟超过五次重拳的高频轰击下，他的双臂，肩膀，胸口，腹部，坚硬的鳞片上，就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甚至有不少鳞片剥落，被孟超硬生生打飞。
更别提，缠绕锁链的双拳，原本就是钝性杀伤的重兵器，即便无法一拳轰爆鳞甲，部分破坏力却渗透进去，直接涌入周天水的五脏六腑。
周天水感觉自己的胸腹之间，有一枚，不，是一百枚球形闪电正在肆虐。
他丧失了思考，甚至无法呼吸。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明明激战一夜，孟超还能轰出这么多记势大力沉，疾风骤雨的重拳？
“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怪兽啊！“
第四百零八章 这才是妖神！
短短一分钟，孟超轰出三百拳。
三百记蕴藏着毁灭之力，恍若《降魔杵》般的重拳。
轰得周天水双臂关节都朝反方向怪异扭曲，覆盖着鳞甲的胸膛深深凹陷下去，甚至有白惨惨的断骨，从肋下的鳞片缝隙之间戳出来。
他终于崩溃，怪尾一甩，齐根断裂，朝孟超砸来。
这不是进攻，而是类似“壁虎断尾“的逃生之术。
孟超砸开断尾，发现周天水已经连滚带爬，逃到废弃地铁的尾部。
他低吼一声，身形如电，后发先至，缠绕双臂的锁链，都被极度贲张的肌肉，绷得“吱吱”作响，铁拳如蓄势待发的炮弹般出膛，重重轰在周天水的背上。
周天水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如断线风筝般向前飞跌出去，在废弃地铁的尾部撞出一个大窟窿，继续往前飞了十几米，才像是一滩四分五裂的烂泥，落在冰冷的铁轨之间。
孟超双臂交错，狠狠一撞，撞出万千火星。
借助火星的微弱光芒，看清楚周天水的位置，他跳出废弃地铁。
周天水却不见了。
好像钻到了什么东西的下面。
孟超眨了眨眼，前方黑黢黢一片，隐隐传来不详的气息。
一瞬间，他的毛孔统统炸开，脊椎骨更像是插入一条冰锥般刺痛。
急忙激荡灵能扫描，在前方扫到了一条几乎占满废弃隧道的庞然大物。
这东西实在太大，把隧道堵得结结实实，孟超只能看清楚对方的血盆大口，还有一排排比超级沙虫更巨大也更锐利，呈环形分布的獠牙。
而在血盆大口之上，分布着几十枚绿莹莹的眼睛，除了饥肠辘辘的杀戮欲望之外，偶尔，还能绽放出一星半点人性的光芒。
“……高野？”
孟超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自己猜对了。
破坏过江隧道的那条超级沙虫，果然只是高野的“分身”，目的就是声东击西，转移异兽调查局的注意力。
眼前这头怪物，才是真正的高野，也就是九大妖神中的“地震”！
正是它打通了龙城西北方向直通城外的隧道。
才能令异兽一下子运送了这么多蛇虫鼠蚁到君临大酒店的底下。
既然高野在这里出现。
意味着异兽“主脑“肯定就在附近。
发现自己的推测，一个个得到证实，孟超心情复杂。
好消息是，他身上散发出特殊的气息、辐射和信息素，吕丝雅和神境强者和千军万马，很快就会赶到。
坏消息是，他不知道“很快”究竟有多快，而眼前的高野，可不像是很有耐心的样子……
“必须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孟超暗暗告诉自己。
脸上挤出喇叭花般的笑容，用尽量温和、热情的语气道，“高、高野，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吗，农大的小孟啊，就是经常和你邮件联络的那个。
“你不是很喜欢在邮件里，阐述你的理念么，老实说，你研发的‘意识传输技术’的确很了不起，是划时代的突破，能帮很多普通人，以另一种方式，掌握超凡之力。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么……虎背熊腰，高大威猛，充满了男子汉气概，也就是嘴巴稍微大了点，但是男人嘛，嘴大吃八方，挺不错的。
“看到你变得这么霸气，连我都有些心动了，正好，你家‘灵创生物’和我家‘超星资源’，现在强强联手，你我都是一家人，不如我们坐下来，聊聊‘意识传输技术’的细节，或者调制巨型沙虫的心得？”
比地铁车厢更庞大的高野，思考了三秒钟。
然后，满口獠牙都飞速旋转，朝孟超扑了上来。
“别这么猴急啊！”孟超欲哭无泪。
面对高野的血盆大口，他转身就跑，重新跳上地铁。
岂料这趟地铁车厢已经在地底待了半个多世纪，车厢和地板早就腐蚀得酥脆不堪。
刚刚被孟超连环轰击的余波震荡，金属疲劳到了极限，出现成千上万条细小的裂缝。
此刻，孟超猛地跳上去，车厢地板“咔啦”一声，竟然被他踩出一个窟窿，半条腿都陷了下去。
“真要命！”孟超心中怪叫。
回头看时，高野已经干脆利落，撕碎了半截车厢。
就算及时把腿拔出来，怕是也逃不脱他的血盆大口。
“混蛋，既然你不愿意聊，那就让我们用拳头来说话吧！”
孟超火冒三丈，拔出右腿后，见整节车厢都落入高野口中，干脆也不跑了，而是往高野的喉咙深处纵身一跃。
他想如法炮制，钻进高野的肚子里，用杀死过江隧道那条“分身”的办法，在高野肚子里闹个天翻地覆。
虽然这次，他手里没有八联装左轮枪榴弹发射器，也没有“45式高射机枪“这样的大杀器。
但他缠绕着锁链的双拳，原本就是无坚不摧的人间巨炮啊！
岂料，高野的战斗力，比分身更加恐怖。
孟超还来不及钻进他的肚子，他的进食腔就猛地收缩，满嘴獠牙就像是快速收缩的钉板，朝孟超劈头盖脑地挤压过来。
而咽喉处的肌肉，更是膨胀、紧绷，像是铜墙铁壁，将食道完全封锁住。
孟超进退两难，只能高举双臂，用锁链卡住高野的环状利齿。
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顶天立地的巨人。
而天地正在不断合拢，只消自己稍稍泄气，就会被天地压成肉饼。
咔！咔！咔！
高野的利齿想要旋转，却被孟超的锁链卡住，双方以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角力，獠牙和锁链之间，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也不知，碎得究竟是牙齿，还是锁链。
孟超涨得满脸通红，一颗颗殷红的血珠，都从毛孔中挤压出来。
整个人就像是置身数千米的海底，承受上千头大象一起践踏般的压力，体内没有一根骨头，不在发出尖叫的。
但他又不能松手。
一旦松手，对方的环形利齿就能飞速旋转，像台绞肉机那样，把他绞成包子馅儿。
就在这时，高野的咽喉再度打开。
孟超本能意识到，莫大的威胁正在对方的咽喉深处酝酿。
但他动弹不得，更无处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咽喉深处，传来无声的狂啸。
一瞬间——
孟超觉得自己的每一条神经，血管和灵脉，包括组成身体的细胞，统统都在高频振荡。
五脏六腑仿佛在沸腾，在燃烧，在粉碎。
耳道深处，更是刮起了来自地狱的飓风，仿佛有无数女妖乘着飓风，钻进他的耳道，狠狠戳刺着耳膜。
“这是某种……次声波或者超声波攻击？”
孟超在一些大型盾构机上，见到过类似的设备。
挖掘隧道或者钻探矿洞时，经常会遇到极其坚硬的岩石，损伤钻头和机械。
找到岩石的固定共振频率，发射特殊的次声波或者超声波，引发岩石内部的高频振荡，令它无声无息粉碎。
这就是“超声波碎石机”的原理。
以往，这是符文机械独有的功能。
“灵创生物”野心勃勃，想要通过基因调制，让巨化沙虫也进化出类似的功能——这是高野一直在推进的项目。
不过到他进行意识传输，变成超级沙虫，逃之夭夭时，都没成功。
没想到，大半年不见，强势回归的高野，已经进化出了如此恐怖的能力！
饶是孟超将血肉之躯修炼到如钢似铁。
却也抵挡不住连金刚岩都能粉碎的超声波，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几乎是顶着他的脑门轰击。
缠绕手臂的锁链，更是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纹，锁链上的每一道符文都在尖叫。
终于——
砰！砰！
两条锁链相继碎裂。
高野的血盆大口，如长满獠牙的悬崖峭壁般崩塌下来。
孟超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只觉眼前一黑，仿佛被埋葬在崩塌的悬崖底下。
紧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度睁开眼睛时，孟超发现整片天地都颠倒过来。
不，是他被倒吊在一处地底深处的废弃车站里。
不知究竟被吊了多久，反正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涌，又顺着眼睛，鼻孔，嘴巴和耳道喷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
孟超咬着舌尖，用剧痛让自己稍稍清醒过来，
艰难朝上方看去，发现自己是被类似蜂巢和蛛丝的物质，结结实实包裹成了一枚巨大的“虫茧”，只有脑袋露在外面。
还有很多半透明的，好似蜘蛛般的小虫子，正在“虫茧“上面辛劳工作着。
他们爬来爬去，喷射着比高分子钢丝更强韧的蛛丝，在“虫茧“外面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孟超试着在“虫茧“内活动一下身体，试探”虫茧“的强度。
立刻觉得，周身每一块骨头，每一根手指，乃至体内每一具器官，都发出锥心刺骨的剧痛，疼得他忍不住哼哼起来。
该死的“粉碎性超声波”，不知在他体内制造了多少细小的伤口。
他的身体，简直像是用压路机碾过的陶瓷花瓶，又用固体胶胡乱黏合到一起，那么酥脆不堪。
别说高强度的蛛丝。
就是普通蛛丝，也未必能扯断。
幸好他有异火。
能消耗贡献值，来治疗最严重的伤势。
更幸运的是，出发之前，他狼吞虎咽了足够一支军方特种战术小队，支撑一个星期的压缩营养剂，为异火补充了足够的“燃料“！
“对方一定猜不到，我能从这么重的伤势中瞬间痊愈，恢复巅峰状态的战斗力。
“这是它犯下最大的错误。
“现身吧，异兽‘主脑‘，我们的游戏，还没结束呢！”
第四百零九章 主脑，登场！
孟超心中低语。
并将意识凝聚在异火之上。
一口气砸下将近七万贡献值，为自己施展了三次《中级治疗术》。
被“粉碎性超声波”撕裂的细小暗伤，统统在金色流光的运转下愈合。
刚才狼吞虎咽的几十罐压缩营养剂，也被消耗得七七八八。
再次尝试活动手指，紧绷肌肉，痛楚已经减轻到可以忍受的程度，甚至还微微刺激神经末梢，进入相对兴奋的战斗状态。
孟超眉毛一挑。
“真奇怪。
“挨了高野一顿毒打，怎么感觉战斗力好像比片刻之前更强大了，好像越挨揍越舒服一样？”
孟超心思电转，很快明白过来。
所谓锻炼，就是通过大负荷，多组数，超越身体极限的运动来撕裂肌肉。
当撕裂的肌肉重新愈合时，往往会过度生长，令肌肉膨胀，力量增强。
修炼的道理，亦是一样。
神经和灵脉每撕裂一次，如果能愈合的话，往往比过去更加强韧，径流量更大，能容纳更多神经信息和灵能通过。
这就是很多超凡者能“临战突破，越战越强”的原因。
当然，不是每个超凡者都拥有孟超这种“超强自愈”的能力。
神经和肌肉还好说，多大多是超凡者而言，倘若灵脉碎裂的话，一辈子都很难修复。
所以，也只有孟超这种怪物，能在挨打中狂飙突进。
“高野的超声波攻击，粉碎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还有我突破天境的壁障，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孟超感觉自己距离天境更近，似乎，只要一点契机，就能领悟磁悬浮之力，腾空而起。
他在心中暗暗挥了挥拳头，转头朝左右看去。
左右两侧，废弃车站上方的管道下面，倒吊着十几名人类。
都被巨大的“虫茧“，裹得结结实实。
其中最大的一枚“虫茧“，足足比包裹孟超的”虫茧“更庞大两倍，还有无数半透明的蜘蛛在上面爬来爬去。
孟超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这名受到特殊对待的人类。
虽然对方鼻青脸肿，满脸血污，他还是辨认出来：“龙城首席穿越专家，101项目负责人，路天行博士！”
路博士身边，还倒吊着一个老熟人，赵飞弦。
虽然除了孟超之外，所有倒吊着的人类俘虏都双眼紧闭，陷入昏迷。
但他们的生命磁场，还在微弱激荡，鼻腔里也有微弱的气流在循环。
显然，还没死去。
“太好了，关键人物都还没死。
“只要没死，就有希望。”
孟超松了口气。
但当他观察四周，看到密密麻麻铺满废弃车站的蛇虫鼠蚁时，又把这口气吞了回去。
车站里的虫类怪兽实在太多了。
而且，大多是“金镰刀”这样的超兽，几乎没有普通怪兽，堪比怪兽中的“精英突击队”。
看来，对方并没有打算带着普通怪兽一起撤退。
也是，炮灰这种东西，漫山遍野多得是，留下来误导人类的搜索方向，消耗人类的弹药就可以了，没有带回去的必要。
孟超的目光向远处延伸。
看到高野躺在站台下面的铁轨上。
他的全貌比过江隧道那条分身要庞大一倍，恐怖五倍，周身释放出来压迫性的气息，更是令几十米外的孟超都感觉窒息，简直比分身要霸道十倍。
这样的气场，才是传说中的妖神啊！
“一头‘妖神‘，一头‘主脑’，再加这么多超兽，倘若能一网打尽的话，倒是能将今夜的损失，连本带利都捞回来。“
孟超心中喃喃自语，“可惜我身上的跟踪药剂，已经变得非常稀薄，想来是刚才在高野嘴里弄掉了，也不知道，雅姐能不能循着气息、辐射和信息素，找到这里？
“不行，不能坐等雅姐来救命，我必须做些什么！“
孟超心思电转，分析敌我形势。
首先，为什么对方没有直接杀死自己？
是了，自己最近一年半奇迹崛起，算是龙城黄金一代中的代表人物，又三番两次阻止了怪兽的阴谋。
林川、高野、白幽灵，包括这次“君临大酒店突袭战“，都和自己有关。
直接杀死自己，未免太可惜了。
要么，严刑拷打，解析大脑，问出他的秘密，再将他一口吃掉。
要么，对他洗脑，心灵控制，将他蛊惑成下一个“林川，高野，周天水”，成为自觉或不自觉的，异兽的爪牙。
一定是这样没错。
那么，拖延时间的战术，还有实施的机会。
自己虽然身陷囹圄，却掌握着两大优势。
第一是对方肯定料不到自己会瞬间自愈，满血满状态复活。
换成除了孟超之外的任何一名超凡者，连续激战一夜，遍体鳞伤还极限透支，又遭到粉碎性超声波的近距离轰击，就算不用蛛丝捆成虫茧，浑身上下，也不应该还有任何一个器官可以硬得起来了吧？
异兽以为自己抓了一名丧失战斗力的俘虏。
却不知道，出现在它面前的，是一个比它更诡异的怪物。
第二，吕丝雅随时有可能带着更多强者赶到这里。
还有没有第三？
孟超眯起眼睛，观察着高野。
变成妖神“地震“的高野，当然没有脸，更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孟超还是觉得，与其说他在休息，倒不如说，他在发呆。
心中一动，孟超回忆起高野和周天水分别说过的话，想到微妙的差异。
高野是为了让普通人都能获得超凡之力，才研究“意识传输技术”，希望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都变成怪兽那么强大。
周天水却是一名非常激进的拓殖派，认为绝大部分资源都要集中到超凡者和战争机器上，为了龙城的未来，普通人的利益，可以甚至必须舍弃。
两人的理念存在差异，甚至是针锋相对的。
但他们却都心甘情愿，充当异兽的爪牙。
或许，其中一方，甚至双方，都没那么“心甘情愿“，仅仅是被异兽，利用了他们的思想？
“现在的高野，究竟处于什么精神状态，他还有思想，意识和自我认知吗？
“帮助异兽突袭君临大酒店，伤害这么多普通人，究竟是出于他的本意，还是和别的虫类怪兽那样，被异兽直接控制了？
“他的心灵，能认识到，并认同这种控制，还是会抵触甚至反抗呢？“
孟超深思熟虑，觉得高野还能抢救一下。
道理很简单。
从高野现在的造型和威势来看，他已经很接近前世的妖神“地震“了。
但在孟超的前世记忆碎片中，妖神“地震”好像要两三年后，才出现在龙城的地底，兴风作浪，大肆破坏。
问题来了，前世的怪兽文明，为什么不早两三年就把妖神“地震“投放到战场上？
要知道，前世的龙城，因为北线攻势惨败，在这个时间点上，正处在资源最紧张，战斗力最孱弱的时刻。
一旦妖神“地震“投入战场，极有可能”趁你病，要你命“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孟超不觉得异兽会想不到。
既然前世的妖神“地震”并没有提前投入战场，原因只能是它还没有完成调制。
眼前的妖神“地震”，从外观和战斗力来看，明明已经很接近完全形态。
从它能秘密运输大批怪兽，潜入龙城地底来看，作战效能也相当不俗。
“这具身体已经完成了调制。
“那么，答案只剩一个——他的精神还没完成调制。
“现在的他，还是人类‘高野‘，而不是妖神‘地震’！
“前世的异兽，是用了两三年的时间，潜移默化，反复蛊惑，才彻底剥离了他的人性，令他堕入深渊，变成‘它’的。
“此刻的异兽，或许是形势所迫，加快了对高野的蛊惑，甚至采用了非常简单粗暴的方法，强行对他洗脑，才把他变成一台纯粹的杀戮机器。
“洗脑这种事，当然是越慢，越温柔，越潜移默化越好。
“短时间内简单粗暴的强行洗脑，或许能起到一时的效果，但肯定会遭到抵抗，甚至反噬的。
“或许，这一点，就是此战最关键的‘胜负手’！”
孟超正沉吟间，隧道里忽然传来密集的“沙沙“声。
废弃车站上所有的虫族都抬起刃肢，像是人类那样站了起来。
就连高野也打破了呆滞状态，进食腔上方的几十只眼睛，绽放出了混沌的绿光。
孟超脑中，传来尖锐的嘶鸣。
心灵指数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忽而被抛到浪涛的顶峰，忽而又被狠狠砸落谷底。
“好，好强劲的精神力量！
“根本没有现身，甚至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精神攻击，仅仅是无意间溢散出来的精神涟漪，就能掀起这么可怕的精神风暴！”
孟超暗暗咂舌。
看来，异兽“主脑”就要现身了！
果然，作为开路先锋，隧道里爬出来几十头张牙舞爪，形貌狰狞，周身缭绕着强大气息的高阶虫类怪兽。
都是堪称“梦魇之王”的三级梦魇凶兽。
甚至是堪比天境强者的地狱凶兽。
他们的出现，令一级和二级的梦魇凶兽，纷纷如潮水般退散，毕恭毕敬地让出一条通道。
随后，从隧道中激射出一条伸缩自如，柔韧性极强的触须，缠绕在废弃展台上方的管道上。
触须一缩，将一坨只有在七层梦魇的最深处才会出现的怪物，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章 第三妖神，深渊魔眼！
乍一看，它就像一头放大数倍的“裂空魔眼”，也就是浑身长满触须的巨大眼球。
但包裹巨眼的，却是一层非常坚韧的肌肉。
而肌肉外面，又长着一层布满褶皱的薄膜，令它变成巨型眼球，大脑的心脏的融合体。
它依靠几十条伸缩自如的触须，不断缠绕前方的物体，拖曳着身体前进。
虽然球形躯干略显臃肿，速度却丝毫不慢。
来到废弃车站中央时，更是朝四周射出十几条触须，拖曳着躯干，悬浮在半空中。
它周身都散发着妖异的气息和摄人心魂的光芒。
令所有虫族都顶礼膜拜的同时，亦令孟超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深渊魔眼！“
孟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名字。
这是前世记忆碎片中，九大妖神之一的名字。
前世孟超对“妖神”的研究有限。
只是在自家的命运和秦虎以及白幽灵纠缠到一起后，才上网搜索过一些资料。
九大妖神之一的“深渊魔眼”，据说就是精神攻击系超兽“裂空魔眼”的终极进化体，又吸收了大量“腐脑虫”之类擅长心灵控制的怪兽的能力，是心灵控制专家，蛊惑人心的能力，比“九尾幻狼”白幽灵更厉害。
眼前这货，形貌特异，骨骼精奇，十有八九，就是深渊魔眼了。
果然，孟超做出这样的猜测后，眼角异火便猛地一跳，出现提示信息：
【“妖神之谜“任务进度+3%，当前进度25%】
“这家伙一登场，就解锁了3%的妖神之谜，它果然是深渊魔眼没错！”
孟超心思电转，飞快回忆前世看到的资料。
据说，深渊魔眼拥有一种非常特殊的心灵秘法。
能无限放大人类内心深处的想法。
通常，擅长心灵控制和精神攻击的怪兽，手段无非就是用恐惧直接摧垮人类的精神防线；或者让人类进入催眠状态；或者制造幻象，让人类陷入梦魇不可自拔；或者用蚀脑虫之类的寄生虫，直接吸附和钻进人类的躯体，刺激各种腺素的分泌，从物理上改变和摧毁人类的大脑皮层，等等等等。
这些简单粗暴的手段，各有局限和缺陷。
制造幻象，固然能一时迷惑人眼，但当幻象不断违背物理法则，还是很容易被人类看穿。
用恐惧摧垮人类的精神防线，有可能被慷慨激昂的战歌，和同仇敌忾的决心抵御住，甚至万众一心，将脑电波反弹回去，对怪兽造成伤害。
催眠和洗脑，甚至用寄生虫从物理层面控制人脑，固然能令人类沦为怪兽的工具。
但被催眠的人，不是浑浑噩噩，就是性情大变，变成行尸走肉之类的存在，最多执行一次性的破坏任务，绝不可能执行长期，复杂的潜伏任务。
深渊魔眼的手段，却远超以上这些三流技能。
每个人心底都蕴藏着各种胡思乱想。
路过银行，或许会想象自己能隔空转移到金库内，窃取大批高纯度晶石，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逃之夭夭。
见到充满魅力的异性，亦会想象七进七出，大汗淋漓的激情场面。
和人发生冲突，怒气冲天时，甚至会生出强烈的杀意。
即便最善良的人，脑海深处也不可避免，存在最邪恶的想法。
只不过，正常人都有理性，懂得用道德、法律和各种社会风俗习惯来约束自己的行为。
在路口看到一名千娇百媚的美女，脑海中浮想联翩，甚至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但路过下个路口时，就把美女和孩子都抛到脑后——正常人都是如此。
归根结底，想想又不犯法。
深渊魔渊的技能，却能找到并激活人性深渊最深处的想法，将这个想法，转化成不可磨灭的烙印。
被打上“心灵烙印“的人，会渐渐对某个黑暗，邪恶的想法念念不忘，反复自我强化这个想法，变得越来越偏激和极端，最终走上违法犯罪的不归路。
因为这个想法，原本就是人类自己产生的。
所以，人类丝毫不会产生“被人洗脑”的感觉。
甚至能保持原本的心智，性格，记忆，在工作、生活、修炼和处理日常人际关系上，几乎和过去的自己，没有任何差异。
只有黑暗的想法，如病毒般不断复制，感染，扩散，最终，占满整个心灵，并在深渊魔眼需要的时刻，猛地爆发出来！
“原来如此，我彻底明白了，林川的蜕变，并不完全是白幽灵的‘功劳‘，毕竟那时候白幽灵才诞生不久，能力还非常孱弱，只能和人心灵沟通，并且制造些许幻象而已。
“同样，高野甚至周天水，也是被深渊魔眼蛊惑，无限放大心灵深处的某个想法，最终，不自觉地沦为了异兽的傀儡！“
平心而论，林川和高野的想法并没错。
自从超凡者出现并且不断壮大，一个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强力和特权阶层就横空出世。
在捍卫龙城的同时，不断扩大自己家族和企业的权势，产生阶层固化和上升通道越来越窄的现象，对龙城的未来，当然不是好事。
林川希望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平民教育中，让普通人就读的学校，都拥有超凡者后裔就读的私立学校的设施，师资力量和包括高能营养餐在内的修炼条件，这样才能给普通人的后代一条出路，一道希望，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也能令未来的龙城更加和谐。
高野看到超凡者的力量不断膨胀后，渐渐失去制衡，担心未来的超凡者会不断腐化，蜕变，堕落，不再关心普通人的死活，甚至反过来欺压普通人，所以，他希望普通人能拥有制衡超凡者的手段，能以“怪兽之力”，为龙城和人类文明做出贡献。
甚至连周天水的理念，勒紧裤腰带，将绝大部分资源都投入对外征服，只要蛋糕能越做越大，内部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和诱人的大蛋糕相比，暂时勒紧裤腰带又算什么！
这三个想法，有错吗？
孟超觉得，就算细节上有些问题，但大错不错，都是可以摆上台面来正常讨论的，真理越辩越明嘛，或许经过激烈讨论后，各种理念融合到一起，才是未来龙城该走的光明之路呢？
但在深渊魔眼的蛊惑下，他们都走了极端。
再正确的想法，一旦无限极端化，都会酿成灾难性的后果，甚至连正确的想法本身，都变得无比狰狞。
这就是怪兽想要的。
“我们几乎成功了！”
正沉吟间，孟超忽然听到一声尖叫。
是周天水。
他还没死，却被孟超轰得遍体鳞伤，从蛇虫鼠蚁中间钻出来，满脸血污中，露出一双迷狂的眼睛，似乎整个理念都被最偏激的拓殖派的理念占满，无暇顾及自己和怪兽为伍的场景究竟有多么诡异。
他跌跌撞撞，挤到深渊魔眼面前。
深渊魔眼亦伸出几条触手，轻轻抚慰着他的伤口。
他很舒服地哼哼唧唧，又手舞足蹈道，“我们险些成功了，都是这小子坏事，不过没关系，我们已经把这小子抓到手里，只要将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再策划一个更加周密的计划，肯定能将家园派彻底摧毁，让龙城走在正确的道路上的！“
他口中的“这小子”，自然就是孟超。
深渊魔眼朝他所指的方向望过来。
孟超立刻感应到，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扫描自己的身体和大脑。
他急忙运转《行尸术》，将呼吸，心跳和各个器官的机能，都调低到“身受重伤，濒临死亡”的状态。
大脑也放空一切，任凭来自地狱，勾魂夺魄的战鼓声，在脑海中“咚咚”作响，强迫自己，不要调动精神力和深渊魔眼对抗，以免暴露最关键时刻才能甩出的底牌。
深渊魔眼只盯着他看了三秒钟。
这三秒，却令孟超无比煎熬，度秒如年。
就在他快要把持不住，来自末日的庞大精神力如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出，和深渊魔眼激情碰撞的时候。
深渊魔眼收回了目光。
却是伸出更多触手，轻轻包裹并抚慰着周天水。
孟超稍稍松了口气。
却觉得深渊魔眼的动作非常诡异，仿佛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周天水一开始还很舒服地享受。
但随着越来越多触手缠绕到身上，而且缠得越来越紧，他疼得直抽气，更是本能感到不妙：“等等，不要——“
来不及了。
深渊魔眼的几十根触须，已经将他彻底包裹住，送入了躯干的下方。
一开始，还能听到周天水的惨叫，和大惑不解的高呼：“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
很快，就只剩下骨骼碎裂之声，还有“哧溜哧溜，哧溜哧溜”，各种孟超不愿意细想的声音。
片刻之后，深渊魔眼松开了血迹斑斑的触须。
周天水已经消失了。
“笨蛋，对异兽来说，你最大的价值，就是能潜伏在蓝色家园内部。
“可现在，你的真面目已经大白于天下，非但不能再潜伏下去，还有可能被调查局抓走，拷问出深渊魔眼的秘密。
“就算异兽再策划下次阴谋，你也派不上用处，只会带来麻烦，留你何用？”
孟超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那个曾经穿着地球长袍，喝得醉醺醺，吟唱千古绝句的胖子。
第四百一十一章 心灵沟通
还有一件事，孟超非常在意。
如果自己是深渊魔眼的话，既然阴谋败露了，当然是争分夺秒，逃得越远越好。
为什么，它会在这里稍作停留呢？
要知道，人类的顶级强者和大部队，正在附近搜索它啊！
孟超心思电转，结合它毫不犹豫吃掉周天水这一点来看，瞬间得出正确的结论。
它饿坏了。
正处在过度透支，饥肠辘辘，最虚弱的时刻！
孟超曾经解剖过大量精神攻击系怪兽“裂空魔眼”，非常清楚此类怪兽的构造。
虽然名为“魔眼”，但除了能使它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气囊之外，它的身体结构，更接近于一大坨脑组织，而不是一枚巨大的眼球。
脑组织这玩意儿，在高速运转时，消耗的能量和散发的热量，都是同等重量、体积的肌肉的三倍以上。
“深渊魔眼“是类似”裂空魔眼终极进化体“的存在，孟超相信，他们拥有类似的结构和生理机能。
而且它不太像能漂浮在半空中的样子，也就是说，它体内并没有气囊，只有一副硕大无朋的脑组织。
这副超级大脑给予了它遥控虫族，以及心灵控制的能力。
但消耗的能量，亦是天文数字。
今夜对孟超，对全体龙城人而言，都是一个精疲力竭的不眠之夜。
对“深渊魔眼”，又何尝不是如此？
释放强烈而精确的脑电波，同时操纵成千上万的虫族，让他们压制原始本能，变成令行禁止，法度森严的军队，去和人类斗智斗勇——想完成这一切，不知深渊魔眼每秒钟究竟要下达多少命令，进行多少次“微操“？
孟超相信，一整夜的极限操作，已经令它油尽灯枯。
所以，它才不得不冒险，在废弃车站稍作停留，补充食物，恢复体能和心灵控制的力量。
对人类而言，超兽的血肉制品无疑是最好的食物。
对怪兽而言，人类强者体内蕴藏的丰富灵能，同样能令他们快速恢复，重新焕发生机和凶性。
周天水能挨自己几百拳还不死，体内灵能相当浑厚，此刻，却都变成了深渊魔眼的“高能营养剂”。
果然，孟超敏锐感知到，深渊魔眼的体温，比刚才提升了0.5度。
人类用餐后，随着消化系统的运转，体温也会小幅提升。
深渊魔眼因为脑组织太大，大脑全速运转时散发的热量太多，它表皮上的褶皱，包括张牙舞爪的触须，都有极强的散热效果。
话说回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拥有庞大脑组织的代价，就是身形相对臃肿和笨拙。
抛开精神攻击不论，它的本体战斗力在九大妖神里，都算最弱的一档。
而现在还没到前世的几年后，九大妖神纷纷成熟的时候，它的战斗力应该更弱……
孟超不动声色，紧张搜索并分析着敌人的弱点。
这时候，深渊魔眼似乎将周天水消化吸收完毕。
兀自不满足，继续甩动触须，朝一名倒吊在管道上的人类爬去。
孟超心中大急。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深渊魔眼，吞噬一个又一个人类同胞。
一方面，他不确定这些俘虏究竟是什么人，除了赵飞弦这样的精英市民外，还有没有可控穿越技术的专家。
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深渊魔眼再吞噬几名人类强者后，体能和实力会进一步恢复，到时候，就算吕丝雅带着援军杀到，也极有可能被它施展各种诡异的技能，逃之夭夭。
“不行，必须打断它的‘进食’！
“怎么办，又要拖延时间，又不能让它伤害更多人类，究竟怎样才能办到？”
眼看它的触须已经缠绕到了一名俘虏的脖子上。
孟超把心一横，剧烈挣扎起来。
他决心用自己当诱饵。
赌的就是深渊魔眼并不准备直接将自己杀死，吃掉。
自己可是今晚阻止异兽阴谋的头号功臣。
从某种意义来说，深渊魔眼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深渊魔眼既然抓住自己这个“击败它的人“，拷问也好，羞辱也罢，洗脑甚至泄愤都有可能，就是不太可能，干脆利落将自己杀死。
是以，孟超咬紧牙关，一边借助肌肉的缩胀，令倒吊着的身体大幅摆荡起来。
一边激活了微弱的灵能，疯狂往大脑冲去。
装出一副刚刚苏醒，明白状况后，试图超负荷运转灵能，烧掉大脑，让自己走火入魔甚至自我了断，免得受辱或者泄露情报的模样。
果然——深渊魔眼注意到了他的异动。
巨大的眼球里释放出摄人心魂的光芒，它松开险些变成食物的俘虏，把触须甩到了孟超头顶的管道上，随后轻轻一跳，来到孟超面前，和他以同一频率，来回摆荡。
双方近在咫尺。
孟超被直径超过两米的巨眼深深凝视。
饶是他曾在梦魇深处见过无数狰狞可怖的怪兽和奇形怪状的异界生物，如此诡异的画面，仍旧称得上前所未见。
深渊魔渊甩出两条长满棘刺的触须，缓缓朝孟超伸了过来。
孟超竭尽全力，才能克服轰出全部灵能，撕裂“虫茧“，和对方决一死战的念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一拳打爆这只巨眼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朝巨眼狠狠啐了一口，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却是顺利配合对方，让两条触须，轻轻贴到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伴随着微弱的刺痛，以及巨眼深处流转的妖异光芒，孟超脑海中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紧张，我们没有恶意。”
孟超毛骨悚然。
不仅仅因为深渊魔眼能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发声。
也不仅仅因为它这句话，蕴藏着极高的智能，“我们”二字，更隐约表示怪兽文明已经成型。
最主要是，外形如此狰狞丑恶的深渊魔眼，发出的声音，竟然是娇滴滴的女声，还是非常稚嫩，天真无邪的少女。
老实说，如果对方声若洪钟，或者声音嘶哑，如同生锈的齿轮缓缓转动，利器刮擦玻璃什么的，孟超还好接受些。
堂堂九大妖神之一，竟然发出女初中生般的声音，这么违和，把他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不过，对方总算没有直接把他吃掉。
孟超知道自己赌对了。
接下来，就是施展精湛演技的时候。
“没有恶意？”
孟超瞪大眼睛，摆出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在脑海中默默想到，“杀死这么多人类，还说你们没有恶意？“
他故意在心中默念，并没有用嘴巴说出来。
结果，就感应到一股不太舒服的力量，从两侧太阳穴涌入脑域，像是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他的脑沟。
“如果你不小心，踩死一群蚂蚁，这并不代表，你对蚂蚁有什么恶意。”
很快，孟超又听到稚嫩的少女声音，“如果你为了生存，宰杀并食用了一对鸡鸭，也不代表你对鸡鸭，存在什么恶意。“
还挺会强词夺理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孟超通过小小的“测试”，知道了两件事。
第一，自己集中注意力，在脑海中思索或者默念的信息，有可能被深渊魔眼读取到。
第二，这种读取是可以被感知到的，应该也可以调集精神力来防御。
但孟超没有这么做。
仅仅是胡思乱想了很多和眼前局面毫不相干的事情，用大量冗余信息来掩饰自己真实的想法，同时，继续拖延时间，满色惨白道：“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
深渊魔眼沉默了很久。
久到孟超以为它不会回答，而是会直接杀死自己，或者带着自己逃之夭夭。
脑海中，才再度传来幽幽的女声：“我不知道。“
这个答案，令孟超有些错愕。
他还以为，对方会说出“异界之主，超越人类的存在”，之类乱七八糟的答案。
不由哑然失笑：“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是的，我不知道。”
深渊魔眼一半平静，一半忧郁地说，“难道你们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当然，我们是人类，来自地球的人类！”孟超傲然道。
“人类只是一个名字，正如怪兽也只是一个名字，隐藏在名字后面，真正的你我，究竟是什么呢？”
深渊魔眼淡淡道，“如果你们仅仅是来自地球的人类这么简单，为什么会这么巧合地穿越到了异界；为什么和这颗星球上的生物有这么多共同点；为什么能解析太古遗迹深处的符文；为什么能解锁神秘的超凡力量，从手无缚鸡之力的碳基猴子，变成神魔降临般的存在；为什么你们的意识，可以传输到怪兽身上？“
一连串诘问，把孟超问得有些发懵。
反应过来后，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怪兽对人类的了解，已经深入到这种程度。
“我们原本是浑浑噩噩的野兽，遵循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在这颗星球上展开永无止境的厮杀，生存虽然残酷和痛苦，却没有丝毫困惑和烦恼。”
深渊魔渊继续道，“直到你们，地球人来到这里，加入了弱肉强食的生存游戏，你们的身体比很多怪兽都要孱弱，却掌握着名为‘智慧‘的武器，而这武器带来的，不单单是生存的希望，亦包括无穷无尽的烦恼。
“我们是谁，我们从何而来，要往何处去？在和人类的不断厮杀中，我们渐渐觉醒了自我和智慧，开始思考生命的意义和使命。
“可惜，直到现在，都没能找到答案，并且我们发现，就连启迪我们智慧的人类，对此都一无所知。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去探索地球，异界，生命……关于一切的终极答案？”
第四百一十二章 文明之间的修炼
听着深渊魔眼娓娓道来，孟超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觉。
他倒是不排斥和人谈人生，谈理想，谈三观。
比方说和吕丝雅秉烛夜谈，聊聊拓殖派和家园派的理念之争，讨论一下强者的鲜血究竟该不该为弱者而流，争取拉吕丝雅一起为人民服务什么的。
这种聊天对象的话，聊三天三夜都不带困的。
但他从来没试过，和一头拥有少女般稚嫩嗓音，却长满触手的巨大眼球，聊哲学问题。
话说回来，仔细想想，深渊魔眼的疑问，也正是孟超的疑问。
我是谁？
我是地球人。
但地球人又是什么呢？
如果地球人是纯粹源自地球，能完全掌控自我命运的种族，那么地球和异界之间的空间通道，人类和怪兽的基因相似性，还有人类对灵能的适应性……林林种种，又该如何解释？
地球人究竟从何而来？
我们是谁，我们的命运和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谁创造了我们，又打通了地球和异界之间的通道？
倘若真有这样一个“创造者“，是他把我们召唤过来的吗？
目的，又是什么呢？
孟超陷入深思。
心神都被这些问题夺走。
眼前的深渊魔眼，渐渐变得不再那么狰狞丑陋，甚至有点儿眉清目秀的意思，和它的声线给人的印象，越来越吻合了。
“等等！”
孟超心中一凛，“我究竟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会觉得深渊魔眼‘眉清目秀’，该死，再沉沦下去，该不会真的把它看成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吧？”
孟超心思电转，结合前世在怪兽论坛上看到“深渊魔眼”的资料，知道自己已经中招。
怪不得深渊魔眼会发出和他一样的疑问。
因为这本就是深埋在他心底的问题。
深渊魔眼发动了心灵控制技能，将他心中的困惑无限放大，令他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
倘若孟超不是重生者。
无法预知深渊魔眼的技能。
怕是会被自己的疑问彻底迷惑，产生“这头怪物的想法，怎么和我一模一样”的感觉，下意识，被深渊魔眼吸引。
现在，自然没这么容易上当。
不过，他也不打算立刻揭穿深渊魔眼的诡计。
毕竟，需要拖延时间的可是他。
所以，他竭力控制部分思绪，深埋在脑域最底层。
却装出一副顺着对方的思路想下去的样子，冷哼道：“整整半个世纪，怪兽不知杀戮多少人类，就在今夜，便有成千上万无辜者惨死在你们的爪牙之下，现在又说什么‘合作’，当我三岁小孩，这么好骗吗？”
这番话貌似强硬。
但愿意在心底生出这么多的想法，便意味着没有拒绝彼此之间的交流，甚至为深渊魔眼的入侵和蛊惑，留下了“口子”。
这就代表，他已经“动摇”了。
深渊魔眼不疑有他，触须摇摆，声音愈发天真：“过去半个世纪，人类也杀戮了无数怪兽，每一名人类的死，至少有十倍数量的怪兽为你们陪葬，这又算什么呢？
“时间拉长，当人类文明还在地球上时，那里没有怪兽，但你们人类之间，照样彼此杀戮，光是三次世界大战，就造成十几亿人的伤亡——怪兽杀戮的人类再多，也没有十几亿吧？
“当然，人类降临之前，怪兽之间也在彼此杀戮，怪兽杀死的怪兽，比人类杀死的怪兽，要多千百倍。
“同样是杀戮，人类杀死怪兽，怪兽杀死人类，人类杀死人类，怪兽杀死怪兽，又有什么区别呢？归根结底，都是强者杀死弱者啊！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每一个文明或者生态系统，都需要不断杀戮以求进化，无论在地球还是异界，不杀戮就能生存下去的物种，都是没有的，为什么你们人类，非要对过去的杀戮耿耿于怀呢？”
孟超原本抱着拖延时间的心态。
但听深渊魔眼这么说，还是哑然失笑：“人类和怪兽的杀戮又不仅仅局限于过去，还有现在和将来啊！我没兴趣和你讨论正邪善恶，最简单的道理，一山不容二虎，你敢说，怪兽文明的终极目的，不是彻底消灭人类文明？“
他在这里，玩了一个小花招。
抛出了“怪兽文明“的概念。
想看看深渊魔眼对这四个字，究竟有什么反应。
“我们的目的不是消灭人类。”
深渊魔眼触须摇曳，平静道，“事实上，过去半个世纪的杀戮，也没能消灭人类，反而帮你们变得越来越强。
“有压力才有动力，而死亡的压力便是最强劲的第一推动力。
“刚刚穿越到异界时，你们都是一群懵懵懂懂的普通人，即便感染了丧尸病毒，能感应到灵能的存在，却也远远没有建立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
“是怪兽的出现，刺激了你们的求生欲，才令你们在短短几十年内，迸发出了无比耀眼的文明之火，涌现出无数天才和英雄，攀上了体能，智能和灵能的巅峰。
“如果没有怪兽这个外部威胁的存在，你们根本不可能变得如此强大，甚至连团结一致的基础都没有，光是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差异，就足以让你们自相残杀，四分五裂。
“同样，我们原本都是浑浑噩噩的野兽，即便有些‘末日凶兽’掌控着毁灭性的力量，却也没想过要用这份力量，做任何有意义的事情。
“是人类的出现，逼迫不同种族的怪兽联合起来，逼迫往日那些只懂得用爪牙解决问题的怪兽，开始动用封印万年的大脑，思考狩猎之外的问题，思考‘文明’的威力。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成就了彼此，我们塑造了彼此，我们帮彼此变得更强大和完美。
“在你眼中罪不可赦的杀戮，在我眼中，就像是两个文明之间的‘切磋’，‘‘修炼’，‘你追我赶，共同进化‘，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它算是半真不假承认了“怪兽文明”的存在。
孟超愣了半天，才道：“‘切磋，修炼，共同进化’？简直一派胡言！那些死去的人呢？那些因为两个文明的‘切磋’，而白白逝去的生命呢？”
“没有谁能永生不死的，生命总是在诞生，生长，衰老和死亡，对一个文明而言，保持适当的‘优胜劣汰，新陈代谢‘比率，才是不断前进的关键。“
深渊魔眼淡淡道，“无论人类还是怪兽中，都有无数浪费资源的弱者，而强者被弱者拖累，又无法释放出自己的全部能量，带领文明攀上更高的巅峰，至少是在更加残酷的异界战场上生存下去。
“过去半个世纪的‘修炼’，我们都帮彼此淘汰掉了很多弱者，令强者能脱颖而出，获得更多资源，并将他们强大的基因传承下去，令整个族群变得越来越强大。
“人类，怪兽，这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互为战刀和磨刀石，能将彼此磨砺得无比锋利，至于磨下来的铁锈，重要吗？”
“……”
孟超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无论如何，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也不需要你的屈服，如果你足够强大，有机会能逃跑的话，大可以杀戮更多怪兽，甚至把我碎尸万段来报仇。”
深渊魔眼微笑道，“反正，能被你杀死的怪兽，都是没资格浪费资源的弱者，不配生存在这颗残酷的星球上，而能够杀死他们的你，才是真正的强者，你有资格掌控一切，包括这颗星球。
“同样，在你杀戮怪兽中的弱者时，怪兽中的强者，也在杀戮人类中的弱者，这样，我们互相成为对方的‘筛选器’，帮对方剔除了族群中孱弱，愚蠢，劣等的基因，确保只有最强大的基因，才能传承下去。
“异界无比残酷，怪兽山脉之外，还有无数比我们更可怕的存在，怪兽山脉之内，貌似修罗屠场，其实，不过是我们两个文明的‘修炼室‘而已，就让我们在这里不断切磋，彼此都修炼到自身的极限，再强强联手，杀出怪兽山脉，征服整个异界吧！“
伴随着既天真又魅惑的声音。
孟超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模模糊糊的身影。
都是比怪兽更可怕的异界神魔。
孟超明明打定主意，只是拖延时间的。
却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深渊魔眼的逻辑怪圈，鬼使神差地想：“这倒也是，真正的异界文明，比怪兽更可怕十倍，光靠龙城人单打独斗，很难阻止末日的降临。
“如果，人类文明真能和怪兽文明‘强强联手‘，甚至融合到一起的话……
“等等，又中招了！”
孟超忽然发现，刚才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里，有一种叫“冰霜巨魔”的异界种族。
而冰霜巨魔的栖居地，距离龙城和怪兽山脉十万八千里，是被岩浆阻隔，冰封万里的极北之地。
无论深渊魔眼是自然进化的异兽，还是生化实验室里调制出来的妖神，它都没理由知道冰霜巨魔的存在。
所以，深渊魔眼刚才说的这番话，绝大部分，还是孟超自己的想法。
是隐藏在孟超脑海最黑暗处，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想法。
来自……“末日孟超”的想法。
第四百一十三章 心中的猛兽
孟超深深打了个冷颤。
忽然觉得，自己“拖延时间”的计划，进展得未免太顺利了。
易地而处，如果自己是深渊魔眼的话，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陪敌人玩无聊的口舌之争吗？
就算怕孟超疯狂灌注灵能，爆掉脑血管，脑神经和脑部的灵脉，走火入魔甚至直接脑死亡的话。
大不了再次把他打晕好了。
孟超相信深渊魔眼有很多方法，能让他昏厥过去的。
真要对他实施洗脑，大可以等逃出龙城，回到巢穴中，再慢慢炮制。
有什么理由，要配合自己，喋喋不休这么多呢？
孟超心思电转，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不是自己说的话。
而是自己的灵魂本身，将深渊魔眼深深吸引住了。
一直以来，孟超就知道自己的脑域深处，蕴藏着两个灵魂。
一个是大学生孟超。
一个是重生的末日孟超。
前者就是很普通的青年，还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有着正常而稳固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相信法律和道德，愿意将自己的行为，置于公序良俗和法律法规之下，充满热血和希望，想要在游戏规则之下，寻找拯救龙城的方法。
末日孟超却不是这样。
末日孟超接受过几十年社会的毒打。
眼睁睁看着父母去世，妹妹黑化，以“黑夜魔女”的形态，远离自己而去。
或许是为了寻找妹妹的下落，或许是想要得到更强的力量，才能保护妹妹，末日孟超自己也加入“幽灵旅训练营”，慢慢学会不择手段，学会冷酷无情，学会各种阴谋诡计。
“活下去，哪怕像只蟑螂般活下去！”
曾经将他割喉的黑骷髅教官的怒吼声，又出现在他的耳边。
经历过这些的末日孟超，显然不是二十岁时那个有些天真还充满热血的青年。
他的灵魂伤痕累累，或许“伤口”还沾染了无数“细菌”和“病毒”，变得无比黑暗。
孟超猜测，这就是刚刚重生时，他没能觉醒全部前世记忆的缘故。
倘若高考之前，就觉醒全部前世记忆，恐怕只有两个结果。
要么，他的大脑承受不住汹涌澎湃的信息流冲击，当场爆掉几万根脑血管，变成白痴甚至直接脑死亡。
要么，他的性格和思维模式，彻底变成“末日孟超“的样子，变成一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享受将怪兽和异界生物大卸八块，切片研究的快感，为了目标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末日杀神”！
幸好，大脑、灵魂或者异火的自我保护机制，阻断了前世记忆的瞬间完全释放。
而是通过一点一滴地缓慢释放，让他在逐步掌握前世技能的同时，仍旧以相对年轻，热血，阳光的性格来主导一切。
但随着前世记忆的不断释放，末日孟超也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大学生孟超。
他曾经失控过好几次。
第一次就是初入大学校园，和同学切磋时，幽灵般潜入同学的寝室，布置各种陷阱，甚至假装将同学割喉。
孟超不想承认。
他一直不愿意回忆那天对段炼“假割喉”的事情。
但无论他怎么压抑，都无法忘记那天，将刀刃虚虚切过段炼的喉咙时，那种源自细胞深处，兴奋的颤栗。
前世的孟超，一定真的割断过很多人或者异界生物的喉咙。
虽然那次，孟超及时控制住了自己。
并且意识到“两个自我的灵魂不兼容“的问题，之后修身养性，很少让末日孟超的性格和思维模式钻出来捣乱。
但随着实力不断提升，末日孟超就像是厕所里的大象一样，实在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表面上，孟超再没干过对同学“假割喉”这样过分的事情。
但他却很清楚，自己在撰写《毁灭龙城的一百种方法》这份报告时，心情都特别愉快，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上勾起，仿佛内心深处的冲动，统统都被发泄出来。
他是微笑着撰写那份报告，撰写各种刺杀首脑，煽动民意，制造分裂，扶植反对派，破坏重要设施……的方法的
他当然不是真的想要毁灭龙城。
但的确是想要毁灭什么东西。
如果说，大学生孟超更偏重于“防御，守护”的话，末日孟超的思路，无疑更偏重于“进攻，毁灭“。
通过毁灭异界文明的方式，来守护龙城文明。
这一点，被深渊魔眼微妙地感知到了。
或许它并不知道“末日孟超“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很可能发现，孟超的内心深处，蕴藏着一股远远比林川、高野、周天水或者赵飞弦等人，更激进，更极端，更偏执的想法。
只要将这种想法放大百倍，就极有可能变成黑暗之源。
它觉得孟超是一个“可造之材”。
所以，愿意浪费一点点时间，现在就对孟超实施蛊惑。
人类文明和怪兽文明融合啊……
孟超承认，自己的确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异界的广袤和危险。
相比怪兽山脉之外，那么多异界文明和神魔，怪兽什么的，无非是新手村里的小怪罢了。
如果两者真能找到合适的方式，融合到一起的话，无疑是比单纯打赢怪兽战争，更好的事情。
但这个想法仅仅在孟超脑海中一闪而逝，就被他甩到了心灵深处。
人类和怪兽进行了三四十年的战争，血海深仇不是轻飘飘一句“强强联手”就能化解的。
孟超当然知道，相比于日后那些对龙城构成致命威胁，甚至毁灭龙城的异界种族，怪兽的威胁算不了什么。
但别的龙城人可不知道。
更何况，哪怕人类愿意搁置仇恨，谁知道怪兽究竟怎么想？
有时候，一个“猪队友”能造成的伤害，可是比敌人更大百倍啊！
孟超觉得，龙城人能接受的联合方式只有一种。
那就是再来几十次酣畅淋漓的大胜，洗刷旧日的仇恨。
在斩杀大量高阶怪兽的同时，培育出更多人类强者。
在确保人类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前提下，控制，驯化，人工饲养并调制幸存的怪兽。
换言之，平等的合作是不可能的。
只能是人类文明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怪兽文明这一条路。
同样，他相信怪兽文明中的智者，也是这么想的。
未必要杀死全体人类，但绝对要将人类中的智者和勇士，都置于怪兽的掌控之中。
意识清醒时，孟超绝不会在这个无聊想法上，浪费半秒钟时间。
但在深渊魔眼的蛊惑下，这个想法却像从石缝里钻出来，在疾风骤雨中顽强生长的杂草那样。
它的根系牢牢抓住了孟超的每一个脑细胞。
草叶则“沙沙“作响，发出低沉而魔魅的声音。
这是孟超自己的声音。
听起来却显得无比沧桑，无比诡异。
“没错，前世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将大量资源都浪费在孱弱的普通人身上，结果就是强者无法修炼到极致，不足以抗衡异界神魔，最终，强者，弱者，家园，文明，一起毁灭！
“弱者无论如何都要死，这是生存的法则，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让弱者死得其所，为文明贡献出最大的价值。
“过去半个世纪，人类和怪兽的战争，固然死伤无数弱者，却也涌现出更多强者，让我们两个文明都变得更强！
“如果没有怪兽，人类不可能这么快适应异界的环境，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就集中所有资源，构造出一套完善的灵能修炼体系，还能将基因编辑技术和符文机械技术，提升到今天的程度。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场战争，未必不是好事。
“现在，两个文明的修炼已经完成，我们都变得足够强大，也足够了解彼此，是时候想办法结束这场战争，融合到一起了。
“它是对的，再打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活下去，哪怕是和怪兽文明融合，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生存，就是一切……”
让孟超恐惧的不是这个想法本身。
因为他知道，这是被深渊魔眼蛊惑，不断自我催眠和强化出来的想法。
只要摆脱蛊惑，在清醒状态下，他一定能理智地察觉到这个想法的漏洞。
令他恐惧的是，伴随这个想法的浮出水面，还有更多源自末日孟超，无比疯狂，极端，无所不用其极的想法，统统都从脑域深处钻了出来。
孟超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正在不断提升。
仿佛有一团打碎封印的心灵风暴，正在脑域深处飞快凝聚。
论战斗力，前世的自己到死也仅仅是一个“三流高手”，远没达到今世“地境巅峰”的状态。
但精神力量和血肉之躯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前世那么多一流和超一流高手纷纷陨落，身为三流高手的自己，却能从无数次九死一生的杀戮中咬牙幸存下来，依靠的，可不仅仅是运气而已。
深渊魔眼以为，它能不断强化人类最黑暗和极端的想法，召唤出人心深处的“猛兽“。
却根本没想到，孟超心中蛰伏的猛兽，远远超出了它的驾驭能力。
“白痴——”
孟超脑海中，忍不住闪出一道念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召唤出来的究竟是什么！”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大腿来了！
深渊魔渊的巨大眼球，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霾。
眼球深处，光环旋转，仿佛人类的瞳孔收缩，涌出浓烈的警惕和困惑。
“不好。”
孟超暗叫不妙，知道自己刚才凝聚的这道念头实在太强烈，被深渊魔眼读取到了。
深渊魔眼一定意识到，他并没有落入逻辑陷阱，仍旧保持至少５０％的清醒，仅仅是在拖延时间而已。
果然，下一秒钟，孟超感觉深渊魔眼入侵自己脑域的精神力量，变得无比强烈而尖锐。
原本还有点儿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意思。
现在却撕破所有伪装，仿佛一柄无形的战斧，狠狠劈进孟超的天灵盖。
孟超感觉大脑炸裂般疼痛。
但源自末日孟超的庞大精神力量，也由此震碎枷锁，如洪水决堤般汹涌而出。
孟超脑海中，再次出现一万颗太阳在龙城上空爆炸，无数人类在熊熊烈焰中挣扎，惨叫，燃烧，灰飞烟灭的景象。
梦魇般的景象，同时在深渊魔眼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深渊魔眼未必知道这副画面是来自未来的记忆。
却能清晰感知到这副画面蕴藏的毁灭之力。
它的天赋技能是点燃人类内心深处的黑暗之火。
却没料到，孟超心中的“燃料“实在太丰富，只要一颗火星，就能令烈焰失控，甚至将它也烧成灰烬。
此刻的深渊魔眼，还不是数年后的妖神。
就算是进化完全的妖神，也不可能控制来自末日的力量。
深渊魔眼的触须，轻轻颤栗着，释放出类似人类恐惧的波纹。
它放弃了控制孟超的想法。
唰！
几条触须上弹出尖锐的棘刺，狠狠朝孟超的脖子甩了过来，试图直接缠绕和扯碎他的喉咙，颈动脉和脊椎骨。
事已至此，孟超也别无选择。
只能怒目圆睁，暴喝一声，以《行尸术》压制住的灵能如火山爆发，岩浆喷涌。
呼！
包裹周身的蛛丝中，钻出炙热的灵焰。
那些半透明的蜘蛛躲闪不及，统统被灵焰烧成灰烬。
巨大的“虫茧”，也被烧得七零八落。
孟超猛地一挣，布满灵纹的双臂和双腿几乎膨胀一倍，顿时将“虫茧“震得四分五裂，险之又险躲过深渊魔眼的触须攻击，一百八十度转身，单膝跪姿落地。
深渊魔眼发出气急败坏的尖叫。
孟超不但躲过了它的致命一击。
而且，末日画面蕴藏的毁灭之力，也对它的大脑造成严重打击。
要知道，“末日降临，一万颗太阳爆炸“的威力，可不仅仅局限在龙城市区。
而是以龙城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统统灰飞烟灭，夷为平地。
龙城位于怪兽山脉包围的盆地。
龙城遭遇末日，也就相当于怪兽山脉遭遇末日，从人类到怪兽，一个都跑不了。
这副恐怖无比却又栩栩如生的画面，将深渊魔眼吓住了。
一时间，它非但忘记了继续攻击孟超。
连不远处躺在铁轨上的高野，也昂起脑袋，利齿微微颤动，一副略显困惑的样子。
“我猜对了。”
孟超心中一动，立刻想到，“深渊魔眼对高野的洗脑，并没有彻底成功，它现在还不断向高野的神经系统，发送脑波信息，确保高野沦为它的傀儡。
“一旦它的大脑遭到重创，脑波信息遭受严重干扰，高野的自我意识，还有机会挣脱控制，恢复清醒的！“
但知道这一点，似乎也于事无补。
因为恼羞成怒的深渊魔眼，已经放弃了亲自杀死孟超的打算。
它像是激烈运动的心脏般疯狂跳动着，甩动触须，缠绕住了不远处的管道，再次高高悬浮到了半空中。
却是向满地虫豸发号施令，让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朝孟超涌了过来。
孟超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双目布满血丝，血丝不断燃烧，将眼球都染成赤红。
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仿佛死亡不是终点，仅仅是以地狱为.asxs.的另一段征途。
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散发出无数场生死搏杀，被尸山血海浸润出来的凌冽杀气。
连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的他，究竟多像是来自末日的杀神。
就连眼前这些大脑发育不完全，或者干脆没有大脑的低等生物，神经系统受到孟超的杀意刺激，都猛烈收缩，令他们畏葸不前。
直到深渊魔眼绷直了每一条触须，释放出最强烈的脑电波，他们才嘶鸣着冲上来。
然而，不等他们的刃肢和孟超疯狂激荡的《降魔杵》狠狠碰撞。
隧道尽头，却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随着一团如狮鹫般华丽的烈焰从隧道中喷涌而出。
几十头巨虫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也被吹飞出来，又在半空中化作灰烬，纷纷扬扬洒落到所有虫豸的头顶。
紧接着，战刀破空之声，如猛虎的咆哮，亦从隧道深处由远及近，激荡而出。
雪亮刀芒一口气斩杀七八头梦魇凶兽，才意犹未尽地消散。
两道灵焰缭绕的人影，在虫豸的尖叫声中，脚踏虚空，华丽登场。
“狮鹫”李英姿。
“断魂刀”罗武。
孟超最值得信赖的两条金大腿！
感知到资深天境强者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冽杀意，深渊魔眼的眼球猛烈抽搐，命令剩下的虫族一拥而上，试图用数量吞噬质量。
但废弃车站上方却一阵摇晃，天花板上出现纵横交错的裂纹，随着大量混凝土和岩石都化作流沙落下，几条直通地底的竖井显露出来。
唰唰唰唰！
几十名身穿纳米战斗服和强化外骨骼的“火神突击队”成员从天而降。
一落地，立刻火力全开，上百条火蛇呈放射状向四周喷发，打得虫族们千疮百孔，汁液四溅，残肢断臂漫天乱飞，发出痛不欲生的惨叫。
“孟超！”
中间一名战铠涂装特别华丽的火神突击队员掀开头盔，咧嘴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
正是吕丝雅。
孟超双眸闪亮，用力挥舞了一下拳头。
成功了！
虽然险些被深渊魔眼引爆自己心底，源自末日的力量。
但他终究拖延了大把时间，等来了援军！
光靠李英姿，罗武还有火神突击队的力量，或许不足以将深渊魔眼还有高野这两大妖神留下。
但孟超相信，既然直抵废弃车站的隧道已经打通，大部队肯定会源源不断，接踵而至的。
果然，深渊魔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在命令虫族争先恐后朝人类强者冲去的同时。
它自己却带着高野转身就跑，朝车站另一侧的隧道里飞快爬去。
李英姿和罗武都没这么容易上当。
两道天境强者的枪焰和刀芒化作两道摧枯拉朽的飓风，将胆敢靠近的虫族统统吹飞出去。
紧接着，纵身一跃，悬浮在半空中，熊熊燃烧的狮鹫和猛虎下山般的刀芒，一起朝深渊魔眼狠狠斩去。
深渊魔眼发出贯穿耳膜的尖叫。
高野甩动着庞大的身躯，险之又险帮它抵挡住了两名天境强者的重击。
饶是他再怎么皮糙肉厚，身上都被斩出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喷涌出大量半透明的体液。
而火神突击队在清理完周围一圈虫豸之后，便在吕丝雅的指挥下，将所有火力都对准了深渊魔眼。
深渊魔眼是九大妖神中，战斗力最孱弱的一个。
即便热武器无法对它造成致命的重创。
却也射得它浑身抽搐，尖叫连连。
眼看它和高野都无处可逃。
众人头顶却传来不详的崩裂声。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刚刚吕丝雅打洞搞出来的缝隙，呈射线状不断向外延伸，很快就遍布整座废弃车站上空。
紧接着，岩石一块又一块崩落，砸死大量虫豸，也掀起伸手不见五指的烟尘，阻断了人类的视线。
“废弃车站要彻底崩塌了！”孟超心中一紧。
在地底激战，不确定性远比地面更高。
受到强者灵能和冲击波的轰击，原本就相当脆弱的地质构造极有可能发生剧变。
数以万吨的岩石统统崩落下来，哪怕天境强者，都要被砸死或者活埋。
“是幻觉！”
吕丝雅却尖叫道，“我刚才物质转换，开辟竖井的时候，扫描过这一带的地质构造，岩层非常坚固，不可能崩塌的！”
孟超微微一怔，再看周围，哪有半头被岩石砸死的虫豸？
而头顶的天花板也好端端的，裂缝并没有向四周扩散的迹象。
再看李英姿和罗武，两大天境强者亦是面面相觑，面露困惑之色，显然都看到了车站崩塌的幻象。
制造幻象的自然是深渊魔眼。
凭借幻象的干扰，它已经和高野一起逃到了车站另一侧的隧道口。
李英姿和罗武正欲追赶，高野却堵在隧道口，张开了血盆大口。
位于他正前方的虫族，则拼命向两侧躲闪，让开一条道路。
“不好！”
孟超的瞳孔骤然收缩，朝两条金大腿大喊，“小心他的超声波粉碎攻击！“
话音未落，高野的体腔深处，就激荡出了粉碎性的波纹。
普通人耳无法听到的超声波，在超凡者眼中，却化作惊涛骇浪，瞬间席卷整座废弃车站。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它知道的太多了！
金大腿就是金大腿。
尽管李英姿和罗武都没见识过高野的超声波粉碎攻击。
却在孟超提醒的刹那，做出了本能的反应。
两人走的都不是身法灵动，形如鬼魅的路线。
而是刚猛无俦，正面对撞的风格。
李英姿头顶的狮鹫兽魂张开翅膀，温度和亮度都提升一个级数，如熊熊燃烧的盾牌般挡在面前。
罗武更是发出雷霆般的暴喝，高举战刀，重重跨出一步，冲着无影无形的超声波，狠狠劈出斩虎屠龙的一刀。
飓风般的超声波攻击，被两条金大腿劈得四分五裂。
高野的身体剧烈抽搐，伤口激射出更多体液，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了一大圈。
两大高手的灵焰立刻越过他，直取深渊魔眼，将这头还没发育成熟的未来妖神，烧得焦头烂额，“吱吱”作响，触须都像是触电般狂乱舞动起来。
两人冷哼一声，正欲追上前去。
深渊魔眼像是受到刺激的心脏般猛烈收缩，释放出一道比粉碎性超声波更加尖锐的嘶鸣。
嘶鸣就是命令。
一瞬间，盘踞废弃车站的所有蛇虫鼠蚁，统统像是注射了十倍剂量的兴奋药剂，以一种不惜燃烧生命，都要和两大高手玉石俱焚的姿态，潮水般朝李英姿和罗武涌来。
这些巨虫里，包括大量梦魇凶兽和地狱凶兽。
地狱凶兽的战斗力，虽然不能和拥有智慧的人类相比，拖延同级数的人类一时半刻，还是办得到的。
特别是他们受到致命攻击，死到临头之际，往往还会选择“自爆”的方法，喷射出大量酸液和毒液，很有“癞蛤蟆跳脚背上，咬不死你，恶心死你”的觉悟。
饶是以李英姿和罗武之强，面对十倍数量梦魇凶兽和地狱凶兽的死缠烂打，还是陷入血腥的漩涡，很难抽出手来解决深渊魔眼。
深渊魔眼立刻带着高野，遁入隧道深处。
“孟超，你没事吧？”
吕丝雅则率领火神突击队，从狂性大发的巨虫中间，杀出一条血路，来到孟超和倒吊着的人类俘虏面前。
“我没事，快把路博士他们救下来。”
孟超道，“还有别的援军吗？“
“当然。”
吕丝雅指挥一队火神突击队组成外围方向，将争先恐后朝他们扑来的巨虫统统轰成肉渣。
另一队突击队员则挥舞战刀，将倒吊着人类的高强度蛛丝斩断。
同时向孟超解释，“我已经通知了组长，包括‘残剑’叶晓月在内的神境强者很快就会赶到，我怕你在地底待得太久，会出意外，就找到李老师和罗大师打头阵。
“没想到你还真的找到了路博士，又是大功一件！”
“功不功的，天亮再说，现在，我们必须揪住高野和深渊……和异兽‘主脑‘的尾巴。”
孟超咬牙，站了起来，“我要追上去！”
“不是吧，你还来？”吕丝雅快绝望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孟超这么酷爱作死呢？
“折腾一个晚上，被他们就这样逃掉，我怎么都不甘心！“
孟超红着眼说，“我知道自己的实力和他们有很大差距，但现在无论高野还是异兽‘主脑’都处在最虚弱的时刻，他们精疲力竭还身受重伤，这是天赐良机，错过这次，下回再想抓住他们，就没这么容易了。
“更何况，神境强者马上就会赶到，我并不需要击杀他们，只要能缠住他们就可以了！”
孟超下定决心，要再赌一次。
不仅仅是甘不甘心的问题。
而是刚才他和深渊魔眼，已经有了精神层面的信息交互。
他不确定深渊魔眼对他的精神入侵，仅仅是单向度的信息植入，还是能从他的脑海中窃取部分信息。
也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末日梦魇，是否已经被深渊魔眼完全窃取。
当然，就算末日场景被深渊魔眼窃取，它也未必知道，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未来，而不仅仅是单纯的想象。
但孟超不敢赌。
白幽灵是被人调制出来的。
高野身上，也有大量生化实验室里，人工调制的痕迹。
深渊魔眼对人类社会如此熟悉，很难说它没有接受过类似的调制。
换言之，九大妖神极有可能都是被调制出来的，他们并不是怪兽文明的首领。
怪兽文明的真正首领，肯定是一个力量和智慧都远远凌驾于妖神之上的存在。
就算深渊魔眼无法从孟超脑海中的末日画面里，分析出太多有价值的信息。
那个调制九大妖神的怪兽文明首领，一定能解析出更多东西。
它未必会猜出，孟超重生者的身份。
但仅仅将孟超当成某种意义上的“预知者”，都是很麻烦的事情。
万一自己也像路天行博士那样，成为怪兽文明的重点攻略目标，那还怎么舒舒服服地学习，生活，修炼，为龙城人民做贡献？
是以，孟超只有一个选择。
必须将深渊魔眼灭口。
它知道得太多了！
“相信我，我可以留下他们，我必须留下他们！“
孟超看着吕丝雅，自己都没意识到，眼底释放出来的光芒究竟有多么耀眼。
非但吕丝雅，就连接受最严酷训练，用真金白银堆砌起来，战斗力比军方特战部队更强的擎天集团火神突击队成员，都感觉一股压迫性的热浪从孟超身上滚滚而来，令他们下意识倒退半步。
“你……“
吕丝雅再次错愕，喃喃道，“是错觉吗，为什么感觉你比刚才更强了，这已经是你今晚第三次变强了！“
“……”
孟超知道，这当然不是吕丝雅的错觉。
这个漫长的夜晚，他的确变强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过江隧道里，钻进超级沙虫体内，伴随着“毁灭者”的轰鸣，杀了个七进七出，将过去一年的修炼成果融会贯通，完美释放。
第二次是冲进君临大酒店，在生死边缘怀抱着“４５高机”翩翩起舞，从怪兽，丧尸和不死生物中间，杀出一条血路，又通过贡献值转化治疗术的方式，超量愈合，终于触碰到了地境巅峰的极限。
这两次，都是身体上的强化。
第三次，却是深渊魔眼利用它的特殊能力，刺激蛰伏在脑域深处的“末日孟超”，释放出超越这个时代的，毁灭性的精神力量。
此刻的孟超，或许还算不上真正的超一流强者。
但超一流强者的气质，已经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这股气质震慑住了吕丝雅和火神突击队员。
令他们无法拒绝孟超的请求。
砰砰砰砰砰砰砰！
将所有俘虏都解救下来后，火神突击队员调转枪口，对准高野和深渊魔眼逃遁的隧道口开火。
或许是深渊魔眼最后时刻下达的命令，让虫族们着重对付李英姿和罗武两大强者。
朝火神突击队扑来的巨虫并不多。
他们很快扫清一条血肉模糊的通道。
孟超随手折断几根“金镰刀”的刃肢，横在腰间，又从火神突击队员手里，借来了一门肩扛式火神炮，和连接着柔性弹链的弹药包，弹药包上还悬挂着七八枚燃烧弹——这是对付虫潮最好的武器。
重新武装到牙齿，孟超精神一振，朝隧道窜去。
剩下的虫族这才想要来封堵隧道，却被火神突击队员组成弧形防线，拼死抵挡住。
李英姿和罗武也意识到了孟超的用意。
他们各自被好几头地狱凶兽缠住，无法助孟超一臂之力，只能激荡灵焰，吸引更多虫族到身边，减轻孟超的压力。
孟超一个鱼跃钻进隧道。
听到身后传来颇为沉重的脚步声。
是吕丝雅。
孟超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吕丝雅不去。
正如吕丝雅也不可能说服他一样。
两人在隧道深处寻找高野和深渊魔眼走过的痕迹。
幸好过去十几天追踪“高野分身”，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令他们对超级沙虫的气息十分敏感。
而高野和深渊魔眼又被李英姿和罗武重创，伤口滴滴答答，流出大量汁液。
令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废弃隧道尽头，一个倾斜向下的窟窿。
这里是地底深处，信号断断续续。
他们沿途丢下大量指示器，相信李英姿，罗武和火神突击队消灭盘踞废弃车站的虫族后，会立刻赶上来的。
两人毫不犹豫钻进窟窿。
前方好似刚刚崩塌，道路都被堵死。
但这难不倒吕丝雅，她改变岩石的技能，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很快就在碎石中开辟了一条沙路。
钻过崩塌处，空气中的血腥味和腥臭味越来越浓郁。
地上残留的液体，也越来越粘稠。
忽然，两人都感觉脚下的触感变得无比松软，仿佛踏入沼泽。
不，不是沼泽，而是猩红的褶皱，褶皱上还布满绒毛，以非常诡异的节奏蠕动着。
两人悚然一惊，抬眼望去，发现隧道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不断蠕动的褶皱，还渗出大量腥臭的血浆。
就好像，他们不是置身于地底，而是置身于神魔的内脏宫殿里一样。
“是幻觉——”
孟超瞬间反应过来，“深渊魔眼就在附近！”
第四百一十六章 被困住的灵魂
话音未落，所有褶皱都疯狂蠕动。
从褶皱中还激射出一束束长满棘刺的触须，朝两人的周身要害狠狠甩来。
仿佛肠道般的“肉壁”本身，也急剧收缩，像是要将两人紧紧包裹在里面。
而前后两头都涌出大量消化液般的粘稠酸液，仿佛要将两人连皮带骨，侵蚀殆尽。
梦魇般的场景，足以摧残绝大多数人的精神防线，令他们的心灵指数归零，甚至被活活吓死。
但孟超这个怪胎，显然不在此列。
拥有经过末日淬炼的灵魂，又收割过上万头奇形怪状的怪兽，能在解剖室里面不改色吃红油脑花和爆炒牛宝，这点儿小场面，还吓不倒他。
当然，幻象攻击往往配合物理攻击一起使用。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令被攻击者难以分辨，防不胜防。
这就是吕丝雅最擅长的领域了。
身为灵敏者的她，在孟超的提醒下，立刻意识到自己陷入幻境。
也就能敏锐分析出，究竟哪道攻击是干涉神经系统造成的幻象，哪道攻击才是真实存在的。
“是这里！”
吕丝雅对准貌似空无一物的黑暗开火。
孟超毫不犹豫，配合她火力全开，还将七八枚燃烧弹统统丢了过去。
伴随烈焰升腾，幻象在扭曲的尖啸声中四分五裂。
酸液，绒毛，触须，肉壁，统统消失不见。
他们脚下再度出现坚固的高层。
高野和深渊魔眼在不远处剧烈翻滚，用撞击扑灭身上的火焰。
“怎么办？”
吕丝雅用眼神询问孟超。
对方急于逃跑未必有心情和时间将他们置于死地。
但凭他们两个的力量，想要击杀两大妖神，似乎也稍微困难了一些。
“死缠烂打，像条狗皮膏药一样，缠住对方！”
孟超心中一动，道，“这家伙制造的幻象如此拙劣，它一定透支到了崩溃的极限，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厉害，我们可以缠住它的！”
制造幻象，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要潜移默化，慢慢来的。
明明片刻前还是地底隧道，一眨眼就变成了蠕动的肠道——这么不科学，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假的。
一旦被人看出幻象的虚假，这道幻象就算是失败了。
孟超不相信深渊魔眼这种ＢＯＳＳ级的精神攻击系异兽，会不明白这么基础的道理。
只是，它已经没办法营造出那种自然过渡，亦幻亦真的幻象了。
“整整一个晚上，通过脑电波微操了至少上万头怪兽，又挨了师娘和罗大师的双重重创，还被烧得焦头烂额，这头原本就没有发育成熟的未来妖神，也到了油尽灯枯，强撑最后一口气的程度吧？“
孟超心想，“从头到尾，它只吃了一个周天水来补充灵能，考虑到它今晚策划的庞大阴谋，是远远不够消耗的。
“所以，输赢不重要，接下去能让它消耗更多灵能，榨干它的最后一滴体液才重要！”
双方都意识到这一点。
是以，深渊魔眼不再发动无用的幻象攻击，也不再尝试入侵孟超过于诡异的心灵。
而是将全部精神力量，都用来向高野下达命令。
同样焦头烂额还伤痕累累的超级沙虫再度膨胀起来。
如同见到猎物的眼镜王蛇般，冲孟超和吕丝雅高高昂起脖子。
两人都感受到了比过江隧道里更强大十倍的威压。
望着对方高速旋转，能直接绞碎一辆装甲车的进食腔，两人不约而同，艰难吞了一口唾沫。
接下来，孟超却做了一个让吕丝雅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把肩扛式火神炮甩到背后。
又丢掉了手中锋利无比的刃肢。
张开双手，站在高野的血盆大口面前。
“高野，清醒点，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真的心甘情愿，沦为怪兽的傀儡吗？“
孟超怒目圆睁，发出雷霆般的暴喝。
“……”
吕丝雅知道这么关键的时刻，她不该向孟超吐槽。
却还是忍不住，咬紧牙关，从牙缝里小声道，“孟超，你究竟想干什么？”
“嘘，我在尝试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条尚未丧失全部人性的超级沙虫。”
孟超头也不回地小声道，“神境强者到来之前，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留住它的机会。”
“不会吧？”
吕丝雅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要把过江隧道里，和超级沙虫分身讲过的道理，搁这儿再重复一遍吧？明明那时候，你的垃圾话攻击就完全无效了，不管你怎么巧舌如簧，人家还是把你打得爹妈都不认识啊！“
“……那不一样。”
孟超道，“都说了，那是分身，空有粗大的神经索和坚韧的髓鞘，却没有真正的灵魂。
“而眼前这条超级沙虫，才是高野的本体，才拥有专属于人类的，骄傲的，不屈的，神圣的灵魂。
“我的肺腑之言，足以说得丧尸都潸然泪下，只要眼前这头庞然大物的丑陋身躯里，还蕴藏着哪怕一丝一毫的人性，他都会被我感动的。
“是这样，没错吧，高野，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相信着你的我吧！”
孟超眼底涌动着真诚而炽热的光芒，朝超级沙虫伸出双手。
对方的回应是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一团腐臭的风暴。
风暴在半路上被瞬间点燃，夹杂着冲击波，喷到孟超脸上时，已经化作咆哮的焚风，一下子将他吹飞出去七八米，狠狠撞到岩壁上。
“哎呀！”
孟超惨叫，吐血坠地。
“……我发现自己完全无法评估你的智慧高低，以及行动模式。”
吕丝雅急忙将他扶起来，单膝跪地，肩扛式火神炮瞄准超级沙虫，脸上一半警惕，一半狐疑，“你的大脑是因为超负荷运转了一晚，所以进入某种……‘冷却状态‘了吗？”
“我，我没事。”
孟超吐出一口粘稠的鲜血，来不及用灵能查探自己的伤势，小声道，“雅姐，扫描一下深渊……那头‘异兽主脑‘的体温，快！“
“什么？”
吕丝雅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眼前的局面，和异兽“主脑”的体温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孟超这个晚上正确率惊人的战术预判，她还是发动灵敏者的能力，认真凝视了深渊魔眼一眼。
“奇怪，这东西的温度在不断提升？”
吕丝雅喃喃道，“它好像很虚弱，很难受的样子，我能感受到它的痛楚和愤怒，还能感受到它和超级沙虫之间，存在某种……微妙的精神连接？“
“那就是说，我猜对了，它果然一刻不停地控制着高野！”
孟超脸上，展露出自信的笑容。
在原本的历史上，高野还要经过至少一两年时间，一系列的调制，才能完全变成“妖神，地震”。
因为自己打败了林川和白幽灵，改变了北线攻势的结局，逼迫怪兽文明拿出了还不成熟的秘密武器。
今晚发生的一切，完全违背了高野的本性和意愿。
为了让他能绝对服从异兽的指挥，深渊魔眼肯定在一刻不停地催眠、控制着他。
而这种控制，自然要消耗大量灵能和精神力的。
偏偏深渊魔眼的灵能和精神力都消耗到了极限。
刚才将精神力从孟超脑域中猛地抽出来时，它和高野之间的精神连接，就出现了短暂的不稳定现象，被孟超敏锐捕捉到。
“向我发动攻击，一定不是你的本意吧，高野？”
孟超抹去嘴角的鲜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跌跌撞撞站了起来，再次来到超级沙虫面前，“或许，现在属于人类那部分的你，就好像罹患了渐冻症一样，你的灵魂，被束缚在一具丑陋的身体里面，又被这头怪兽，渐渐剥夺掉了这具身体的感知和掌控权，被迫向我发起进攻。
“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这头怪兽的洗脑和控制能力究竟有多么强大，现在的它，都到了最虚弱的时刻，这也是你唯一能挣脱它的束缚，重新找回自我和尊严的时刻！
“你不是曾经告诉过我，人类的外形并不重要，承载灵魂的血肉之躯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只要拥有人类的灵魂，能运用全部力量，为文明做出贡献，那就是未来的人类，应有的样子？
“那就证明给我看。
“现在就证明给我看，在这具无比丑陋的身体里，仍旧残存着一抹无比高贵的灵魂，无论你的神经，细胞和基因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管这头怪兽究竟往你的心灵里灌注了多少毒液和谎言，你终究都是你自己，来自地球，生于龙城，愿意为人类而战的高野！“
这番话就差没声泪俱下。
简直连孟超自己都感动了。
高野看上去也十分感动。
于是他再度张嘴，从进食腔深处喷出大片碎石，犹如呼啸的子弹，射得岩壁火星四溅，也射得孟超抱头鼠窜。
“不会吧？”
吕丝雅驱动战铠，帮孟超挡住几枚碎石，不敢相信地说，“你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骗我一起追下来，就是为了说最蠢的话，挨最狠的打？”
第四百一十七章 心灵拉锯战
孟超舔舐着松动的牙齿。
狠狠啐了一口腥甜的鲜血。
嘴角却绽放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你该不会被打傻了吧？”吕丝雅忧心忡忡地问。
“怎么可能？”
孟超死死盯着高野，轻声道，“雅姐，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在这儿叨逼叨，高野却没有发动追加攻击。“
吕丝雅微微一怔。
经过孟超提醒，她也觉得对方的战斗模式有点儿古怪。
两个回合都是只发动了一次攻击，就按兵不动。
这不合理。
即便过江隧道里遇到的“高野分身”，在喷吐酸液或者碎石雨后，也是会紧随其后，利用粉碎性的利齿，发起连环攻势的。
这条隧道并不太宽敞，高野几乎就将隧道堵得严严实实。
他若是像一列失控的火车头般冲上来的话，孟超和吕丝雅除了抱头鼠窜，没有第二个选择。
但他却像是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走一步。
或者说，像是机械执行命令，甚至，暗中反抗命令的傀儡，渐渐觉醒了自己的意志！
吕丝雅眯起眼睛，和孟超一样，仔细观察了高野片刻，这才发现：
“他在颤抖，不像是受伤疼痛导致，倒像是他的神经系统在反抗着什么东西，他很痛苦，他的灵魂……很痛苦？“
身为灵敏者的吕丝雅，能感知到比孟超更多的东西。
“异兽‘主脑’呢？”
孟超继续道，“我敢打赌，它的体温一定比刚才又提升了不少吧？“
“的确。”
吕丝雅讶异道，“它的体温还在不断提升，已经突破普通‘裂空魔眼’极限的两倍了！“
“这就对了，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孟超道，“高野被异兽‘主脑’精神控制住了，但这种控制原本应该是潜移默化，因势利导的，像现在这样，高野已经半觉醒的状态下，还想强行控制的话，异兽‘主脑’的消耗和负担，都会越来越大。
“那就像是一套超负荷运转了整整一夜的处理系统，每个计算单元都要燃烧起来了，偏偏又接到了计算力超过极限十倍的任务，继续强行运转下去，全面崩溃就是它唯一的下场！
“偏偏它无法中止对高野的控制。
“因为我们已经像块牛皮糖一样，牢牢黏在它身上了。
“它和高野的目标这么大，不可能甩开我们两个。
“它又不能留下高野断后，独自逃之夭夭，因为它的战斗力太弱，而绝大部分逃生之路，恐怕都被人类强者侦测和控制住，它只能依赖高野的钻地能力，打出新的通道。
“所以，它只剩下一个选择，就是强行控制高野，让高野杀死我们。
“我打心眼里相信，高野并不愿意这么做。
“它越是强迫高野发动攻击，对自身的消耗就越大，而高野的意志，对它的命令就越抵触。
“它对我造成的伤害越大，对自身造成的伤害也越大，最终，不是它彻底崩溃，就是高野彻底觉醒！”
吕丝雅听得瞠目结舌。
理论上，好像是这么回事。
问题是——
“你顶得住吗？”
吕丝雅道，“万一在它彻底崩溃，或者高野彻底觉醒之前，你就被彻底打死了呢？”
“那不是还有你吗？”孟超道。
“什么！”吕丝雅叫道。
“开个小玩笑，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孟超擦去嘴角的血迹。
用舌尖舔舐刚才松动的牙齿，发现牙床上长出了全新的血肉，牙齿重新坚固起来，一口能咬死一头铁甲犀牛。
再看脑域深处，花费将近两万贡献值兑换的《中级治疗术》以金色流光的形态，缓缓流转全身，非但令刚刚被高野两次攻击弄出来的伤口统统愈合，还有部分金芒融入周身1024条灵脉中，令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孟超不禁发出享受的呻吟。
令吕丝雅深深打了个冷颤。
误以为他有什么热衷于挨打的癖好。
“简单来说，我的战术就是以伤换伤，打消耗战！”
孟超说着，心中冷笑。
想他堂堂末日重生者，非但有贡献值能随时转化成治疗术，更是将1024条支脉统统开发，论极限战斗力，或许还排不上号，但是论死缠烂打的续航战斗力，放眼整座龙城，都很难找到对手。
持久小王子，岂是浪得虚名，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这样想着，孟超再次站到高野面前。
可以明显看到，高野脑袋上的几十只眼睛里，都有错综复杂的光芒在高频闪烁。
他张开的血盆大口里，足以粉碎金刚石的利齿，都在微微颤动。
空气中荡漾着诡异的波纹。
他似乎从深渊魔眼那里，接到了“杀死孟超”的指令。
但他体内有某种东西，某种沉睡了大半年的东西，某种连他自己都误以为，早已死去的东西，正在深渊魔眼简单粗暴的精神控制下，渐渐苏醒。
深渊魔眼急得触须狂舞。
看样子，很想亲自上前解决孟超和吕丝雅。
但它的战斗力原本就十分孱弱。
刚才还遭到两名资深天境强者的连环重创。
更别提这条隧道并不宽敞，它想亲自动手的话，就必须从高野和岩壁之间挤过来。
挤过来的这段时间内，孟超和吕丝雅完全能向它倾泻潮水般的弹药，或者退后数十米，不远不近吊着它，用“放风筝”的战术，坚持到援军的来临。
这就尴尬了。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或许，在孟超预判到深渊魔眼今晚的突袭目标，而吕丝雅、叶晓星、李英姿、罗武……诸多强者和大人物都选择相信他的那一瞬间起。
此战的胜负，以及深渊魔眼的结局，都已注定。
“高野，我去过你经常去的那家医院，多多少少也能体会到，你急于让普通人都能拥有力量，改变他们命运的决心。“
孟超吼叫道，“但是，看看你的所作所为，不说以前，就说今晚，你到底造成多少破坏，带来多少杀戮，令多少无辜者白白牺牲？
“别像个懦夫似的躲在这具丑陋的躯壳里面，假装听不见！我知道你还在这里，高野！告诉我，你他妈究竟在想什么，在干什么！你完全和自己的初心，背道而驰了！”
超级沙虫脑袋上的几十只眼睛，光芒同时熄灭。
他再次咆哮着冲了上来。
这次，孟超没有选择被动挨打。
而是发出比高野更狂热的咆哮，双臂膨胀，如同两门巨炮，将入门级的攻击性灵磁力场《降魔杵》，轰出了绝世神通的效果。
轰！
仿佛两辆地铁高速对撞。
高野如同撞到透明的铜墙铁壁，愣在原地。
孟超再次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吕丝雅身上，把吕丝雅都砸飞出去十几米，饶是有外骨骼和战斗服护体，都砸得她龇牙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孟超却在飞出去的瞬间，又给自己施加了一道《治疗术》，刚刚落地，就一个骨碌爬起来，绝不会深渊魔眼恢复精神力的时间，咬紧牙关，重新回到高野面前。
“你说，怪兽身上蕴藏着无穷的力量，‘意识传输’技术能让普通人都驾驭这种力量，我很容易你的观点。“
孟超大声道，“但是，你的实验才做了一半，你仅仅证明了意识传输是有可能实现的，人类的灵魂是可以搭载不同的躯壳，甚至是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如同神魔般的躯壳的。
“但是，你还没有证明，人类的灵魂，可以驾驭神魔般的躯壳啊！
“倘若意识传输之后，人类的灵魂就会被怪兽或者神魔的躯壳吞噬，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这样的技术，不可能为龙城带来美好的未来，只会带来悲惨的毁灭！
“所以，我请求你，高野博士，为了龙城的未来，请你证明给我看，哪怕仅仅一秒钟，哪怕仅仅一件事都好，证明人类的灵魂，可以驾驭怪兽的躯壳，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是你的项目，高野博士，没人比你更适合完成这个项目，只要你能证明这一点，我相信‘意识传输项目‘不会这样无疾而终的，我相信，不，我发誓，一定会有很多人往这个项目里砸下大把资金和资源，终有一日，即便普通人都能掌控怪兽之力的时代，终究会降临的！”
高野的几十只眼球里，再度绽放出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光芒。
他似乎想从眼窝深处，分泌出一些晶莹剔透的液体。
可惜，视觉系统的结构和哺乳动物截然不同，他已经无法用眼泪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而在他背后，深渊魔眼就像是短跑运动员冲刺后剧烈跳动的心脏般抽搐着。
它“吱吱”作响，释放出邪异的灵焰。
这次，不用吕丝雅这个“灵敏者“，就连孟超都能清晰感知到，深渊魔眼和高野之间，有一条既像是光缆，又像是锁链般，无影无形，却真实存在的精神连接。
深渊魔眼便是通过这条精神控制链，将杀戮的指令，无比粗暴地灌注到高野的神经系统里面的。
第四百一十八章 灵魂的反击！
一团全新的风暴，再次在高野的咽喉深处凝聚。
可以明显看出他的抗拒。
甚至连血盆大口里的神经和肌肉束都在疯狂抽搐。
却无法抵挡深渊魔眼的强行操控，只能任凭粉碎性的超声波呼啸而出。
但这次，孟超却凭借周身激荡的灵焰，组成燃烧的盾牌，抵挡足以粉碎金刚石的超声波，拼死站在高野面前，任凭七窍流淌鲜血，就是不肯倒退半步。
“怎么可能？”
吕丝雅满脸不可思议。
在这位“灵敏者”眼中，高野的超声波，就像是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
孟超却似一坨坚不可摧的礁石，无论洪水如何肆虐，始终屹立不倒。
“究竟是高野的攻击变弱了，还是孟超的战斗力变强了？”
吕丝雅越来越看不懂，“好像……兼而有之，孟超又猜对了，高野的确越来越抵触深渊魔眼的控制，他的灵魂，正在黑暗的深渊中，向上爬行！”
“高野博士，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所有龙城人一个机会。”
一开始，孟超的喉咙被鲜血堵塞，除了咬紧牙关，根本说不出话来。
但高野的超声波攻击，粉碎的不仅仅是他的血肉，经络和骨骼，还有充塞了大量红辉玉和蓝原母石双重灵能的灵脉。
在怒涛山脉地底的奇遇中，孟超是吸收双重灵能狂潮最多的人。
按照吕丝雅的估算，他一个人吸收的灵能，至少是她和秦虎的十倍以上，更是远超地面上任何一名超凡者的百倍。
如此磅礴的灵能狂潮，显然不是当时一星灵纹境的孟超能完全消化掉。
大量灵能涌入他的１０８条主脉和１０２４条支脉，除了将他一举送上二星灵变境界之外，就是大量郁结在他的细胞之间。
他的问题，其实和秦虎一样，只是因为体质特殊，又是走“极限流”的路子，有１０２４条支脉能分担主脉的负担，才能维持体内灵能循环，不至于功力全失。
之后一年多，他利用贡献值冲击，已经将大量郁结的灵能冲开，强化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才能这么快突破地境巅峰。
却依旧有大量灵能，郁结在常规灵磁力场很难修炼到的犄角旮旯，像是管道拐角处的水垢一样。
然而——
此刻的孟超，却明显感觉到，郁结的灵能，犹如春暖花开时，烈日曝晒下的冰河，冰层竟然渐渐皲裂，重回大河奔流之势。
一缕缕灵能顺着灵脉撕裂的缝隙流淌出来，又在超声波震荡下渗透每一个器官，每一条血管和神经，甚至每一个细胞，在极限流和贡献值的帮助下，反复淬炼着他的身体，令无数细胞都在短短数秒之内，经历了粉碎，凝聚，再粉碎，再凝聚，千锤百炼的过程。
短短十几秒钟后，孟超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能顶着高野的超声波攻击，说话了！
孟超大喜过望。
“今天的龙城，问题很多，愿意付出一切去解决问题的人更多！”
孟超挥舞着拳头道，“高野博士，给彼此一个机会，让我们携手合作吧！
“我知道你对很多高高在上的超凡者，都抱有浓烈的不信任感，认为超凡者的力量不断膨胀下去，迟早会危及普通人的利益。
“我承认，你的很多观点，并非全无道理，但我依旧相信，超凡者和普通人之间，共同的利益远远超过矛盾，就算超级企业和修炼豪门之中，也不乏有识之士，愿意和我们一起，创造美好未来的。
“就说我身后这位，吕丝雅，龙城九大豪门之一，擎天集团的第三代，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小姐，住豪宅，开豪车的白富美，原本对普通人根本不屑一顾的，可是，自从跟了我之后，她都耳濡目染，在不知不觉中被我感化，学会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我们的家园，懂得了‘普通人是土壤，超凡者是大树’，‘善待普通人就是善待超凡者’，‘强弱只是相对的概念，末日来临时，再强大的人都不可能独自逃生’等等道理。
“现在，她已经完全贯彻了‘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强者的鲜血要为弱者而流’等等理念，正在全心全意为龙城做贡献，雅姐，你说是吧？”
“呃……”
吕丝雅表情复杂，“我不是，我没——”
话没说完，就被孟超拦住。
“我知道你没有。”
孟超小声道，“这不是，要让高野再度对人类文明充满信心啊！”
“道理我都懂。”
吕丝雅说，“就是从生理上，觉得你说的太肉麻，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不要纠缠细节，至少，你在半路上还拯救了一对素不相识的普通市民父女呢，我没说错吧？”孟超道。
“这倒没错。”吕丝雅道。
“那不就结了！”
孟超重新看着高野，道，“高野博士，你已经成功向很多超凡者展示了普通人可以拥有的力量，现在，只要你能证明，普通人都有可能控制住这股力量，我相信超凡者和普通人，一定能达成新的平衡。
“但是，如果你任凭自己神圣的灵魂，继续沦为这头怪兽的玩物，你耗费毕生心血的项目，也会被打上邪恶的烙印，加入黑名单，永无出头之日了。
“仔细想想吧，或许，龙城的未来，就取决于此刻的你，究竟是人类，还是怪兽的爪牙了！”
高野——超级沙虫，口中喷出的超声波风暴渐渐平息下去。
他像是陷入浓烈的困惑和纠结。
硕大无朋的身形忽而僵硬，忽而抽搐，忽而伸直，忽而又蜷缩成一团。
就连血盆大口中密密麻麻的獠牙，都忽而震动，忽而旋转，忽而硬生生停止了动作，活像是一台出现故障的盾构机。
吕丝雅趁机翻出了肩膀上的火神炮。
孟超却再次拦在她前面。
“相信我。”
孟超红着眼道，“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一个人类正在挣扎的灵魂一个机会！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相信的话，可以后退百米，在刚刚崩塌的岩石后面等我，万一他重新被异兽‘主脑’控制住，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会先顶着，你尽管逃跑，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
吕丝雅深深凝视着孟超，认真思考起来。
“也行。”
她点了点头，往回跑了几十米，消失在崩塌的岩石后面。
“……还真的跑掉了？”
孟超愣了一下，很快收拾情绪，转身面对高野，攥紧双拳，为他在这场灵魂角力中加油。
高野的抽搐越来越剧烈。
甚至昂起脑袋，拼命撞击两侧的岩壁和头顶的岩石。
刚刚被李英姿和高野斩出来的伤口，原本依靠惊人的自愈能力，已经长出了全新的血肉。
此刻却重新撕裂，喷出大量鲜血和汁液，令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高野的身躯一鼓一吸，发出鸣雷般的咆哮，分不清究竟是痛苦还是痛快。
就像是一具躯壳中，塞进去了两个灵魂，正在左右互搏，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孟超不知道究竟“谁”占上风。
是属于人类的高野，还是属于怪兽的高野。
只知道他脑袋上的几十只怪眼，都绽放出越来越炽烈的光芒，渐渐变成刺眼的红色，就像是人类滚烫的鲜血。
恍惚间，孟超仿佛看到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形灵焰，就像是人类的灵魂，从超级沙虫的神经系统中喷涌而出。
这团灵焰周围，还缠绕着一圈圈的波纹。
那是来自深渊魔眼的精神枷锁。
精神枷锁深深勒进人形的灵魂之火中。
似乎要把高野的灵魂直接斩断，撕裂，毁灭。
这种精神层面，玄之又玄的战斗，孟超闻所未闻，更不知该如何助高野一臂之力。
紧张思索片刻，他有些犹豫地说：“呃，高野博士，需要我引吭高歌一曲，为你呐喊助兴吗？”
似乎不用了。
因为就在深渊魔眼的精神枷锁，即将把高野的灵魂彻底撕碎时，超级沙虫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几十只怪眼同时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出了人性的光辉，人形灵焰的亮度也提升了十几个级数，一下子将缠绕周身的精神枷锁，挣扎了个粉碎！
深渊魔眼像是被无形的长枪贯穿。
发出摄人心魂的惨叫。
占据身躯绝大部分面积的巨眼，更是瞬间布满血丝，血丝又根根断裂，乍一看去，仿佛它的整只眼球都碎裂了一般，表面甚至渗透出了大量如鲜血般粘稠而晶莹的液体。
“成功了！”
孟超简直要喜极而泣。
高野成功摆脱了深渊魔眼的心灵控制。
甚至令深渊魔眼遭到了精神反噬。
“看到了吗，人类的灵魂，绝不是你这样的怪物，能够永远控制！”孟超挥拳怒吼。
但这并非结束。
妖神，终究是妖神。
就算尚未进化完成，也绝不是这么轻松就能杀死。
深渊魔眼如眼球、心脏和大脑般的躯干比刚才收缩了一半。
触须却似充血膨胀般，变成一条条长满棘刺的水蛭。
它一下子跳到高野背后。
借助水蛭般的触须吸附和拉扯，瞬间爬到高野的脑袋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