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7章 亿万年前的地底大战
尽管对方的双眼早已烧成两个黑黢黢的窟窿。
孟超还是伸手，轻轻拂过战友的眉眼，做出帮他合上眼皮的动作，送他踏上永恒的归途。
随后，孟超将两根手指，伸进了战友的两个眼窝。
摸索到了里面颅骨拼接的纹理，轻轻发力，就将烧得酥脆不堪的颅骨，拆分了开来。
孟超聚精会神，研究战友的颅骨。
特别是干涸的脑浆，分布在颅骨内侧的情况。
丰富的战斗经验，令他得出结论。
这名战友并非遭受外部攻击，而是纯粹大脑消耗过度，脑细胞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引发了人体自燃现象。
孟超回想起了自己在亿万次未来推演时，曾经感受到的锥心刺骨，头痛如焚的痛楚。
又想到苏木莲以及“胡狼”卡努斯等等和自己一样，拥有末日记忆的存在。
沉吟片刻，他有了大胆的猜想。
难道这位战友也和自己一样，刚刚经历了成千上万次，甚至是数十万、数百万次的未来推演？
只不过，这名战友显然没有自己超越神境的强横大脑，无法支持他经历亿万次轮回所需的计算力。
最终，承受不住“超运算”的副作用，大脑过载，自燃而死。
而自己，如果不是在最后关头，想到了“干尸”雷宗超的告诫，险之又险地没有踏出最后一步的话，很可能，也会步这位战友的后尘，迷失在无尽的轮回之中，化作一具烧焦的干尸。
等等——
孟超检查尸骸的时候，发现尸骸的背部有异。
小心翼翼地将尸骸翻过身来，孟超发现，从大地深处钻出了数百根比头发还细，却晶莹剔透，坚韧无比的中空晶丝，顺着战友的脊椎扎了进去，一路向上，延伸到了他的大脑里。
“这是什么？”
孟超试图抽出晶丝。
却发现这些晶丝在战友体内，盘根错节，七弯八绕，和血管以及神经都接驳到了一起。
倘若正常状态下，就算拥有龙城最先进的医疗器械，由顶级医疗团队亲自操刀，都未必能将这些，和五脏六腑以及血管神经融为一体的晶丝剥离开来。
幸好，这些晶丝，应该是太古文明的遗物，在地底埋藏了亿万年，都到了老化、破裂、报废的临界。
孟超虽然不能将他们抽丝剥茧地统统剥离出来。
尝试几次之后，却能简单粗暴地将他们统统扯断。
再等等——
帮战友脱离了缠绕的孟超，忽然感觉自己背后，也是酥麻难忍。
伸手一摸，自己背后以及脑后，同样密密麻麻扎满了晶丝，数量甚至比这位战友的更多。
“……”
想到自己刚刚四仰八叉躺在地上，通过无数晶丝和太古遗迹接驳到一起的场景，孟超微微皱眉，不知该后怕还是恶心。
他咬紧牙关，强忍痛楚，拼命挣扎，终于将自己背后的
己背后的晶丝也一一扯断。
伴随着神经断裂的剧痛，同时袭来的，还有巨大的空虚感。
仿佛他刚刚错过了，和这个宇宙中最深邃的智慧，完美融合的机会。
孟超却一点都不后悔。
他眯起眼睛，极目远眺，冷冷扫描着这方诡异至极的空间。
这里……
应该是某种矿脉深处，人工开凿出来的矿层。
周围所有的岩石，都呈现出晶莹剔透的半透明质感，就像是凝冻的，五颜六色的烟霭。
岩层深处，还镶嵌着无数更加凝练，更加纯粹，也更加闪耀的晶石，历经亿万年的岁月侵蚀，仍旧一闪一闪，绽放着熠熠光辉，宛若孟超刚刚在最后一次轮回中看到的，于无尽星空中疯狂燃烧的群星。
而在岩层之上，还布满了蜿蜿蜒蜒的沟壑，无数沟壑纵横交错，排布成了孟超既熟悉又陌生的形态。
孟超用了很久，才意识到这些沟壑究竟像是什么。
像是大脑。
像是一具硕大无朋的，比怪兽主脑更加庞大百倍甚至千万倍的水晶大脑。
像是一具存储了世间一切信息，只要拥有足够多的能量，以及足够强大的计算力，就能推导出一切可能性的终极大脑。
孟超甚至有种感觉——怪兽主脑仅仅是渺小的，可笑的，羸弱的碳基生物，对这尊蕴藏着终极智慧和奥秘的水晶大脑的拙劣摹仿而已。
而他本人，更只是一串收纳在终极大脑深处，微不足道的数据。
不过，终极大脑的现况，似乎不太好。
到处都是坍塌，到处都是皲裂，到处都是畸形扭曲的空洞，宛若疯狂生长的脑部肿瘤。
而从坍塌、皲裂以及空洞中，还十分突兀地生长出来无数明显属于碳基生物的，带着棘刺、利爪和吸盘的触须。
尽管这些触须早已死去，枯萎，腐朽。
但顺着成千上万触须死去之后，残留的狂乱舞蹈的黑色痕迹，孟超还是能想象出，当他们活生生地撕裂岩层，一拥而上，如潮水般吞噬整个终极大脑时，究竟带来了何等狂暴的震撼和毁灭。
因为万千触须的存在原本完美无缺，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终极大脑，变成了一半生物，一半晶石，犬牙交错，互相消耗，不伦不类的缝合怪。
恐怕，孟超之所以能这么轻易，扯断刺入背后的晶丝，和这些黑色触须，也脱不了关系。
“这具晶石雕琢而成的终极大脑，很明显是太古文明的产物，从它的规模以及强大的功能来看，它对于太古文明，很可能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是类似’控制中心‘之类的存在。”
孟超心思电转，“至于这些狰狞丑陋的黑色触须，每一根都比我曾见过的蛟龙类怪兽更加粗壮，尽管早已坏死、枯萎、腐朽，却依旧释放出狂暴无匹的杀气，显然也不是普通碳基生物的肢体，而是来自那头发动太古战争，险些将天都捅个窟窿出来，甚至连天基轨道武器都无法彻底杀死的洪荒凶兽！
“看起来，太古战争并不仅仅在地面和天空进行。
“在地底深处，太古文明的控制中心，还曾上演过一幕更加惊心动魄的激战！”
第1938章 无法挣脱的轮回
所有迹象都在表明，这座太古遗迹被洪荒凶兽侵蚀得有多么严重。
单纯依靠自身的力量，它根本不可能开启“推演未来”的玄妙能力。
所以……
“它需要我，需要我的大脑！”
孟超得出结论，“无论善意还是恶意太古文明的控制中枢，都需要‘古人‘的血脉传承者的大脑，输出汹涌澎湃的计算力，才能恢复部分机能，重新履行它的使命。
“等等，不是’我’，而是‘我们’！“
伴随着挣脱轮回的时间越来越久，孟超逐渐恢复了几分感知和气力，目光也变得越来越敏锐。
他影影绰绰地看到，在酷似纵横交错的脑回路般的晶石沟壑中，除了自己和身旁的焦尸之外，还有数十道人影，或是镶嵌在矿层的凹陷处，或是被成百上千根晶丝缠绕，如同提线木偶般，直接倒挂在半空中。
孟超依稀辨认出了好几张老熟人的面孔。
都是和他一起深入遗迹的搜救队员。
孟超心中一紧，急忙朝战友飞奔过去。
如同燃烧的目光瞬间掠过四野，随后在一束纤细的身影上牢牢锁定。
那正是吕丝雅！
她也被晶丝缠绕，如同倒置的十字架般，高悬在“脑沟”的中央。
有那么一瞬间，孟超想要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
下一瞬间，他看清楚吕丝雅的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没有自内向外的烧灼痕迹，胸膛依旧在微微起伏。
她还活着。
包括周遭的大部分同伴，都还活着。
只不过，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一场，不，是一万场重重叠叠，深不可测的梦境，任凭孟超怎么呼喊，就是无法将他们唤醒。
“所以，不单单我一个人陷入了无限轮回之中，还有吕丝雅和所有的搜救队员。
“换个说法，太古文明的控制中枢，不仅仅需要我一个人提供记忆数据以及计算力，还需要更多人，乃至所有人。
“只不过，他们大概比我晚一点，才被太古文明的控制中枢捕捉。
“又或者太古文明的控制中枢意识到他们的大脑强度不足，所以，不像对待我一样高强度地压榨，他们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尽管如此孟超也看得出来，包括吕丝雅在内的绝大多数搜救队员，情况都相当不妙。
从他们高频震颤的眼球和“呼呼”冒烟的脑门，都看得出来，他们的大脑已经达到极限，再拖延几个小时甚至几十分钟，他们也会落到和刚刚那名战友一样，大脑自燃，整副颅骨都被烧成黑黢黢的空壳的下场。
“必须把他们拉出‘轮回’！”
孟超想将吕丝雅拽下来。
对方却高悬在半空中，四周岩石光滑无比，简直没有半点摩擦力，而他又尚未恢复脚踏虚空的能力，一时间无从下手。
他只能从身边，倒卧在地上的搜救队员入手。
然而，他的手指，才刚刚触碰到身边这位搜救队员脊背后面的一根晶丝。
晶丝内部就荡漾出了代表危险和不稳定的红芒。
&
红芒闪电般射入搜救队员的脊椎，顺着脊髓一路向上，没入大脑。
这名搜救队员，立刻痛苦地闷哼起来，两团青筋就像是蛰伏的毒蛇，从太阳穴深处弹射出来，呈放射状朝四周扩散，瞬间爬满了整张面孔，令他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变得狰狞无比。
“这……”
孟超深深皱眉。
看起来，这些从太古遗迹深处，蔓延出来的中空晶丝，已经和搜救队员们的中枢神经，紧密接驳到了一起，正在进行恒河沙数级别的信息互传。
除非是自行觉醒，或者被接驳者已经死亡，否则，极难在他们还处于“轮回状态”时，硬生生将他们撕扯开来。
想想也是。
要知道，就算突然叫醒梦游者，都有可能导致永久性的精神创伤。
更不要说，这些被太古遗迹死死纠缠住的搜救队员，正在进行着时间流逝比现实世界更快百倍、千倍、万倍的“未来推演”。
他们的大脑，就像是一台极速狂飙的超级赛车，超负荷运转的引擎。
不管不顾，猛然刹车，除了车毁人亡之外，不会有第二个结局。
“该死，我该怎样才能唤醒大家？“
孟超继续尝试大声呼喊搜救队员们的名字。
深陷轮回的人们，却无一响应。
他也试着朝搜救队员体内，输入一道微弱至极的灵能涟漪。
对方激烈甚至狂躁的反应，宛若一头灵魂迷失的丧尸，更是吓得孟超不敢继续尝试。
然而，放任不管的话，包括吕丝雅在内，所有人都会在两到三个小时内陆续丧命。
这一点，从他们越来越微弱的心跳，以及越来越滚烫的额头，就能确定。
孟超心急如焚。
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百般尝试，统统失败，甚至还加速了几名搜救队员的大脑温度提升。
陷入绝望的孟超，一把摘下头盔，狠狠掼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爆音。
没想到，从头盔前端，却挥洒出一片稀薄的光雾。
光雾弥漫之下，前方的一条“脑沟”之中，竟然出现了几道斑斑驳驳的猩红残影，一路朝脑沟深处延伸过去。
“这是——”
孟超眼珠突出。
立刻想到，他的头盔上搭载着生命磁场扫描系统，早已调节到了特定频率，是专门用来追踪”武神“雷宗超的！
虽然在太古宫殿的中央，孟超见到了几十年前便化作干尸的雷宗超。
但现在想想，他不确定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物质世界，还是太古遗迹营造出来的幻象。
眼前这道猩红残影的主人，应该才是在龙城生活了几十年，帮助人们打赢了怪兽战争，又向孟超传道受业解惑的武神本尊！
“所以，‘武神’雷宗超比我们先一步来到这里，却不知为何，没有受到太古遗迹的影响，没有陷入‘无限轮回’之中，而是坚定不移继续朝着控制中枢的核心挺进？”
孟超心思电转，点了点头，“没错，武神几十年前便已经来过这里，或许，就像是注射过了疫苗他对‘无限轮回’，已经拥有了‘免疫力’！”
第1939章 晶壁之后
孟超不知道“武神”雷宗超究竟来太古遗迹深处追寻什么。
但现在，他已经是他唯一的答案。
看了被晶丝缠绕，深陷无限轮回中的战友们，孟超毫不迟疑，捡起头盔，跟上了“武神”雷宗超的脚步。
他们像是穿行在一具硕大无朋的大脑，最深邃的脑沟里面。
沟壑倾斜向下，越走越幽邃，越走越狭窄，前方貌似大脑皮层的晶壁上，还有类似神经突触的尖锐凸起，犬牙交错，封锁住了沟壑。
幸好，洪荒凶兽的入侵，同样蔓延到了这里。
大部分“神经突触”，都被洪荒凶兽的触须连根拔起。
硕果仅存的一小部分，也被“武神”雷宗超硬生生地砸断砸出了一条血路。
从血液干涸的迹象，以及茬口的痕迹来分析，“武神”雷宗超经过这里的时间并不久。
越来越清晰的猩红残影，也证明了这一点。
这给了孟超无穷的信心，继续勇往直前。
渐渐的，所有同伴都脱离了他的视野。
他的上下左右，所有空间都被晶石矿脉填满，像是从沟壑，转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窟窿。
窟窿越来越窄，很多时候，只能蜷缩成婴儿般的形态，才能勉强钻进去。
而如此狭窄的空间，亦是“武神”雷宗超在前面拳打脚踢，横冲直撞，才刚刚开辟出来。
终于，当猩红残影鲜明到快要燃烧起来时，孟超看到了“武神”雷宗超的身影。
也看到矗立在两人正前方，堵塞整个窟窿的晶壁。
这是一条死胡同。
前面没有路了。
“雷师！”
孟超朝雷宗超飞扑过去。
却发现受到全体龙城市民敬仰的武神，已经……陨落了。
和监控视频里相比，间隔不过半天的“武神”雷宗超，轻得不可思议。
就好像他在短短半天的探索中，就将周身血肉当做燃料，统统燃烧殆尽。
特别是那对瘦得连皮都包不住骨头的拳头上，更是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皲裂和伤口，白惨惨的指骨，几乎磨平了一半。
结合前方晶壁上，重重叠叠的拳印，以及顺着拳印，呈放射状扩散开来的蛛网裂纹，孟超不难想象出，不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切。
“武神”雷宗超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或者聆听到了怎样的召唤，闯过重重关卡，终于来到这里，却被最后这堵晶壁阻挡。
不甘心的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拳，就像刚刚撞断“神经突触“那样，试图狠狠轰爆这堵晶壁。
可惜，晶壁实在太厚实也太坚硬，而“武神”雷宗超为了闯到这里，也付出了太多太惨烈的代价。
他应该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临界，不可能打破这堵封印着终极答案的晶壁。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丝毫犹豫。
而是拼命燃烧自己。
像是在惊涛骇浪中倔强屹立的灯塔般燃
塔般燃烧自己。
像是超负荷运转的冲锋战车那隆隆作响的引擎般燃烧自己。
像是即将死去，因而膨胀了千万倍的恒星那样，疯狂燃烧自己，并且将最热烈也最狂暴的生命力，统统灌入双拳，在眼前这堵坚不可摧的晶壁之内，上演了一出无比狂暴的鸣奏曲。
最终，“武神”雷宗超死了。
但他并没有倒下。
而是单膝跪地用血肉模糊的双拳支撑着枯瘦不堪的身躯，双眼瞪得大大的，死死凝视着晶壁中央的鲜血拳印和蛛网裂纹，像是要用自己永不消逝的目光，为后来者，开辟出新的方向。
“雷师……”
孟超试图合上雷宗超的双眼。
却发现武神的眼皮像是两扇被锁死的闸门，怎么都放不下来。
尽管已经殒落，“武神”雷宗超的眼球内，却依旧封印着银蛇乱舞的千万道闪电。
千万道闪电都凝聚成了两束光柱，仿佛给了孟超当头棒喝，让他不要磨蹭，争分夺秒，完成使命！
“所以，一切的答案，就隐藏在这后面吗？”
孟超轻轻抚触“武神”雷宗超刚刚轰出来的拳印。
发现晶壁虽然极硬极厚，但雷宗超的拳印四周，仍旧飞溅出了细若沙粒的晶屑，分布在四周的蛛网裂纹，也在不断扩大，延长，分裂。
“雷师，我，明白了。“
拳印内残留的，”武神“雷宗超的鲜血，流淌到了孟超的手背，宛若仍旧拥有生命并且附带着武神的部分意志，蜿蜿蜒蜒，缠绕到了孟超的整条手臂上，飞快渗透进去，形成一道华丽无比的烈焰灵纹。
“我会打破阻挡在前方的一切阻碍，找到拯救文明的终极答案，并且将这答案，化作现实的！”
“武神”雷宗超的鲜血，宛若强心剂和助燃剂的混合物，在孟超的血管和神经内川流不息，令刚刚才脑力透支，站立不稳的他，平添了几分力量。
他将刚刚从细胞深处压榨出来的力量，统统灌注到右臂之上，点亮烈焰灵纹，形成一圈圈环绕手臂的血色闪电。
血色闪电“噼啪”作响，飞速旋转，渐渐在他的拳头上，凝聚成了一具混合着自身精神以及武神遗志的，无坚不摧的攻城锤。
孟超深吸一口气。
闭上眼睛，思绪又回到了他刚刚获得末日记忆，开启”未来版本，三大基础发力法“的时候。
前腿绷，后腿弓，肺腑如炸，脊背如龙，左臂大摆，获得更强劲的飞旋之力，右臂如长虹贯日，彗星来袭，发出突破音速的尖啸，带起层层叠叠的白浪，倾尽一切，毫无保留，熊熊燃烧，玉石俱焚，狠狠轰在了“武神”雷宗超刚刚轰出的成百上千个重重叠叠的拳印中央，最脆弱的地方！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
燃烧的铁拳和坚若磐石的晶壁碰撞的刹那，孟超的拳头、手臂、肩胛乃至胸膛内部，几乎同时发出一连串骨骼粉碎的炸响。
断骨甚至戳出了他的皮肉，将他的右臂弯折成了令人心惊肉跳的七八截。
但他却像是感知不到丝毫痛楚。
通过这条燃烧的断臂，孟超将最后也是最澎湃的生命力，统统轰入了晶壁里！
第1940章 大头怪婴
孟超将自己的生命、意志乃至刚刚经历了千万次轮回的整副灵魂，统统轰入了晶壁。
他听到晶壁之后，极其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山崩地裂，仿佛创世纪的巨响。
巨响如同滚滚浪潮，从无限遥远的地方，瞬间席卷到了他的面前。
刚刚被“武神“雷宗超轰击出来的纵横交错的蛛网裂纹之内，先驱者的鲜血尚未彻底干涸，后继者的鲜血就重新泼洒其间，那就好像热油淋在冰块上，发出”嗤嗤嗤嗤“的炸响，喷出五光十色的烟柱。
时间仿佛凝固。
又像是凝固了亿万年的时间，被雷宗超和孟超的前赴后继，撕开了最坚固的封印。
貌似坚不可摧的晶壁轰然碎裂，亿万晶屑如宇宙大爆炸最初的粒子，朝四面八方，天女散花地扩散开来。
孟超却没有被冲击波吹飞。
反而因为轰击太过猛烈，被惯性带动，跌跌撞撞，扑入晶壁背后的世界。
晶壁背后，是一条直通地心的隧道。
又像是一颗硕大无朋的超级天体的引力井。
甚至是孕育整个宇宙的母体的产道。
孟超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在“跌落”，还是“滑动”，甚至是被最初的母体吸引，主动融入到了对方最核心的领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时间和空间都失去了意义，四周如银河飞旋般的光芒、线条和画面，才渐渐凝固和重新清晰起来。
孟超发现，自己置身于一方晶莹剔透，天衣无缝的溶洞之中。
上方没有窟窿，周围也没有大门或者缝隙。
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以何种方式，穿透岩层和晶壁来到这里。
那就好像，从天地创造开始，他就一直待在这里。
不，这里不是天然溶洞。
而是某种人工修筑，却因为技术太过精妙，显得浑然天成的密室。
密室四周貌似钟乳石或者神经突触般凸起的晶簇上，排布着一个个形态各异的凹陷。
看轮廓，刚好能容纳一名人类，或者类人碳基智慧生物，将他们的脸庞以及手掌放置在上面。
值得一提的是当孟超的目光扫描过去时，不少晶簇上的轮廓，仍在高频震颤甚至“蠕动”，使得轮廓越缩越小，直到能够和地球人，甚至和孟超本人，严丝合缝地对应为止。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要么，这间密室本身就是活物。
要么，密室背后，仍有某种亿万年前遗留下来的程序，在忠心耿耿地运转着，并根据最终来到这里的碳基智慧生物的不同，微调自己的形态和策略。
等等，密室四周的晶壁……
孟超原本以为，来到太古遗迹最深邃也是最神秘的地方，又经历了“无限轮回”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无论自己再看到何等光怪陆离的场景，都不可能震颤半根神经。
然而，当他看清楚，牢牢包裹着密室上下左右前后的晶壁里面，究竟镶嵌着什么时，却依旧从尾椎骨到天灵盖，生出一股无法自拔的寒意。
那是古人。
这间太古遗迹最核心处的密室四周，晶壁之中，竟然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镶嵌着无数古人的尸骸！
不，不不不。
更准确说，根本没有什么“晶壁”，这间密室本身，干脆就是由无数古人的尸骸垒砌而成的！
孟超透过怪兽主脑的原始记忆，见过的“古人”，原本就是周身器官逐步实现“水晶化”，仿佛跨越了有机物和无机物的界限，血肉之躯变得晶莹剔透的存在。
而垒砌成这间密室的尸骸，却像是“古人”中的佼佼者，尸骸的通透程度极高，简直像是一具具钻石雕琢而成，巧夺天工惊心动魄的艺术品。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亿万年。
孟超依旧能感受到这些被垒砌或者说禁锢在这里的古人，残留的无比强大的威压。
看起来，生前的他们，无一不是移山倒海，覆雨翻云，睥睨四方的至强存在，拥有远超末日凶兽的战力。
死后，却以婴儿般的姿态蜷缩成了一团，又密密麻麻地垒砌到了一起，化作了一块块的砖石，垒砌成了太古文明的坟茔！
等等，婴儿？
孟超眨眼，注意到了这些尸骸的异样。
他们的脑袋太大了。
怪兽主脑原始记忆中，那些生活在水晶城市里的古人，尽管血肉统统呈现水晶化的特质，身形也比地球人更庞大一轮，高度普遍能达到两米甚至三米。
但他们的头颅和身体和四肢的比例，和地球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毕竟，地球人很可能就是以古人为模板，生产出来的”减配版本“。
然而，眼前这些古人的脑袋，却普遍比正常古人要庞大三到四倍。
反而是他们蜷缩成一团的躯干以及四肢，又要比正常古人更纤细和枯瘦，简直像是营养不良，寄生在脑袋上的累赘。
从尚未完全扭曲的五官来看，他们分明是成年人。
脑袋的直径，却普遍超过了一米甚至两米。
尽管如此，他们的口鼻眼耳却并没有比正常古人大多少，而是可怜巴巴地挤在面部下方的角落里。
占据整个脑袋十之八九的，都是如恶性肿瘤般膨胀的大脑。
他们的脑门奇大无比。
就连头盖骨都有些承受不住狂乱生长的大脑，呈现各种可怖的畸形。
不少古人干脆没有头盖骨，早已水晶化的头皮上，清晰可见纵横交错的脑沟。
被数以千万计“大头怪婴”版本的古人尸骸包围，饶是孟超胆大包天，都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
”怎么会这样？“
孟超喃喃自语，”以古人的通天彻地之能，究竟谁能将他们调制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孟超第一反应就是洪荒凶兽。
但仔细想想，洪荒凶兽走的是简单粗暴，横扫千军，毁灭一切的路子。
说它有吞噬天地，将所有古人统统啃噬殆尽的野心，倒是合情合理。
但是，将好端端的古人调制成大头怪婴，再杀死他们，压缩成砖石，垒砌成密室？
孟超不觉得，洪荒凶兽有这个动机和能力。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是古人自己干的。
“是古人自己，调制出了这么多的大头怪婴！”
第1941章 “零”
至于这么做的目的……
孟超发现，绝大多数大头怪婴的尸骸，都呈现轻微液化的迹象，并且首尾相连，融合到了一起。
就像是冰雕稍稍消融，又重新冻结，融为一体。
而在彼此串联的脊椎骨上，更是缠绕着一束束细若发丝的晶线。
这副场景和他刚才在外面看到的，自己、吕丝雅以及全体搜救队员被束缚住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他还找到了不少大头怪婴的尸骸，脑壳也从内向外，散布着黑黢黢的焦痕，脑浆早已燃烧殆尽。
所以，这些大头怪婴在活着时，也曾像刚才的他一样，陷入了无限轮回的漫长梦魇，并在脑细胞疯狂运转的过程中，给太古文明的决策者，提供了无穷无尽的“未来可能性”？
孟超吞咽了一口冰冷带刺的唾沫。
他不知道，这些充当“人体超运算单元”的大头怪婴，究竟是自愿的，还是被人强迫的，还是说他们根本没有自我意识，而是在胚胎阶段就接受了基因调制，将肢体削弱到极限，大脑则膨胀到极限，刚一出生就被送到这里，终此一生，都作为某种“计算湿件”，迷失在不断崩塌和重建的无间地狱中？
无论哪种可能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原本，在“古人“和”洪荒凶兽“的太古大战中，孟超的情感，总是下意识站在前者一边。
即便前者的天基轨道武器，曾在梦魇尽头毁灭过龙城，但前者至少创造过灿烂辉煌的文明，也拥有酷肖人类的外表和社会形态，某种意义上，更容易被地球人所理解和认同。
直到此刻，孟超才意识到，地球人对于“古人”以及“太古文明”的本质，理解实在太浅薄和幼稚了。
任何一个文明想要生存下去，都不容易，都要付出无法用笔墨形容的代价。
更别提，是一个横跨星海，能制造出“穿越引擎”的超级文明。
“传火者，你终于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声音，从孟超背后响起。
同一时间，孟超脑域深处，休眠很久的“火种”以及“贡献值系统”也被激活，在他眼前投射出了流光飞电的海量信息。
孟超强忍脑神经撕裂般的剧痛，回头看时，看到被万千大头怪婴的尸骸，包围的密室中央，虚空漂浮着一名身形高大，五官绝美，血肉通透的”古人“！
即便地球时代最完美的大理石雕像，都不足以形容她的万分之一。
她的五官她的肢体，她的发丝，甚至是透过薄如蝉翼的皮肤，隐约能看到的晶莹剔透的五脏六腑，无一不符合这个宇宙最深邃的尺度和最精确的比例。
她就像是人形碳基智慧生物，经过亿万年进化，一次次自我改造，迭代升级之后，能够达到的无懈可击的正确答案。
而地球人、图兰兽人、圣光人族等等人形碳基生物，在她面前，只不过是毛发尚未褪尽的猿猴，甚至奇形怪状的虫豸而已。
她的上下前后左右，
左右，同样没有窟窿、缝隙或者任何可以称之为“门”的东西。
孟超也没有感知到任何，她穿透晶壁，进行移动的动静。
就好像，她从亿万年前，太古遗迹被封印的那天起，就一直静静地漂浮在这里，静静地等待着“传火者”的光临。
等等，传火者？
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令孟超的瞳孔收缩成了两个针尖。
他意识到，无论善意还是恶意，帮助还是利用，扶持还是消灭，一切的真相，都正在自己眼前，虚虚拉开了最后一道帷幕。
“你是谁？”
孟超死死盯着完美无瑕的水晶古人，加重语气，重复问道，“你是……什么？“
完美无瑕的水晶人笑了起来。
她的笑意在孟超的脑海中，掀起了蕴藏无穷信息的惊涛骇浪。
万丈狂澜中，震耳欲聋的轰鸣，就是她的名字。
她是，至少自称是一切的起源，也是万物的终点，更是起源和终点之间，无穷无尽的道路。
她是太古文明的化身，也是太古文明的遗产。
她是太古文明的刀剑，也是太古文明的种子，更是太古文明从未真正发生的数以亿万计的可能性。
她的名字实在太长也太过深邃玄奥，光是试图理解她的名字，就令孟超的脑域深处，响起即将爆裂的警报，从眼角、鼻孔、耳道以及嘴角，都溢出了蜿蜿蜒蜒的，猩红的血流。
“不要尝试100%理解我的名字，对你这个层次的碳基生命而言，这是徒劳。”
完美无瑕的水晶古人，用孟超可以理解的，震颤发声器官，搅动空气涟漪的方式说道，”你可以简单称呼我为‘零’，零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零就是起源，零就是一切而一切——无论多么灿烂辉煌，丰富多彩，雄浑壮阔，也终将归零，走向寂灭。”
“零……”
孟超大口喘息。
尽管对方没有释放出一丝一毫的杀意和威压，甚至，对方极有可能仅仅是虚拟世界里的一道幻影。
孟超还是感受到了，比直面上百头末日凶兽，更加沉重的压力。
他狠狠咬了一口舌尖，用痛楚让自己保持清醒，反客为主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传火者’，所以，我脑子里的‘火种’以及‘贡献值系统’，都是你搞的鬼？”
“不，理解错误。”
零当然可以不答。
但她还是带着风轻云淡的表情，耐心解释道，“作为太古文明的传承者，这片星海中的绝大多数人形碳基智慧生物，脑域深处都蕴藏着代代相传的火种，地球人也不例外。
“只不过，时间实在流逝了太久，在独自生存的漫长岁月中，绝大多数人形碳基智慧生物，都忘记了古老的使命和神圣的责任，他们脑域深处的火种，自然而然，湮灭于无形了。
“只有极少数人形碳基智慧生物，聆听到我的召唤之后，还能想起使命，点燃火种，成为‘传火者’的。”
第1942章 传火者的真相
“所以，我就是传火者？”孟超喃喃道。
“是的，而且还是我能够连接到的传火者中，最优秀的一位。”零向孟超展露出了一抹表示鼓励的微笑。
这副人性化的表情，在数以万计的大头怪婴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诡异。
“那就是说，所谓的‘贡献值系统’，根本也是你在捣鬼？“
孟超的眼神渐渐变得犀利，“你在我脑中植入了这套精心包装的系统，让我按照你的指挥棒来翩翩起舞，每当我完成了你植入我脑中的指令，你就会赋予我更加强大的力量，用这种在牛马的脑袋前面挂上胡萝卜的方法，诱骗我成为了你的傀儡！”
“’诱骗‘这个词汇并不准确，事实上，我从未掩饰自己的目的，而你也在成为传火者的最初，就理解了自己肩负的全部使命。”
零不慌不忙说，“拯救你我共同的文明让亿万年前就已经点燃的神圣火焰，继续燃烧到下个亿万年去，让所有沐浴在文明光辉之下的智慧生灵，都能繁荣昌盛，生生不息——难道这不是你，以及你的同胞们，愿意付出一切，奋斗终生，至死不渝的追求吗？”
孟超沉默不语。
某种意义上，零说的没错。
即便并不存在“末日重生”这回事，回荡在他脑中的末日烈焰，统统都是零植入的虚构信息。
但由此产生的结果，至少在孟超可以理解的范畴内，似乎并未对龙城文明造成伤害。
反而还极大刺激了龙城文明的发展，帮助地球人更早也更干净利落地打赢了怪兽战争，让无数无辜者的生命，都得以保存。
但如果说零的所做所为，都是善意的，那么，就有更多的问题，是孟超无法解答的。
“你刚才说，传火者不止我一个？”
孟超心思电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苏木莲应该也是一位传火者，对不对？还有图兰泽的‘胡狼’卡努斯，他同样拥有末日记忆，同样拥有莫名其妙的运气和狂飙突进的实力，所以，他也是一位传火者？
“还有圣光阵营的诸多异界本土文明，他们比初来乍到的地球人，更早一万年接触到了‘光辉意志’，没理由不被你召唤的，所以，圣光阵营，当然也有自己的传火者，也就是你的代言人——这颗名为异界的星球，根本就被你通过名为‘传火者’的代言人高度控制住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能够掌控全局，引导整个异界的文明进程，为什么异界的诸多种族之间，还会爆发延绵万年的战争？哪怕在我进行的成千上万次未来推演中，人间地狱般的异界大战，亦是在劫难逃，次次都会降临。
“难道……”
孟超说到这里，目光投向四周近乎干涸的大头怪婴，还有大头怪婴之间，被洪荒凶兽的触须硬生生撕裂的，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裂纹，心底便已经浮现出了一个答案。
“无论圣光人族、精灵族、图兰兽
、图兰兽人还是刚刚穿越到这颗星球不久的地球人，你们仍旧处于血肉进化的初级阶段，你们羸弱至极的物质大脑，尚且无法提取和领悟蕴藏在你们灵魂深处的全部奥秘。”
零耐心解答，”即便我向整颗星球的全部类人碳基智慧生命都发出召唤，也只有凤毛麟角的极少数人，能够和我产生共鸣，觉醒使命，成为传火者。
“即便成为了传火者，你们和我之间的接驳也非常不稳定，时常受到星球磁场和恒星风暴的干扰，令我无法向你们的大脑，传输庞大和复杂的信息。
“即便成功传输过去的信息，经过你们羸弱大脑的解析和编译，往往也变得千奇百怪甚至荒诞不经。
“这使我无法向你们下达清晰、明确、直接的指令。
“更何况我对传火者以及所有类人碳基智慧生命都没有恶意。
“毕竟，你们都是亿万年前那个伟大文明的传承者，某种意义上，也是我的主人。
“我不能也不愿意把你们变成亦步亦趋的傀儡，没有自我意志的棋子。
“所以，我无法也不会直接干涉你们的文明走向，更不会制造或者阻止一场战争。
“再说，对任何一个文明而言——无论是茹毛饮血，挥舞着石矛石斧的氏族，还是驾驭星舰，纵横四海的帝国，战争都未必是一件纯粹的坏事。
“战争往往是一个文明孤注一掷，得到升华的最佳助推器。
“同时也是两个陌生文明之间，最快互相了解乃至深度融合的黏合剂。
“更是帮助一个文明，以最高效和最廉价的方式，来去芜存菁，新陈代谢的苦口良药。
“如果将‘战争’这个概念从最早期的猿人脑中摘除，如果刚刚学会磨砺石块的猿人，不曾将边缘锋利的石斧狠狠砸向同类的脑袋，从而吞并同类的部族，霸占同类的妻儿，享受同类的资源，那么，猿人将永远都只是猿人，不可能进化成整片星海的主人。
“综上所述，结论就是，倘若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消耗同样资源的不同文明种族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阶段，那么，就让应该爆发的战争爆发，让所有种族都接受一视同仁的裁决，用最古老也最公正的方法来决定，谁才是最有资格的继承者——在我看来，这才是对这颗星球，甚至这片星海，最好的选择。“
“我明白了看来你在亿万年前的太古大战中，受到了太过严重的伤害，并不能完美掌控这颗名为异界的星球。”
孟超若有所思，“你只能通过传火者，有限干涉各个文明种族的发展，倘若各个文明种族执意要展开一场毁天灭地的战争，这是你都无法阻止的事情。
”等等，这里有个问题，在最初的末日梦魇，包括无数次的未来推演中，龙城文明最终都是毁于天基轨道武器的直接打击——难道，太古文明的天基轨道武器，不是由你掌握的吗？
“如果那是假的，虚构的，尚未发生的，为什么，你要往我、苏木莲、卡努斯等等传火者的脑中，植入这样的信息呢？“
第1943章 命中注定的自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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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文明不是天生的，更不是必要的，而是面临巨大威胁之下，被逼无奈，机缘巧合，才诞生的东西。“
零说，“在你们的母星‘地球’上，曾有‘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说法，深刻诠释了这个道理——如果不让你们看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你们根本不会鼓起全部的智慧、力量和勇气，将整个文明推向无法想象的巅峰。
“在这个问题上不单单你们地球人，也包括图兰兽人、圣光人族、深渊魔族、不死巫妖……总之，所有类人碳基智慧生物，都是一样的。
“毕竟，虽然你们的灵魂深处蕴藏着亿万年前那个伟大文明的火种。
“但你们用来承载火种的容器，丑陋和孱弱的血肉之躯，从底层逻辑来说，和千万年前的裸猿并没有本质性的差别。
“就算进入了工业化甚至信息化时代，通晓了天文地理的大量奥秘，学会了掌握数万吨级别的庞大机械，建造了貌似金碧辉煌的城市，你们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诉求，和裸猿也是一样的——在不受外敌威胁的情况下，和血脉相连的族人一起，吹吹暖风，晒晒太阳，饱食终日，如此而已。
“不，这样的诉求是不够的，是远远不足以推动你们的文明，重新踏上伟大之路的。
“所以，我才通过梦境，向你展示了这个世界最残酷的一面，用这种方式，鞭策你还有所有的传火者，不懈奋斗，永远前进。”
“也就是说，我在末日梦魇中看到的，仅仅是一道虚构的威胁，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发动天基轨道打击，毁灭龙城文明？”
孟超盯着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当然不会毁灭龙城文明、图兰文明、圣光文明或者聆听到了我的召唤，穿越到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文明，无论你们有多么原始，愚昧，野蛮，落后，残暴，我都不会毁灭你们的。“
零再次流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这笑容让孟超想到了罹患产后抑郁症的母亲。
“充其量我只不过会在你们踏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之后，实施净化，减少痛苦，收拾残局而已。”零轻声说道。
孟超的双眼再次眯了起来。
“等等，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自我毁灭，实施净化，收拾残局‘？”
“你不知道吗？”
零摆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根据我的了解，你已经有了足够高的权限，知晓了龙城穿越前后的秘密，也知道了你的母星，地球的结局。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文明的自我毁灭，究竟是多么简单和必然的事情？
“好吧，如果你真的不曾接触过这些资料，或者自欺欺人地视而不见，那么，我可以用最简单的方式，再向你简述一遍。
“是的，地球，你们全体龙城人的母星，早在大半个世纪前，就已经在一场空前残酷的全面核战争中毁灭了。
“除了居住在月球空间站上的极少数科研人员之外，龙城应该是唯一成建制逃离地球的文明单元。
“事实上，正是因为监测到了敌对势力的大量核武器，正在铺天盖地地袭来，战争的规模和烈度达到了毁灭的临界，曾经的龙城最高当局，也就是发现并研究‘穿越引擎’的那些地球人，才选择了孤注一掷，冒险启动尚未完全掌握的穿越引擎，在全体市民都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逃离了即将变成地狱的母星。
“然而，这场全面核战争，也仅仅是毁灭文明的症状，而不是毁灭文明的原因——早在一个世纪甚至两个世纪之前，地球文明就已经加速踏上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就算没有全面核战争，就算有某种全知全能的存在，瞬间抹去地球上所有的核武器，你们的文明，仍旧在劫难逃，还会死得更加漫长和痛苦。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表情，你应该是明白的。
“虽然今天的龙城，有很多从未在地球生活过哪怕一秒钟的新生代，会非常诗意地将母星想象成民风淳朴的世外桃源和完美无缺的人间天堂，但从我过去半个世纪，搜集和解析的资料来看，事实却远远不是这么一回事。
“全面核战争爆发前的一个世纪，地球文明下辖的各个国家单元，就统统陷入了不可逆也不可解的危机，各种矛盾日益堆积，到了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程度。
“曾经登上卫星的旧日霸主，逐渐被财阀控制和侵蚀，不足1%的人，却占有了超过99%的财富、机会和资源，他们将那个曾经伟大的国家，当成了追逐自身利益的工具，却不愿意为了这个国家，损害一丝一毫的自身利益。
“受此影响整个国家陷入王朝末期，群魔乱舞的乱象之中——枪支泛滥，药物失控，工业衰退，犯罪率日益提升，各路魑魅魍魉，却是粉墨登场。
“那就好像，一座表面坚固的摩天大厦，内部却布满了纵横交错，不断扩大的裂痕，而摩天大厦的维护者们，想到的解决方案，不是进行最彻底的检修和加固，而是在大厦外立面上，缠绕一圈又一圈，五颜六色，熠熠生辉的霓虹灯，用刺眼的光芒，迷惑所有人的目光，掩盖逐渐贯通内外的裂痕。
“而在旧日霸主的对面，刚刚崛起的挑战者，也是半斤八两——后者尚未把旧日霸主彻底推下王座，就已经沾染了旧日霸主的恶疾，在各种竭泽而渔的策略影响之下，短短百余年间，原本无穷无尽的人力资源，就已经消耗殆尽，随着寄予厚望的自动化技术陷入瓶颈，消费市场又空前萎靡，同样看不到新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旧日霸主和挑战者之间，爆发的全面核战争，与其说是一场荡气回肠的史诗之战，倒不如说，是两个奄奄一息的绝症患者，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以最丑陋的姿态，互相抓挠和撕咬试图在命中注定的毁灭降临之前，继续苟延残喘一阵子，如此而已。
“啊，看你的表情，你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应该比我更加详尽和深刻，我应该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对不对？”
第1944章 “归零”
孟超的呼吸变得粗重和紊乱。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又平复，平复又凸起。
关于地球的最终命运，以及龙城究竟为何会穿越到异界，在普通市民的层面上，一直众说纷纭，讳莫如深。
然而，对于孟超这样的神境强者来说，龙城是不存在秘密的。
他只是没有刻意去了解，或者说，始终用各种借口来自欺欺人，强迫自己不去了解而已。
毕竟，无论地球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龙城穿越到异界，过去了足足半个多世纪，那些生于母星的穿越者们，最年轻的，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随着老一辈的逐渐凋零，在异界土生土长的新生代，自然而然不会再将”回归母星“当成自己必须要奋斗终生的目标。
既然如此，何必要为了那颗湮灭于辐射尘埃和漫长寒冬之中的，浩瀚宇宙中的一颗小小泥丸，自寻烦恼呢？
然而，当零将地球已经毁灭的事实，简单粗暴毫不遮掩，鲜血淋漓地呈现在孟超面前时，孟超心底掀起的惊涛骇浪，仍旧大大超出了他自己的预料。
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不仅仅是对滞留在地球上的数十亿同胞发出的哀鸣。
还有一个孟超从来都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
“倘若，完全控制整颗星球，拥有近百亿人口和全部资源的地球文明，都无法逃脱彻底毁灭的浩劫。
“作为地球文明分支的龙城文明，这支充满了内忧外患的异域孤军，真能做得比母星上的同胞们更好，在这个残酷和寒冷的宇宙中，顽强生存下去吗？”
一时间，孟超陷入深思。
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孟超的表情。
似乎接收到了从孟超灵魂深处激荡而出的强劲脑波，零那晶莹剔透的身体，荡漾出了七彩纷呈的光波。
它非常享受孟超的思维和情感波动，发出惬意的低吟。
“你以为，说出地球已经毁灭的事实，是为了打击你或者讽刺你吗？“
零继续道“不不不，我丝毫没有鄙视和厌恶地球文明的意思，事实上，我对你们抱有最高等级的敬意。
“毕竟，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你们的底层架构，仅仅是一群没毛的猴子；你们在十万年前，才刚刚学会熟练生火和打磨石器；仅仅几百年前，你们还不曾认识到微生物以及天外世界的奥妙。
“而且，你们还降生在一颗如此贫瘠的星球上。
“在绝大多数可居住行星上随处可见，甚至暴露在地表的晶石矿脉，在你们的母星，仅仅存在于地心附近，几乎不可采集的死亡区域，储量还极其稀少。
“绝大多数可居住行星上的类人碳基智慧生命，都在石器时代就掌握了吞吐天地灵气，强化血肉神通的能力，你们的世界，却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灵气。
“在太古文明播撒到星辰大海中的数以万计的文明火种当中，你们地球人面临的困难和危险，几乎是最多和最大的，你们就像是因为飞机失事，迷失在热带雨林中的三岁孩童，不得不依靠赤手空拳，和死神进行最激烈的搏斗。
“而就是这样的你们，在短短几百年间，便了解了微生物、分子以及原子的奥秘；掌握了撕裂大气层，探索外太空的技术；将高速信息网络拓展到了整颗星球上的每一个角落；甚至在拥有自我毁灭的能力之后，你们都凭借足够的智慧，克制住了自毁的冲动，将全面核战争的爆发时间点，推迟了足足三百年。
“要知道，绝大多数文明在掌握了自我毁灭的能力之后，往往都在百年内，将自己送入了末日的深渊。
“你们能够忍耐这么久，创造出了如此繁荣、辉煌、优雅的文明，已经超过了这片星海中，90%的文明。
“我赞美你们，作为没毛的猴子，你们已经做到了极致，创造了生命的奇迹！“
孟超深深打了个冷颤。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摸不清零的套路。
“我只想告诉你，就像人有生老病死一样，文明也有诞生和毁灭，就算再伟大的文明，终究要面临不可逆转的浩劫。”
零说，“而我的职责，就是在真正的浩劫到来之前，将一切都’归零‘。”
“将一切都’归零‘……”
孟超咀嚼着零的每个字，针尖般的瞳孔像是通上了电，“你是说在某个文明尚未自我毁灭之前，就首先毁灭它？”
“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
零耐心解释道，“文明的自我毁灭，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不但会给处于文明中每个个体，带来生不如死的长期痛苦；还会消耗大量亿万年间不可再生的宝贵资源；更有可能将毁灭的因子，传染给周边文明，让原本还能正常发展千万年的文明，提前步入毁灭。
“所以，当我判断某个文明的’生命力‘，已经消耗殆尽，当它从蒸蒸日上，乘风破浪的上升期，迈过了盛极而衰的临界点，开始步入衰竭甚至毁灭，这时候，我就会主动展开’净化‘，保留这个文明最珍贵的核心数据，而将其余一切统统归零，把时间、空间和资源，留给新的，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文明。”
“根据……”
孟超深吸一口气，“你的判断？“
零笑得愈发像是人类。
也愈发令人不寒而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所谓’净化’和‘归零’，仅仅是迫不得已的最后手段，我不会轻易剥夺任何一个文明的生存权，事实上，我会一视同仁地给予所有文明庇护和指引，尽可能延续所有文明的生存周期，以便诞生更多的，在过去的亿万年光阴中，都不曾诞生过的可能性。”
零说，“身为传火者的你，不应该比其他文明个体，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吗？在过去数年里，不正是依靠我的帮助，你和你的文明，才能有惊无险地度过一次次生存危机吗？”
第1945章 数据和算力
.x.tw，地球人实在太凶猛了！
这倒是真的。
截至目前，孟超仍旧可以说，蛰伏在他脑域深处的”火种“或者说”贡献值系统“，给他本人以及龙城文明带来的好处多于坏处，善意大于恶意。
然而，越来越诡异的对话，仍旧令孟超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我能否这样认为——”
孟超谨慎道，“你将根据自己的判断，决定一个文明的生与死？
“比方说，当你判断，龙城文明再无希望的时候，你就会毫不犹豫发动天基轨道打击，彻底毁灭龙城文明？”
“不，更准确说，不是‘我的判断’。”
零纠正道，“而是我预见到，大概率会发生的未来。“
孟超道：“你能预见未来？”
“只要掌握足够多的初始数据，并拥有足够强大的计算力，任何人都能预见未来。”
零说，“看到一颗石子呈抛物线向远处坠落，任何人都能预判它的落点；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任何人都能断言，他将在一两百年之内死去。
“这样的预判，固然不可能100%准确——石子有可能遭到拦截，婴儿也可能接受基因调制，得到灵能滋润，活上三五百年，但大体上，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随着我们掌握的信息越多，算力越强，就越能用‘穷举法’来推演未来的诸多可能性，倘若经过成千上万，甚至是亿万次的未来推演之后，仍旧没有找到某个文明的出路，那么，说它在劫难逃，注定毁灭，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是，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么多关于龙城文明的信息？”
孟超继续问道，”今天的任何一只蝴蝶翩翩起舞，都有可能导致明天的龙城文明，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难道你能掌握所有蝴蝶的翅膀形态和扇动频率？“
零微微一笑。
从水晶雕琢般的身体内，射出数百道七彩纷呈的光柱，在孟超周围形成了一道道活灵活现的光幕。
海量信息，从光幕中喷涌而出，呼啸涌入孟超的大脑。
“从你们穿越到我的眼皮底下，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们这些，生长于灵能稀薄的枯竭行星，羸弱却又坚韧与众不同的继承者。”
零说，“当你们中间最英勇最卓越的地球军人，和感染了史前病毒的畸变体激战，最后在地底缝隙中全军覆没时，我就保存了不少精锐勇士的遗体。
“还有大量市民，被洪水席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时，我也有幸，得到了其中一些人，尚未腐败的大脑，并从残存的脑细胞中，提取了大量关于地球以及地球人的信息。
“随后，你们发现并开始探索太古遗迹。
“很多探索者惨死，还有不少探索者聆听到了我的召唤，投入了我的怀抱。
“他们的情感、记忆、思维模式、所欲所求，进一步充实了我的数据库，让我深刻了解了你们，终于能够建成一座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虚拟龙城‘。
“在过去几十年中，这座‘虚拟龙城’一直在不为人知的层面上，反复推演着‘真实龙城’的未来。
“虽然，我还没能描绘出未来的全部面貌，却已经从中得到了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你在刚刚觉醒时，得到的‘威力加强版三大基础发力法，完美升级版《百战刀法》’，都是我基于地球人的生理结构，龙城灵能研究预期进度，以及你们和怪兽文明的碰撞走势，等等因素，推导出来的结果。
“即便没有我的帮助，给你们几十年时间，你们也有极大概率，自行推导出这些‘未来武学’，我只是帮你们稍稍加速而已。
“当然，当然，想要推演一座拥有数千万人口的辉煌大城，在未来的一切可能性，光靠这些信息，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我才向你开诚布公，坦然告知你所有的真相。
“我需要你的帮助，孟超，我需要你继续履行传火者的使命，帮我搜集更多信息和算力，不断推演龙城文明的未来，在无数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中找到最优解，并且以龙城之主的身份，将这个最优解，落实到现实中去，去拯救你的文明。“
有那么一瞬间，孟超陷入了迷茫。
“所以，我在成千上万次的未来推演中，都遭到了失败，没有一次能逃脱末日浩劫，这，这不是你在动手脚？”
“不是。”
零解释道，“虽然你进行了成千上万次的尝试，但每次尝试，你都没有解决必然会导致文明自毁的内部矛盾，同样，也忽略了很多无药可救的外部问题。
“很多时候，在你看来，欣欣向荣，强大无比的文明，其实，早已踏上了不可逆的死路。
“为了节约宝贵的计算力，我才不得不用‘天基轨道打击’的方式，提前中止你的推演，因为，继续推演下去，只不过是‘垃圾时间’而已。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看到龙城文明闯出一条前无古人的新路，只要在你的推演中，还有一线生机，我就不会响应圣光神殿的祈祷，降下末日浩劫。“
“所以，所以——”
孟超的嗓子眼里像是长满了铁锈，他的声音无比苦涩，“成千上万次的轮回都没有找到答案，难道龙城文明注定没有希望了吗？“
“不，我已经说过如果某个文明真的丧失了一切希望，我就会在现实世界里降下天基轨道打击，而不仅仅在‘虚拟推演，末日梦魇’中。”
零不动声色地说“龙城文明还有希望，但我们还需要进行更多十倍，百倍，更加精确和更长周期的推演。
“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需要搜集更多的数据和算力。”
“数据和算力？”
孟超微微一怔，旋即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刚刚看到的画面。
吕丝雅、龙飞骏以及搜救队的所有成员，统统被丰富拥有生命的晶丝，死死束缚住，或是倒吊在半空，或是嵌入晶莹剔透的岩层，仿佛要和整座太古遗迹融为一体。
就像是……周围这些，大头怪婴。
第1946章 掌控命运
“我明白了。“
孟超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和锐利，“说来说去，你需要的是人类的大脑，你需要将千千万万人类的大脑燃烧殆尽，压榨出人类灵魂深处的力量，来……来修补你在亿万年前遭受的损伤！”
“某种意义上，你说的没错。”
零并不反驳，仍旧风轻云淡地解释道，“只不过，我未必需要将所有人的大脑，统统燃烧殆尽——和我接驳在一起的人脑越多，每副人脑需要承担的消耗就越少，理论上，倘若整座龙城的数千万副人脑，统统都能和我接驳在一起，组成空前绝后的‘虚拟未来网络’，那么，每个人的消耗并不会太高，因为超负荷运转，导致大脑枯竭甚至自燃而死的概率，会降至最低的。”
“整个龙城，所有人的大脑都和你接驳在一起？”
孟超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如此都无法避免，一部分人的大脑，会有枯竭和自燃的风险？”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想要精确预测未来，需要的信息和算力，实在太多了，而和亿万年前的古人相比，你们地球人的大脑，又太过羸弱了。“
零说，“不过，任何一个文明高歌猛进的道路，都是由无数文明个体的前赴后继、浴血牺牲铺就得，龙城文明在对抗怪兽文明的过程中，不是也有千千万万人，毅然决然，慷慨赴死吗？
“相信我，因为预测未来，导致大脑自燃的概率，绝对比牺牲在对抗怪兽文明的惨烈战场上，要小得多。
“如果你们可以坦然接受后者，为什么就不能接受前者呢？
“再说，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预测整个文明的未来，还包括每一个文明个体的未来，并且要在近乎无穷次的推演中，找到‘最正确’的那个未来，灌输到文明个体的脑中，指导他在从今往后，每一年，每一月，每一天，每一刻的思想和行动，都正确无比，如此，才能得出整个文明的‘最优解’。
“如果不将所有人都接驳进来，如何能确保这一点呢？”
“什，什么？”
孟超愈发清醒，也愈发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数千万龙城人，从今往后的每时每刻，都需要在你的，你的指引下，执行‘最正确’的指令？”
“不，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你通过无数次未来推演，得出的无比残酷却颠扑不破的结论。”
零说，”你在无数次未来推演中，已经尝试过无数种方法来拯救自己的文明——温和的，极端的，简单的复杂的，仁慈的，残酷的，结果都是一样。
“即便在某几次未来推演中，你侥幸带领混沌阵营战胜了圣光阵营，统一了整个异界，然而，混沌阵营的内部矛盾，却意味着新的风暴即将降临；哪怕你费尽千辛万苦，摆平了混沌阵营内部野心勃勃的反对者，在你有限的生命里，也绝对无法弥合龙城内部的普通人和超凡者之间，根深蒂固甚至与生俱来的矛盾。
“最终，无论你们在最辉煌的时候，显得多么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欣欣向荣。
“到头来，龙城文明终将湮灭于
将湮灭于无穷烈焰之中。
“这烈焰不是来自天外。
“而是来自每一个龙城人，更准确说，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每一个类人碳基智慧生物的心底。
“想要彻底解决矛盾，光靠几个英明神武的统帅，是远远不够的——即便这位统帅，是得到了我的祝福的你也不行。
“我们必须将火种播撒到更多人的心底，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曾经看到的末日浩劫，让所有人都能听到他们自己还有家人还有全体同胞在无穷烈焰中凄厉至极的惨叫，让所有人都能摆脱浑沌，看清并服从自己最正确的命运。”
孟超的心脏砰砰直跳。
在最后几次未来推演时，他的确是这么做的。
通过类似“心灵遥控”的技术，和部分龙城精英共享他们的所见所闻所感，并直接向他们的大脑下达指令。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看清并服从命运”的真正含义。
“你的意思是，全体龙城市民，都必须沦为你的傀儡，按照你为他们规划的未来，一刻不能放松，一步不能踏错，循规蹈矩、亦步亦趋地前进？
“甚至于，因为蝴蝶效应的缘故，所有人都必须注意最微小的细节，包括学习什么课程，从事什么职业，和什么人说什么话，和什么人恋爱、结婚、生子，所有这一切，都必须按照无数次未来推演，得出的’最优解‘来进行？”
孟超眼前，又浮现出了“丧尸”雷宗超留下的三句话。
早先，他不明白“丧尸”雷宗超的意思。
不明白“预测未来”明明是看上去最有希望拯救家园的方法，为什么“丧尸”雷宗超却表现得如此抗拒。
但现在，他渐渐有些明白了。
“总而言之，你想要，掌控所有人的命运？”孟超喃喃道。
”如果你把’将一个正在步入深渊，却懵懂无知的人，强行拽出他的死亡轨道‘，称为’掌控他人的命运‘，那么，是的，这就是我的使命，与生俱来的使命。“零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说。
它的语气，让孟超丧失了继续和它争论的兴趣。
因为孟超意识到，“零”并不是一个人，或者说，并不是一个拥有情感、欲望和理念，活生生的生命体。
而是一道在亿万年前就已经预设好的，无论遇到什么情况哪怕遭到最彻底的毁灭，都不可能改变的程序。
和程序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他必须找到它的漏洞。
关闭甚至毁灭它。
“如果做不到呢？”
孟超想了想，道，“如果我们无法将所有人都拉入网络，或者某些人就是不愿意服从你所指引的命运，或者所有人都服从了命运，结果，整个文明还是渐渐走向崩坏呢？”
“没关系，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零说，“那就净化，归零。“
四十感言
今天是老牛四十岁生日。
也到了从事网络文学创作的第二十个年头。
看看朋友圈，当年和老牛一起踏上这条路的老兄弟们，要么早就大红大紫，名震江湖。
要么早早就认清现实，改弦更张，弃暗投明。
混了整整二十年，都没混出什么大名堂，却还在混，而且准备死皮赖脸继续混下去，再混个三五十年都不嫌多的，好像只剩下了老牛一个。
都说四十不惑。
但老牛怎么觉得“惑”越来越多。
包括写了二十年的网文，似乎也变得越来越陌生。
深入骨髓的老问题还没解决，又冒出来无数二十来岁，龙精虎猛，无知无畏时，绝对想不到的新问题。
身体的，家庭的，事业的，精神的，思维模式上的……
正是这些问题，导致《地球人》的后半段，有点儿……难产？
话说回来，问题再多，老牛也和各位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度过了一段五百多万字的漫长旅途。
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过几天，等真的完结了，再和大家好好唠唠。
然后老牛要调整调整状态，总结总结经验教训，找找下一个二十年，继续创作的感觉。
然后，当然是新的旅途。
新的，更加精彩的，蕴藏着无限可能性的旅途。
无论新的道路将会通向何方。
老牛可能会慢，却绝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这就是我的命运。
第1947章 唯一的错误
.x.tw，地球人实在太凶猛了！
“难道你就没有犯过错误吗？”
零的话令孟超不寒而栗。
但他并未放弃，而是继续周旋，试图寻找零的逻辑漏洞，“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讲，在亿万年的漫长时间中，你不可能连一个错误都没犯过吧？
“倘若你的预测出错，将一个原本大有希望的文明判定为无药可救，对该文明进行了‘净化’和‘归零’，岂不是彻底违背了你被创造出来的本意？”
这个问题，让始终从容不迫的零，从晶莹剔透的身体里第一次荡漾出了几道类似人类情感的涟漪。
”是的，我的确犯过错误。“
零缓缓开口，一字一顿，“亿万年间，唯一的错误。”
话音未落，刚刚从零体内荡起的涟漪，瞬间转化成了铺天盖地的信息狂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涌入孟超的脑域。
孟超的每一颗脑细胞，都像是塞满了垃圾邮件的邮箱。
而且这些垃圾邮件，还在邮箱里面熊熊燃烧。
伴随着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剧痛，关于太古文明的海量信息，呈现在了孟超眼前。
首先出现的，是一颗位于银河深处，大地深处蕴藏着海量晶石矿脉，外观晶莹而通透，灵气充裕到向大气层外喷薄而出的星球。
那就是太古文明的母星。
无法用地球人可以理解的语言，完美解析这颗星球的名字。
勉强要说的话，就像是将“母亲、起源、圣地、一切的起点和终点、连接三维宇宙和四维宇宙的大门“等等词汇，重叠到一起。
发源于这颗星球上的碳基生物，因为得到了近乎无穷无尽的灵能滋润，以比地球生物更快百倍的速度疯狂进化。
地球上横跨几十亿年的“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石炭纪……”在这颗神奇的星球上，仅仅是弹指一挥间而已。
特别是当这颗星球上的万物之灵，褪去毛发，保存火种，磨利晶石，点燃文明之火后，发展势头更是狂飙突进，一日千里。
这个文明只用了相当于地球人从旧石器时代走向新石器时代的时间，就经过了十余次的工业革命、科技革命、信息革命，掌握了飞出母星的方法，并且探明了本恒星系内所有的行星。
对生命的来源细胞和基因的奥秘，以及这个宇宙的终极图景，甚至是超越三维宇宙的更高维度，也都有了深刻的理解。
在那之后，借助穿梭于宇宙间，汹涌澎湃、永不停歇的灵能浪潮，他们又乘风破浪，跳跃到了距离本恒星系3.7光年外的邻近恒星系，开始了该文明在星辰大海间的“大航海时代”。
对这个将在不久的未来，称霸宇宙的文明而言，无比幸运的是，他们的母恒星系以及邻近恒星系，都处于三维宇宙中灵能最充裕的区域。
就像是茫茫荒野中为数不多的绿洲。
而他们则是这片绿洲中，最先进化到星际时代，牢牢掌握了先发优势的顶级掠食者。
全新的星球带来了全新的资源。无论是拥有神奇能力的全新晶石矿物，还是异种生命的体内，蕴藏的不可思议的基因片段，都给该文明带来了一次次向着无限未来和无穷可能性，不断冲刺的全新动力。
很快，该文明就成为了横跨数十个恒星系，拥有上百颗可居住行星能够进行小质量短途四维空间航行，不折不扣的星际霸主。
对了，直到此刻，零还没有向孟超介绍该文明的名字。
因为该文明根本不需要名字。
——只有那些羸弱的，繁多的，缺乏辨识度的个体，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以便将自己和其他同样羸弱的个体区分开来。
对于那些独一无二，至高无上，人尽皆知的存在，名字根本没有意义。
“太古文明”只是龙城文明对他们的称呼。
哪怕“圣光文明”，“神魔文明”，“始祖文明”，“起源文明”，等等等等，也只是今天生活在异界的各个子嗣种族，抱着敬畏交加的态度，对创造并一路引领他们来到这里的神秘力量的尊称。
至于他们自己，只是简单自称为“文明”。
没错，他们就是唯一的文明，就是文明本身，就是文明的定义，就是文明的终结。
然而，在探索并征服了这片“灵能充裕地带“所有的恒星系之后，文明的扩张，却遇到了麻烦。
放眼望去，他们已经征服了可以征服的一切。
眺望无尽宇宙的更深处，四周都是灵能稀薄的贫瘠区域。
没有灵能狂潮的推波助澜，哪怕将工质引擎研发到极致，速度也很难超过光速的十分之一。
依靠这个速度，想要进一步扩张文明的广度和深度，是远远不够的。
然而，该文明的科学家已经探明，在遥远的银河彼岸，还有新的“绿洲”——和母星一样的灵能富集区域。
只要想办法跳跃到新的绿洲去，该文明所能掌控的资源，至少会增加一倍，甚至由量变引起质变，实现文明等级的全面提升。
唯一的问题就是，应该如何跨越两片绿洲之间，广袤无垠的不毛之地。
没错，该文明已经掌握了“人造灵能狂潮，撕裂四维空间，无视三维距离，长途传送物质”的技术。
但受到文明层级乃至物理法则的限制，他们能够无视距离传送的质量并不大。
充其量，只能传送相当于该文明个体的一颗头颅大小、轻重的物体。
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颗头颅，不，是这枚火种上。
该文明当然不会直接砍下某个个体的头颅，哪怕是最优秀，最聪慧的个体。
而是以出神入化的基因技术、纳米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将该文明的成百上千名佼佼者的大脑数据包括思维逻辑，统统传输到一枚”火种“当中。
同样载入火种的，还有能够自我采集资源，自我复制，并在复制到一定数量之后，自我组合，不断升级的纳米机器人。
以及该文明搜集的，来自数百颗可居住行星的基因图谱。
第1948章 创世引擎
最新章节！
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文明“掀起灵能风暴，撕裂四维缝隙，通过更高维度的宇宙，越过星海间浩瀚无垠的荒芜区域，将他们的”火种“，投向了银河彼岸，新的丰饶区域。
当火种侦测并抵达了新的，条件合适的类地行星之后，它立刻开始作业。
最初的区区数百条纳米机器人被释放出来，向这颗原始星球的四面八方进军。
纳米机器人的本体非常脆弱，其中绝大多数，都毁于原始星球上，无处不在的火山、地震、熊熊燃烧的风暴。
但也有极少数纳米机器人幸存下来，成功寻找到了晶石以及金属矿脉。
在之后的，从地质构造的层面来说，弹指一挥间的若干年里，这些纳米机器人夜以继日、兢兢业业甚至是无比疯狂地汲取着晶石以及金属矿脉中的能源和养分，不断复制他们自己。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当纳米机器人的数量，呈指数提升，从百万级变成了千万级又从千万级提升到了亿万级乃至兆亿级，并且按照最初的设计图，组合成了具备不同功能的不同单元，初步控制住了地震、火山以及狂暴的海洋，“火种”便进入了第二阶段，至关重要的作业。
那就是，创造生命。
生命在地球上的诞生无比艰难。
但在灵能丰饶的世界，却不是一个问题。
几乎在这颗原始星球那浓稠如粥的海洋，稍稍冷却到有机物可以生存的时候，最初的生命就已经诞生。
而在纳米机器人以及基因图谱的帮助下，生命的进化，更是一日千里。
接下来，两方面的变化，同时在这颗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类地行星上发生。
一方面“文明”曾经在本土的各个星球上发现的千姿百态的碳基生命体，逐一出现在这颗新的星球上，并且在基因图谱的引导下，坚定不移朝着母星上的“文明个体”的形态发展着。
在此过程中，各种生物和大自然不断互动，也在潜移默化、水到渠成地改变着自然环境，令这颗类地行星的生态圈，和母星更加趋同。
另一方面，纳米机器人仍在地底，围绕着“火种”，忠诚地工作着。
他们挖掘地底矿脉，为“火种”的一次次升级提供更大的空间。
随后，组成不同形态和功能，却同样精密到不可思议的零部件，搭载到”火种“之上，令”火种“变得越来越强大。
很快，当地面世界进化到了巨大爬行动物称王称霸的纪元，”火种“也完成了最重要的一次升级，拥有了穿越四维空间，和母星交互信息，实现通讯的能力。
尽管这种通讯并不是实时的。
能够交互的信息也相当有限。
在母星期盼已久的人们，还是欣喜若狂。
来自远方的回响，带来了新的希望。
他们的征途还没有结束，伟大的文明，仍在前进！
母星立刻向银河彼岸的新家园，传送最新科技的相关信息。
从“火种”发射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无比漫长的时间，足够母星上的文明，进行十几次甚至几十次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科技革命。
最初的“四维宇宙穿越技术”，只能传送相当于一颗头颅大小和质量的物体。
现在的四维宇宙穿越技术，在能源充足，条件合适的情况下，则能够传输相当于一栋摩天大楼，或者一艘巨型战舰大小和质量的东西。
甚至，有一定概率能传输活生生的生命！
在遥远的新家园，得到了新技术的火种继续升级。
并将新家园的岩石、土壤、动植物样本，通过新技术，传送回到母星。
研究这些样本，能够使母星对于新家园的帮助，更有针对性。
母星也消耗了无比宝贵的能源，将大量对文明诞生和进化而言，无比重要的东西，传输到了新家园。
此后的一个纪元，在新家园，原本就风驰电掣的进化之旅，速度更是不断提升。
大地之上，类人碳基智慧生物终于诞生。
在母星的祝福下，他们瞬间就从幼稚走向了成熟。
无论外在形态、内脏机能、大脑构造、思维方式、智慧、勇气、百折不挠的意志力还是对于无尽未知的好奇心，这些在银河彼岸独自诞生的文明个体，都和他们远在母星的同胞，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大地深处，“火种”已经升级成了结构精密，错综复杂，功能极其先进的庞然大物。
不但和母星之间的信息交互能力大幅提升，能让母星在有限的延迟下，知晓发生在新家园的一切。
甚至，在必要时，“火种”还能激荡出强大无比的磁场，包裹住数百公里甚至数千公里范围内的一切物质以及生命，安全通过四维宇宙，穿越回到母星，乃至茫茫星海的任意一个角落去。
发展到了这一阶段，已经不能再用“火种”来称呼这个至关重要的模块。
人们敬畏交加地将“火种”称为“创世引擎”。
创世引擎之上，一座代表着新家园最先进科技、最优美艺术以及最和谐的社会运行模式的辉煌大城，在类地行星环绕恒星的短短十圈内就宣告落成。
当这座城市利用创世引擎，带着数以千万计算的市民，毫发无损地穿越回到母星，他们受到了母星同胞的盛大欢迎。
这次穿越不但加强了母星和新家园之间的联系，为双方提供了无比宝贵的信息、技术和资源流动，互通有无，共同进步的机会。
也代表着新的拓殖模式，完全可行。
在那之后，无论母星还是新家园，都将”火种“或者说”创世引擎“的研发和升级，当成了拓展文明深度和广度的突破口。
越来越多，功能也越来越强大的创世引擎被研发、制造出来，通过四维宇宙，抛向了茫茫星海的最深处。
曾经发生在新家园的“创世”景象，在一百颗、一千颗、一万颗类地行星上，同时上演。
原本冰冷、黑暗、死寂的宇宙，几乎瞬间，被文明之火点燃，变得充满活力，一片喧嚣和光明。
第1949章 “系统”
.x.tw，地球人实在太凶猛了！
“那是整个文明最辉煌的纪元。”
零告诉孟超，“利用创世引擎我们的文明从一个星系跳跃到另一个星系，从一条悬臂扩张到另一条悬臂，短短的几百万年间，我们就扩张到了已知宇宙的绝大部分星域，拥有了数以万计的可居住星球。
“甚至连曾经冰冷、黑暗、死寂的不可居住行星，经过陨石撞击、地壳再造以及生态系统复刻，也变得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
然而，好景不长。
当文明的规模越来越大，内部积累的矛盾和爆发的问题，也变得越来越多。
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空间和时间。
任何生命、帝国乃至文明本身，无论多么强大和先进，终究是有极限的。
当位于文明边疆的星球和文明发源的母星之间，相隔浩瀚星海，互相联系的成本不断提升，直到成本大于收益时，边疆星球就逐渐失去了对母星的需求、敬畏以及臣服之心。
而在数百万乃至数千万年间，各自独立发展出来的文明分支，拥有了越来越大的差异时，他们也越来越难以成为同呼吸、共命运的”想象的共同体“。
短短万年内，辉煌一时的文明由盛转衰。
无数边疆星球纷纷举起叛旗，既不愿意再遵从源自母星的生活方式和道德观念，也不愿意承担他们对于庞大帝国的与生俱来的神圣义务。
文明核心，已经发展了上千万年的精华区域，也有大量文明个体，厌倦了虽然完美却一成不变的生活，甚至因为长久的征服，失去了对生命以及宇宙本身的热忱，迷失了继续生存下去的理由。
内忧外患延绵了数十万年，导致了文明诞生之后，第一次最重大的危机。
尽管叛乱最终被勉强平定，但导致文明分裂甚至毁灭的火种，仍旧在广袤无垠的宇宙深处，诡谲叵测的黑暗中默默蔓延。
“零“就是在那时候诞生的。
最初的零，仅仅是一套“危机预测系统”。
通过海量初始数据的录入，经过超级计算机的夜以继日的计算和推演，锁定整个文明最混乱、最脆弱、最有可能爆发下一场危机的星球，在叛乱尚未爆发之前，将一切危险，扼杀在襁褓之中。
但随着太古文明的人工智能以及超级运算技术，发展速度越来越快，层级越来越高，甚至实现了人工智能的不断自我进化，迭代升级。
很快，该系统能够预测的，就不仅仅是危机。
或者说，该系统能够用“排除法”，首先计算出已知宇宙中存在的绝大部分危机，将其逐一排除之后，再推演出唯一的，正确，和谐，光明的可能性。
发展了上千万年的古老文明，已经很难再通过自然手段，产生继续前进的动力。
由这套“未来预测系统”来管理和指导整个文明的前进，就成为了别无选择的选择。
而当人们将越来越多资源，投入到“未来预测系统”之中，这套由反复迭代升级的人工智能所控制的系统，愈发显示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强大力量。
一开始，这套系统仅仅能预测某条悬臂、某个星系、某颗星球的模糊未来。
随着数据、资源以及能量的不断灌入，未来预测系统的颗粒度越来越细，精确度也越来越高，逐渐能够预测某颗星球上的某座城市，乃至某座城市里的某个市民的未来。
到最后，藉由无处不在的监控系统、物流网络以及和碳基生物的大脑融为一体的纳米芯片，数以亿万计的文明个体，漫长一生中的所有数据，都能实时上传到网络中，在当地的“未来预测中心”汇总，再通过四维穿越的方式，集中到位于母星的“未来预测总部”去。
母星的未来预测总部位于地底深处，灵气最浓郁的晶石矿脉之中。
依靠几乎无穷无尽的晶石资源，未来预测系统每分每秒都在不断吞吐海量数据，构建一座座虚拟模型，推演出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乃至数以亿万计的未来，并从中找到最好的，至少是最不坏的那个未来。
再将这个“最不坏的未来”所蕴藏的全部数据，逐一拆解，细分到每一个文明个体，并传输回到该文明个体所在的悬臂、星系、星球、城市，最终，传输回到他的大脑深处的纳米芯片中。
利用这种方法，每一个文明个体，都拥有了一个功能无比强大的“系统”。
该系统随时都能在文明个体的眼前呈现图像，发出声音，传输信息，提供指导和无微不至的关怀。
必要时，甚至能刺激神经和脊髓，接管该文明个体的身体，确保该文明个体的一举一动，包括何时用餐，何时排泄何时繁殖，都踩准了正确的节奏，如此这般，该文明个体的存在才是为文明做贡献，而不是搞破坏。
“未来预测系统”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在此后的几十万年内，虽然文明的发展势头不再像最初的数百万年内，那么狂飙突进，不可阻挡。
却也没有再爆发过哪怕一次，行星级数的大规模叛乱。
甚至连扩散到整座城市的骚乱，都变成了百年一遇的小概率事件。
而对于刚刚接触到系统的文明个体而言，脑内存在一个每时每刻都会响起，且必须100%服从的声音，固然是一件不那么让人舒服的事情。
但无数文明个体都用鲜血淋漓的代价证明了，所有违逆系统的行为，都会招致灾难性甚至毁灭性的后果。
当不愿意服从的个体，纷纷沦落到了社会最底层，甚至被自己的愚蠢之举毁灭之后。
幸存下来的，都是懂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
而对于那些在未来预测系统上线之后，才出生的新一代文明个体来说，“系统”简直和大脑、眼球、心脏一样，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器官，是他们的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们从未想过要摆脱系统。
正如一个精神健全的正常人，也绝不会蠢蠢欲动，要挖去自己的眼睛。
第1950章 随机数据产生器
最新章节！
此后的太古文明在宁静祥和中又延续了数十万年。
虽然没有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故事，却也没有席卷星海，毁灭一切的危机。
由“零”控制的未来预测系统，始终精确运行着，确保这个横跨星辰大海的庞大世界，能一如既往地保持稳定。
然而，在普通文明个体看不见的层面上，在劫难逃的临界点，却逐渐逼近。
漫长的时间流逝中，零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它越来越难以从成千上万的“坏未来”中，找到“好未来”了。
未来预测系统上线的最初数百年间，它只需要推演出数百个，最多上千个坏未来，就能汲取足够丰富的经验教训，趋利避害，逢凶化吉，为所有文明个体都规划一条皆大欢喜的道路。
但随着文明个体的数量越来越多，文明掌控的区域越来越大，整个体系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臃肿。
零往往需要反复推演数万次、数十万次甚至数百万次，才能避免层出不穷、此起彼伏的问题，归纳出一条勉强能让所有人满意的道路。
到最后哪怕它穷尽整颗行星的资源，甚至将恒星都活活吸干，产生无比澎湃的计算力，进行了数亿次甚至数十亿次推演，都很难在其中，找到一个能够保存文明的“好未来”。
零陷入了漫长的思考。
并且在整整一百年之后得出了结论。
不，它的底层逻辑并没有问题。
它没有犯错。
绝大多数文明个体也没有生出悖逆之心，他们在漫长的一生中，忠实按照系统指引的方向，亦步亦趋、分毫不差地前进。
他们也没有犯错。
所有人都没有犯错所有因素也都没有问题，这个古老的文明并没有患上任何新的疾病，它仅仅是，“老了”而已。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任何碳基生物都会死。
那些用最稳定和坚固的金属材料组成的精密构造物，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腐蚀、变形、崩坏。
就连行星、恒星乃至整个星系都有消亡和湮灭的一天。
甚至连三维宇宙本身，都有存在的极限。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无论眼前的文明有多么伟大，多么辉煌，多么先进，既然它仍旧依托于三维宇宙或者说物质世界而存在，那么，它就有慢慢衰老，自然消亡的一天。
这是无法逆转，更不可能改变的自然规律。
至少，在不引入任何外部物质和能量的封闭系统内，文明兴灭的规律，是绝对无法打破的。
然而，零被创造出来的全部意义，就是打破所有的法则和规律，让这个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伟大文明，能永远存在下去。
要做到这一点，就需要引入全新的“变数”。
毕竟，整个文明在零的引导下，利用未来预测系统来生活，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数十万年了。
在这数十万年间，文明本身，并未产生任何新的，有助于实现全新的进化甚至飞跃的数据。
所有一切，貌似千变万化、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都源自零那不断滚动、积累、增长的数据库。
而生死存亡的终极答案，并未隐藏在这个数据库里。
零意识到它需要帮助。
需要得到某种，超出它的控制范围，擅长异想天开的存在，来提出它绝对无法提出的问题。
它需要全新的，未知的，不受控制的甚至是狂乱无比的数据，来刺激自我，进行下一个大版本的迭代升级。
零将目光投向了蕴藏在母星深处，幽暗世界之内，被封印了近百万年的数据库。
这个数据库里封存的，都是那些在太古文明征服宇宙，改造类地行星的过程中，被灭绝的原始生命的基因数据。
——太古文明并没有刻意屠戮这些原始生命。
只不过，太古文明改造类地行星的过程，原本就十分简单粗暴、激烈无比。
改造之后的大气成分，地壳结构以及生态系统，也和原始生命熟悉的旧日不同。
这些最多进化成爬行动物，普遍还处在深海纪元中的原始生命，根本不可能适应从太古文明的起源母星，复刻而来的全新生态圈，命中注定，在劫难逃。
原本，崇尚精心计算、高度稳定、控制一切的“零”，绝不会开启这座堪称“杂乱无章、奇形怪状”的数据库。
毕竟，在太古文明个体这些晶莹剔透的完美造物面前，各颗类地行星上早已灭绝的原始生命，都属于进化失败的淘汰品。
然而，基于现有数据推导出的一切答案，都已经被验证为毫无价值的错误。
零只能激活了整个太古文明内，唯一不受它完全控制的因素——这座混乱无比的数据库，复刻了大量原始生命，并将他们投放到了文明边疆一颗刚刚发现，遥远而荒芜的类地行星上。
零为这座数据库或者说全新的计划，起了一个名字。
在太古文明的语言中，这个名字代表着不可捉摸的变化，诡谲叵测的危险，以及，无比渺茫的希望。
如果勉强要用一个音节，来模拟它的发音，参照“零”的命名法，应该叫”幽”。
不过，在今天的异界，已经有了一个更加恰如其分的词汇，可以完美描述它的真义。
那就是“混沌”。
“幽”或者说“浑沌”，在这颗无人知晓的类地行星上，默默生长着。
出于“反其道而行之”的考虑，零并没有对幽的生长和进化，施加太多干涉。
更没有投放创世引擎，将这颗类地行星，改造成适合太古文明个体的，千篇一律乏善可陈的样子。
它只是在这颗星球的同步轨道上，做好了足以毁灭一切的防御措施。
随后，放任这颗星球上的原始生命，野蛮生长，自相残杀，无限进化。
而它则实时监控一切，从原始生命千变万化、不按常理出牌的进化中，汲取大量全新的、光靠它自己无论如何都推导不出来的数据。
没错，幽所在的这颗类地行星就相当于是零的“随机数据产生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