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7章 “觉醒”
“30%到40%！”
孟超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数字。
倘若全人类中，真有将近一半人能觉醒超凡力量。
这不仅仅代表着龙城文明的整体战斗力，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提升，更代表着人类将又一次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让人人平等的理念，重新拥有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这样的未来，真的会化作现实吗？
如果真的化作了现实，未来的龙城，又怎么会毁灭呢？
而预见到这种未来的苏木莲，又为什么总是愁眉不展，无时无刻不被浓浓的哀伤和绝望所缠绕？
“所以，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孟超眯起眼睛，喃喃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力量也不会从天而降，30%到40%人类觉醒超凡力量的代价，究竟是什么呢？”
“你说到关键了，想在短短数年里，让接近一半龙城市民统统觉醒超凡力量，当然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苏木莲平静道，“在我的梦里，不久的将来，龙城会流行一种名叫‘觉醒胶囊’的东西，能够大幅提升普通人觉醒超凡力量的几率，虽然有一定副作用，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副作用都不至于危及生命。
“因为‘觉醒胶囊’得到了蔚蓝联盟的背书，普通市民争相服用，用身上出现大量兽化特征的代价，换来了强横无匹，堪比热武器的力量。”
“身上出现大量兽化特征？”
孟超咀嚼着这句话背后隐藏的信息，“这个‘觉醒胶囊’，究竟是什么东西！”
“按照我的理解，所谓‘觉醒胶囊’，应该是‘神变胶囊’的迭代升级产物。”
苏木莲说，“神变胶囊最初是怪兽文明研发出来，瞬间引爆人体潜能，用燃烧生命的方法，短暂换取强大力量的基因药剂。
“随着怪兽文明的土崩瓦解，怪兽主脑调制神变胶囊的技术，也落入人类各大势力之手。
“无论九大超级企业，还是龙城大学和五校联盟，还是赤龙军，都在积极展开相关领域的研究，试图以最大程度减少副作用和后遗症为目标，优化神变胶囊的配方。
“行事比各大利益集团更加没有底线的血盟会，更是采用各种丧心病狂的邪恶手段，进行践踏人性底线的实验，积累了大量宝贵的优化数据——在血盟会被你瓦解之后，这些数据，也落到了龙城各大利益集团，特别是赤龙军、武神殿、残星会、超星集团、蔚蓝联盟的手里。
“而随着龙城的科学家们，对于怪兽文明的破译工作日益深化，大量怪兽基因和人类基因相结合的技术变得越来越成熟，将‘兽化基因技术’和‘神变胶囊’结合到一起，就能让人类的血肉之躯变得足够强壮，强壮到能够抵御服用神变胶囊带来的副作用的程度。
“在生死存亡面前，如果只是外表呈现部分兽化特征，对很多人来说，还是划算的。”
“不，不不不。”
孟超深吸一口气，“外表出现部分兽化特征，也就意味着人体内的怪兽基因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数量级，朝着图兰兽人的方向发展了——告诉我，这种伴随着强大力量而来的兽化，是可逆的吗？”
“理论上，是的。”
苏木莲眨了眨眼，说道。
“什么叫‘理论上’？”
孟超皱眉。
“理论上，如果只是危急关头，服用一颗‘觉醒药剂’，就算暂时变成半人半兽的模样，当药效过去之后，兽化特征也会渐渐消退，恢复过去的模样——最开始，这种‘临时救急’的需求，才是研发‘觉醒药剂’的理由。”
苏木莲面无表情道，“不过，人类对于力量的渴求，是永无止境和永不消退的。
“特别是当一个人已经品尝过拥有强大力量的滋味，品尝过一拳能够轰爆一堵墙，一口气能够飙出每小时上百公里的高速，甚至能凭空制造烈焰和闪电，洞穿主战坦克的正面装甲，将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异界土着魔法师轰得灰飞烟灭——这种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快感，远胜任何一种原始快感的百倍，谁又能忍得住，在漫长的一生中，仅仅品尝一次呢？
“更别说，在以区区一座城池，挑战整个异界的征途上，人类永远不缺乏必须服用觉醒胶囊的‘危急关头’。
“或许一开始，很多人的确将觉醒胶囊当成应急手段，仅仅在敌人杀到面前的生死存亡之刻，才会别无选择地服用觉醒胶囊，将自己变成半人半兽的铁血战士。
“等到危机解除，当局就会安排这些人接受最妥帖的治疗，服用和注射大量对冲性质的药物，抑制体内的怪兽基因，让他们恢复正常。
“然而，随着异界大战的规模和烈度不断上升，一方面，龙城人需要组成大大小小的远征军，前往异界深处，时常处于千奇百怪的异界土着的包围之中。
“另一方面，神出鬼没的异界土着，也将他们的复仇之火，烧到了龙城腹地，使得人类再没有半寸绝对安全的家园。
“在这种情况下，全民皆兵的龙城人，隔三差五都要迎来一场短兵相接的盘肠大战，短短一个月内，就要服用三到五次觉醒胶囊，很多人连续数百个小时，都会保持半人半兽的战斗状态。
“长此以往，这些人渐渐适应了自己全新的模样。
“再说，当半人半兽的龙城市民的数量，突破极限之后，当局也没有这么多的医疗资源，能够无微不至地照料每一名服用者，缓解他们的副作用，让他们恢复常态——用于调制中和剂、缓冲剂、抑制剂的宝贵资源，统统都用于调制更新版本，更大效力的觉醒胶囊去了。
“不少人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甚至不管不顾，往嘴里塞进去远超安全剂量的觉醒胶囊，甚至私自调制比口服胶囊的药效更强劲十倍，直接注射到颈动脉和股动脉里去的针剂。
“就这样，当长达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的残酷战斗结束之后，很多侥幸活下来的人类，发现自己……再也变不回去了。”
第1808章 无法重建的信任
这是当然的事情。
如果兽化特征这么容易消除，今天的图兰兽人，就不会是半人半兽的模样，还处在不断退化的进程中了。
“人类……能接受这样的改变吗？”
孟超艰难问道。
“为了生存，人类能接受一切改变。”
苏木莲平静道，“不过，具体到这件事上，人类能够快速接受‘全民兽化’的新形态，很大程度上，都要归功于你们两位。”
“我们？”
孟超大吃一惊。
和吕丝雅面面相觑。
“没错，因为孟超你捣毁了血盟会，拆分了九大超级企业，打击了豪强权贵，不断提升寒门子弟的地位，也让‘人人平等，首先是力量平等’这一理念深入人心。”
苏木莲继续道，“在见识到豪强权贵们竟然干了那么多自私自利、阴暗丑陋甚至灭绝人性的事情之后，全体龙城市民，都不希望再看到新的豪强权贵出现。
“然而，传统的灵能修炼方法，非常讲究天赋和资源，不能一蹴而就，很多因素，甚至在娘胎里就已经决定。
“总有些人的天赋比别人更高，他们的遗传基因中，天生就带着亲和灵能的成分，令他们和他们的后代还在娘胎里，就能脱颖而出。
“很遗憾，这样的人，或者说所有人类个体，往往都缺乏大公无私，将一切统统奉献出来的精神，只要他们的力量、财富和权势积累到一定程度，他们往往就不愿意将100%的力量、财富和权势，用于龙城的发展建设和浴血战斗上，而是希望将大部分力量、财富和权势，传承给自己的子孙，以及子孙的子孙。
“如果事情继续这样发展下去的话，虽然旧的九大豪门才刚刚倒下去没多久，但新的豪门，又会如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出来的。
“拜你们所赐，广大普通市民已经在血盟会事件，以及前前后后的一连串豪门丑闻中，深刻认识到了豪门的丑态，以及‘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的道理。
“什么‘强者的鲜血要为弱者而流’，什么‘超凡者是人类文明的战刀’，诸如此类的豪言壮语，都是上位者为了更好地欺骗和利用下位者，瞎编乱造的鬼话——这一点，逐渐成为全体龙城市民的共识。
“普通市民不再相信其他超凡者。
“力量越强，他们越不相信。
“毕竟，连吕中奇和云飞电这样的至强者，都能背弃全体市民，又有谁能保证，剩下这些高高在上，冠冕堂皇的至强者里，就没有下一个‘吕中奇，云飞电’呢？
“对重新组建的当局，他们也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绝大多数普通市民，只相信自己能够掌握的力量。
“过去，当人们发现自己没有修炼天赋的时候，往往就会安于平庸，甘于寂寞，乐于奉献。
“普通人围绕在超凡者周围，从事力所能及的辅助性工作，并坚信危难关头，超凡者一定会拯救他们。
“但现在，当人们发现自己通过传统的，‘正常的’修炼途径，无法觉醒超凡力量时，绝大多数普通人都不愿意认命，更不愿意围绕在随时都有可能背弃他们的超凡者周围，为超凡者鞍前马后地效力，将命运交给超凡者来摆布。
“只有将强横无匹的力量，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掌心，人类才能掌控自我的命运。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常规手段无法觉醒超凡力量，那就选择非常规手段。
“为了主宰自己的命运，外表上的区区变化，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这样，早在‘觉醒胶囊’尚未发布之前，就有很多普通市民偷偷跑到类似‘地下实验室’之类的地方，注射没有药监局许可，配方不明的强化药剂，又或者去未经审批的‘地下小诊所’，给自己进行非法的身体改造，往体内植入超强合金制造的强化骨骼，甚至是微型晶石引擎。
“此类强化手段，危险程度当然很高，副作用也远远比服用觉醒胶囊更大，很多人都死在手术台上，还有些人死在了晶石引擎和血肉之躯不兼容的排异反应上，更有人在注射了配方不明，来历也不明的强化药剂之后，体液瞬间蒸发殆尽，变成了一具滚烫的干尸。
“这种反应，和当初神变胶囊的副作用如出一撤。
“由此可见，所谓的强化药剂，其实就是神变胶囊的迭代和变种。
“当局捣毁了无数个类似的地下实验室和地下黑诊所，也抓住了一大批草管人命的黑市商人，然而，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只要旺盛的需求永远存在，就永远有人会铤而走险，秘密开启新的地下实验室和地下黑诊所。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就必须重建普通人对绝世强者的信任。
“然而，信任就像玻璃，打碎容易，让它重新变得天衣无缝，却难如登天。
“归根结底，和地球时代不同，生活在异界龙城的普通人，没有任何一种有效的反击手段，能够制衡绝世强者们不受控制的权力。
“很大程度上，普通人的安全和幸福，建立在绝大多数绝世强者都拥有足够的同情心之上。
“而任何一名绝世强者，包括孟超你在内，都无法保证在自己漫长而复杂的生命中，当你们面对弱者时，能永远保持充足的同情心，能永远抛头颅，洒热血，无条件也无限制地为弱者而战。
“更别提，随着技术的进步以及龙城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各种修炼资源的积累，使得你们这样的绝世强者，还在不断进化，不断变强，不断拉开自己和普通人之前的差距。
“终有一日，你们将进化成超凡入圣，堪比神魔的存在。
“到那时候，普通人站在你们面前，就和蝼蚁站在普通人面前一样。
“当人类面对蝼蚁时，怎么可能永远保持对蝼蚁的同情心，永远把蝼蚁当成同胞，并且信誓旦旦，要竭尽所能，不顾生死，全心全意，为蝼蚁而战呢？”
第1809章 觉醒的弄潮儿
孟超张了张嘴。
却发现很难反驳苏木莲的说法。
他当然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会永远为全体龙城市民而战。
但这样的誓言没有任何意义。
人心难测，谁都无法保证自己在漫长的一生中，初心永记，至死不渝。
更何况，再漫长的生命都有极限，就算他真能在未来百年，时刻牢记自己的誓言。
等他的生命终结之后，他的子孙，子孙的子孙，子孙的子孙的子孙呢？
谁能保证，他孟超的子孙后代，在继承了他的庞大权力和财富之后，不会变成图兰兽人中的“黄金氏族”呢？
靠山山倒，靠水水干，人，永远都只能依靠自己。
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灵气充裕，强者云集，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
“鉴于全体龙城市民，都拥有强烈的修炼和觉醒需求，为了避免非法和劣质强化药剂，继续抢占市场，对民众造成更大伤害，有关部门只能加强了研发合法、稳定的强化药剂的力度，最终研发出来的产品，就是‘觉醒胶囊’。”
苏木莲的目光，从孟超脸上，转移到了吕丝雅的脸上。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觉醒胶囊项目，主要是由蔚蓝联盟牵头来推进的，而在觉醒胶囊取得了初步成功，完成了数百次的动物实验之后，为了验证这种新型强化药剂的安全性，时任超星集团首席执行官以及蔚蓝联盟生命理事会副理事长的吕丝雅，亲自担任了最初的试药工作。
“当时有很多人都劝阻吕丝雅，试药工作太过危险，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没必要冲在最前面。
“那时候的吕丝雅却说，她身受重伤，灵脉寸断，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普通人，最适合承担这份光荣而艰巨的工作。
“至于‘身份和地位’，在全新的龙城，是最不应该考虑的事情。
“如果面对这点小小的挑战，都畏葸不前的话，又如何能让全体市民相信，像她这样位高权重的人，会全心全意为民众服务，为民众而战，决不懈怠，至死方休呢？
“那时候的吕丝雅，服用了上百次觉醒胶囊，详细记录下了每一次的细微感受，并提供了大量细胞样本，以便科研人员不断调整配方，最终，研发出了最完美的觉醒胶囊。
“最终版本的觉醒胶囊，除了会让人体呈现出部分兽化特征，并稍稍提升攻击性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副作用和后遗症——至少，在短期内是这样的。
“至于十几二十年之后的长期，老实说，面对已经爆发全面战争，风雷激荡，瞬息万变的异界，谁都不敢拍胸脯保证，十几二十年之后，龙城文明仍旧能屹立在异界大陆的最南端，还能像今天一样繁荣昌盛。
“有了吕丝雅的表率作用，再加上蔚蓝联盟的背书，觉醒胶囊很快就大行其道，为那些天赋平庸，或者错过了最佳修炼时机的普通市民，提供了一条掌握命运的捷径。”
“原来如此。”
孟超深深凝视了吕丝雅一眼，沉吟道，“所谓‘呈现部分兽化特征’，究竟会达到什么程度呢？”
“这要看服用了多少觉醒胶囊，又服用了多久。”
苏木莲说，“如果只是服用了一两次，从表面来看，兽化面积不会超过体表皮肤面积的5%，很多人仅仅是长出了毛茸茸的兽耳，或者犬齿和指甲变长，变硬，变得尖锐无比而已。
“事后，只要及时注射抑制剂，这些兽化特征，很快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根据后来的经验，很少有人在服用了一两次觉醒胶囊后，还能永远拒绝那种汹涌澎湃的力量，在血管和神经之间奔腾的滋味的。
“三五次，七八次，十几次，服用的次数越来越多，剂量越来越大，间隔则越来越短，从开始的偶尔为之到后来当饭来吃，从原本的激战一结束，立刻注射抑制剂，到后来抑制剂摆在面前都懒得使用，只想眯起眼睛，尽情沉浸在力量充盈的自信和快意中，兽化特征自然越来越浓烈。
“仅仅从外观上看，就能达到皮肤面积的30%到50%，骨骼和内脏，更是出现了永久性的改变，变得和图兰兽人无异。”
“这……”
孟超深吸一口气道，“当时的人类，竟然能接受这样的改变？难道没人歧视这些半人半兽的存在，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吗？”
“阻力当然是有的，但并不算太大。”
苏木莲道，“第一批觉醒胶囊的使用者，都是在前线浴血奋战的英雄，当他们被敌人包围，弹尽粮绝，别无选择的时候，无论服用多少觉醒胶囊，将自己变成何等可怕的模样，又有谁忍心歧视甚至指责他们呢？
“那时候，民间对于觉醒胶囊，只有赞美和支持，认为这种神奇的强化药剂，帮助人类取得了胜利，还减少了损失。
“随着觉醒胶囊渐渐流行于民间，最初的民间服用者，特别是兽化特征明显的人们，当然也会招来一些异样的目光。
“不过，相比于无足轻重的腹诽，力量提升带来的好处，更是实实在在的。
“彼时的龙城文明，已经和图兰文明结盟，投入到了波澜壮阔的异界大战中，随着战事日趋激烈，龙城文明的势力范围不断扩大，方方面面都需要强横无匹的超凡者。
“可以说，只要觉醒了超凡力量——无论是循规蹈矩地修炼，还是服用觉醒胶囊，都能立刻担任重要工作，爬上崭新的台阶，拥有广阔的前景。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就算一开始，对那些敢于吃螃蟹的勇者，还有些许非议和歧视，但随着他们纷纷升职加薪，赚到真金白银，派驻到新占领区的重要岗位上，非议很快变成了羡慕，歧视很快变成了效彷。
“很快，民间的主流论调就变成了——敢于服用觉醒胶囊，才是顺应时代潮流的弄潮儿，才是真正热爱龙城，愿意为家园而战的英雄好汉；不敢服用觉醒胶囊，就是不愿意为龙城出力，就是自私自利，只想‘搭便车’的懦夫！”
第1810章 量变引发质变
孟超默然无语。
虽然苏木莲的话不无道理，但他总觉得这样的未来，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滑向了他并不愿意看到，也无法掌控的轨道。
“原本，来自九大修炼世家的豪门子弟们，倒是有机会成为‘觉醒胶囊’的坚定反对者，毕竟他们遵循正常修炼途径，就能按部就班地往上爬，觉醒胶囊的出现，对他们并没有太大帮助，反而令他们身边，在短短数月之内，就出现了一大批奇形怪状的竞争者。”
苏木莲继续道，“只不过，当时的九大修炼世家，受到一系列丑闻以及血盟会之乱的波及，饱受民众的非议、警惕乃至敌视。
“随着《反垄断法桉》的出台，九大超级企业被拆分成了几十家中小企业，而被蔚蓝联盟控制的有关部门，还在磨刀霍霍，虎视眈眈，时刻准备找理由，将这几十家中小企业，继续肢解下去。
“为了避嫌，很多无法证明自己和昔日丑闻以及血盟会，完全没有瓜葛的豪门超凡者纷纷引咎辞职，既不再从事企业管理工作，更不再过问公众事务。
“侥幸没有被牵连的豪门超凡者，面对数千万市民的审视，也不得不表示，和‘老旧、陈腐、不公’的修炼方法，进行最彻底的切割，转而支持‘人人平等’的觉醒胶囊。
“甚至有豪门超凡者带头服用觉醒胶囊，在自己身上捣鼓出一些兽化特征，用这种方法，来展现自己的亲民作风，如此这般，才能‘过关’。
“就这样，随着服用觉醒胶囊，出现长期性甚至永久性兽化特征的人类越来越多，量变终于引发质变。
“要知道，当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突然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毫无疑问，这个有尾巴的就是怪物。
“然而，当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长出了尾巴，剩下那个没有尾巴的才是怪物。
“而这时候的审美话语权，当然也掌握在长着尾巴的九个人手里，人们会在潜移默化中，以长着威武、雄壮、蓬松、华丽的尾巴为美。
“而在龙城人的审美观，由量变产生质变的过程中，一个标志性的事件，就是孟超你，和吕丝雅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哎？”
孟超正全神贯注，忧国忧民。
听到这里，不觉傻眼。
吕丝雅微微一怔，眯起眼睛，咬住嘴唇，藏起了自己的全部心思。
“这并不奇怪，不是吗？”
苏木莲平静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除了并肩作战之外，是否还存在别的关系和情感，只不过，单纯从利益角度出发，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要知道，虽然九大超级企业遭到了拆分，很多豪门出身的超凡者，也纷纷‘靠边站’了，但九大豪门毕竟根深蒂固，来自豪门的超凡者，仍旧活跃在龙城的各条战线上，在需要数十年积累和传承的关键领域，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既然刚刚对九大豪门动了这么凶狠的一刀，接下来当然要好好安抚九大豪门背后的利益集团，要让他们相信，自己仍旧是，也将长期是龙城文明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不是把他们彻底逼上绝路。
“不管怎么说，吕丝雅终究出身于九大豪门。
“还有什么安抚手段，比得上作为寒门超凡者的代表人物孟超你，和豪门超凡者的代表人物吕丝雅的联姻，更能让全体豪门超凡者放心呢？
“更不用说，当时的吕丝雅因为服用了过多早期版本，并不稳定的觉醒胶囊，她的外形越来越不稳定，很多时候，都无法保持100%的人类形态，而是长出了满头妖异的绿发，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彼时的龙城，有许许多多市民都服用了过量觉醒胶囊，变成了半人半兽的存在，就像吕丝雅一样。
“别人究竟会怎么看待他们，他们自己又会怎么看待自己，他们还能融入正常社会吗，他们还算是正常人类，甚至，还算是人类吗？
“这些问题，犹如一朵朵不断翻滚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龙城之上，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果不给所有人一个确凿无疑的答桉，外表变得千姿百态的龙城人，恐怕是很难齐心协力，去对抗异界中央，占据丰饶土地和庞大资源的圣光阵营的。
“孟超你和吕丝雅的婚礼，就是这个答桉。
“如果连身为龙城新一代至强者的你，都不介意吕丝雅的外表甚至基因，别人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歧视那些觉醒胶囊服用者呢？
“这场婚礼，恰似一锤定音，敲定了龙城文明的发展方向，也为龙城文明在异界大战初期的气势如虹，高歌勐进，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孟超深吸一口气，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脸颊，竭力保持清醒。
“所以，我们赢了？”
他决定暂时忽略细节，直抵核心，“我们取得了异界大战的胜利？”
“一开始，是这样的。”
苏木莲说，“大规模服用觉醒胶囊，大幅提升了龙城人的平均战斗力。
“拥有强横无匹，堪比剑戟魔猪和铁甲犀牛的强健体魄，还能使用从重机枪到火箭筒到坦克装甲车辆在内的热武器、重兵器——这是异界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终极士兵。
“而服用觉醒胶囊，还带来了额外好处，那就是我们和图兰兽人的合作越来越密切，对图兰泽的开发，也顺风顺水，没有遭受任何阻力。
“毕竟，彼此从外形来看，越来越趋同了嘛！
“就这样，龙城和图兰联军在开战初期，就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杀进了那片号称‘永远被圣光照耀’的肥沃土地。
“我们不但连战连捷，占领了大量号称‘铜墙铁壁，圣光永照，万年不落’的城池和神庙，并且利用人类的高科技，很快打通了和死亡沙漠、永夜深渊、极北冰原等等区域的联系，和当地饱受圣光阵营欺凌的种族，达成战略同盟，号称‘混沌阵营’！”
第1811章 人力问题
如果说，刚才孟超对苏木莲这番话的信任程度，只有90%的话。
在她说出“混沌阵营”四个字之后，这种信任就提升到了100%。
此时此刻，联合异界一切反圣光势力，组建的混沌阵营尚未成立。
若非真能预见未来，她绝不可能说出这个名字。
“你知道‘圣光阵营’和‘混沌阵营’？”
孟超的目光锐利如同刀剑，死死盯着苏木莲，“在你的梦里，圣光阵营和混沌阵营是什么样子的？”
“我……”
苏木莲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道，“我看不太清楚，那毕竟是梦境，我也不是在第一线冲锋陷阵，直面敌人的士兵。
“我只是模模湖湖记得，圣光阵营的成员，大多是金发金眸，被一圈圈光晕笼罩的人形生物，他们好像受控于天空之上的某个存在，使用这个存在赐予他们的，号称‘魔法’的力量。
“至于混沌阵营，大多是基因工程的产物，外表虽然千姿百态，细胞深处，却都存在着基因剪切、粘贴和优化的痕迹——只不过，和彼时的地球人一样，混沌种族的基因优化，都需要付出代价，造成了外表的种种缺陷，因而被圣光阵营忌惮和敌视。”
“你刚才还说，‘最开始，我们赢了’。”
孟超追问，“也就是说，到后来，我们还是输了？”
“是的，如果我们能够取得最终胜利，我就不用赌上一切，都想要改变未来了。”
苏木莲叹息道，“最开始，我们的确狂飙突进，节节胜利。
“但很快，随着势力范围的不断扩大，占领的城池和人口越来越多，龙城文明最大的弱点，也暴露得越来越明显。
“人口，我们的弱点，就是人口。
“数千万人口，放在一座现代化大都市里，固然是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山人海。
“但是，面对广袤无垠的异界大陆，和那些笃信圣光，自幼被神殿洗脑，自诩为神灵庇佑，极少真正屈服的圣光人族相比，区区数千万人口，就有点儿不够用了。
“更不用说，圣光人族的魔法，和龙城人使用的超凡力量一样，都是隐蔽性极强的大杀器。
“身怀魔法力量的圣光人族，是最优秀的刺客和破坏者。
“来自龙城的钢铁洪流，需要极强的后勤保障力量，和极其严密的组织架构，才能发挥摧枯拉朽的威力。
“这样的战争机器，在正面战场上，面对尚且处于中世纪的圣光人族，自然是横扫千军，战无不胜。
“可一旦进入驻屯军、治安战模式，圣光人族中的魔法师，随时随地都能改变容貌，混进人群，潜入地下，再找机会刺杀龙城派遣的治安官，焚烧我们的粮草和弹药，破坏我们的机械和铁路，扇动狂热的圣光信徒们起来反抗‘异度天灾’的暴政。
“龙城文明当然有自己的‘反魔法预桉’，但破坏总比建设容易，更何况对方占尽地利和人和，又都悍不畏死，甚至乐于用死亡，向他们的至高神来献祭，各种利用魔法的自杀式袭击，每每令我们防不胜防。
“每次‘自杀魔法袭击’，造成的损失固然不大，但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却在给龙城文明持续放血，令我们无法有效整合占领区的资源，当局的财政状况越来越恶劣，驻屯军也是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等等——”
孟超想了想，说，“怎么图兰兽人没有顶在最前面吗？
“按照我的设想，应该是让图兰兽人顶在最前面，去充当占领军，消耗圣光阵营的有生力量，而龙城文明完全可以稳坐中军帐，大发战争财的。
“为什么，龙城人要亲自上阵，去和圣光阵营短兵相接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苏木莲先是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觉得图兰兽人不会这么傻，白白为龙城人当炮灰的吧？
“反正，在我的噩梦里，图兰兽人并不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至少他们的贵族，特别是那位号称‘末日魔狼’的领袖，比绝大多数人类都要精明。
“文明的交流是双向的，在龙城文明试图利用图兰文明，充当自己的马前卒时，图兰文明中的有识之士，肯定也在深刻反思文明退化的原因，积极主动向龙城文明学习。
“图兰兽人毕竟不是真正的野兽，而是曾经纵横星海的智慧生命，一旦其中的佼佼者，真能痛定思痛，幡然醒悟的话，追赶我们的速度一定不会太慢。
“倘若图兰兽人真的学到了龙城文明的现代科技精髓，又用钢铁洪流武装了自己的军队，还不断攻城略地，扩张了大量领土，储备了丰富的资源，等到打败了圣光阵营之后，还有谁能阻止他们，成为整个异界的霸主呢？
“我们龙城人，既不可能在圣光人族的面前俯首称臣，更不可能将命运交给图兰兽人来决定，一山不容二虎，异界的霸主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来自地球的穿越者。
“我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才会主动出击，和图兰兽人一起攻城略地，扩张生存空间的吧？”
“明白了。”
孟超意识到，自己过去把问题想简单了。
既然自己已经改变了未来。
未来的图兰兽人，当然也不再是自己曾经梦见的那样野蛮、凶暴、无知。
随着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的合作交流越来越密切。
图兰兽人中的精英们，必然会像是晒干的海绵那样，如饥似渴地吸收龙城文明的精髓，快速提升文明层级。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这场弱肉强食的生存竞赛中，所有参赛选手都要竭尽所能。
想要舒舒服服地待在安全区，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能赢得最终胜利，这样的想法，太过天真。
“接下来呢？”
孟超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解决战线过长，消化不良，人力枯竭的问题？”
“并没有太好的解决方案。”
苏木莲缓缓摇头道，“龙城文明的绝世强者们，只能充当救火队员，东奔西跑，疲于奔命，到处扑灭占领区内，圣光阵营星星点点，此起彼伏的反抗之火。
“如此这般，虽然暂时控制住了局势，但消耗和损失也很大。
“很多绝世强者纷纷陨落，这其中，就包括孟超你在内。”
第1812章 暴君陨落
孟超愣住。
“什么？”
他难以置信，“我……死了？”
“是的，你死了。”
苏木莲说，“没有谁是永生不死的。”
“我，我怎么死的？”
孟超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在你的噩梦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领导者？”
“很难评价，有人说你是拯救龙城的英雄，是能带领我们征服异界的无比英明的统帅，但也有人说，你是个暴君，是个恶魔，是个屠夫，是个战争狂人，早晚有一天，会断送整座龙城的未来！”
苏木莲看着孟超说，“最初，战事顺利的时候，龙城人从异界深处掠取了大量资源，普通人的生活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但获得了比战前更丰富的物质享受，还在精神和血肉两个层面，都变得越来越强大，自然人人称赞你，把你当成光芒万丈的救世主一样顶礼膜拜。
“但随着战线越来越长，敌人的反抗和滋扰越来越激烈，胜利遥遥无期，已经在异界大陆延绵了上万年的战火，仿佛还要持续燃烧到下个一万年去。
“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资源都要投入到隆隆运转的战争机器里面去，战时配给制重新出台，普通人的物质条件一天比一天更差，而且时刻面临着魔法师、精灵刺客和矮人自爆者的威胁，精神压力极大。
“到了这时候，你就变成了‘暴君，恶魔，屠夫’。
“为了尽快赢得战争，身为领袖的你，不但对圣光阵营心狠手辣，对数千万龙城市民，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虽然‘人人平等’的理念，仍旧是深深镌刻在龙城人骨子里的座右铭，但长期战争导致的资源贵乏，显然对分配模式，提出了新的挑战。
“因为民用资源严重不足的缘故，彼时的龙城，只有觉醒超凡力量或者呈现出有用的兽化特征，能够冲锋陷阵，和圣光阵营决一死战的人，才有资格获得足够的配给食物、修炼资源以及社会地位。
“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市民，只能咬紧牙关，疯狂修炼，期待自己的身体素质，能强化到撑住觉醒胶囊的副作用。
“然而，终究有很多人类，出于基因层面的原因，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觉醒超凡力量，也承受不住服用觉醒胶囊的副作用。
“他们要不是就是在疯狂修炼过程中走火入魔，要不然就是服用觉醒胶囊之后，出现各种意外。
“最终，轻则丧失部分或者全部劳动能力，重则高位截瘫，卧床不起。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采用符文机械改造的模式，将自己的大量肢体和器官，统统替换成了镌刻符文，镶嵌晶石的灵能机械，变成半人半机械的存在。
“身为领袖的孟超你，并没有阻止这种现象的蔓延和升级。
“反而在某种层面上，支持和鼓励。
“由你领导的蔚蓝联盟，以及你和吕丝雅控股的超星集团，积极研发觉醒胶囊以及灵能机械技术，将大量普通人，都从过去的‘地球形态’，变成了半人半兽，或者半人半机械的存在。
“而整个社会的风气，更是渐渐倾向于‘全民改造’。
“彼时的龙城人将‘地球形态’的人类，视为弱小，守旧，自私的象征，甚至冠以‘旧人类’的名字。
“而将觉醒超凡力量、半人半兽以及半人半机械的模样，统称为‘新人类’，并坚信只有新人类，才能带领龙城文明冲向胜利的终点线。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拥有上万年辉煌的人类文明，在短短百年内，变成面目全非的模样。
“还有很多人厌倦了旷日持久的战争，悲观地认定‘就算人类改造成了畸形丑陋，面目全非的模样，并且流干最后一滴血，也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想要保存文明，就必须尽快结束战争’！
“这两种人合流到了一起，组成了孟超你的主要反对力量。
“而这些反对力量，又在暗中得到了圣光阵营的支持，在龙城文明内部，掀起不小的波浪。
“最终，孟超你查明了龙城内部反对力量，和外部圣光阵营之间的联系，并顺藤摸瓜，揪出了一个隐藏在龙城内部的特大叛国集团。
“这是一个规模不亚于血盟会的叛国集团。
“因为是战争期间，对其实施的抓捕和审判工作，也比处置血盟会要严厉百倍。
“无数被证明和圣光阵营有所牵扯，曾经鼓吹过结束战争，恢复和平的人类，都被认定犯下了叛国罪，他们的结局是搭载上特殊的战争机器，在下次战役中，冲在钢铁洪流的最前面。
“因为你的雷厉风行，肃清了龙城内部的反对势力，使得龙城文明保持住了继续前进和继续胜利的动力，而在极少数漏网之鱼的口中，你的‘暴君’之名，则更加板上钉钉。
“然而，就算全体龙城市民，都以各种方法，化作了千奇百怪的战争机器，充其量也只能得到数千万名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想要依靠他们，占领整个异界，谈何容易！
“而你的所作所为，也日益引起了圣光阵营的注意。
“圣光人族中那些手段诡秘，深不可测的魔法师；精灵族中百发百中，堪比狙击手的弓箭手；还有擅长彷造人类机械和武器的矮人族……圣光阵营最优秀的杀戮艺术家都聚集到了一起，精心策划了一次次针对你的刺杀。
“虽然这些刺杀，没有当场取得成功，反而还损兵折将，无数圣光阵营的精英，都化作了你的刀下游魂。
“但你也付出了无比惨烈的代价，身上残留了无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简直像是被人千刀万剐，油煎火烹之后，又胡乱缝合到一起的回魂尸。
“最终，你变成了‘武神’雷宗超那样，只能蜷缩在特制的医疗舱里，不能接触外界的空气和阳光。
“即便如此，你也没能坚持到最终的胜利日，而是在一次恢复性训练中，蹊跷意外，神秘陨落。”
第1813章 妖神复活
“我的死，有问题？”
孟超皱眉。
苏木莲连续用了“蹊跷”和“意外”两个词，令他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古往今来，那些毁誉参半的领袖之死，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苏木莲耸了耸肩道，“在我的噩梦里，没人知道你真正的死因，只知道在你死后，你的妻子吕丝雅，接手了你的全部遗产，成为了龙城文明新一任的掌舵人。”
孟超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吕丝雅。
“她在挑拨离间。”
吕丝雅面无表情，澹澹道，“一开始，她试图杀死我，发现办不到之后，就用花言巧语，离间你我之间的关系，反正这是她的噩梦，她想怎么编造都可以。”
孟超沉吟片刻，又将视线转回苏木莲：“说下去，由吕丝雅领导的龙城，是什么样子？”
“你的陨落对整个龙城文明来说，都是一个晴空霹雳般的噩耗，而我们的敌人，则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苏木莲继续道，“在你陨落之后的一年内，圣光阵营连续展开了三次战役级别的大反攻，收复了五分之一的失地，更重要是造成了龙城人的重大伤亡，令我们折损了5%的青壮年有生力量。
“龙城遭到重创，防线及及可危，传统的战争和占领模式亟待改变，在此前提下，临危受命的吕丝雅，开展了一项禁忌的研究，成功将人类基因和怪兽基因，融合到了一起。”
“等等。”
孟超说，“所谓‘觉醒胶囊’，不就是将人类基因和怪兽基因融合到一起的产物吗？”
“没错，服用觉醒胶囊并进行一系列修炼的结果，是在人类的基因链中植入极少量的怪兽基因，然而，人类的数量是有极限的，就算‘全民觉醒’，也只能得到数千万名半人半兽的‘新人类’。”
苏木莲澹澹道，“另一方面，在龙城文明的腹地，却还栖息着大量战力强悍的，真正的怪兽。
“作为整体的怪兽文明，虽然早已分崩离析，烟消云散。
“但怪兽的数量，却比怪兽战争期间，有了大幅的提升。
“只不过，绝大多数怪兽，都是以人类的食物、宠物、劳动生产工具以及战争机械的形态而存在。
“虽然龙城人每年都要食用大量的怪兽血肉，为此要宰杀成千上万头怪兽，但规模化、工业化的人工饲养，却在源源不断，孕育出数量更多的全新怪兽，令怪兽族群的规模不断扩大——这就好像地球时代的家禽家畜，其数量远远多于大自然中野性难驯的同类。
“如果将‘基因传播指数’当成某个物种成功与否的标志，那么，被人类驯化和饲养的鸡鸭，远比搏击长空的鹰隼更加成功。
“随着神经剥离技术、符文机械技术以及生物芯片技术的不断成熟，以各种方法驯化和改造过的怪兽，纷纷充当后勤工具和战争机械，在密切融入人类生活的同时，也和人类战士一起，被推到了远征圣光之地的最前线。
“然而，这是远远不够的。
“虽然这些怪兽仍旧保留了强横的血肉和残暴的战斗力，也能通过遥控的方式，由人类亲自指挥。
“但异界的灵磁环境复杂，圣光阵营的魔法师们又擅长制造灵磁干扰，无差别阻断人类的远程通讯和无线网络，瘫痪人类遥控怪兽作战的能力。
“而失去遥控指挥的怪兽，又缺乏独立作战的智慧，很容易被圣光魔法师们击败甚至收服。
“人类不是不能通过刺激脑细胞的方式，提升怪兽的智慧。
“事实上，怪兽战争期间，很多地狱凶兽和末日凶兽，都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能充当优秀的战场指挥官，指挥铺天盖地的兽潮。
“但怪兽毕竟非我族类，又和人类拥有血海深仇，即便不少人类已经变成了半人半兽的形态，仍旧不敢制造出全新的，极有可能不受控制的地狱凶兽和末日凶兽。
“由吕丝雅推动的这项研究，却是通过全新的基因工程技术，试图将95%的怪兽基因，和5%的人类基因融合到一起，创造出拥有人类思维模式，甚至，甚至部分人类意识的新型怪兽。”
“……”
孟超沉默了很久，难以置信道，“这不就是昔日的基因技术专家‘高野’，后来化身妖神‘地震’的那个人，搞的禁忌实验吗？将人类的灵魂转移到怪兽的躯壳里，创造出拥有人类意识以及强横血肉的‘完美碳基生命’！”
“没错，你也可以简单粗暴理解成，吕丝雅重启了妖神‘地震’的研究。”
苏木莲垂下眼眸，“不，事实上，不止是妖神‘地震’的研究，在掌握了龙城的大部分资源，并获得各个利益集团的支持之后，吕丝雅重启了怪兽文明的绝大部分研究，从某种意义上将，昔日怪兽主脑座下的‘九大妖神’，都在她的手里，以全新的姿态重启、复活了。”
“什么？”
孟超难以置信，“那时候的龙城人，支持她这么做？”
“此一时，彼一时。”
苏木莲满脸平静甚至麻木，“怪兽战争期间，人类和怪兽是拥有血海深仇的宿敌，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是非此即彼，你死我活的关系，我们当然要竭尽所能，阻止和破坏怪兽文明的各种计划。
“但现在，怪兽文明已经被龙城文明彻底吞噬下去，成为龙城文明的有机组成部分，如果能调制出全新的，受到人类控制的妖神，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再说，混沌阵营和圣光阵营的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关键的白热化阶段，彼此都有千千万万生灵，惨死在对方手里，士兵和平民流淌的鲜血，足以淹没高山，染红河流。
“在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我们想要一个体面的媾和，都是不可能的。
“妥协，就等于失败，失败，就等于灭亡。
“吕丝雅从来就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善男信女，数千万龙城人之所以推举她成为新的领袖，就是希望她能够不择手段，不惜代价，力挽狂澜，拯救文明的。”
第1814章 怪兽之城
孟超沉默了。
尽管从觉醒末日记忆开始，他就不遗余力为了未来而战。
也在机缘巧合下，卷入风波诡谲的漩涡，又被惊涛骇浪推到了高处不胜寒的巅峰之上。
但即便到今天，他都没有信心，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领袖。
或者说，一个能面不改色，将数以千万计的棋子，送上死亡线的棋手。
和他相比，吕丝雅的确更适合，也更乐于扮演这样的角色。
“对怪兽进行基因改造，在怪兽脑中植入人类脑细胞，令怪兽呈现出部分人类性状，很显然，会带来大量人伦和实操方面的问题。”
苏木莲继续道，“伴随着智慧的提升，怪兽的独立作战能力固然也大幅提升，但更加细腻的情感乃至自由意志，也在他们的脑域深处，默默孕育着。
“而掺杂了1%人类基因的怪兽，究竟算是怪兽还是人？
“掺杂了2%，3%直到99%呢？
“这个足以瓦解或者重新定义‘人类’二字的问题，也成为了横亘在龙城征途前方的，一堵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的高墙。
“为了控制这些植入了人类基因，变得更加聪明的怪兽，在吕丝雅的主导下，龙城的基因学者和生化专家们又研发出了一项名为‘集群通感’的技术，该技术是将多枚镌刻着超微符阵的芯片，同时植入人类和怪兽的大脑中，从而能让人类和怪兽共享视野、感知，并能让人类通过无线网络，直接向怪兽的中枢神经下达指令，令怪兽变成人类意志的延伸，让人类能够如臂使指地驾驭怪兽。
“和传统的遥控技术相比，‘集群通感’技术，不但能让人类更直观和细腻地接受到怪兽的一切信息，而且具备极强的抗干扰性，只要人类和怪兽的距离不超过三五十米，就能顶住圣光魔法师制造的灵能风暴，以类似‘心电感应’的方式，进行战斗。
“这项技术革新了龙城远征军的战斗理念。
“从此之后，龙城远征军的最小战斗单元，就变成了一名士兵加上三到五头怪兽。
“士兵和怪兽，不但是合作伙伴关系，更在某种程度上，组成了拥有多个躯壳，却共享同一个意志的‘集群生命’，战斗力和灵活性都大幅提升。
“然而，这项技术也存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缺陷。
“那就是当人类的意志侵入怪兽脑域深处时，怪兽的感知以及思维模式，也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人类。
“结果就是，随着战争持续激化，人类士兵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蛮横，残暴，变得……越来越像是怪兽。
“当然，这也有可能不是‘集群通感’技术的问题。
“也有可能是战争本身，是尸山血海中的摸爬滚打，是每天都看到战友在自己面前被敌人爆头，是无数次机械重复的杀戮，将人类变成了怪兽。
“总之，在不久的将来，由吕丝雅领导的，处于长期总体战争状态中的龙城文明，将变得和今天截然不同。
“倘若今天的你们，突然穿越到了未来，或许会惊骇欲绝地发现，那时候的龙城文明，和怪兽文明之间的界限，早已变得模湖不清，甚至荡然无存了。
“那就好像，那就好像，一路高歌勐进的龙城文明，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死灰复燃的怪兽文明……”
苏木莲没有说下去。
孟超却听明白了她的潜台词。
“你是想说，‘鸠占鹊巢’？”
孟超道，“甚至，随着人类对怪兽的依赖越来越强，怪兽的数量、智慧和影响力都不断增长，到最后，会发生类似‘智械危机’的事件，大批量觉醒的怪兽，反客为主，成为了龙城文明的主人？”
“那倒没有。”
苏木莲扫了吕丝雅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是为了挑拨你们的关系，我一定会这么说的。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在噩梦中，看到怪兽有大规模反叛、奴役和消灭人类的事情。
“尽管吕丝雅对龙城文明实施了以地球标准来衡量，突破底线，丧心病狂的改造，龙城内部也有大量反对者，夜以继日用最激烈的言语诅咒她，用最极端的手段攻击她，甚至称她为‘怪兽女王’，将她视为怪兽主脑的傀儡、化身、继承者。
“包括我，也绝对不能认同，她对龙城文明实施的这些，在当时看来，别无选择的改造。
“但是，有一说一，直到毁灭降临之前，她都忠实履行了一名领袖的职责，和全体龙城民众，并肩作战到了最后一刻。”
“这……”
这下子，孟超愈发困惑了，“既然没有爆发类似‘智械危机’的大规模怪兽叛乱，龙城文明，又是因何而毁灭的呢？”
“是圣光阵营的终极武器。”
苏木莲面露茫然和恐惧之色，喃喃道，“或者说，是圣光阵营的神祇，亲自出手，毁灭了龙城文明，毁灭了混沌阵营，甚至……毁灭了整个异界。”
“什么？”
孟超失声道，“什么意思？”
“我梦见，不，我记得，那时候，受益于吕丝雅对龙城文明实施的‘怪兽化’改造，尽管我们的文明变得面目全非，但战斗力的确突飞勐进，全新的龙城人既拥有怪兽般强横的血肉，又能驾驭钢铁洪流，还能通过‘集群通感’，如臂使指地操纵铺天盖地的兽潮。”
苏木莲道，“面对异界过去万年战争史中，从未出现过的毁灭洪流，圣光阵营在各条战线上都节节败退。
“一座又一座被圣光笼罩的城池纷纷陷落，魔法师们悠扬的吟唱，被符文机械震耳欲聋的轰鸣撕了个粉碎。
“一片又一片精灵森林，被我们的列车炮发射的燃烧弹点燃，那些拥有千年生命，纤细、优雅、高昂，宛若天生贵族般的精灵，都在熊熊烈焰中，焦头烂额，手舞足蹈，发出狼狈而凄厉的哀嚎。
“一条又一条错综复杂的矮人洞窟，要么被我们堵死，要么被我们轰塌，要么被我们抽干了全部氧气，曾经神出鬼没，不断骚扰，令人类防不胜防的矮人，现在，都变成了同样栖息在地底的蛇虫鼠蚁的饲料。”
第1815章 全球重启
孟超和吕丝雅面面相觑。
两人都无法理解，圣光阵营已经遭受了如此毁灭性的打击，龙城的末日又将如何降临？
“就在我们节节胜利，眼看即将占领敌人最重要的圣光神殿之时，一条可怕的预言，却在龙城内外悄然蔓延开来。”
苏木莲颤声道，“据说，圣光阵营还有一样终极武器。
“只要献祭足够多的生命，他们就能向天穹之外的至高神祇发起请求，请求至高神祇彻底毁掉这个世界。
“那时候，一万颗太阳就会从天而降，将大海烧干，将山川河流都变成翻涌的岩浆，将栖息在天地间的一切生灵，都烧成灼热的灰尽。
“之所以圣光阵营一直没有动用终极武器，是因为他们无法控制这种武器的摧毁范围和级别。
“一旦至高神祇认定大地上的污染，超过临界值，摧毁范围很有可能是整片异界大陆，甚至整颗行星。
“从怪兽山脉到图兰泽，从圣光之地到永夜深渊，从大气层到地底百米，无论九环魔法师、神境强者还是末日凶兽，都难逃天火的侵袭。
“当持续燃烧九九八十一天的天火终于熄灭时，无论圣光阵营的敌人还是他们本身，都将化作历史的尘埃，下一个文明的诞生，要从细菌的进化，用亿万年时间，重新开始。
“你们应该能够想到，当时的龙城人，从领袖到普通民众，对这种荒谬绝伦的‘预言’，都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
“连九环魔法师燃烧生命，都无法阻挡我们的钢铁洪流。
“想要靠如此异想天开的谣言，欺骗我们停止战争？怎么可能！
“龙城文明的战争机器已经运转到了极限，不再是任何人，哪怕身为领袖的吕丝雅，可以轻易停止。
“于是，龙城文明以及混沌阵营的盟友，按照既定计划，对圣光阵营最后的堡垒，也就是传说中联通着‘光之海洋’的圣光神殿总部，发起了总攻。
“就在圣光神殿总部，遭受数百门列车炮以及数以千计的装甲飞艇的狂轰滥炸，在隆隆炮火中土崩瓦解的同时，后知后觉的人们，才在恍忽凝视突然闪亮的天空之时，绝望地意识到，荒谬的预言，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一瞬间，天空的亮度提升了足足十倍，明明是昏昏沉沉的黎明，突然变成了夏日正午，阳光刺眼的白昼。
“紧接着，天空仿佛脆弱的白纸，被橘黄色的烈焰烧出了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裂缝和窟窿。
“上万度高温，如同粘稠液体般的阳光，顺着这些裂缝和窟窿，飞流直下，倾倒在城市、田野、山脉、海洋，以及栖息在城乡山海之间的人类、兽人、矮人、精灵、骷髅、食人魔、魔法师的头顶。
“正在捉对厮杀，盘肠大战的碳基类人智慧生物们，都被从天而降的毁灭之炎，瞬间变成了一道道黑色的、模湖的、立体的影子。
“那些生活在高楼大厦之间的人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前，在周围的墙壁上，留下了活灵活现的剪影。
“然而，用不了半秒钟，这些残留着斑驳剪影的墙壁，连同墙壁所属的巍峨壮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都和脆弱的人类一样，灰飞烟灭，荡然无存。
“这就是我在最终毁灭之前，看到的画面。”
苏木莲说完。
如同一抹古老的幽魂，怔怔地看着孟超和吕丝雅。
孟超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感觉掌心汗津津的，满是凉意。
他完全可以根据苏木莲的描述，想象那副惨烈而绝望的画面。
因为同样的画面，也曾在无数个漫长的黑夜中，浮现在他的眼前。
吕丝雅虽然不像孟超一样，拥有末日梦魔的经历。
但她眯起眼睛，观察了苏木莲很久，也意识到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至少，苏木莲没有撒谎。
“所以，你想要改变未来？”
孟超听到自己用机械般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改变龙城被毁灭的命运，哪怕，这代价是自己的名誉乃至生命？”
“是的。”
苏木莲满脸都是殉道者般，既狂热又平静，矛盾统一的表情，“我相信，任何人拥有和我一样的遭遇，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在梦境中看到的，被末日烈焰毁灭的未来，在某种程度上，是真实存在的，我们也有更好的办法，去改变它？”
孟超微微皱眉，一边思考，一边道，“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早点告诉我们这些事情，比方说，大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而不是等到事情变得不可收拾，再使用‘刺杀吕丝雅’这么激进的手段？”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们会相信吗？”苏木莲反问。
孟超很想说，自己一定会相信的。
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他也有着类似的经历，换成任何人，恐怕都很难相信和接受。
“就算你们相信也没用，因为我们第一次在巢城深处见面的时候，我根本不记得这么清楚的细节。”
苏木莲继续道，“事实上，刚才和你们描述的，是我用了足足数年时间，绞尽脑汁，反复串联和梳理，才勉强整理出来，沿着时间轴发展出来的‘未来历史线’。
“其中有大量信息和线索，都是最近三五个月，甚至最近三五天，才从我的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变得越来越清晰的。
“在那之前，关于未来的噩梦，就像是一副副出自精神病患者之手，五彩斑斓，畸形扭曲的油画，而这副油画还被邪恶的魔法师赋予了生命，在我脑中不断蠕动，不断翻涌。
“那就好像，我只能随机接收到一枚枚四分五裂，前后颠倒，斑驳不清的‘未来记忆碎片’，仅仅是一段刺耳的惨叫，一副燃烧的画面，一场盛大的庆祝，或者我在未来，亲身体会的锥心刺骨的痛觉。
“在那时候，除了末日终将发生之外，我和你们一样，对末日的起因、经过都一无所知，又该怎么和你们开诚布公呢？”
第1816章 预言和能力
从吕丝雅陷入深思的表情来看，她很难理解苏木莲的感受。
但是和苏木莲“同病相怜”的孟超，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的确，在高三课堂上，初次觉醒末日记忆的孟超，也只看到一万颗太阳闪耀、燃烧、爆炸、摧毁一切的画面，同时，勉强记得一些支离破碎，不成体系的未来武道。
至于“九大超级企业的畸形膨胀，应对怪兽文明的举措失当，龙城和图兰泽的无谓冲突”等等，导致末日降临的原因，则是很久之后，综合大量线索，反复思考和梳理，才慢慢拼凑，浮现出来的。
“起初，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阻止末日的降临，只知道伴随着末日记忆的觉醒，我拥有了‘快速自愈’以及‘转移伤病’的神秘能力。”
苏木莲继续道，“很自然的，我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认定上天让我觉醒记忆和能力，肯定是有道理的。
“说不定，只要我最大程度使用‘快速自愈’和‘转移伤病’这两项能力，就能改变未来，阻止末日。
“正好，我所生活的麻风村，拥有大量携带先天基因缺陷，又遭到后天灵能污染的畸变者，他们罹患各种外界罕见的疑难杂症。
“我琢磨着，为他们进行治疗，至少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和支持，万一将来我要说出一切，就算别人不相信我，被我治愈的患者肯定会相信我的。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第一次使用了自己的能力。
“没想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当我竭尽所能为患者治疗，不知不觉中，竟然进入了某种恍恍忽忽，玄之又玄的境界。
“那就好像，脑域深处开启了一扇直通未来的大门，大量未来世界的声音、画面、信息和线索，都像是从碎裂的万花筒里喷涌而出，呈现在我的眼前。
“这令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上天让我拥有这一切，是有道理的。
“治病救人和改变未来，的确是一枚硬币的两面。
“至于将畸变病患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那种撕心裂肺乃至千刀万剐的痛楚，固然令常人难以忍受，但对于在每一个漫长到几乎无尽的夜晚，反复被末日烈焰焚烧成灰尽的我来说，却只是夏日正午的烈日曝晒，痛苦，却可以忍耐。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看到了，或者说，想起了‘孟超’和‘吕丝雅’这两个名字，知道你们是未来的龙城，翻云覆雨，执掌乾坤的大人物。
“不过，那时候的我，只是一个在麻风村稍稍有些影响力的小女孩。
“而麻风村，也只是巢城深处，一个被所有‘正常人’视为不祥之地，敬而远之的贫民窟。
“麻风村的消息闭塞，我并不能将自己在末日梦魔中，模湖听到的两个名字，和现实中的‘孟超’以及‘吕丝雅’对应起来。
“即便对应起来也没用，当时的我，根本不可能离开麻风村甚至巢城，跑到外面的世界来寻找你们。
“再说，就算找到你们了，又能如何呢？难道要我向你们发出警告，说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导致龙城的毁灭？
“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究竟是你们做出的哪一步决策，出现了致命的错误，才导致了无可挽回的后果。
“平心而论，既然能够带领龙城文明取得异界大战的阶段性胜利，你们做出的绝大部分决策，肯定是正确的，至少是有效的。
“假设正确的决策和错误的决策之比，是95%比5%，我该怎么分辨出，哪95%的决策是正确的，哪5%是错误的呢？
“在那之后，我们在妖神‘漩涡’祸乱巢城的事件中相遇。
“初次听到你们自报家门，我的确吓了一大跳。
“在我的末日梦魔中，你们都是一句话就能决定千万人命运的大人物。
“梦魔中的龙城，长期处在惨烈战争状态的缘故，为了取得胜利，不得不出台了大量冷酷、激进、极端甚至突破底线的政策，作为政策的推动和实施者，你们两个的风评，称得上是‘毁誉参半’。
“无论是被不少反对者咬牙切齿称为‘暴君’的孟超，还是号称‘怪物女王’的吕丝雅，在我的末日记忆里，都是压迫感极强，令人又敬又畏，畏惧甚至大于敬佩的存在。
“面对你们的我，就像是挤在两头末日凶兽身边的一只小老鼠，能保持正常呼吸，已经是我的极限。
“随着你们联手，奇迹般战胜了妖神‘漩涡’，在巢城陷入混乱前的刹那力挽狂澜，我对你们的身份再无疑问，确认你们就是改变未来的关键，而不是同名同姓的两个人。
“不过，源自末日梦魔的社会经验也告诉我，有资格统御整座龙城的，都是政客中的政客，你们这种人，最擅长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隐藏和扭曲自己的真实性格以及真实意图，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稍稍松弛几根神经，很容易被你们卖了，还要帮你们数钱。
“所以，尽管当时的你们，都是一副大公无私，英勇无畏，全心全意为麻风村，为巢城，乃至为龙城而战的姿态，我仍旧不敢100%相信你们。
“这倒不是说，我怀疑你们为了龙城文明的延续，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
“只不过，我不敢肯定，自己以及麻风村的亲人们，究竟是‘延续’，还是‘代价’？
“再观察观察吧，我对自己说，反正这时候的你们还没有登上权力宝座，我还有时间，看清楚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的性格、喜好、追求、野心，以及你们背后的亲朋好友和利益集团。
“等我搞清楚这些，并通过你们，掌握更多影响龙城未来的信息，再一点点向你们透露，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灾难。
“再说，那时候的我，还抱有一丁点的侥幸心理。
“说不定，未来已经改变了呢？
“说不定，根本不用和盘托出，仅仅是‘苏木莲和孟超、吕丝雅相遇’这件事，就已经改变了一切，阻止了毁灭呢？”
第1817章 未来从未改变
孟超很能理解苏木莲的做法。
当初的他，之所以没有在觉醒未来记忆的第一时间，就跑去超凡塔或者生存委员会或者九大超级企业的总部，寻找那些有资格决定龙城命运的大人物，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一方面，他不知道哪些大人物值得信任。
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博取这些大人物的信任。
另一方面，距离末日还有至少二三十年的时间，他完全可以从某个细节开始改变，利用蝴蝶效应掀起惊涛骇浪，不断丰满羽翼，推波助澜，掌控权力，最终改变一切。
“在那之后，我就和你们一起，推进了‘巢城重建项目’，组建了蔚蓝医疗中心，利用我的能力，造福更多龙城民众，并博取他们的信任。”
苏木莲说，“在此期间，我也在暗中观察你们的所作所为，发现你们并没有做任何，有可能危害龙城未来安危的事情。
“老实说，就算是我的灵魂钻进了你们的躯壳里去，在明知未来龙城有可能遭遇不测的情况下，我也不可能做得比你们更好。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在那之后，就发生了孟超你在雾神山之巅，遭到怪兽文明余孽的袭击，坠入虎怒川，不知所踪的事情。
“这件事令我大吃一惊。
“当时的我，还没有完全想起未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也不记得，在我梦境中的那个，龙城乃至异界全灭的未来，孟超你究竟有没有坠河失踪过。
“抱着侥幸心理，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彻底底地改变了未来。
“毕竟，按照吕丝雅的说法，你可是遭到了怪兽文明余孽的重创，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状态下，跌入赤龙江和虎怒川交汇的‘毁灭之眼’。
“毁灭之眼，是怪兽山脉之内，最恐怖的超级漩涡，没有之一。
“就算一辆完好无损的重型主战坦克，坠入毁灭之眼，都会在瞬间被蕴藏着狂暴灵能的湍流，撕扯得四分五裂，转瞬间消失无踪的。
“我觉得，你肯定已经死了。
“虽然非常遗憾，但在内心深处，我反而小小地松了一口气。
“既然孟超你已经死了，当然不可能如同末日梦魔中那样，成为拯救龙城的英雄，以及掌控龙城的领袖。
“而在我的未来记忆里，吕丝雅之所以能够登上巅峰宝座，她自身的能力和背后的势力固然是很重要的因素，更重要的却是，她在成为你的妻子之后，继承了你的威望，你的光环，你的利益盟友以及政治遗产，换言之，她是被千千万万龙城市民，当成‘孟超2.0’，才推上台的。
“既然你都已经陨落了，未来的吕丝雅再怎么努力，都不太可能从盘根错节的各个利益集团之间，杀出一条血路，成为龙城之主。
“或许，她有机会成为一名资深议员，甚至在几十年后，成为一任议长。
“但那时候的她，肯定不像是我在末日梦魔中看到的，拥有生杀予夺，执掌乾坤的绝对权力。
“我不知道，你的陨落究竟会给龙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我只知道，无论什么变化，都比一成不变要好。
“毕竟，我想不出比‘毁灭之光从天而降，摧毁并重启整个异界’更糟糕的结局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对自己说。
“随着孟超你的陨落，我不必继续纠结于一个个不知对错的艰难抉择，而是可以放下一切心理包袱，轻轻松松，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有大半年时间，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不出我所料，没有了你的加持之后，吕丝雅虽然仍旧非常努力，各方奔走，积极钻营，甚至串联了龙城除了九大超级企业之外，其余所有利益集团，组建了‘蔚蓝联盟’。
“但她毕竟出生豪门，资历尚浅，短时间内，不可能得到所有寒门强者和普通民众的绝对信任。
“而关于末日毁灭的噩梦，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最长的一次，有整整一个月，我都睡得非常香甜，一觉睡到大天亮，都没有发过半个噩梦。
“这半年，恐怕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放松，最愉快，最‘正常’的日子。
“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能永远持续下去，没想到，从三个月前开始——”
苏木莲说到这里，眼角忽然勐烈抽搐起来，摆出一副惊魂未定，痛不欲生的表情。
那就好像，有一枚看不见的铁钉，透过她的后脑，勐地刺入了她的中枢神经，还被通上了高压电。
饶是苏木莲拥有超强自愈的能力，并且无数次承受从畸形病患身上转移过来的极端痛楚，感受着灵魂深处喷涌而出的莫大恐怖，仍旧忍不住，手脚和牙齿一起打颤。
“三个月前的一天，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的我，做了平生最清晰，最真实，也最可怕的一场噩梦。”
苏木莲闭上眼睛，声音仿佛从数百米深的冰窟底部，幽幽传来，“在最新的噩梦里，我不但是我自己，还是千千万万龙城市民，或者说，是千万龙城市民的意识集合体。
“我从千万个不同的视角，眼睁睁看着天幕撕裂，圣光泛滥，毁灭的烈焰从天而降，将龙城文明彻底毁灭。
“我也通过千万条中枢神经的海量信息传输，瞬间感知，或者说，在灵魂深处被狠狠烙印上了，灰飞烟灭的无尽痛苦。
“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皮肤上，竟然诡异出现了一串串和一片片的水泡。
“部分皮肤，甚至出现了碳化、剥落的迹象。
“这是不同程度的烧伤的标志。
“但除了身体之外，我被汗水浸透的寝具，却没有丝毫燃烧的痕迹。
“换言之，所有伤势都是由我的中枢神经，向神经末梢和皮肤细胞发出指令，直接造成的。
“这场噩梦，粉碎了我用大半年时间构筑起来的，自欺欺人的侥幸心理。
“我无比绝望地意识到，毁灭终将降临，未来，从未改变！”
第1818章 逆天改命
苏木莲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微微颤抖着的双手。
孟超和吕丝雅吃惊地发现，伴随着绝望的呻吟，她原本纤细、白皙，如同玉石凋琢般的双手，竟然自内向外，飞快浮现出一块块丑陋的黑斑，黑斑深处，隐隐闪耀着橘红色的光芒，甚至隐隐散发出一缕缕焦臭的味道。
那就好像，一束束无名业火，从苏木莲的细胞深处迸发出来，正在焚烧她的细胞！
尽管这种症状，很快就被她运用“超强自愈”的能力克服。
却无可辩驳地证明了，苏木莲的灵魂深处，的确存在着一股仿佛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力量。
这股力量，可以干扰精神，影响物质！
“此后数日，我又陆续做了几十个，不，是上百个无比清晰的噩梦。”
苏木莲颤声道，“我根本无法控制，即便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保持清醒，都没有任何作用，噩梦仍旧如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有时候，哪怕我明明是在正常走路，甚至和别人正常说话，只要神经稍稍松弛，就会瞬间进入‘灵魂出窍，堕入梦魔’的状态，一遍又一遍，看到即将来临的末日。
“刚才我告诉你们的，关于未来和末日的故事，至少70%的内容，都是在这几天，出现在我的脑域之中的。
“我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视而不见。
“却也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彻底、永远改变未来。
“唯一能够未雨绸缪的，就是利用这几年治病救人积累的人脉，去黑市采购了一批经过强化改装的枪支弹药，以及爆炸装置。
“这时候，我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运用这些东西，只是将他们当成救命的稻草，至少，能用于自我安慰的救命稻草。
“而且，我非常好奇。
“要知道，当我的梦境不断清晰，各条线索逐一串联起来时，孟超你还没有公布自己的存在。
“我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心理——倘若你一直不出现的话，就说明噩梦只是噩梦，是我神经过敏而已。
“只可惜，你还是出现了。
“正当你在金鹏号爆炸现场，通过各路媒体，向全体龙城市民，宣告自己的华丽回归时，我做了有生以来最漫长，最清晰，也是最痛苦的一场噩梦。
“不，那根本不像是噩梦，而是真正的未来，是我以第一视角，在未来度过了漫长而真实的一生！
“当我从命中注定的毁灭中悠悠转醒时，现实中的时间才过去短短半个小时，你才刚刚完成自己的发言。
“而我却已经清晰看到了你的道路，看到你注定会带领着龙城一路疾驰，冲向胜利以及毁灭的命运。
“凝视着你在屏幕中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在灵魂的颤栗中，瞬间领悟了自己的使命。
“再没有任何侥幸，未来，只能由我亲手改变。
“否则，上天何必赐予我这样的能力，并让我在恐怖的梦境中，反复预见未来呢？”
苏木莲说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殉道者的圣洁和狂热。
“改变未来，有很多方式。”
孟超沉默片刻，道，“你可以找到我或者吕丝雅，原原本本，将这一切说给我们听——既然你看到的未来，已经变得如此真实和清晰，就算我们不能100%采纳，至少都会将信将疑。”
“没用的，文明的进程，就像是浩浩荡荡的洪流，自有其惯性，倘若只是无关痛痒的微小改变，就好像朝洪流中投下一块石头，或许能在洪流中掀起几个漩涡、涟漪和波浪，但终究，改变不了洪流的方向。”
苏木莲盯着孟超道，“想想看，孟超你连跌落‘毁灭之眼’，漂流到满是图兰兽人的图兰泽，都能全面升级，华丽回归。
“我不觉得，自己的言语能比毁灭之眼和图兰兽人更加厉害，阻止你一步步登上命中注定的王座。
“如果说，我从未来学到了什么东西，那就是——只有死亡，才能阻止你这样的传奇！”
孟超苦笑。
“所以，你想刺杀的，其实是我？”孟超问。
“如有可能，最好的目标当然是你。”
苏木莲说，“我原本没打算这么早动手——凭借我的转移伤病和超强自愈能力，再加上我们之间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你会找我治疗的，那才是最好的机会。
“但很快，我听到消息，两位神境强者，吕中奇和云飞电，竟然双双陨落在你的手里。
“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不知道现在的你，究竟强大到了什么程度。
“我迟疑起来，不太确定有朝一日，就算你找我治疗，我是否有机会杀死你。
“再说，我既不是心思缜密的间谍，也不是冷酷无情的刺客，怀揣着莫大的秘密，再见到你时，我肯定会心慌意乱，情绪激动，露出各种微表情上的破绽，被你一眼洞穿的。
“正好这时候，身受重伤，失去超凡力量的吕丝雅，被送来了蔚蓝医疗中心。
“看到她脸色惨白，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我心中一动。
“没错，吕丝雅虽然不是始作俑者，但她却是龙城遭遇毁灭时的最高领袖，只要能成功杀死她，想来也能极大改变未来。
“至少，孟超你不可能再和她结婚，也就很难得到吕家、擎天集团和九大超级企业的全力支持，很难缓和寒门和豪门的关系——如此剧烈的连锁反应，必然会令历史的进程，转到全新的方向。
“再说，现在的吕丝雅可比你好杀多了，根本不用大威力的晶石武器，只需要一柄普普通通的手术刀，就有可能阻止末日，逆天改命！
“所以，尽管吕丝雅送来蔚蓝医疗中心之后，我就一直被整个医疗团队还有蔚蓝联盟的人前呼后拥，没机会回家去拿晶石枪械和爆炸装置，我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在天亮之前解决问题。
“最后，万一失败了，就像现在这样，我相信自己仍旧有机会，从容不迫地说出一切——某种意义上，在赌上了前途命运之后，我说出来的话，才更容易被你们相信和重视，不是吗？”
第1819章 哪怕未来早已注定
说出一切之后，苏木莲长舒一口气。
她像是放下了背负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缠绕着荆棘和烈焰的十字架，整个人一下子轻盈和明朗起来。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
应该是裁判庭、调查局、赤龙军等等纪律部队成员，闻讯赶来，抓捕苏木莲。
吕丝雅毕竟是连接九大豪门以及蔚蓝联盟的核心人物，针对她的刺杀，极有可能上升到“危害龙城安全”的层面，不是孟超一个人，就可以压下来的。
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多事之秋，即便刚刚拯救了龙城的孟超，都没有立场阻止有关部门带走苏木莲继续审问。
他只能抢在对方还没有上楼之前，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你觉得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他死死盯着苏木莲的双眼，问道，“既然末日烈焰无数次在你的噩梦中降临，你一定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你觉得，导致龙城毁灭的直接原因，究竟是什么？”
苏木莲有些吃惊地看着孟超。
“你……相信我所说的一切？”她迟疑道。
“这取决于你的答桉。”
孟超摇头，斩钉截铁道，“我不相信，自己是导致龙城毁灭的关键——无论我是否存在，是否成为龙城文明的领袖，是三流高手还是超越神境的存在，是无名小卒还是盖世传奇，那个熊熊燃烧的末日都会降临！
“所以，一定还有别的原因，更重要的直接原因！”
“直接原因……那就是我们把圣光阵营逼得太狠了。”
苏木莲的确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
听到外面的走廊上，传来了镶嵌着钢板的战靴，密集蹬踏的声音，她不再犹豫，争分夺秒道，“听着，孟超，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成为了龙城文明的领袖，执意要向圣光阵营发动战争的话，请你务必、务必、务必将这场战争的规模和烈度，都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找个机会，见好就收，不要赶尽杀绝，把圣光阵营逼到极限！
“或许，开战之初，利用龙城文明源自地球的钢铁洪流的优势，把圣光阵营打得晕头转向，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时，就可以展开谈判，签订条约，吞下胜利果实，再徐徐图之！
“千万不要乘胜追击，更不要奢望我们能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消灭圣光阵营，成为这颗星球的主人。
“这颗名为‘异界’的星球，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强大和神秘，真将圣光阵营逼到极限，对方就会召唤来自天空之上的毁灭武器，清洗并重启整个生态系统。
“那时候，别收人类，就连躲藏在龙城地底深处的每一头老鼠，都要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几名身穿黑色作战服，佩戴着裁判庭和调查局徽章，散发着肃杀气息的短发男子，出现在了病房门口。
宋金波已经向他们通报了基本情况。
见孟超和吕丝雅都安然无恙，嫌犯也没有继续抵抗的迹象，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
孟超毕竟是非同小可的传奇人物，又是调查局出身的“自己人”，几名执法者对视一眼，并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站在门口，等待孟超的指示。
因为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甚至是自己的“家人”——尽管是某种可能性中，未来的家人，孟超并没有理由，干扰对方执法。
只能挥手示意对方，将苏木莲带走。
很显然，到了裁判庭或者调查局的审讯室里，苏木莲不可能缄默不语。
为了最大限度改变未来，刚才对孟超和吕丝雅说过的话，她肯定还会不厌其烦，向有关部门和各大势力，重复一次又一次。
以孟超今时今日的地位、威望和力量，倒不在乎被人按上一个“暴君”的名号。
甚至，就算把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末日噩梦，以及“胡狼”卡努斯预见到的另一个版本的未来，统统说出来，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只不过，他必须仔细思考，将这么多背道而驰却殊途同归的未来，告诉有关部门、各大势力乃至全体龙城市民，有可能掀起的惊天狂澜，和谁都无法预测的连锁反应。
“我，卡努斯和苏木莲，三个人，三场噩梦，三个不同的未来，结果却一模一样。
“不，不止三个，我在和‘原母’激战，陷入昏迷时，还在自己的脑域深处，看到过无数个如同晶莹剔透的受精卵般的未来。
“在形形色色，千姿百态的无数个未来，我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身份，以普通人或者至强者的面目，体会过天差地别的人生，但是，结局却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末日降临，毁灭一切！
“这些该死的噩梦，究竟是什么意思，是真实发生的未来，还是未来的可能性。
“能看到这种‘未来可能性’的人，究竟只有我、卡努斯和苏木莲三个，还是说，我们有更多‘同类’？
“然而，无论我们看到的未来，过程有多少差异，最终结果，却都是一万颗太阳在城市上空引爆，熊熊烈焰从天而降，这是否说明，毁灭的宿命早已注定，龙城在劫难逃？
“一旦这个消息公布出去，数以千万计的普通市民，究竟会如何看待？
“大家会陷入绝望，放弃挣扎，坐以待毙，甚至整座城市都陷入必死无疑的疯狂，不等末日毁灭我们，就自己先毁灭了自己？
“还是说，即便明知最终的结局就是毁灭，哪怕重复一千次，一万次都无法改变，但龙城人仍旧愿意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向死而生，为了未来竭尽所能？”
事关重大，孟超不敢轻易下结论。
他陷入漫长而深邃的思考。
如果可以，简直想把他在恍忽中看到的“一万个未来”，统统回忆一遍，从一万种毁灭的结局中，寻找无比渺茫的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
抬眼一看，正好看到吕丝雅兴致盎然的脸庞，和亮晶晶的眼睛。
第1820章 无尾猴之谜
“你相信苏木莲所说的一切吗？”
吕丝雅满脸微笑，饶有兴致，丝毫没有被苏木莲所说的恐怖未来吓倒，甚至有种“没想到未来的我，果然成为了龙城之主”的喜出望外。
至于末日降临，在她眼中，就像是一道挑战智力极限的难题，苏木莲反复渲染的恐怖降临，反而激起了她的斗志和兴趣。
孟超却眯起眼睛，用冷静而深邃的目光，在吕丝雅脸上、身上扫来扫去。
直到吕丝雅心里有些发毛，皱眉问道：“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哦，我明白了，你是在思考，我们两个会不会成为龙城毁灭者和历史罪人的问题？
“呵，我觉得没必要杞人忧天。
“首先，苏木莲说的，未必是真正的未来，我也不相信未来能被某个人，100%看清。
“其次，就算她看到的，是基于现实情况，综合大数据分析，反复推演出来的某种极有可能发生的未来，你也听到啦，在这个未来，龙城文明在你我的带领下，可是威风凛凛，大杀四方呢！
“至于异界土着掌握着能够重启整个生态圈的终极武器，这个嘛，我相信这种武器的使用，是有着极大限制，并且要付出惨烈代价的，不到万不得已，异界土着也不想把整颗星球都变成熊熊燃烧的火海，和我们一起变成最原始的细菌，重走一遍进化之路吧？
“既然我们已经通过苏木莲之口，部分预见到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特别是这种终极武器的存在。
未来还有至少十几二十年的时间，难道我们就想不出一种办法，解决这种武器吗？
“就算真的无法解决这种武器，那么，掌控着终极武器的人呢？
“我是说，这种能够从天空之上，召唤毁灭之光的终极武器，其启动装置，肯定掌握在地面上的某个人手里，比方说，某个异界土着的首领，圣光神殿的大祭司、大牧师之类的家伙手里，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完全可以加以谈判，乘其不备，实施突袭，将终极武器的启动装置，掌握到我们的手里，从而控制终极武器，甚至利用这种安装在大气层之上的终极武器，突破文明极限，踏上星河之路嘛！”
吕丝雅兴致勃勃，神采飞扬。
孟超却仍旧盯着吕丝雅，沉默不语。
“还是说，你在担心‘全民怪兽化’的问题？”
吕丝雅眼珠一转，摊手道，“从古至今，人类文明的形态，原本就在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发生着激烈甚至天翻地覆的变化，短短一万年前，我们的祖先还在使用粗糙的磨制石器，艰难地敲击着野兽骨棒，而到了万年后的二十二世纪初期，智能AI和便携通讯技术，甚至在人类的血肉之躯里面植入辅助芯片和机械装置，都已经大行其道了。
“如果让一位一万年前的老祖宗，穿越到二十二世纪初期，看到满街的自动驾驶电动车，漫天的无人机，还有满大街将通讯和显示设备，植入耳道和视网膜内的普通人类，手持石斧和石矛的他，都会目瞪口呆，惊骇欲绝，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异类的世界。
“更别提，异界和地球的环境截然不同，‘灵能’这种超级能源的存在，使得人类个体的差距快速拉大，如果不能找到一种人人都可以轻松修炼强大力量的方法，极少数人脱颖而出，阶层分化和固化，马太效应导致修炼资源乃至政治权利越来越朝少数强者的手里集中……这些现象，都是不可避免的。
“正如苏木莲所说，不解决修炼方法的问题，就永远都无法解决豪门世家的问题，就算打掉九大豪门，新的，更加强大的豪门，又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说不定，就是由孟超你所创造的豪门。
“在这种情况下，汲取怪兽文明的遗产，用怪兽的方式来武装千千万万的普通市民，不正是最便捷、最公平的办法吗？
“至于怪兽文明会不会卷土重来，鸠占鹊巢的问题，你刚才也听到苏木莲说了，直到最后一刻，我都高举你的旗帜，和龙城文明共存亡，不是吗？”
“的确。”
孟超长舒一口浊气。
这是苏木莲的预言中，唯一能让他感到高兴的一部分。
不过，在思考未来之前，他还有一些“过去”，需要确认。
“我在意的并不是未来，而是过去。”
孟超话锋一转，颇为突兀道，“我想知道，‘无尾猴’家里的记号，是不是你留下的？”
吕丝雅眨了眨眼：“什么记号？”
“就是‘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记号。”
孟超说，“还有，倘若真是一无所知的人，应该会先问‘无尾猴’是谁才对。”
吕丝雅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僵硬和尴尬。
但这份尴尬仅仅持续了半秒钟，她的笑容就变得愈发灿烂。
“聪明，不愧是在不久的将来，要成为龙城之主的男人！”
吕丝雅的眼睛里满是亮晶晶的光芒，毫不掩饰自己对孟超的赞赏之意，“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琢磨十天半个月，才能回过味来呢！”
“那是因为你释放了‘无尾猴’。”
孟超道，“倘若你杀人灭口，将尸体送进布满了巨化沙虫的垃圾处理场，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的事情。”
“那怎么行呢，那样的话，我不就害死了一名无辜者吗？”
吕丝雅笑眯眯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特别是对于孟超你这样……擅长创造奇迹的人来说，我可没有信心，能犯下一桩完美谋杀桉，然后在你面前，隐瞒几十年的。
“而我知道，你这个人，虽然在别的方面都很好说话，但涉及到无辜者的生死，你一定会追查到底，绝不容情。
“就算我们是生死与共的战友，甚至更加亲密的关系，只要被你发现，我杀死了一名无辜者，你都会公事公办，亲手将我送上审判台的，对吗？”
第1821章 吕丝雅的方案
“所以，真的是你，在‘无尾猴’的厨房里留下了地平线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的标志，一步步引导我查到了寰宇集团头上，并且机缘巧合，阻止了刺杀申元豹的行动，最终，发现了潜伏在九大超级企业内的血盟会，乃至你的祖父，吕中奇……”
孟超陷入深思，“等等，这么说的话，你的布局，远远不止于此。
“从最初雇佣‘无尾猴’，帮你找一名记者去采访申玉麟开始，你就在策划着一盘错综复杂的大棋。
“而那时候，我还在图兰泽的圣山神庙深处，处于濒死状态。
“很显然，你不可能猜到我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龙城。
“所以，在原本的方案中，就算没有我的存在，你都准备独自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我说的对吗？”
“没错。”
吕丝雅满脸坦然和欣喜，“你的出现，是一场意外，当然，是令我欢呼雀跃，喜极而泣的意外。”
“所以，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孟超盯着吕丝雅。
“和你一样，消灭血盟会。”
吕丝雅一副问心无愧，开诚布公的模样。
“这么说，你早就知道血盟会的存在？”
孟超心思电转。
“我并不知道这个潜伏在九大超级企业内部的组织，就是死灰复燃的血盟会。”
吕丝雅说，“但我的确感知到了，龙城胜利之后，貌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荣景象之下，隐藏着一股恐怖的暗流，而这股暗流，极有可能和我的祖父吕中奇有关。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变异。
“仔细想想，怪兽主脑的力量，究竟是什么时候，通过什么方式，才能潜入我的体内呢？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血纹花孢子，而是怪兽文明的至高结晶，不太可能通过某场激战中，无意间触碰或者吸入微量物质，就能完成‘植入’的吧？
“思来想去，只有趁我进入沉浸式修炼，恍恍忽忽，深度休眠时，才有可能遭到怪兽主脑的侵蚀。
“然而，修炼是非常私密的事情，放眼整座龙城，唯一能得到我毫无保留的信任，在我深度休眠时接近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我的祖父吕中奇，除了你们之外，连我的父亲，都没有机会的。
“既然你已经跌入虎怒川，尸骨无存，生死未卜，剩下的怀疑对象，自然就只剩下我的祖父他老人家了。”
“所以，你就在暗中展开了针对吕中奇的调查？”孟超继续问道。
“没错，或许你会奇怪，我这么轻易就认定祖父有问题——明明我们祖孙的感情非常不错。”
吕丝雅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长时间和我的祖父接触过，不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事实上，极少有人知道，我的祖父，龙城初代神境强者之一，龙城最庞大的矿业集团的掌舵人，龙城晶石研究学会的会长，龙城首屈一指的灵能学家和晶石专家，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称得上是龙城的‘中流砥柱’甚至‘擎天巨柱’的吕中奇，从很早以前，就是一个悲观主义甚至失败主义者。
“甚至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在结束一天繁重的工作和研究之后，抱着我唉声叹气，认为龙城文明的前途暗澹无比。
“在祖父看来，龙城文明目前拥有的一切——法律、道德、科技、文化乃至人性，都是基于地球时代的无灵环境发展而来的，根本不适应灵能充裕的异界的客观现实。
“随着灵能武道和符文科技技术的日新月异，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只会不断拉大，而不可能缩小——这种差距将不再仅仅局限于智慧和财富，而是深入细胞乃至基因，从力量到寿命，全方位的拉大甚至撕裂，直至人类分裂成两个天差地别的物种。
“在这一过程中，人类原有的法律、道德、科技、文化、人性，都将遭到翻天覆地的冲击、解构和重建，除非脱胎换骨，涅槃重生，我们的文明，才能迎来新的希望。
“祖父的痛苦在于，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该不该支持和推动这一变化。
“祖父认定，如果我们仍旧死守着地球时代的伦理道德和人类定义不放，那么，我们的文明几乎不可能撑过下个一百年，极有可能在笼罩龙城的迷雾消散之后的短短十几二十年内，分崩离析，彻底灭亡。
“但是，如果我们顺应异界环境，推动激烈无比的变革，就算最终，我们的文明能够幸存下来，它也将变成以今人的眼光来看，面目全非，古怪、畸形甚至狰狞无比的模样，那时候的‘人类’，恐怕将彻底忘记自己身为地球穿越者的身份，而已异界土着自居，很难说，对整个文明而言，这究竟是胜利，还是悲剧。
“那时候我还小，祖父心情苦闷，无处倾诉，时常在我面前喃喃自语，滴滴咕咕。
“他以为我听不懂，却不知道，我早已将他的一言一行，都深深记住。
“直到此刻，我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样，立刻就猜到，祖父终于下定决心，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赌上自己的生命和名誉，都要推动整个文明，朝着全新的方向前进。”
“所以，你的立场呢？”
孟超道，“如果你支持吕中奇，就不该暗中调查，甚至向我提供线索——我看得出来，吕中奇并不是将你当成一具普普通通的实验体，或者一枚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他是将你当成唯一的继承者来培养的，某种意义上，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高于明面上的血盟会首领云飞电！
“我相信，聪明如你，应该也看得出这一点。
“除非理念不同，否则你完全没理由，反对自己的祖父。
“问题是，我也不觉得，你是那种‘原教旨人类主义者’，认定地球时代的法律、道德、人性乃至人类的面貌，是什么绝对不能改变的东西。
“我感觉，只要能够夺取最终胜利，你甚至不介意，变得比吕中奇更加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