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2章 诗人
刚才被毁灭号角震碎的血色水晶统统化作了红雾。
红雾一鼓一吸，却又像是拥有生命的妖魔般张牙舞爪，纷纷扬扬地散落到了所有人的图腾战甲和所有的曼陀罗树上。
包括狮王和虎王在内，所有人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图腾战甲变得生涩，僵硬，难以控制。
有一股微妙的力量，正在甲胄里蠢蠢欲动，违逆他们的意志。
而沾染了大量红雾的曼陀罗树表面，更是生长出了千丝万缕，好似神经网络的血纹。
在血纹的加持之下，曼陀罗树像是被注入了无比狂暴的燃料，藤蔓、枝桠和根须的挥舞，变得更加凌厉和残暴，犹如一万条毒蛇，同时从杀戮丛林中，探出了脑袋，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猎物。
无比惨烈的厮杀，在血腥味刚刚传来的第一秒钟，就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几乎每一名狮虎勇士的身体和四肢上，都会缠绕三五根藤蔓、枝桠和根须。
这些被灵磁体包裹的毒蛇，要么越勒越紧，试图勒断甚至扯下猎物的肢体。
要么从末端分裂成了七八瓣，犹如食人花般死死咬住猎物的甲胄，试图撕裂甲胄，将致命的毒素和酸液注入猎物的血肉。
甚至有些挂满了曼陀罗果实的枝桠，在缠绕到猎物身上后，一枚枚如同肿瘤般畸形丑陋的曼陀罗果实，竟然像是炸弹般爆裂开来。
蕴藏其中的狂暴灵能瞬间就释放殆尽，顿时将猎物变成一团团熊熊燃烧的大火球。
当然，狮虎勇士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坐以待毙的猎物。
在首领的战吼激荡之下，他们挥舞着刀剑和斧锤，悍不畏死地朝曼陀罗树最茂密的地方扑去。
大量藤蔓、枝桠和根须都被扯断。
像是遭到烈日曝晒的蚯蚓般垂死挣扎。
甚至有两棵曼陀罗树遭到了几名高手的围攻，被狮虎勇士们连根拔起。
一时间，兽人的鲜血和曼陀罗树喷溅而出的汁液混合在一起，既像是遍地流淌的岩浆，又像是献祭给原母的，最好的营养剂。
狮王、虎王和狼王，则像是三团蕴藏着摧枯拉朽之力的龙卷风暴，死死纠缠到了一起。
这一轮，是狼王主动发起进攻。
或许是狂怒提升了他的战斗力上限。
又或许是红雾干扰了狮王和虎王的图腾战甲，令他们在面对狼王的同时，还不得不苦苦抵抗来自原母，直抵他们内心深处的蛊惑。
黄金氏族两大酋长的威势，比刚才削弱了三分。
竟然遭到了狼王的压制。
狼王甚至还有余力，朝原母左侧冷冷瞥了一眼，第三次打了个响指，召唤了一大丛枝桠、藤蔓和根须，刺向了正在鬼鬼祟祟朝原母潜行过去的孟超。
孟超的意图暴露。
敏锐感觉到，虽然“胡狼”卡努斯正在和狮王以及虎王激烈交锋。
但他的视线却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曼陀罗树的枝桠、藤蔓和根须，则在自己前方交织成了一堵长满了尖刺的铜墙铁壁。
铜墙铁壁的后面，原母似乎意识到，在场所有的豺狼虎豹都不重要，孟超怀揣的希望药剂，才是最有可能将它置于死地的秘密武器。
所以，它不顾身上的倒V字形伤口还在熊熊燃烧，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圣光，也要在疯狂抽搐中，令身形不断膨胀，犹如吹了气的河豚一样，胀成了圆滚滚的球体。
孟超知道，一旦自己挥舞碎颅者，撕碎了眼前的“铜墙铁壁”。
接下来，必将迎来原母以同归于尽的姿态，轰出的最强一击。
即便遭到圣光封印，对方终究是太古时代，险些吞噬整片天地的凶兽，残留的生命种子。
孟超不想两败俱伤。
只能退了回来。
退回到了冰风暴和古梦圣女，还有那名被揍得鼻青脸肿，却依旧风度翩翩的中年豹人身边。
或许是混杂在一众豺狼勇士中，三人的形貌特异，很可能隐藏着关键情报的缘故。
狮王和虎王，倒是没让手下将他们也当成流星锤甩出去，再摔个半死。
原本看守他们的狮虎勇士，也投入到了和血雾加持，如疯似魔的曼陀罗树的激战之中。
三人重获自由。
却不能齐心协力。
冰风暴抱着古梦圣女，躲闪着头顶呼啸而过的刀光剑影，以及曼陀罗树的枝桠横扫，试图逃到洞窟角落里，相对安全和平静的地方。
疑似她父亲的中年豹人却根本不理会她的死活，双眼直勾勾盯着仿佛浴火重生，正在大杀四方的狼王，脸上的每一道伤痕和肿胀都在发光，发出对狼王无比崇敬的光芒。
他不顾伤痛，想要重新投奔狼王的麾下。
却忘了自己的右脚和冰风暴的左脚，还被同一条锁链捆绑在一起。
锁链绷得笔直。
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当啷！”
孟超一刀斩断锁链。
又一脚将疑似冰风暴便宜老爹的中年豹人踹倒在地。
“究竟什么情况？”
孟超对冰风暴叫道，“你怎么会和狮王虎王一起出现，这家伙又是什么来头，是不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冰风暴充耳不闻。
即便摔倒，她的双眼仍旧直勾勾盯着原母。
神情有些恍惚，眼底流露出了莫大的恐惧。
“竟然是真的……”
冰风暴喃喃道，“‘混沌之卵’竟然真的存在，难道圣光神殿说的都是真话，难道圣光才是唯一的救赎，难道巫师们都走错了道路？”
“你知道‘混沌之卵’？”
孟超上前，按住了冰风暴的脖子，向她体内输入了一道柔和的灵能，帮助她稳定住激荡的心神。
又飞快扫了一眼她怀里的古梦圣女，发现鼠民义军的首领虽然仍旧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但因为一直被冰风暴牢牢护在怀里的缘故，倒是没受什么致命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冰风暴的眼神，终于重新清澈起来。
她的眼底再次浮现出了孟超的身影。
孟超和狼王一样，经过浴火重生，变得更加强大和华丽的图腾战甲，引起了雪豹女武士的讶异。
而孟超周身释放出来，堪比战团级强者的恐怖气息，更是在冰风暴的心底，掀起了万丈狂澜。
她下意识回答道：“混沌之卵，据说是能够孵化出恐怖魔王的容器，一旦孕育成熟，让恐怖魔王破茧而出的话，整片大地就会陷入永无休止的战争、混乱、无序之中，那将是永恒的炼狱！
“不过，这些都是圣光神殿的说法。
“你知道，巫师和女巫们向来对圣光神殿的说法不屑一顾，认为那不过是圣光神殿为了统治圣光之地，编造出来的谎言而已。
“同时身为女巫和图兰人的我，更不可能相信自己的祖先，会和什么‘混沌之卵，恐怖魔王’扯上关系，毕竟，图兰人的祖先可是搭乘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球，来自天外啊！
“没想到，传说竟然是真的，它，它真的存在……
“不，我们必须消灭它，收割者，如果圣光神殿说的都是真的，它真是‘混沌之卵’的话，我们就一定要消灭它，否则，所有人都会死，甚至陷入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永无休止的战争和混乱中的！”
“我知道。”
孟超头疼道，“我正在想办法！”
“我有办法！”
冰风暴语出惊人，顿了一顿，又指向被孟超牢牢踩住的中年豹人，和自己的便宜老爹毫无父女之情的样子，“抓住他，办法就在他的身上！”
不出孟超所料，这位名叫“菲尔多西”的中年豹人，的确就是冰风暴的父亲。
“菲尔多西”在图兰语中的意思，就是“诗人”。
更准确说，是专门吟唱战争史诗，歌颂古代英雄的诗人。
在图兰文明中，“诗人”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职业。
通常来说，图兰人崇尚武勇，习惯了弱肉强食，赢家通吃。
只有强者才能在万众瞩目下，享受锦衣玉食。
弱者只配蜷缩在角落里，舔舐残羹冷炙。
唯独“诗人”例外。
就算手无缚鸡之力，甚至一看就弱不禁风，诗人都能得到酋长、祭司、巫医们的青睐，以及普通兽人武士的热烈欢迎。
谁敢对一名诗人不敬，甚至伤害一名诗人的话，必将遭到群起而攻之。
这是因为图兰文明的精神文化生活相当贫瘠。
诗人吟唱的战争史诗，是除了角斗和赌博之外，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更何况，记载着祖灵丰功伟绩的战争史诗，几乎都镌刻在诗人们的脑子里。
图兰兽人可以不在乎古代的科学技术。
却没法不在乎自己的祖先，在哪次著名战役中，杀死了多少敌人，立下了多少功劳，又是以何等荣耀地姿态，轰轰烈烈地战死。
虽然很多战争史诗，同样也保存在家族神庙中的典籍之上。
但经过多年战乱，很多典籍都残缺不全，无人能识。
如果能通过诗人们的口口相传，来查漏补缺，甚至发掘更多的秘密，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诗人这碗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敢自称“菲尔多西”，虽然不用像顶着霸道名号的勇士那样，走在大街上随时都会遭遇挑战。
却必须随时接受来自兽人勇士们的邀请，在任何场合，都能从容不迫地吟唱出一段旋律优美，词义丰富，绘声绘色，而且符合当时环境和主题的战争史诗。
无论听众想要知道哪个时期，哪位英雄的哪段传奇故事，诗人们都必须舌绽莲花，口若悬河，如数家珍。
能做到这一点，诗人自然能得到武士的供养，甚至成为军事贵族的座上宾。
万一漏了怯，说不出甚至说错了关于某位祖灵的故事，可不止是被扫地出门这么简单，更有可能被这位祖灵的后代，在勃然大怒之下，撕成碎片的。
第1393章 一枚羽毛
冰风暴的父亲能够顶着“菲尔多西”的名号在图兰泽游历多年，依旧没有被狂怒的兽人武士丢进沼泽去喂鳄鱼，足以证明他的博闻强记和能言善辩。
而他最出名的事迹，还是在二十多年前，孤身潜入圣光之地，窃取了大量在三千年前的“大灭绝令时代”，圣光大军入侵图兰泽之时，抢走的图兰典籍。
尽管这些价值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珍贵史料，经过无数次的“圣光净化”，早已变得斑斑驳驳，酥脆不堪，轻轻一触就会化作粉末。
但这位豹族的“菲尔多西”还是在图兰典籍灰飞烟灭之前，将其中记载的海量信息，统统镌刻在了自己的脑子里——至少，在他回到图兰泽之后，是如此自吹自擂的。
而时至今日，也没有哪位兽人贵族，能从他天花乱坠的故事里，找出任何破绽。
也正是在那次潜入圣光之地，夺回图兰典籍的冒险途中，这位豹族的菲尔多西邂逅了一名遭到圣光神殿通缉的女巫，在共同逃脱圣光神殿的追捕过程中，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欣然同意和女巫一起，进行一项禁忌的研究，“制造”出了一个背负着双重血脉和双重诅咒的混血儿。
那就是雪豹女武士，冰风暴。
回到图兰泽的菲尔多西，行踪仍旧飘忽不定。
他从圣光之地夺回的图兰典籍里面，除了记载古代英雄们的豪言壮语和荣耀战绩之外，似乎还记载了大量失落神庙的位置。
而菲尔多西丝毫没有将这些神庙的坐标，告诉昔日英雄的血裔的意思。
他试图自行发掘失落的神庙，利用祖灵的遗产来不断变强。
可惜就算这些神庙，都在历史的尘埃中掩埋千年。
神庙内的机关、暗道、陷阱以及守护者，仍旧闪耀着危险的寒芒，流淌着致命的毒液。
凭菲尔多西一己之力，就算找到并开启了失落神庙的大门。
单枪匹马，闯入神庙，也只有死路一条。
再说，诗人虽然是受到欢迎和保护的特殊职业。
但一个知道太多秘密，而且还不太安分的诗人，就不一定了。
菲尔多西意识到，自己需要一座靠山。
于是，他和身为盗墓贼的“胡狼”卡努斯搅合到了一起。
两个同样出身低微，同样野心勃勃，同样想要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直到踩住虎王的肩膀和狮王的脑袋的家伙，志同道合，一见如故。
在几次成功的合作之后，菲尔多西成为了狼王的智囊。
他掌握的战争史诗、古代秘闻和神庙坐标，再加上狼王麾下训练有素的盗墓大军，简直是天作之合。
狼王利用菲尔多西的情报，迅速积攒到了满满当当的第一桶金。
菲尔多西也以一名豹人的身份，成为了主要由狼族组成的“胡狼”集团的二号人物。
今次狼王准备孤注一掷，在圣山深处同时暗算狮王和虎王。
这位二号人物，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当狼王充当向导，混在虎王的追杀队伍里面，试图引导狮王和虎王两败俱伤之时。
菲尔多西正率领着狼王麾下最精锐的豺狼勇士，悄悄在猩红山峰的边缘设伏，随时准备上前接应狼王。
没想到，孟超的出现，打乱了狼王的全部计划。
力天使的自爆，更是令局势混乱得一塌糊涂。
菲尔多西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率领豺狼勇士上前支援。
而这时候，孟超和狼王已经在狮王和虎王的逼迫下，被逼上了圣山之巅。
狼王的阴谋提前暴露，狮王和虎王选择了暂时搁置矛盾，等找到祖灵的遗产，并且将狼王碎尸万段之后，再杀个你死我活。
菲尔多西率领的这队豺狼勇士的结局，自然没有半点悬念。
在“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的威压下，实力悬殊的豺狼勇士甚至连轰轰烈烈战死都办不到，只能束手就擒。
至于冰风暴，她千里迢迢回到图兰泽，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父亲。
踏破铁鞋无觅处，苦苦寻找的便宜老爹突然出现在眼前，叫她怎么能不心神激荡，方寸大乱？
连同便宜老爹一起当了俘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幸好他们形貌特异，一看就不是寻常豺狼勇士。
“胡狼”卡努斯是依靠帮助狮王发掘失落神庙起家，狮王自然认识他的狗头军师。
甚至在酒宴上，还颇为欣赏菲尔多西的吟唱，亲手赐给他过一点就燃的烈酒。
狮王知道菲尔多西一定掌握着不少关于狼王的绝密情报。
诸如狼王的目的和弱点。
当然不会轻易杀死这名豹族诗人。
至于冰风暴，酷肖乃父的面部特征，一看就和菲尔多西有着非常亲近的血缘关系。
狮王便也将她当成一枚筹码，捆绑在了菲尔多西的身边，一起带进了圣山神庙。
因为时间紧迫，这对豹族父女还没来得及遭到严刑拷打。
但两人的相处，也绝对算不上融洽。
菲尔多西显然对自己二十多年前所进行的那次“实验”没有丝毫愧疚、懊恼或者思念之情。
如果说，当冰风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眼底曾经闪现出过那么几丝惊喜的话，也不是因为什么“父女之情”。
而是他没想到，实验竟然真的成功了，背负着双重血脉和双重诅咒的混血儿，竟然能顺利活到今天，还掌控了相当强横的武力，甚至，并没有因为体内流淌着一半“圣光之血”，遭到图腾战甲的排斥。
当然，他并不否认自己就是冰风暴的父亲。
但在承认了这一点之后，他既不询问冰风暴的名字，也不询问冰风暴母亲的近况，而是直接以父亲的身份，要求，不，是命令冰风暴和他一起，投入狼王的麾下。
因为“狼王大人，是唯一能够拯救图兰泽甚至这个世界的人”！
这样的表现，令冰风暴大失所望。
原本她已经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生性凉薄，和母亲之间甚至都算不上露水情缘和逢场作戏，只是一场公平交易和科学实验的事实。
但她以为，当自己真的找上门来时，便宜老爹的脸上，好歹应该闪过几缕慌张、愧疚，哪怕是不知所措的神情。
没想到，这厮竟然冷漠到这种程度！
这令冰风暴怒不可遏。
更令雪豹女武士在一瞬间继承了父亲铁石心肠的“天赋”。
现在，她再不想和自己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只想从这厮手里，夺回他从母亲那里偷走的东西。
“他从我母亲手里偷走了一枚羽毛，那枚羽毛原本是夹在一本圣光典籍里面，充当书签的，而那本圣光典籍里面，就记载着大量关于‘混沌之卵’的传说，是我母亲在窃取‘记忆水晶’的时候，从魔法塔里一并偷出来的！”
冰风暴叫道，“那不是普通羽毛，而是一种被圣光神殿称为‘标记’的秘密武器，其中蕴藏着无比恐怖的圣光之力，是巫师组织一直在研究的对象。
“巫师组织试图将‘标记’改造成‘钥匙’——打开通往光之海洋的大门的钥匙。
“一旦研究成功，根本无需整天向虚无缥缈的圣光顶礼膜拜，也不用再服从圣光神殿的命令，就能随心所欲、肆无忌惮、源源不断地使用圣光之力！
“‘标记’的数量极少，而能够被巫师和女巫们成功窃取的就更少了，我母亲甚至不是因为窃取记忆水晶，而是窃取了这枚‘标记’，才沦为圣光神殿的通缉要犯，遭到苦修士和守夜人，不分昼夜，不死不休的追杀，最终命丧黄泉的。
“而这枚我母亲用生命换来的羽毛，却被这个无耻之徒偷走了！
“我知道羽毛一定还在他的身上，因为‘标记’只能激活汹涌澎湃的圣光之力，而身为混沌生物的图兰兽人，哪怕只是看到圣光闪耀，眼球、毛发和皮肤都有可能被灼伤，更不用说，使用圣光之力了。
“放眼整片图兰泽，都没人能使用‘标记’，就算这家伙想用它来交换更大的利益，都不知道该找谁交易。
“而且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轻易将‘标记’交易出去，因为他肯定想过，万一自己还要再次潜入圣光之地，或者我母亲乔装打扮，潜形匿迹，杀上门来的问题，他还需要这枚‘标记’充当筹码。
“‘标记’一定就在他的身上，这是唯一有可能克制‘混沌之卵’的东西！”
第1394章 上天赐予图兰泽的拯救者
孟超飞快扫了脚下的豹族诗人一眼。
修为突破神境之后，他的“超凡视觉”已经可以分辨绝大多数的不可见光，从而穿透目标的衣服乃至皮肤。
事实上，经过一路的拖拽和撕扯，豹族诗人身上的衣物，早就变成了千丝万缕的碎片。
而狮王虽然没有严刑拷打，却早已将豹族诗人身上的物品搜刮一空，连每一个孔洞都没有放过。
孟超并没有在他身上发现任何，可以称之为“羽毛”或者“标记”的东西。
但冰风暴说的也有道理。
一件来自圣光之地的秘密武器。
的确很难在图兰泽交易出去。
孟超将豹族诗人拎了起来，目光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在他的五官之间轻轻刮擦。
感知到了凌厉的杀意，豹族诗人的眼球，终于从狼王的方向转动回来。
看到孟超的黑发黑眸，以及一身毫不逊色于狼王的华丽战甲，豹族诗人微微一怔。
“多么不可思议……”
他眼底涌动着狂热的火焰，丝毫都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反而充满了浓烈的好奇和欣喜，“一名外来者，竟然能披挂上得到了祖灵祝福的图腾战甲，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副图腾战甲之内，和狼王的战甲一样，全都蕴藏着来自‘拳头，无胃王和破碎之翼’，三位史诗英雄的能力！
“你是谁，也是伟大祖灵派来帮助狼王大人，帮助我们一起拯救图兰泽的吗？”
孟超深深皱眉。
他和狼王共享了三座杀戮雕像内蕴藏的战斗经验和天赋技能。
甲胄表面的确浮现出了三道玄奥繁复的图腾。
没想到，豹族诗人一眼就从三副图腾上，看出了他的力量来历。
真不愧有着“菲尔多西”之名。
除此之外，孟超还注意到，豹族诗人的腔调和寻常兽人不同。
相比于当下盛行于图兰泽的，简单粗暴，直来直去，混杂着大量俚语和懒音的“现代图兰语”。
豹族诗人的腔调里，混杂着大量的弹舌、卷舌和颤音，更加接近于人面蜘蛛灌输到孟超脑域深处的“古代图兰语”。
这种盛行于七八千年前，图兰文明还没有彻底堕落，仍旧保留着一定的科研和计算能力的语言，单位字节里蕴含的信息量，比现代图兰语大了好几倍。
豹族诗人操着古色古香的腔调，既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惊讶，也向孟超这位黑发黑眸的神秘强者，表示出了恰到好处的敬意，甚至用直接点出孟超力量来历的方式，显示了自身的价值。
短短两三句话之内，蕴藏着好几层意思，这是绝大多数更喜欢拔出拳头而不是舌头的图兰兽人，办不到的事情。
只是，孟超不明白，这样一个博闻强记，聪明绝顶的豹族诗人，怎么会对“胡狼”卡努斯，如此死心塌地？
时间紧迫，眼看四周越来越多的狮虎勇士，都被狂乱舞动的曼陀罗根须、枝桠和藤蔓死死纠缠并且撕成碎片。
狮王和虎王也遭到了狼王的全面压制，越来越心浮气躁，手忙脚乱。
孟超揪住了豹族诗人的衣领，低吼道：“把‘标记’交出来！”
菲尔多西愣了一下。
似乎不明白，孟超和狼王身上的图腾战甲，明明都烙上了“拳头、无胃王和破碎之翼”的印记。
为什么这个黑发黑眸的神秘强者，却像是要对狼王不利？
他的目光在孟超和冰风暴之间，飞快移动片刻，脸上浮现出了怪诞、狂热、犹如殉道者般的神情。
“不，我不会把‘标记’交给你们的。”
豹族诗人微笑道，“因为你们要对唯一有可能拯救图兰泽的人——狼王大人不利！”
“你……”
孟超很熟悉豹族诗人脸上这种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神情。
在龙城，他就看到过无数人类勇士，脸上流露出类似的神情，一往无前地冲向了铺天盖地的兽潮。
在图兰泽，他也看到过无数兽人勇士，脸上流露出类似的神情，向远远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或者说死神，发起了最后的，也是最荣耀的挑战。
他知道，一旦某人脸上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几乎就不可能用任何痛苦折磨或者死亡威胁，来迫使他屈服了。
“瞪大你的眼睛看清楚！”
孟超无可奈何，只能抓住豹族诗人的颈椎，强行把他的脑袋转向原母的方向，“看到那坨好像恶魔心脏或者大脑般‘卜卜’跳动的东西了吗？既然你曾经潜入过圣光之地，还窃取过圣光神殿的机密，你一定听过‘混沌之卵’这个名字！
“那就是混沌之卵，而你的狼王大人已经被它控制住了！
“一旦狼王彻底沦为了混沌之卵的傀儡，甚至是混沌之卵里面的恐怖魔王的宿主，他非但不能拯救图兰泽，甚至会变成毁灭图兰泽的罪魁祸首！
“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对狼王不利，而是想办法镇压混沌之卵，并且用我们的意志，以一种相对可控，稳定，安全的方式，来汲取混沌之卵里面的力量。
“这才是唯一能够拯救图兰泽的方法，你明白吗？”
孟超下意识在声音中倾注了大量灵能。
这番话是字面意思上的“振聋发聩”。
豹族诗人的大脑被震得“嗡嗡”作响，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然而，深思熟虑的结果，仍旧是一个坚定不移的“不”字。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或许你的确掌握着强横无匹的力量和某些不为人知的信息，但是，我只服从狼王大人的命令。”
豹族诗人眼底涌动出了如同流淌火一般的崇敬之情，用华丽的辞藻，近乎肉麻地说道，“你们根本不知道狼王大人究竟有多么神奇——在我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甚至还不满二十岁，只是一头生活在盗墓贼圈子最底层的食尸犬，根本没有任何渠道和可能，接触到关于失落神庙和古代图兰史在内的各种绝密情报。
“那时候，我还动过心思，将他招揽过来，成为我的手下。
“然而，仅仅和狼王大人接触过一次，我就惊骇欲绝地发现，隐藏在食尸犬的羸弱外表之下，是一束无比强大和浓烈的灵魂。
“他明明不该接受过任何教育，思维却比我这个吟游诗人更加缜密和敏捷。
“他明明不该知道任何失落神庙的坐标——很多绝密情报，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圣光之地偷回来的，放眼整片图兰泽，也只有我才知道，但他却像是未卜先知，总能帮我查漏补缺，补完那些支离破碎的地图和情报。
“他明明不该掌握那么多神乎其技的战技，以及破解机关和潜行刺杀的技巧，然而，刚刚二十出头的他，就已经像是身经百战的资深刺客那样，既能用两根手指拆解掉失落神庙内部的致命机关，也可以用一根毛发，同时杀死三个目标。
“而他关于五大氏族之间的局势演变，狼族内部的权力斗争，狮王和虎王的性格弱点以及如何利用这些弱点来快速崛起……甚至，就连这次繁荣纪元的结束和荣耀纪元的开端，曼陀罗花竞相开放的时间点，早在三五年甚至七八年前，都做出过惊人的预言。
“貌似没有丝毫证据，甚至没有推测过程的预言，甚至是酩酊大醉之后的胡言乱语，却每每都能正中靶心。
“我无法解释这样的奇迹。
“就算我翻烂了图兰泽所有的战争史诗和英雄传奇，都找不出第二个像是狼王大人一样神秘、神奇、强大的存在。
“我只能相信，狼王大人得到了亿万祖灵的群体祝福，他就是祖灵选中并赐予图兰泽的，最伟大的拯救者和征服者，是注定要带领图兰文明重新崛起，彻底战胜圣光神殿的那个人！
“如果圣山神庙的深处，真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诸如蛰伏在地底岩层中的‘混沌之卵’，有可能控制狼王大人的心智。
“那么，狼王大人一定提前三五年，就能预测到这一危险，并且早就想好了万无一失的应对之策。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狼王大人仍旧沦为了原母的傀儡，那我只能说，这只是表面上的假象，他一定是故意的，一切都在狼王大人的计划之中，他绝对有信心和能力，抽取原母的力量，却不受原母的控制。
“所以，在狼王大人向我下达清晰、明确的指令之前，我不能交出‘标记’，以免扰乱了他的计划！”
第1395章 标记，破解！
孟超听得目瞪口呆。
图兰泽竟然还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存在？
这怎么可以呢？
“如果‘胡狼’卡努斯真有你说的这么……天纵英才，未卜先知的话，请问，你又是怎么被狮王和虎王抓起来的，而你们带来的豺狼勇士，又是怎么全军覆没的呢？”
孟超嗤之以鼻，“根据我的观察，这些豺狼勇士的战斗力，远超普通狼族可以达到的极限，看起来，为了调制出这样一支狼族‘敢死队’和‘刺客团’，你和狼王一定煞费苦心，赌上了全部资源。
“千万别告诉我，让这样一支精锐全军覆没，也在狼王的‘计划之中’啊！”
这回，轮到豹族诗人如遭雷击，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仅仅因为孟超的疑问，也是他在失手被擒之后，反复萦绕在心头的疑问。
更因为——孟超这番话，是用比他还纯正的上古图兰语说出来的！
一名黑发黑眸的外来者。
身披被血蹄氏族缔造者“拳头”、熊族至强者“无胃王”以及鹰隼一族的传奇人物，曾经称霸图兰泽的空域数十年的“破碎之翼”，三大古代强者祝福过的图腾战甲。
还操着一口今天早已失传，连吟游诗人都未必能滚瓜烂熟的古代图兰语，口音纯正得就像是刚刚从一万年的长眠中苏醒。
这，这怎么可能？
恍惚间，豹族诗人仿佛从孟超的眼眸深处，看到了源自祖灵的光芒。
他瞠目结舌，心潮起伏。
“承认吧，狼王绝非全知全能，从试图全歼大角军团失败，到失手让古梦圣女逃出罗网，再到精心策划让狮王和虎王自相残杀，结果却功亏一篑——他已经出过太多的岔子，谁敢保证，他不会再犯下更严重的错误呢？”
孟超揪着豹族诗人的耳朵，操着古代图兰语，将雷霆般的声音，直接灌进了对方的大脑，“你觉得，在引导狮虎双雄自相残杀失败，反而自己的手下全军覆没之后，你的‘狼王大人’是怎么一路登上圣山之巅，闯进圣山之巅，又破除重重机关，来到这里的？
“没有我的帮助，他早就死了！
“如果我真想对他不利的话，沿途就有一万次机会，甚至，如果我一开始就拖住他的手脚，等到狮王和虎王追赶上来的话，他有一百条命，都死得一干二净了！
“只不过，杀死狼王并不是我的目的，我只想……修正一些小小的错误，让未来沿着正确的道路，变成更加美好的明天。
“而这，也是你们图兰文明的祖先，那些豁出一切都想要守护文明之火的古代英雄们，传递给我的使命！
“现在，图兰文明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不要让你的愚蠢或者怯懦，毁了图兰泽，也害死包括狼王和你女儿在内的所有人啊！
“相信我，告诉我，‘标记’究竟在哪里！”
豹族诗人的脑海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仍旧不能百分百相信孟超的话。
也不敢承担起，以自己的一个选择，决定图兰文明的兴亡的重担。
但在孟超的步步紧逼之下，他还是忍不住，看了自己的左手一眼。
左手五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在掩藏什么。
孟超敏锐观察到了他的动作。
闪电般抓住了他的左手腕，力量渗入腕骨，逼迫豹族诗人将左手摊开。
豹族诗人的左手介乎于灵长类和猎豹之间。
五指分明的同时还长着厚厚的肉垫。
而在肉垫上，竟然还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刺青。
孟超大感蹊跷。
图兰兽人的确是很喜欢刺青的种族没错。
蕴藏在他们体内的图腾之力，往往也要借助特殊的刺青，才能激发出来。
就好像龙城的超凡者，在灵能激荡之时，体表也会浮现出玄奥繁复的华丽灵纹。
但据孟超所知，很少有人会选择在掌心而不是手背上刺青。
孟超眯起眼睛。
忽然观察到，在豹族诗人的掌心，残留着一道淡淡的烧灼痕迹。
就好像他的掌心，曾经被一根烧红的钢钉洞穿。
为了掩饰，他才在烧伤的周围，镌刻上了浓墨重彩的刺青。
烧伤并不奇怪。
这样的欲盖弥彰，就相当惹人怀疑了。
孟超心念一动，向豹族诗人的掌心，输入了一道岩浆般的灵焰，抹去了刺青的一角。
就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碎，豹族诗人立刻抓着左手惨叫起来。
伴随着左手的疯狂抽搐，从他的手掌中央，仿佛被烧红的钢钉洞穿的地方，一缕乳白色的圣火喷涌而出。
圣洁无比的火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窗口，一枚恍若水晶雕琢而成，既像是羽毛，又像是熠熠生辉的狭长箭簇的东西，竟然从豹族诗人的掌心，缓缓浮现出来。、
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孟超发现，豹族诗人的脸色一片惨白。
心底却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在他眼中，眼前这个黑发黑眸的神秘人，是和“狼王大人”同一级数的恐怖存在。
图兰泽的未来，图兰文明的命运，就统统交给他们这样得到过亿万祖灵共同祝福的至强者来决定吧！
豹族诗人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缓缓瘫软下去。
“就是这个！”
冰风暴眼底却喷涌出了无比精彩的光芒，“这就是‘标记’！”
她飞扑上前，将缭绕着乳白色光芒的水晶羽毛，一把抄在手里，攥入掌心。
源自圣光的力量，顿时将她从豹族诗人那里继承而来的图兰血肉，烧得“吱吱”作响，也令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难闻的焦糊气息。
冰风暴疼得脸上每一道伤痕都在抽搐中重新绽开。
鲜血蜿蜿蜒蜒流淌到了她的肩膀、胸膛和手臂上，也流淌到了掌心的“标记”里面。
当她源自父亲的一半兽人血脉，被圣光“净化”得痛不欲生之时。
源自母亲的一半女巫血脉，却围绕着“标记”觉醒和沸腾起来。
唰！
孟超看到，冰风暴紧攥着水晶羽毛的右手周围，突然浮现出了一座高速旋转的魔法阵。
熠熠生辉的九芒星，喷射出了玄奥繁复的光幕投影，里面的每一道魔法符文都纤毫毕现，很像是龙城便携式电脑上的虚拟键盘。
冰风暴的眼眸深处，涌动出了孟超从未见过的，属于女巫的专注和自信。
她强忍手臂烧灼的剧痛，五指高频震颤，令右手化作一团灰雾。
她的手指犹如暴雨般敲击着魔法符文。
魔法阵在高速旋转中飞快跳动着不同的界面。
魔法符文宛若瀑布般自上而下滑落。
饶是以孟超突破神境的超凡视觉，也很难清晰捕捉到每一枚魔法符文的轨迹。
冰风暴却进入了某种……像是被她的母亲灵魂附体，恍恍惚惚的境界。
指尖的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呼吸般自然，很快就将魔法阵锁定在一个特殊的界面上。
孟超注意到，魔法阵里面出现了两行空格。
很像是要输入用户名和密码，获取某种高级权限的样子。
身为女巫的冰风暴，当然不可能像是得到圣光神殿认证的魔法师那样，输入用户名和密码。
伴随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节摩擦和错位声，她的五指在稍稍停顿之后，竟然反关节扭转，像是变成了一把古怪的“钥匙”。
她将“钥匙”插入了魔法阵的中央。
手腕几乎扭转了270度。
两行空格中的第一行，顿时浮现出了七个魔法符文，就像是输入了用户名。
而第二行的第一个空格里，也跳出了密码的第一个符文。
只是，这个符文却在疯狂跳动和变幻，就好像冰风暴在用穷举法，不断尝试着侵入魔法阵，夺取最高权限一样。
“这能行吗？”
据孟超所知，就算是龙城类似的操作系统，也有连续输入几次用户名或者密码错误，就会被锁定甚至注销的防御法则。
这种超级武器的权限，肯定受到更加严密的保护。
然而，冰风暴刚刚顺着手臂，蜿蜿蜒蜒地流淌到了掌心，几乎将整根水晶羽毛都浸泡在里面的鲜血，却在圣光的照耀下，分解成了千丝万缕的细长红线。
这些红线环绕着魔法阵中央的两行空格，组成了一圈小小的屏障。
令屏障之外，构成魔法阵的光线，无法窥探到正在两行空格内发生的一切。
熊熊圣火仍在猛烈燃烧。
冰风暴的整条右臂都被烧得皮开肉绽，鲜血都快蒸发殆尽。
但她脸上，除了眼角的微微抽搐之外，却没有太多痛苦的表情。
反而有种……沉溺在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里面，才会浮现出来的兴奋和痴迷。
那就好像，眼前的孟超和周围的杀戮，统统消失不见。
她的世界里面，只剩下这座亟待破解的魔法阵。
终于——
在她的右臂血肉即将焚烧殆尽之前。
魔法阵中央的第二行空格上，八个空格统统都被魔法符文填满。
冰风暴高频震颤的右手五指，分裂出来的数百道虚影，重新凝聚到了一起。
她朝第九个，也是最后一个飞快跳动的魔法符文，重重按了下去。
第1396章 这就是魔法！
有那么一瞬间，冰风暴的整只手掌都消失不见。
就好像在魔法阵的中央，形成了一条直通异空间的通道。
而冰风暴的右手就伸进这个通道，在摸索着什么东西一样。
紧接着，组成魔法阵的所有符文，全都朝四面八方延伸出了千丝万缕的光线。
当纵横交错的光线，将魔法阵分割成了数万枚碎片之后，只听清脆悦耳的“叮”一声，魔法阵完全分解开来。
化作比云母更加轻薄和通透的水晶碎片，缭绕着冰风暴的右臂飞快旋转，并且完美融入到了她快要烧焦的血肉里面。
冰风暴的右手再次出现。
却变得晶莹剔透，虚无缥缈，捉摸不定。
孟超不知该如何形容。
冰风暴的右手，就像是高频闪烁的全息投影，既存在于当前的三维空间，又存在于另一个更高也更加神秘的维度。
既保留着碳基生命的血肉和细胞结构。
又像是由纯粹的灵能凝结而成。
从烧焦的皮肉深处，绽放出了最圣洁也最恐怖的光芒。
这光芒将她的右臂变成了一支光炬，一根活生生的魔法杖！
就连冰风暴，仿佛都没想到自己真能破解并且运用“标记”。
她的神情一半兴奋一半恍惚，眼里透露着几分坚定却也有几分空洞，脸上既有图兰兽人的凶残和嗜血，却也带着被某种更加强大的存在附体的庄严肃穆。
从她右臂上喷发出来的，熊熊燃烧的圣光，立刻引起了原母实验室里所有人的注意。
如果说，孟超手持的“希望药剂”，还在原母的预料和防备范围之内。
那么，一名体内流淌着一半圣光血脉的女巫，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巢穴之中，就彻彻底底，超出了原母的计算和想象极限。
一时间，周遭所有曼陀罗树的根须、枝桠和藤蔓，挥舞的姿态都变得愈发急躁甚至疯狂起来。
狮王和虎王带来的勇士们，虽然都是黄金氏族的精锐。
但一路上先是斗得两败俱伤，又经过力天使自爆的大范围打击，等他们不顾伤势，一路追赶到这里，早已是强弩之末。
面对数量众多，如疯似魔的曼陀罗树，狮虎勇士们寡不敌众，不断落入枝桠、根须和藤蔓的纠缠之中。
一旦被曼陀罗树纠缠住，立刻就有大量灵磁体通过枝桠、根须和藤蔓，源源不断注入他们的图腾战甲。
即便他们的血肉之躯仍旧不愿意屈服。
被大量灵磁体包裹和渗透的图腾战甲，也会遭到原母的控制，反而变成了主人的枷锁。
不少狮虎勇士的手脚，都被蟒蛇般粗细的藤蔓硬生生折断，疼得他们昏死过去。
甚至有人的心脏，都被渗透图腾战甲的藤蔓刺穿，大量纳米金属都顺着心血管，涌向并控制住了他们的身体。
这些狮虎勇士变成了最可怕的傀儡，犹如提线木偶一样，在曼陀罗树的操纵下，摇摇晃晃，朝孟超和冰风暴等人逼近。
面对丧尸般的傀儡袭来，冰风暴吐出了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咒语。
那根本不是任何一种正常人类可以听懂的语言。
更像是将某种原本就玄奥繁复到极点的语言，再进行不断压缩，直到将冗长的描述、界定、请求，都压缩到短短的三五句话里。
再将这三五句话，同时念出来，用超高频震荡的方式，激活某种指令。
伴随着诡异的咒语，以最高亢的花腔来收尾，冰风暴伸出三根手指，像是蘸满了圣光凝练而成的墨汁，在虚空中画出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大三角。
她在大三角的中央轻轻一点。
大三角分解成了四个小三角。
四个小三角分别朝四名傀儡飞去。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没有任何征兆。
既不存在震耳欲聋的轰鸣，也没有张牙舞爪的战焰，更没有凶神恶煞的图腾。
冲在最前面的傀儡，就悄无声息地化作了一团火焰。
这团火焰仿佛刚刚诞生的刹那，就燃烧到了极致，根本没有蔓延开来的过程，而是同时从这名傀儡体内的每一颗细胞深处爆发开来。
仅仅用了半秒钟，就将附着在这名傀儡身上所有的灵磁体——包括图腾战甲以及缠绕四肢的藤蔓、根须和枝桠，统统烧成了好似玻璃般脆弱的物质。
灵磁体的纳米结构，以及这名傀儡的细胞活性，都在瞬间焚烧殆尽。
紧随其后的第二名傀儡却没有自燃。
而是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灰白色，瞬间丧失了全部的生理机能，变成了一座接近绝对零度的雕像。
即便孟超还隔着七八米远，都能清晰感受到从这座雕像身上传来的，渗入骨髓的寒意。
第三名傀儡则被压扁了。
连同他的图腾战甲，还有缠绕并增幅战甲的藤蔓、根须和枝桠一起。
被压成了厚度不超过半根手指的薄片，均匀分布在方圆三五米的地面上。
就好像有一块看不见的万吨巨石，不，应该是万吨水压机，从天而降，正好轰在他的脑袋上一样。
就连强迫症患者，都无法在光滑如镜的表面上，找出半点瑕疵或者凸起。
然而，孟超看得清清楚楚，别说万吨水压机了，刚才除了从冰风暴的指尖飞出去的闪光三角之外，就连一块小小的碎石，都没有掉到这名傀儡的脑袋上。
至于第四名傀儡。
他消失了。
就像是一脚踏进了闪光三角所开启的空间缝隙，直接被传送到了不知何方——或许是比原母实验室更深几千公里的地幔里面；或许是覆盖了异界表面三分之二面积的汪洋大海之中；又或许，被传送倒了大气层之外，冰冷黑暗的浩瀚星空；甚至被直接传送到了传说中包裹着异界的“光之海洋”，并在那里被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元素。
唯一能证明这名傀儡曾经存在过的，就是那几根缠绕着他的根须、藤蔓和枝桠上面，比外科手术都要精确和整齐的断面。
“这是……”
孟超头皮发麻。
不仅仅是为冰风暴施展出来的，神秘莫测而又强大无比的魔法力量感到震惊。
更是因为，他发现这件号称“标记”的秘密武器的攻击方式，和他曾经在太古战场的画面里看到过的，“古人”如同巨型水晶般的战争堡垒，攻击太古兽潮的方式非常相似。
特别是最后这种，利用空间法则将敌人传送到无法生存的恶劣环境中，甚至直接传送到敌阵内部，让多名敌人处于空间重叠的状态，从而引发类似核聚变的反应，大规模杀伤敌人的方式。
曾经给孟超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看来，圣光神殿的确和这个星球古老的统治者们脱不了关系，所谓的‘标记’，很像是‘古人’那种水晶武装的小型化和便携式版本，当然威力也要小得多——我记得，‘古人’的战争堡垒火力全开时，足以将一尊由成千上万头太古凶兽组成的，数百米高的庞然大物，直接传送到外太空去。”
孟超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魔法！”
在前世记忆碎片中，最令孟超大惑不解的事情，就是魔法。
无论龙城的超凡者还是图兰泽的图腾武士，虽然修炼体系和战斗技巧不尽相同，修炼原理却是相通的——都是将自己的血肉之躯当成容器和凭依，最大限度汲取灵能，刺激基因突变和细胞进化，直到突破生命极限，变成人形凶兽、人形主战坦克、人形装甲飞艇甚至人形核弹头为止。
不管龙城强者还是兽人强者，轰出的都是自身的力量。
最多利用自己的生命磁场和星球磁场之间的共振，将力量增幅到极致而已。
但所谓的“魔法”就不是这样。
从某种角度来说，魔法师都是相当孱弱的存在。
就算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九环魔法师，当他们没有被圣光笼罩之时，都是相当孱弱的存在，有可能被相差自己好几个级数的混沌刺客杀死。
这也是龙城九大企业组建“幽灵旅”，大规模调制幽灵刺客的原因。
但在另一个层面上，魔法师又强到离谱。
一旦在圣光大军的保护下，从容不迫地完成了魔法阵的绘制，让圣光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开来。
那么，一名魔法师都有可能秒杀数名远比自己强大的敌人，甚至将整整一支装甲部队，分解成最基本的零件。
如果说，人类和兽人强者，就像是一台搭载了数十座炮塔，装填了数千吨弹药和燃料，又拥有无比厚实的复合装甲的战争机器，完全凭借自身，轰出摧枯拉朽的破坏力。
那么，魔法师就像是一名为空中轰炸机编队甚至远程导弹提供地面激光制导的引导员。
或许本身平平无奇甚至手无缚鸡之力。
却能召唤来自远方甚至天外的力量，用地毯式轰炸，覆盖整片战场。
“原来如此！
“如果把魔法师当成是‘古人文明’遗留在这颗星球上的太古远程武器的操作员，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孟超恍然大悟。
第1397章 宿命的小小变化
冰风暴同样被自己施展出来的力量深深震撼甚至感到恐惧。
这种恐惧源自图兰兽人对于圣光之力的天然抵触——就像是野兽抵触火焰一样。
然而，原母却比她更加恐惧百倍。
由“标记”引发的圣光泛滥，似乎唤醒了蕴藏在原母的细胞最深处，太古战场上，天基轨道武器带来的毁灭性打击，造成的亿万年都无法消弭的痛楚。
它就像是一颗由于恐惧而急促跳动的心脏。
不顾身上的倒V字形伤痕还在熊熊燃烧，喷发着比刚才更加耀眼和猛烈的圣光。
却是从无数道纵横交错，好似脑沟般的褶皱里面，喷射出了一团团血色氤氲般的孢子。
孢子飞快扩散。
恍若张牙舞爪的红雾。
劈头盖脑，笼罩住了狮王和虎王。
狮虎双雄原本还能和狼王斗个旗鼓相当。
可随着大量孢子纷纷扬扬洒落并钻进了他们的图腾战甲里面。
两人的图腾战甲都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非但图腾战甲上激射而出的灵焰，改变了色泽和形态，变得更趋向于原母散发出来的妖异光泽。
甲胄表面的图腾，也像是不断蠕动的虫豸，从原本的威风凛凛，变得畸形扭曲起来。
关节、腋下和腰间等等需要大范围活动的部位，原本应该充满流动性的纳米金属，更是在瞬间凝固并且硬化，像是玻璃和钢铁的混合物，发出“吱吱呀呀”的刺耳刮擦声，如同坚不可摧的枷锁，锁死了主人的活动空间。
狮王和虎王如同水银泻地般的攻势，顿时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
因为力量过猛，遭到反噬的关系，两人的骨骼都在体内发出“噼噼啪啪”的爆响。
就好像他们的图腾战甲里面，分别生出了一个全新的意识，正在和他们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令他们手舞足蹈的动作，既滑稽，又恐怖到了极点。
狮王和虎王根本没想到自己最信赖和依赖，得到万千祖灵祝福，始终忠心耿耿和如臂使指的图腾战甲，竟然会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
虽然没有被图腾战甲夺走身体的控制权。
却在拼命挣扎中，被干扰和改变了攻击路线。
原本一起杀向狼王的狂暴攻势，统统招呼到了彼此身上。
狮王的毁灭号角像是惊涛骇浪般将虎王吞噬。
虎王的狂暴之刃，则像是将数百吨岩浆统统凝聚在一条狭长的锋线上，狠狠斩爆了狮王的胸甲。
原本应该起到防御作用的图腾战甲，仿佛变成了完全透明的玻璃。
任凭摧枯拉朽的力量，长驱直入，从主人的胸腔一路扫荡到了腹部。
狮王和虎王同时发出咬碎牙齿的闷哼。
却依旧没能阻止鲜血从咽喉深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喷。
而就在他们的生命磁场狠狠碰撞，纠缠，互相干扰，衰竭和紊乱到了极限的同时。
“胡狼”卡努斯却在原母不顾一切的疯狂增幅下，显露出了专属于“末日魔狼”的獠牙。
一瞬间，六弑战甲上的猩红狼牙水晶，统统竖立起来，宛若无数把血色利刃出鞘。
以爪刃形态呈现的六弑战刀，更是和狼王的两条手臂一起，在猩红狼牙水晶的包裹下，膨胀和延长了数倍，恍若两支来自幽冥的鬼爪，同时洞穿了狮王和虎王的胸膛，一路破坏了他们的五脏六腑乃至脊椎骨，从他们的背后戳了出来。
狮王和虎王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不仅仅因为心脏爆裂和脊椎折断的痛楚。
更是因为被昔日傀儡蒙骗、背叛、击败和即将杀死所带来的绝望和耻辱。
换成另一个时间和地点，即便脱胎换骨，浴火重生的狼王，也休想轻易击败狮王和虎王中的任何一个。
更别提同时秒杀黄金氏族的两大至强者。
但在稀里糊涂地闯进了原母实验室之后，狮王和虎王根本没有意识到，狼王背后的原母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而原母喷出的孢子，对于他们的图腾战甲而言，又是何等致命的“毒液”。
可以说，他们的命运早在近万年前，古代图兰人选择了用原母来强化纳米金属，将“超磁体”升级成“灵磁体”，放弃了“文明”，选择了“野蛮”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宿命的惯性是如此强大，即便孟超百般阻止，狮王和虎王仍旧不可逆转地踏上了前世的末路。
不过，和前世相比，事情还是发生了小小的变化。
狮王和虎王终究是黄金氏族甚至整片图兰泽，最强大的存在之一。
即便图腾战甲遭到控制，即便心肝脾肺肾都被狼王的爪刃戳得稀巴烂，即便脊椎骨都支离破碎，脊髓都在纳米金属的侵蚀下，以闪电般的速度冻结和坏死。
两名强横无匹的兽人酋长，仍旧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试图撕裂背叛自己的图腾战甲，向狼王发起同归于尽的攻击。
而原母为了控制狮王和虎王的图腾战甲。
显然也在剧烈透支着它利用足足三千年时间，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生命本源。
它在急剧收缩中释放出越来越浓郁的孢子。
体型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和干瘪下去。
身上的倒V字形伤痕更是大放光芒。
圣光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在它身上恣意泛滥，流淌成了纵横交错的光线，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光网，勒得它身上的每一坨血肉都高高隆起，绽裂开来。
一时间，刚刚还在狂乱舞动的曼陀罗树，都变得僵硬而迟钝。
就像是原本正在行云流水，高速运转着的精密机械，因为控制系统的过载，突然卡住了一样。
“果然，遭受重创的原母，对于灵磁体的控制是有极限的！
“通常情况，它只能在希望号和原母实验室的范围之内，控制这些覆盖着灵磁体的曼陀罗树，以及纯粹由灵磁体凝聚而成的杀戮雕像——因为这两者都不存在自由意志，不可能反抗它的指令。
“但狼王、狮王还有虎王，无论正义还是邪恶，无论强大还是弱小，他们都是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意志的人，是活生生的，无比骄傲的人类！
“控制其中一个，已经是原母的极限了。
“想要同时控制狼王，狮王和虎王身上的图腾战甲，就算是原母，都要付出相当夸张的代价。
“所以，现在就是原母最虚弱的时刻。
“它就像是一台超负荷运转的主机，大大超出了计算力的极限，只要我和冰风暴能够再给它添一把火，它就极有可能，从内部崩溃了！”
孟超和冰风暴对视一眼。
过去数月培养的默契，令他们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计划。
两人同时朝原母扑去。
原母发出了足以刺破脑细胞的尖啸。
指挥周围所有曼陀罗树的根须、藤蔓和枝桠，全都疯狂生长和挥舞，互相纠缠在一起，在孟超和冰风暴的前方，组成了一堵荆棘之墙。
荆棘之墙里面，还“镶嵌”着大量狮虎勇士的尸体。
支离破碎的尸体内部，喷涌出了数百条根须、藤蔓和枝桠，就像是长出了数百条触手的人形怪物。
伴随着原母的尖啸，这些触须怪从荆棘之墙里面扑了出来，试图将孟超和冰风暴死死抱住，并拖入曼陀罗树组成的杀戮丛林。
冰风暴右手上的“标记”再次绽放出恐怖的圣光。
被圣光覆盖的触须怪，在半秒钟之内，就以各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遭到了“净化”，从这片空间内彻底抹杀，连一声惨叫甚至一缕青烟都没有留下。
两人面前顿时被清理出一片畅通无阻的空间。
他们可以清楚看到原母身上每一道褶皱所发出的高频震颤。
但就在他们狠狠蹬踏地面，试图如炮弹般轰向原母的时候。
脚下的大地却突然裂开，从裂缝中钻出了几十条曼陀罗树的根须，死死缠住了他们的双脚！
冰风暴大惊失色。
再想发动“标记”，但右手前方高速旋转的魔法阵，却变得晦暗而紊乱，激射而出的圣光也失去了准头，三角光标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飞，斜斜斩断远处一棵合抱粗细的曼陀罗树之后，却是没入洞壁深处，在岩层里消失不见。
终究，冰风暴的体内，只流淌着一半圣光人族的血脉。
即便是这一半圣光血脉，也是属于巫师而不是魔法师的。
魔法师得到了圣光神殿的祝福和许可，可以光明正大，安全稳定地使用圣光之力。
巫师则是偷偷摸摸，破解和窃取圣光之力。
固然不用受到圣光神殿的控制。
安全性和稳定性方面，却不免大打折扣。
冰风暴以半圣光半图腾的体质，连续激发“标记”，非但自身血肉都遭到严重侵蚀，“标记”也严重过载，处在失控的边缘。
随着地底触须的突刺，心神大乱的冰风暴，再也无法掌控来自圣光神殿的秘密武器。
在最后几道圣光如同烟花般华丽绽放之后，冰风暴发出一声痛呼，右臂上所有不可思议的异相统统消失不见，“标记”又变回了水晶羽毛的形态，还被烧得通红，犹如一枚烙铁，在她的掌心“吱吱”作响。
第1398章 致命陷阱
冰风暴再也握不住“标记”。
但她发挥的作用，已经足够关键。
为了同时控制狮王、虎王和狼王，原母已经将计算力和精神力——如果它真有人类意义上的“精神”、“意志”甚至“灵魂”的话，透支到了极限。
为了阻止冰风暴这名手握“标记”的女巫靠近自己，它更是调动了周围绝大多数的曼陀罗树上的绝大多数触须。
以至于，孟超面前的枝桠、藤蔓和根须，一下子变得稀疏和迟钝起来。
孟超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眼底精芒一闪，双腿犹如蓄势待发的火箭推进器般喷射出了强劲无比的灵焰，瞬间将缠绕双脚的根须统统烧成了玻璃，轻轻一挣，就迸裂成了碎片。
两柄碎颅者呼啸而出，重型战刀蛮不讲理地砸向从左侧朝自己扑来的三头触须怪。
比斧锤更加沉重的刀身从三头触须怪身上狠狠碾压过去，一下子将血肉和植物纤维和纳米金属都压得稀巴烂。
左手的轻型战刀则深深刺入了斜上方的洞窟顶部，构成了一个坚固的发力点。
左臂缠绕的锁链，瞬间绷得笔直。
孟超借助锁链发力，腾空而起，越过众多张牙舞爪的曼陀罗树，犹如鹰隼扑击猎物，继续扑向原母。
原母发出字面意思上，如同闪电般的尖叫——伴随着刺耳的叫声，真有一道道耀眼的电弧，顺着从它体内延伸出来的触须，疯狂涌入狼王的体内。
既像是给狼王注射了一支副作用极大，但增幅效果也强到离谱的兴奋药剂。
又像是再次给狼王洗脑，让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阻止孟超。
狼王的身体再度膨胀一轮。
就像有几百枚生化炸弹，在他的细胞深处炸开。
暴突的血管，就算在纳米金属的层层覆盖之下，都像是泛滥的河流般清晰可见。
他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狂吼。
试图彻底解决狮王和虎王，抢在孟超前面，赶回原母的身边。
但狮王和虎王，都是血肉强横无匹，而生命力和意志力则比血肉强度更加夸张百倍的怪物。
即便心脏都被狼王硬生生地捏爆。
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更不甘心就这样带着莫大的屈辱和遗憾死去。
感知到了狼王的焦躁和惊恐，狮王和虎王的眼底，同时流淌出了无法用笔墨形容的快意。
两人不再挣扎，徒劳地尝试将自己的胸膛，从狼王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拔出。
恰恰相反，他们发出了狂热的呐喊，不退反进，顶着狼王的爪刃和手臂，一路将自己的胸膛，送到了狼王的肩膀上！
如此一来，两人胸口前后贯通的窟窿，固然变得愈发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非但心脏被六弑战甲上的狼牙水晶，刮擦得血肉模糊。
就连肺叶都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令两人丧失了自主呼吸的能力。
然而，纵横图兰泽的硬汉，就算只剩下最后一口气，都能做到很多事情。
狮王和虎王变成了两副血肉枷锁。
牢牢锁住了狼王的双臂。
愤怒将他们还没流干的鲜血烧成了岩浆，冲垮了图腾战甲的束缚。
两名勇士的四只爪子，同时刺向狼王的咽喉。
即便狼王得到了原母的刺激，又有六弑战甲的保护，并不用担心自己的喉咙会被狮爪和虎爪洞穿。
但距离他将狮王以及虎王彻底撕成碎片，也还需要至少几秒钟的时间。
或许，这几秒钟，就意味着生存还是毁灭。
孟超在半空中松开了缠绕左臂的链刃。
借助高度的突然降低，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十几条从半空中扫荡过来的纳米金属触须。
双手持握比斧锤更加粗暴的重型战刀，又将一棵仓促间几乎连根拔起，朝自己扑来的曼陀罗树，自上而下，劈成两半。
因为发力过猛，重型碎颅者深深卡在这棵曼陀罗树的树干里面。
孟超连半秒钟都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浪费时间进行拔出战刀的尝试。
抢在一蓬蓬的藤蔓、根须和枝桠纠缠上来之前，在重型碎颅者宽厚如同战锤的刀脊上狠狠蹬踏一记，重新获得了风驰电掣的速度，犹如一枚精确制导导弹，射向近在咫尺的原母。
现在，他的手里再没有半件武器。
但他和原母之间，除了浓艳如血的孢子之外，也再没有任何障碍。
而原母喷出的孢子，只能渗透、控制和“感染”狮王以及虎王的图腾战甲。
却拿孟超身上注射过“希望药剂”，被主人完美镇压和控制的灵磁体毫无办法。
甚至，在接触到孟超的甲胄表面时，还会发出“嘶嘶”的尖叫，犹如被火炬驱散的黑暗。
唰！
孟超背后，纳米金属无限延展，组成了一对闪闪发亮的翅膀。
源自鹰隼一族的古代英雄，“破碎之翼”的力量，帮助孟超在速度飙至极限的基础上，再次狂飙突进，突破极限！
孟超的掌心出现了一支绿莹莹的药剂。
尽管和刚才闪耀全场的圣光相比，这支药剂的光泽显得有些黯淡和内敛。
原母对这支药剂的警惕和恐惧，却还在冰风暴持握的“标记”之上。
孟超将希望药剂高高扬起。
貌似，再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将希望药剂，注入原母的体内。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从原母身体中央，最宽也最深的一条“脑沟”里面，忽然激射出了好似人类的脑电波，却比脑电波更加强劲百倍，肉眼可见的闪电。
这道精神层面的闪电，犹如一柄摧枯拉朽的战斧，不偏不倚，正中孟超的面门。
饶是孟超拥有图腾战甲和灵能战甲的双重保护，也被劈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头痛欲裂，险些从半空中一头栽倒下来。
但他势不可挡的冲刺，并没有因此停止。
经过末日烈焰千锤百炼的大脑，是不会被这样一道“心灵闪电”就攻破防线的。
然而，这道心灵闪电只是前奏。
就在心灵闪电呼啸而出的同时，原母忽然从字面意义上，“裂开”了。
以身体正中央最宽也最深的褶皱为界线。
它分裂成了左右两半。
既像是一朵食人花张开了血盆大口。
又像是一枚尚未发育成熟的“混沌之卵”，却因为情况紧急，不得不提前孵化，以早产儿甚至胚胎的形态，面对孟超势不可挡的进攻。
透过脑沟般的裂缝，孟超看到原母体内，仿佛是一团孕育着亿万星辰的无尽深渊。
此刻，从深渊中却喷涌出了无数比曼陀罗树的根须更加粗壮，由原母本身的活性细胞组织，覆盖大量灵磁体组成的触须。
伴随着触须，同时呼啸而至的，则是足以将上百名勇士都变成白痴的心灵风暴。
孟超避无可避。
一头撞了上去。
就像是栽进了荆棘丛中的鸟儿。
他的大脑被心灵风暴震得一片空白。
持握着希望药剂的右臂，顿时被蜂拥而至的触须死死纠缠住，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右臂内部，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骨骼爆裂之声。
甲胄表面，却有越来越多的灵磁体蜂拥而至，犹如一坨坨疯狂生长的畸形肿瘤，不断侵蚀着甲胄表面的华丽灵纹和图腾。
伴随着痛彻骨髓的神经电流侵袭。
孟超再感觉不到右臂的存在。
就好像整条右臂都被深渊吞噬。
只能眼睁睁看着希望药剂脱手而出，落入原母的触须丛中。
被它“哧溜哧溜，哧溜哧溜”，不知送去了哪里。
孟超发出了一半绝望，一半懊恼的嘶吼。
意识到原母刚才摆出的手忙脚乱和惊恐欲绝的姿态，统统都是假象——这头智慧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古老生物，早就计算到了凭借狼王一己之力，不可能轻易解决狮王和虎王，赶过来为它保驾护航。
所以，它早就准备好了要“提前孵化”，亲自解决手持“类大脑神经元抑制药剂”的孟超！
原母从脑沟般的褶皱中，喷射出了如释重负的蒸汽。
看起来，为了吸引孟超落入这个致命陷阱。
它都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以至于体内温度远远超过了组成细胞的蛋白质可以承受的极限，不知烧死了多少活性细胞。
然而，用提前孵化的代价来解除威胁了它数千年的隐患，却是值得的。
原母以胜利者的姿态，将孟超拖向了它身体中央刚刚裂开的深渊。
不知是要将孟超一口吞噬下去，弥补提前孵化所流失的营养。
还是要将孟超调制成和狼王一样的傀儡，第二头“末日魔狼”。
一切似乎都无可挽回。
走向比前世更加糟糕的结局。
然而，就在它将孟超倒吊起来，试图吞入深渊时。
貌似绝望的孟超，忽然咧嘴一笑。
左手一扬，如同空间魔法般，变出了——第二支“希望药剂”！
第1399章 五步之内！
时间退回半天之前。
古代图兰文明的秘密研究基地中。
孟超看着掌心绿莹莹的希望药剂，陷入沉思。
状若蝎尾毒针的希望药剂存储装置，很像是地球人的注射器。
依靠一个结构简单的推进器，只要在末端施加足够的压力，就能通过特殊材料炼制而成的中空针管，将希望药剂统统注入原母体内。
然而，这支注射器既没有远程击发功能，也没有自动加压和注射的能力，全凭手动操作。
孟超觉得，这是最后的研究员，担心将功能设置得太过复杂，会大幅提升故障率，在和原母激战到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毕竟，结构越简单，就越可靠。
但这就给孟超制造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究竟该怎么接近原母，创造出为它进行注射的机会呢？
“原母并不是普通怪兽，而是拥有堪比人类甚至龙城那头怪兽主脑的智慧。
“它和图兰文明中不甘堕落的反抗者，进行了将近万年的斗争，对这些反抗者的套路，早已了若指掌。
“它既知道反抗者就蛰伏在希望号的附近，也知道反抗者正在干什么——哪怕原先不知道，但在我重新出现，图腾战甲内的微量希望药剂，又帮我抵御住了灵磁体的侵袭之后，它也该什么都明白了。
“所以，原母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我轻易近身的。
“甚至，它还会为我挖一个陷阱，妄图将希望药剂骗过去，实施销毁。
“就算付出再惨烈的代价，只要能够销毁这世上最后一支希望药剂，对原母来说，都是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而我和原母之间，又有着相当悬殊的实力差距。
“就算它因为身受重伤的缘故，实力受到某种限制或者说封印，我也不可能依靠蛮力，就无脑冲锋到它的面前。
“想想，仔细想想，我还有什么武器可以利用，还有什么优势，是专属于我一个人，而原母绝对预测不到的……”
孟超心思电转。
双眸在古代图兰反抗者的祝福下，渐渐绽放出了犀利的光芒。
“没错，虽然硬实力远远不如原母，但我还拥有信息差的优势！
“更准确说，是原母自以为拥有信息优势，能够掌控一切，知道几千年来，图兰文明最后的研究员们，究竟躲在秘密基地里，鬼鬼祟祟地制造和策划着什么。
“而我正好利用这一点来误导它！
“原母知道反抗者们正在炼制‘类神经元抑制药剂’。
“但它更知道，就算反抗者们真的研发成功，调制出来的抑制药剂的数量也不会太多。
“希望号周围的资源毕竟是有限的。
“绝大多数资源都被原母操纵着曼陀罗树，提前吞噬殆尽。
“能够漏到反抗者们手里的，只剩下一星半点的残羹冷炙。
“利用如此微薄的资源，能够炼制出一支类神经元抑制药剂，已经很不错了。
“倘若真能炼制出十支八支的话，最后的研究员早就全副武装地冲出来，见到杀戮雕像就给它一针，岂不痛快？
“所以，如果我能欺骗原母，让它误以为，已经从我手里，夺走了唯一一支希望药剂的话……”
孟超左思右想，只能孤注一掷。
他在秘密研究基地里寻找了半天，找出了另一个长条形的储存器，并且在前端简单组装上去一根长针。
随后，他在存储器里灌满了自己刚刚躺的“休眠舱”里的营养液。
又用操作台上找到的几种色泽特别鲜亮的溶剂，进行混合以及着色。
看着两支外观上真假难辨的“希望药剂”，孟超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要赌三件事。
第一，赌原母没想到，他竟然随身携带了一真一假，两支希望药剂，而他最开始拿出来，摆出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架势，朝原母狠狠刺过去的那支，根本是假的！
第二，赌原母为了阻止他，亦要将计算力乃至生命力都透支到极限，至少在阻止他之后的三五秒钟之内，思考器官处于严重过载，急需冷却的状态，看不出他的破绽。
第三，赌原母不会直接杀死他，而是会将他拖到面前，进行吞噬或者洗脑——毕竟，他的图腾战甲和狼王的六弑战甲一样，都经过了原母利用三千年时间才制造出来的最强大的杀戮雕像的升级，就这样杀死他，未免太浪费了。
时间回到半天之后。
孟超赌对了。
现在，他和原母之间，距离只有五步。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那个“五步”！
尽管从原母的“脑沟”中激射而出的万千触须，仍旧像是荆棘丛般死死纠缠住了孟超的肢体。
但它忘了一件事。
严格来说，它控制住的并不是孟超。
仅仅是孟超身上的图腾战甲而已。
而身为地球人的孟超，和图兰兽人最大的差异就是，对于图腾战甲，并没有与生俱来，深入骨髓，早已形成思维定式的依赖性。
对孟超来说，图腾战甲和重机枪和火箭筒和主战坦克和装甲飞艇……并没有任何区别，仅仅只是工具。
能够使用工具，固然很好。
但就算没有工具，光凭拳头和牙齿，他都会坚持战斗下去，直到轰轰烈烈地牺牲，或者将自己的意志，彻底贯彻到这片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为止。
唰！
孟超早就做好了金蝉脱壳的准备。
貌似比刚才膨胀了一轮，威武雄壮的图腾战甲里面，他的血肉早已收缩到了极限，整个人都缩小了一轮，像是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和大型投石机的蓄力装置。
随着图腾战甲正面的胸甲被他主动分裂开来。
周身缭绕灵焰，恍若陨石呼啸而至的孟超，手持真正的希望药剂，突破了原母的最后一道防线！
原母身上的每一道褶皱，都在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
或许，就在它潜移默化地对古代图兰人实施洗脑，让古代图兰人将整个文明的希望都寄托在灵磁体——图腾战甲之上的时候。
它自己也受到了影响，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思维定式，觉得只要控制住了图腾战甲，就能完全控制住图腾战甲里面，充满了骄傲和自由意志的人类战士。
直到它遇到了孟超。
来自龙城，黑发黑眸的异数。
在熊熊燃烧的血肉之躯，都被原母的触须纠缠住之前。
孟超一鼓作气，将希望药剂的注射器，深深刺入了原母中央裂开的“脑沟”里面。
他用胸膛抵住了注射器的推进装置，用尽浑身力气，将三分之一的类脑神经元强效抑制药剂，注入了原母体内。
原母体内的“深渊”中，顿时泛起一片荧光绿色的狂潮。
它就像是一头被电鳗死死纠缠住的巨大水母般剧烈抽搐起来。
“深渊”中仿佛有成千上万头太古凶兽，同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它想要挥舞触须，用尖锐如同标枪的末端，洞穿孟超的身体。
但源自希望药剂的绿光，却如绿莹莹的野火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触须之间轻盈跳跃，不断扩散开来。
但凡沾染到了绿光的触须。
全都像是被阻断了和原母之间的神经连接，瘫痪和蜷缩起来。
而烙印在原母身上的倒V字形光痕，更是趁着原母的细胞活性和生命磁场，遭到希望药剂的阻遏之时，绽放出比刚才更加明亮十倍的圣光。
仿佛要撕裂原母的身体，照亮并且焚烧原母体内的“深渊”！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孟超也不好受。
他整个人都扒在了原母身上。
脑壳甚至就紧贴着原母身上纵横交错，释放出狂暴脑波的褶皱。
原母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痛楚，狂躁，愤怒和悲哀，他也感同身受。
而大量触须虽然已经被希望药剂瘫痪。
但从原母的“脑沟”里面，仍旧有新生的触须，源源不断地喷涌出来，死死缠绕住了孟超的四肢甚至咽喉。
孟超早已窒息。
恍惚间感觉自己下一秒钟就要被长满了尖刺的触须五马分尸。
但他还是用心脏而不是咽喉，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双腿深深陷入大地，整个人向前倾斜四十五度，以同归于尽的姿态，将三分之二的希望药剂，统统注入原母体内。
绿光激荡之下，原母的触须纷纷脱落。
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膨胀。
并不是它在有意识地增强力量。
而是，即将分崩离析的征兆。
在希望药剂和圣光烙印的双重镇压之下。
原母已经无力阻止孟超将最后三分之一神经阻断药剂，统统注入它的体内。
“胡狼”卡努斯，却在不远处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不！”
他已经成功撕裂了狮王和虎王的肢体。
并且将他们从自己的手臂上甩了出去。
又狠狠踩爆了黄金氏族两大至强者的胸腔和腹腔。
但狮王和虎王的生命力竟然强悍到这种程度——即便只剩下脑袋可以活动，甚至丧失了90%的大脑活性，他们仍旧死咬着狼王的双腿不放。
就算是死，都要将自己支离破碎的尸骸，当成血肉枷锁，锁在狼王的身上！
第1400章 灵魂战斧
狼王的双腿就像是打桩机一样重重轰击着地面。
但无论他怎么狂轰滥炸，已经死去的狮王和虎王，仍旧将自己最锋利的獠牙，深深嵌入狼王的腿骨，死抓着他不放。
眼看孟超就要将最后三分之一希望药剂，注入原母的体内。
狼王仿佛直通深渊，或者说直通原母那条深不见底的“脑沟”的双眸中，绽放出了亿万道比闪电更加强劲的神经电弧。
一场超大规模、超高烈度的心灵风暴，正在飞快生成。
狼王原本就是精神攻击和心灵控制的专家。
席卷图兰泽的“大角之乱”，就是他用远程操控古梦圣女以及大角祭司们的方式，一手导演的。
而意识到自己的细胞活性，正在被抑制药剂以闪电般的速度阻遏，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经阻止不了这个黑发黑眸的人类。
原母也不顾一切地拼命收缩，试图将它残存的精神力甚至生命本源，通过接驳在狼王身上的触须，一股脑儿输入狼王的脑中。
狼王的脑壳上，一根根粗大的血管和神经都暴突出来，形成了纵横交错的网络。
既像是佩戴上了一具特殊的“脑波增幅器”，又像是头盖骨都承受不住疯狂膨胀的大脑，以及如同惊涛骇浪般的脑电波激荡，片片皲裂开来。
尽管他还没有彻底释放出这道惊天地泣鬼神的心灵风暴。
孟超却已经能听到，自己的大脑，正在发出前所未有的刺耳警报。
每一颗脑细胞，都像是洪水来临之前的老鼠般躁动不安，想要四散逃跑。
经过原母增幅的狼王，精神攻击的强度，远远超过了孟超曾经对决过的，最可怕的心灵专家——妖神“深渊魔眼”和妖神“智慧树”！
孟超自己也是心灵专家。
灵魂经过末日烈焰千锤百炼的他，拥有远超常人甚至寻常超凡者的心灵防线。
但这道心灵防线，已经被原母不断发出的，直抵脑域最深处的尖叫，戳得千疮百孔。
而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双臂和胸膛之上，只想着如何突破最后几条触须的阻挠，将最后三分之一希望药剂统统注入原母体内。
根本分不出心神，来防御狼王的心灵风暴。
就在狼王的全部意志甚至整个灵魂，都要化作一柄熊熊燃烧的战斧，从天而降，劈开孟超的天灵盖之时。
狼王的脑袋忽然向右侧重重一撇。
就像一柄无形的气锤，砸在他的左侧太阳穴上。
甚至令太阳穴都微微凹陷进去。
“这是——”
孟超瞪大眼睛。
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发出攻击的，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人，古梦圣女！
自从大角军团兵败如山倒之后，古梦圣女一直陷入高烧不退和昏迷不醒的状态。
不知是因为她遭到了狼王的“远程心灵刺杀”，脑域遭受重创。
还是她无法接受残酷的现实，干脆沉溺在尽善尽美的梦境中，久久不愿苏醒。
可孟超又没办法将这名无辜的鼠民少女丢下不管，让她落入豺狼虎豹们的爪牙之间，被撕成碎片。
只能将她一路背负到了圣山深处。
原以为只是带上了一个累赘。
没想到，生死刹那之间，古梦圣女却感知到了狼王的存在。
她仍旧没有苏醒。
却是闭着眼睛，踮着脚尖，摇摇晃晃，穿行在疯狂抽搐的触须，畸形丑陋的傀儡，以及遍地的残肢断臂之间，仿佛梦游一样。
梦游状态下的古梦圣女，原本并不打算再和现实世界发生任何接触。
但狼王正在生成的心灵风暴实在太强烈，也太耀眼了。
强烈到让身处梦境中的少女都感知到了威胁和恐惧，也辨认出了——这就是那个，曾经欺骗她，甚至想要杀死她的坏蛋！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
古梦圣女就不得不面对大角军团已经全军覆没的，无比残酷的现实。
鼠民少女重度畸变的大脑深处，源自本能的保护机制开始运转。
她抢先一步，释放出了和狼王如出一撤的心灵闪电。
古梦圣女和狼王之间，原本就存在着非常稳固的精神连接。
狼王为了遥控指挥古梦圣女，也不得不向后者开放了部分自己的大脑端口。
以至于他们的脑电波，甚至，还要加上孟超的脑电波，都很容易对彼此造成干扰，往彼此的脑域深处，植入一些东西——信息，病毒甚至炸弹。
虽然古梦圣女的精神攻击，和狼王正在酝酿的心灵风暴，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差了整整一个数量级。
却打乱了狼王的节奏。
狼王的大脑开始失控，变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烟花工厂。
他的记忆，他的意志，他的愤懑，他的野心，他的恐惧，他的仇恨，他所经历和期待的未来……统统都像是最绚烂的烟花般绽放。
狼王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释放出尚未凝聚到极限的心灵风暴。
将他的记忆、意志、野心、恐惧、仇恨和期待，化作一道势不可挡的洪流，狠狠轰进孟超的脑域。
“收割者，既然你这么想要知道一切，那就来吧，见识一下无比残酷和绝望，根本没有未来的未来吧！”
轰！
“胡狼”卡努斯的“灵魂战斧”，狠狠劈进了孟超的心灵防线。
一瞬间，孟超只觉得山呼海啸的信息流，疯狂涌入了自己的脑域。
和刚刚在秘密研究基地里面接受过的，来自人面蜘蛛的醍醐灌顶非常相似。
只是更加具体，也更加鲜明，视角完全聚焦在狼王的身上。
就像是他通过“哈卡”，以“胡狼”卡努斯的身份，度过了跌宕起伏，不可思议的漫长一生！
……
该从何说起呢？
我叫卡努斯，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半个刻时”的意思。
大概我就是那段时间出生的，我不太确定，因为我的爹娘老子早就死了，我都不记得他们的样子。
不过，很少有人叫我这个拗口的名字。
主人管我叫“食尸犬”。
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在主人的带领下，穿行于一座座阴云笼罩的古战场和地底深处的古墓遗迹之中，在各式各样的尸体上，搜索还有利用价值的东西，靠尸体来混饭吃。
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虽然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鼠民。
但朋友们都说我长得很像是一名真正的狼族——只要，忽略我那对小铲子一样的鼠牙。
我曾经梦想着，哪天若是交了好运，能够在荣耀之战中立下大功，摆脱鼠民的身份，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我也可以拥有像是“胡狼”这样还算威风的名字。
但这也只能在梦里想想。
一旦梦醒了，我能选择的东西实在不多。
包括自己的名字，包括自己的命运，包括自己的生死。
无论打扫古战场还是探索古遗迹还是发掘失落神庙，都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而像我这样体内流淌着卑贱血液的鼠民，更是遭到祖灵们的厌恶和排斥。
已经有不知多少同伴和朋友，被残留在古战场上的凶魂缠身，或者一脚踏进了失落神庙里面的陷阱，最终，遍体鳞伤，畸形扭曲，惨死在我的怀里。
我倒没有特别害怕、悲伤或者愤怒。
如果一个人像我这样，从刚刚懂事和拥有记忆以来，就不断经历这一切，将痛苦和死亡，都当成喝水和呼吸一样自然。
他也不会知道什么叫害怕，悲伤或者愤怒。
更何况，相比于在狼族主子们的手底下艰难求生，说不定，踩进陷阱，疼那么一下子，就能永远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这才是更划算的买卖呢？
我一点儿都不怕死。
甚至满心期待着，哪天我也能像朋友们一样，撞上凶魂，踩进陷阱，一了百了。
可惜我好像被霉运缠身。
又或者祖灵嫌弃我太过弱小，弱得连死亡的权力都没有。
老朋友和新朋友，老伙计和新伙计，统统都死了，我还没死，老不死。
就算在深入失落神庙或者古老遗迹时，我故意冲在最前面，却每每都能躲过最危险的机关，有惊无险，毫发无损。
我等啊，等啊，等得都着急了——既不让我舒舒服服地活，又不让我痛痛快快地死，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终于，或许是祖灵听到了我的抱怨。
我的命运终于迎来了改变。
主人说，无比漫长的繁荣纪元已经过去，曼陀罗花竞相开放，全体图兰勇士期待已久的荣耀纪元，终于到来了！
主人说，但现在有些鼠民——当然不是我这样安分守己，言听计从的好鼠民，而是好逸恶劳，桀骜不驯，却又怯懦至极的坏鼠民，竟然不愿意承担在荣耀之战中，充当劳役和仆从，化作汹涌澎湃的鼠潮，冲向圣光之地的光荣使命。
他们打出了“大角军团”的旗号，试图反抗主人们对于图兰泽的天然的，神圣的，不容置疑更不可动摇的统治。
主人说，这些低贱的，肮脏的，卑微的，羸弱的小丑，根本没资格让黄金氏族的狮虎战团出手。
就连狼族的几个重装战团，都没工夫搭理这些上蹿下跳的小毛贼。
所以，我们这些隶属于狼族的“好鼠民”的机会就来了！
第1401章 一撮鼠毛
主人说，所谓的“大角军团”根本是一帮乌合之众，不配让狼族勇士亲自出手。
由我们这些“好鼠民”，去消灭那些“坏鼠民”，倒算是旗鼓相当，废物利用。
正好，我们也能通过这种方式，向主人以及祖灵，证明我们的忠诚。
主人说，只要我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就不用再当盗墓贼，也可以甩掉“食尸犬”这个名字，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有资格参加荣耀之战了。
就这样，我分到了一把破破烂烂的骨刀，和一面大龟壳制成的盾牌，和其他盗墓贼一起，稀里糊涂地上了战场。
对我来说，杀死“坏鼠民”，倒没什么心理负担。
毕竟，“鼠民”只是一个统称，大家体内流淌着不同的血脉，也长着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的模样，实在很难产生“自己人”的感觉。
就算真是自己人，我相信，无论对“好鼠民”或者“坏鼠民”而言，死亡都是一种幸福，活着才是永无休止的痛苦。
我把骨刀磨了又磨。
确保刀刃足够锋利，能够一刀割断对面“坏鼠民”的喉咙，让这些素不相识的同胞们，能在最短时间内，就毫无痛苦地迎来解脱。
并期待着，能遇上一个和我一样讲究的对手，朝我的喉咙，也干净利落来上一刀，让我早死早好。
只可惜，主人没有说错。
这支号称“大角军团”的鼠民叛军，的确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仅仅依靠仓促武装起来的盗墓贼，加上几支奴兵和仆从部队，由几名狼族强者带领着，我们就毫无悬念地击溃了大角军团的主力。
我所在的小队，甚至一路砍瓜切菜般攻进了大角军团的老巢。
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被鼠民叛军称为“圣女”的女人。
不，她实在太小了，比我还小很多岁。
与其说是女人，倒不如说，还是一个小女孩。
虽然其貌不扬，但这个神秘莫测的女孩，却拥有一种极其特殊的能力。
能够通过自己的梦境，将周围所有人的精神连接到一起。
这种能力，一方面令她能够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千千万万鼠民的痛苦、恐惧和绝望，拥有远超外表的深邃和成熟。
另一方面，巨大的痛苦又刺激着她稚嫩的心灵，超出了她可以承受的极限，令她将自己的灵魂完全封闭起来，封闭在七八岁，甚至只有三五岁，仍旧天真无邪，无需也无法理解这个残酷世界的年龄，封闭在一个个她所营造出来的，天真烂漫，无比美好的梦境中。
这样一个洞彻了世间的黑暗，却选择了在梦境中逃避的小女孩，又怎么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真正的“圣女”呢？
我没有杀她。
但我发现她时，她已经快死了。
虽然拥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这位“圣女”并没有我的主人那样，利用图腾来掌控天赋的能力。
更没有足够的黄金曼陀罗果实和巫医秘药，来填饱激发天赋之后，饥肠辘辘的大脑和身体。
而在负隅顽抗之时，她还不顾大脑即将燃烧和爆裂的痛苦，一次次疯狂透支天赋，试图将我们都拖入她的梦境。
结果就是，她遭到了天赋的反噬。
即将死在我的面前。
临死前，她仍旧源源不断朝我的脑子里，灌输她的梦境。
既有加入大角军团的千千万万坏鼠民，亲身经历的痛苦和绝望所凝聚而成的噩梦。
也有圣女为了帮助大家逃离痛苦，编织出来的美梦。
我不知道她的用意。
是看出了我同为鼠民的身份，想要劝说我背叛自己的主人，站到鼠民叛军这边，继承大角军团的旗帜？
还是，单纯想要我带着这么多鼠民叛军的情感和记忆，像是带着他们的灵魂一样，继续活下去？
真可笑。
我就像是一撮被狂风卷起，无足轻重、身不由己的鼠毛。
生存还是毁灭，什么时候，又轮得到我自己来决定？
我在鬼使神差下，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抱住了圣女的尸体，闭上了她的眼睛。
大角军团就此覆灭。
而我的主人也兑现了承诺。
我终于摆脱了盗墓贼的身份。
被编入了一支奴兵战队，甚至还当上了小队长。
主人甚至非常罕见的，纡尊降贵的，亲手抽了我一鞭子，勉励我悍不畏死，奋勇厮杀，洗刷卑贱的血脉，捍卫祖灵的荣耀，也不负主人的赏识。
我被抽得龇牙咧嘴。
心底却高兴极了。
不是因为主人的勉励。
而是因为，我即将以奴兵的身份冲锋陷阵，去面对矮人火炮、精灵毒箭和魔法师们组成的防线。
这下子，我总能死了吧？
抱着这样的目的，我比任何一名鼠民奴兵都更加卖力地训练着。
往身上增添了无数道伤疤的同时，也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杀戮技巧。
我尽心尽力完成主人的命令，博取主人的欢心和信任。
只为了在冲锋陷阵的时候，能够尽量站得更靠前，死得更痛快一点。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我明明精疲力竭，应该沉沉睡去时。
却总会做很多怪梦。
就是大角军团的圣女，灌注到我脑子里的那些梦。
也就是那些鼠民叛军们，共同的记忆、情感和意志。
真奇怪，那些鼠民叛军明明过着和过去身为盗墓贼的我，一样痛苦不堪，看不到希望的生活。
但他们在临死前，最闪耀的记忆，却不是充斥着整个生命的痛苦。
而是那些微不足道的，稍纵即逝的，美好和快乐的瞬间。
一朵生长在路边的野花。
一颗特别甘美的曼陀罗果实。
一句粗鲁的玩笑。
一个用力的拥抱。
凛冬降临时，一窝暖和的杂草，一堆尚未熄灭的篝火，一条香气扑鼻的烤鱼。
就是这些如同尘埃般卑微的记忆。
支撑着鼠民叛军们，努力生活和战斗，直到他们像是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死去。
我无法理解。
然而，似乎受到了圣女的蛊惑，我也想起来，在我如同永夜般黑暗的生命中，也并非没有如星辰般闪耀的瞬间。
我记得自己曾经有一个朋友。
是抓牙虫和斗牙虫的高手。
每当我们一起蜷缩在古墓深处，阴暗潮湿的淤泥里面，主人看不到的地方时。
他就会怂恿我到处去抓牙虫。
他抓到的牙虫，两颗高高翘起的大牙，又大又锋利，每次都能把别人的牙虫咬得头破血流，帮我们赢来了不知道多少曼陀罗果实。
当然，这个朋友早就死了。
掉进陷阱，被戳得肠穿肚烂，千疮百孔。
就像别的朋友一样。
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曾经抓到的那只好像酋长一样威风凛凛，霸气十足的大牙虫。
还有他挥舞着那只大牙虫时，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到他的笑容，甚至，只是想到他的笑容。
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忽然间，我不那么想死了。
或许，“圣女”在临死前，真的往我的脑子里，植入了某种东西。
植入了……活下去的动力和意义。
可惜，光有动力和意义是不够的。
荣耀纪元已经降临。
杀气腾腾的号角和热血沸腾的战吼，响彻了图兰河两岸的每一个角落。
五大氏族、各个附庸部落、鼠民仆兵和奴兵……统统动员起来，将图兰泽变成了一座大军营。
黄金氏族的大酋长，狮族至强者“毁灭号角”，在五族争锋中力挫群雄，理所当然地登上了“战争酋长”的宝座，成为了图兰大军的最高统帅。
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战争的爆发。
似乎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我以炮灰的身份，在圣光照耀下，毫无意义地死去。
就在我准备认命的时候。
图兰泽的南部，笼罩獠牙山脉整整一个繁荣纪元的迷雾，突然烟消云散。
从獠牙山脉的深处，走出了一群黑发黑眸，自称“地球人”的怪家伙。
獠牙山脉高耸入云，几十座山峰的高度都超过万臂，又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得直上直下，光滑如镜，还有狂风、暴雨和雷霆，缭绕整条山脉，终日肆虐不息，就算雷电氏族的鹰隼强者，都极难逾越獠牙之巅，就算图兰人赖以生存的曼陀罗树，也无法将它的根须，一路延伸到獠牙山脉的深处。
更何况，这个世界最丰饶的地方，始终都是图兰泽北面的圣光之地。
圣光神殿矗立在大地中央，囊括了绝大部分的资源，越往大陆四周，资源就越贫瘠。
图兰泽的土地，原本就不如圣光之地那么肥沃。
更往南的獠牙山脉深处，自然更加险恶和贫瘠。
至于穿过獠牙山脉再一路向南，就会抵达波涛汹涌的大海，更不存在图兰兽人的生存空间。
所以，近万年来，兽人勇士们的獠牙、利爪和刀剑，一直都指向丰饶和繁荣的北方。
没有哪个傻瓜愿意吃力不讨好，去征服獠牙山脉。
就算上个繁荣纪元之前，獠牙山脉突然被迷雾笼罩，环绕整条山脉的狂风、暴雨和雷霆都变得更加暴烈，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也没有被粗枝大叶的图兰兽人放在心上。
谁能想到，从图兰泽的背后，会突然冒出来一座比赤金城更加庞大的超级城市呢？
第1402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一开始，包括战争酋长“毁灭号角”在内的兽人强者们，并没有把地球人放在心上。
虽然这些黑发黑眸的家伙看起来既神秘又古怪。
但这片天地间原本就生活着千奇百怪，形貌和风俗迥异的众多种族。
死亡沙漠中永远守护着古墓的巫妖。
极北苔原上能够啃噬冰雪，呼吸风暴的冰霜蛮族。
拥有两个脑袋和三条手臂的双头巨魔。
生存在永夜深渊中，在黑暗里无所不能，却会被阳光灼伤甚至烧死的深渊魔族。
图兰兽人已经和太多异族打过交道。
和其中大部分人，相处都还算愉快。
万一在野外遭遇，为了夺取生存资源，小规模冲突自然不可避免。
却从未爆发过旷日持久的大规模战争。
一方面因为彼此的栖息地相去甚远，想要跋山涉水进攻对方并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所有生活在穷山恶水，资源贫瘠之地的异族，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圣光神殿。
也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
攻占圣光之地，成为这片天地的主宰。
还有一条共同的底线。
在圣光阵营不断发动的“净化战争”中生存下去。
而地球人的黑发黑眸，一看就不可能是圣光阵营的成员。
所以，正在全力备战，准备挥师北上的图兰兽人，一开始真没打算要和龙城，和地球人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他们不太看得上地球人。
以兽人勇士的标准来衡量，地球人太矮，太瘦，太纤细，毛发太稀疏——比圣光人族还稀疏，一点体味都没有，一看就很弱的样子。
地球人的武力值，貌似也马马虎虎——绝大多数地球小兵都喜欢躲在壕沟、堡垒或者一种名叫“坦克”的会移动的铁壳子里，远远的放枪。
如此怯懦的战法，根本没有强者的荣耀。
听说除了极少数强者之外，大部分地球人都依靠一种名叫“科技”的力量来生存。
图兰兽人大致知道“科技”的意思。
好像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图兰兽人的极少数祖先们，也走过“科技”的歪路。
幸好，伟大的祖先们领悟到了图腾之力的真义，又发明了图腾战甲，取代了一切名为“科技”的雕虫小技。
至于地球人引以为豪的什么“坦克”，什么“列车炮”，什么“装甲飞艇”。
类似的结构复杂，故障率居高不下，需要大量人手来操控，威力又只能说平平无奇的玩意儿，图兰兽人早就在圣光阵营的矮人手里见得多了。
就算换上更加精致的外壳，又刷了几层花花绿绿的漆，又如何，能抵挡住身披图腾战甲的兽人强者，一记饱含着祖灵祝福的铁拳吗？
当然，欺负弱小的地球人，不算什么本事。
圣光阵营才是图兰兽人的宿命之敌。
战争酋长“毁灭号角”大发慈悲，派出使者去向地球人传达图兰泽的意志：
只要龙城愿意成为图兰泽的附庸，地球人能组成仆从军团，跟随图兰大军一起杀入圣光之地。
那么，图兰人就可以忍受地球人的弱小，愿意和地球人一起分享战利品和胜利的荣耀。
图兰泽的最高统帅许诺，等到彻底战胜圣光阵营之后，未来的圣光之地，也有地球人的一席之地。
毕竟，抛开羸弱的身体和纤细的神经不提，地球人在某种程度上，都算心灵手巧，制造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是很有几分鬼门道的。
相对于比图兰兽人更加粗糙的冰霜蛮族和双头巨魔，地球人的手工艺品和娱乐制品，倒是血腥厮杀之余，还算不错的调剂。
这支满载着图兰泽前所未有的善意和宽容的使节团。
在沿着图兰河溯源而上，深入獠牙山脉的路上，正巧撞到了来自龙城的使节团。
对面的使节团，带来了地球人的“善意和宽容”。
地球版本的“善意和宽容”，翻译成图兰语，大概是这样的：
“我们知道图兰兽人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野蛮粗鲁，臭气熏天的家伙。
“而你们的文明，又是如此粗糙，拙劣，低级。
“原本，我们地球人应该花费翻转手掌的力气，将你们统统征服和消灭。
“但考虑到地球人是热爱和平的，而你们又比地球人稍稍早一些，来到这片土地。
“所以，只要图兰兽人愿意成为龙城的附庸，为龙城提供大量的兵源和市场，并交出图兰泽地底资源的开采权。
“那么，我们非但不介意让你们在图兰泽继续生活下去，在不久的将来，还可以让你们以仆从军团的身份，跟随我们一起去征服并统治整个世界。”
当然，地球人的原话肯定不是如此简单粗暴。
地球人在正式文书里，使用了大量佶屈聱牙，花团锦簇，骈四俪六的文字。
华丽到兽人使节们根本看不懂的程度。
不过，图兰兽人虽然没什么脑子。
却有眼睛。
他们会看。
早在地球人要求图兰兽人臣服在龙城脚下，成为附庸文明的最后通牒，尚未发出之时。
来自龙城九大家族的装甲飞艇、短途传送阵以及超大型的盾构机和各种工程机械，已经汇聚成汹涌澎湃的钢铁洪流，冲下了獠牙山脉。
不少栖息地靠近獠牙山脉的中小城镇和鼠民村庄，已经被地球人占领。
所有兽人——不分流淌着荣耀之血的武士，还是流淌着卑污之血的鼠民，全都被统治龙城的九大家族，迫不及待弄到他们的家族企业里，充当最廉价的劳动力，没日没夜地采矿、筑城和拓荒去了。
只不过，因为地球人下手实在太快，又特别注意情报阻断作战，而图兰泽南部，靠近獠牙山脉的区域，又是资源最稀少，距离黑角城和赤金城都最远，五大氏族都看不上的贫瘠之地。
所以，聚集在赤金城里，正在商议荣耀之战的五大氏族至强者们，以及部署在北线的几十个清一色披挂图腾战甲的重装战团，才暂时没有收到战报。
以图兰兽人的暴脾气，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耻辱？
双方使节团连对面首领的面都没有见到，谈判就在尚未开始之前彻底破裂。
兽人使节团夜袭了龙城使节团，杀死了十之七八的龙城使节。
来自装甲飞艇和武装无人机的空中火力，又在兽人使节赶回赤金城通风报信的路上，狂轰滥炸，几乎将兽人使节屠戮殆尽。
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的战争，就这样没头没脑地爆发了。
开战之初，双方都没有将对面放在心上。
对图兰兽人来说，战争就是家常便饭，和谁打不是打？
再说，想要确保附庸的忠诚，刀剑永远胜于笔尖。
就连五大氏族内部，也是用“五族争锋”的方式，以一场小规模的内战来决定，谁才有资格成为战争酋长，统帅全体图兰勇士。
地球人不听话，揍一顿就老实了。
毕竟，听说他们只有一座城。
区区一座城，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人口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所谓的“科技”再先进，又能先进到哪里去？
对地球人来说，图兰兽人无非是一群头脑简单的肌肉棒子。
甚至，还没有刚刚解决掉的怪兽，来得强大和可怕。
想必，这场战争的过程和结果，只会比地球时代的殖民者征服新大陆，更加顺利和一边倒吧？
不，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只是一场狩猎，甚至是武装旅游而已。
抱着同样的心思，双方漫不经心地碰撞在一起。
然后，最先交火的一线部队，就同时用本文明最粗野，最恶毒，最下流的语言，问候了彼此，以及决定开战的首领们的母亲。
图兰兽人目瞪口呆地表示，这他妈究竟是什么装甲厚度和火力强度，这种毫无征兆的，比圣光魔法更加可怕和持久的火力覆盖，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地球人到底有多少魔法师，怎么可以光打炮，就打了一天一宿？
时间持久也就算了，威力还超出了兽人勇士们的见识。
如果这种一炮足以糜烂方圆三五里的鬼玩意儿才是大炮，那矮人们铸造出来的又是什么东西，烧火棍吗？
地球人则瞠目结舌地发现，眼前这些图兰兽人，和他们刻板印象里的“兽人”——那些茹毛饮血，愚昧无知，只会傻乎乎用血肉之躯来冲击钢铁防线，然后像是割草般死去的蛮夷完全不同。
表面上看，图兰文明仍旧停止在冷兵器时代。
但图腾之力是什么鬼，图腾战甲又是什么鬼？
为什么这个貌似原始落后的文明，拥有的堪比神境超凡的至强者，数量会这么多？而普通兽人勇士又是这么悍不畏死，甚至敢手舞足蹈地钻进列车炮滚烫的炮管里，在列车炮开火的瞬间，轰出强横无匹的图腾之力，激活炮弹的殉爆，和列车炮同归于尽？
双方都意识到，己方大大低估了对面的战争意志和战争潜能。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前所未见的狠角色。
彼此的体量都大到对方一口吞不下，勉强吞下都要肠穿肚烂的程度。
贸然开战，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第1403章 末日刀锋
但这时候，双方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战争机器一旦隆隆开动起来，想要急打方向或者猛踩刹车，哪有这么容易？
在图兰泽，最高统帅的权柄，虽然是由武力来夺取，却需要一场接一场的胜利，以及源源不断的战利品，才能维持和巩固。
这是毁灭号角当上战争酋长之后，发动的第一场战争。
敌人甚至不是老对手，圣光阵营。
倘若连蜷缩在图兰泽南部山沟沟里的地球人都对付不了。
毁灭号角何以服众，又怎么能让所有桀骜不驯的兽人勇士继续相信，他能带领大家，战胜宿命之敌？
对于地球人而言，仓促爆发的全新战争，虽然规模和残酷程度，都大幅超出了他们的预计，以至于普通人组成的一线部队损失惨重。
但统治龙城的九大家族，却都不愿意吐出咽到肚子里去的肥肉。
更何况，九大家族旗下的超级企业，或多或少，都涉及到资源采集和军工制造。
战争越残酷，他们越是能赚得盆满钵满，越是能为统治龙城的超凡者们，掠取更多的修炼资源。
更何况，无论地球人还是图兰人，对彼此的了解，都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深刻。
开战之初，双方都有所保留，并没有竭尽全力。
这也给对方留下了“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打败敌人”的错觉。
等到两个文明都在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失血过多，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而在越来越频繁的接触中，文明内部关于休战甚至结盟的声音，渐渐成为主流之后。
无奈妥协，握手言和的双方，却无比绝望地发现，太晚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扭转大局的，最后的时间点。
就在地球人和图兰人打得难解难分之时。
圣光神殿已经抓住了至关重要的战略机遇期，再次组建起了一支规模庞大的军队，抢先发动了“净化之战”。
但这次，圣光大军的战略主攻方向，却不是南线的图兰泽。
而是挥师北上，先向古墓巫妖、深渊魔族、冰霜蛮族以及双头巨魔……等等异族举起了圣光缭绕的战刀。
过去万年间，无论图兰兽人抢先发动荣耀之战，还是圣光神殿主动开启净化之战，都将彼此当成最大的敌人，彼此之间的边境，才是最残酷的，如同炼狱般的死线。
至于古墓巫妖、深渊魔族、冰霜蛮族以及双头巨魔等等，栖息在圣光之地的东部、西部和北部的异族，虽然都有与众不同的力量之源，也曾诞生过不少实力强横的英雄好汉。
但受到人口规模的限制。
他们的战争潜能远远无法和图兰兽人相提并论。
所以，圣光神殿从未将这些异族当成致命的威胁。
而每次当圣光大军和兽人大军在南边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双方都精疲力竭之时。
这些鬼鬼祟祟的异族又会钻出来，在圣光阵营的大后方实施骚扰，令圣光神殿腹背受敌，不厌其烦。
哪怕场面上占据优势，也无法集中全部力量，将优势变成胜势，彻底荡平图兰泽。
所以，这次圣光神殿改变了战略。
从历次大战的“南线为主，东西北线为次”。
改成了“先扫荡东西北线之敌，再集中全力，一鼓作气，决战图兰泽！”
这无疑是非常冒险的战略。
因为古墓巫妖，深渊魔族，双头巨魔和冰霜蛮族的数量再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彻底铲除。
倘若圣光神殿抽调重兵，扫荡东西北线的话，圣光之地南部直面图兰泽的防线，必将处于极度空虚的状态。
一旦图兰兽人抓住机会，挥师北上，很可能趁圣光大军还深陷在沙漠、苔原、深渊和丛林中时，直接攻破圣光神殿的最高祭坛！
那就是得不偿失，自取灭亡了。
这也是近万年来，圣光神殿始终没有采取“先北后南”战略的原因。
但这次，圣光神殿却赌上了一切。
赌图兰兽人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辈，只会战术上的无脑猪突，根本没有战略眼光，看不出环绕圣光之地的异族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赌图兰兽人只知道用拳头，刀剑和爪牙来厮杀，却不懂得情报工作的重要性，只要圣光神殿在看不见的战线上严防死守，就能完美封锁圣光之地正在扫荡北线的消息。
赌图兰兽人在经历了史上最漫长的繁荣纪元之后，五大氏族的实力都空前膨胀，极有可能陷入谁都不服谁的局面，就算通过“五族争锋”选出了战争酋长，这位新的最高统帅，也要花费比以往更长的时间，才能彻底整合图兰泽的内部力量，梳理清楚各个氏族、城镇、聚落之间的利益关系。
最终，圣光神殿赌赢了。
当地球人和图兰人终于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
圣光大军已经彻底“净化”了圣光之地的东面、西面和北面。
现在，圣光神殿的实力范围几乎扩大了一倍。
圣光阵营的身后再看不到敌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反而俘虏了大批异族，给他们砸上了大量圣光缭绕的镣铐，将他们变成炮灰，部署在圣光大军的前方，逼迫他们冲向图兰泽，用这种方式，来洗刷他们的罪孽——号称“赎罪军”。
面对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圣光阵营。
刚刚在一场毫无意义的冲突中，双双失血过多的图兰人和地球人，没有丝毫胜算。
尽管在面对熊熊燃烧的圣光时，图兰人和地球人都展现出了，足以让日月都黯然失色的勇气。
但圣光阵营的铁蹄，还是先后踏碎了图兰泽的山河，以及龙城的城墙。
图兰文明和龙城文明，就这样，毁灭了。
当然，我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渐渐琢磨明白这些事情。
在地球人和图兰人刚刚发生冲突的时候。
我只是一名小小的炮灰奴兵。
和其他炮灰们一起，被调遣到图兰泽南部，“教训一下那些没毛猴子”。
而在和“没毛猴子”们的第一次交锋时，我所在的炮灰部队，就被地球人的钢铁洪流冲垮。
我的霉运再次发作。
和我捆绑在一起的炮灰奴兵们，全都被坦克装甲车辆的履带碾成了肉泥。
我虽然身受重伤，却再次侥幸不死，沦为了俘虏。
不过，我并没有被送去开荒、挖矿或者干别的俘虏应该干的事情。
或许是我的生命力太过顽强——受了肠穿肚烂的重伤，还能悠悠转醒和哇哇乱叫。
让某些龙城强者产生了兴趣。
我被辗转送到了龙城，一个叫做“血盟会”的组织里。
我成为了“血盟会”的实验体。
实验体这个名字听起来非常可怕。
其实日子过得不算太坏。
我看到了很多新鲜的，叫不出名字，但非常有趣的东西。
也吃到了很多，在图兰泽根本连想都想不到的食物。
做实验虽然很痛。
但和以往在图兰泽承受的苦难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很多实验体纷纷死去。
但死亡原本就是我一直期待着的东西。
虽然“圣女”常常在我的梦里出现。
让我渐渐有些舍不得死了。
但就算真的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至于“勇士的骄傲，图兰泽的荣耀”，那都是老爷们应该关心的事情。
而我只是一个鼠民，一个奴隶，一撮鼠毛而已。
对一撮鼠毛而言，图兰泽和龙城又有什么不同呢？
兽人和地球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氏族和企业又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老爷和那个老爷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一直留在血盟会。
即便龙城和图兰泽停战并且结盟，共同对抗圣光阵营。
我也没有回到图兰泽。
那里已经没有，或许从来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加入了一支血盟会旗下的秘密武装“血刃”。
专门负责潜入圣光之地，在敌后进行渗透、破坏、暗杀、策反、营救和窃取
也就是在“血刃小队”里，我认识了那个后来被称为“末日刀锋”的男人。
末日刀锋是真正的传奇。
最初的他，也和我一样，是血盟会的实验体。
而且是资格非常老的实验体。
据说，在我被送进血盟会之前，他已经在这里待了至少三年，经受过上百次轰击细胞，解锁基因的强化实验，并且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之后，获得了无比强大和恐怖的力量。
等到龙城和圣光阵营全面开战，血盟会组建血刃小队之后。
经过反复洗脑，在脑中植入芯片，受到血盟会控制，变成杀戮机器的末日刀锋，顺理成章，成为了血刃小队的队长。
在末日刀锋的带领下。
我们在圣光之地大肆破坏，兴风作浪。
不知多少次刺杀了地位崇高的魔法师和圣光祭祀。
又窃取了大量圣光神殿的机密，破坏了守夜人的营地，炸毁了矮人的工场，烧掉了精灵们崇拜的古树，让“血刃小队”和“末日刀锋”这两个名字，成为了无数圣光人族最恐惧的噩梦。
可惜，战术上的胜利，无法阻止战略上的溃败。
无论血刃小队在敌后有多么活跃。
都阻止不了熊熊燃烧的战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步步向南推进。
第1404章 血刃的崛起
方方面面的战线都在崩溃。
越来越多的兽人战团和龙城装甲部队被成建制消灭。
无数据点、要塞和城镇，都淹没在山呼海啸的魔法风暴之中。
很多强者纷纷陨落。
却也有一部分心思活络的强者，开始寻找退路。
他们要么在暗中搜集资源，试图丢下图兰泽的千万鼠民，以及龙城的千万普通市民，打造大船，扬帆远航，朝不可预测的大洋深处逃去。
要么，染黄了头发，染绿了眼珠，试图从黑发黑眸变成金发碧眼，向圣光神殿低下了曾经高贵的头颅。
当然，仅仅外表上的改变，并不足以证明他们的忠诚。
想要得到圣光的“净化”和“宽恕”，他们还必须献上足够丰厚的祭品。
比如，昔日同胞的鲜血和生命。
在这样的背景下，濒临毁灭的图兰泽和龙城，都呈现出一派人心惶惶的末日景象。
强者就像是大树即将崩塌时的猴子，上蹿下跳，垂死挣扎。
弱者则像是栖息在树上的蛇虫鼠蚁，不知所措，坐以待毙。
那些一心为了文明而战的勇士，全都在前线死光了。
幸存下来的强者，心思早就不在“如何战胜圣光神殿”上，而是绞尽脑汁，不择手段，思考着该如何生存下去，保全自己，以及自己的企业和家族。
血盟会原本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为全人类而战的组织。
它从诞生的第一天起，就只操纵于极少数人的手中，也只为极少数人的利益服务。
在前方兵败如山倒之时。
血刃小队被血盟会高层从圣光之地紧急抽调回来。
开始执行全新的任务——扫清龙城内部的障碍。
扫清那些，妨碍极少数人“集中资源,打造舰队，抛弃市民,扬帆远航”的障碍。
但一门心思逃跑的血盟会高层,并没有发现一件事。
末日刀锋并没有被洗脑。
从来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被一枚植入后脑的小小芯片所控制。
也从来都不是,至少不止是一具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隐藏在那张永不摘掉的银辉色面具之下的，是比火山岩浆更加浓烈的情感。
而这情感中90%的成分,都是对血盟会高层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仇恨血盟会高层将他变成实验体。
仇恨血盟会高层对他的奴役。
仇恨血盟会高层对他实施了洗脑，甚至往他的后脑中植入进去一枚搭载了微型爆炸胶囊的控制芯片，令他改变了太多太多,也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仇恨血盟会高层……害死了他的妹妹。
当一无所知的血盟会高层，放心大胆地投入了大量资源，将血刃小队打造成组织内部最锋利的屠刀时。
这把屠刀的刀柄，却牢牢攥在了末日刀锋的手里。
包括我在内，绝大多数血刃小队的成员,只愿意和末日刀锋并肩作战,而不愿意服从血盟会高层的指挥。
终于,血盟会高层朝思暮想的远洋舰队打造完成了。
而这些家伙也搜刮干净了龙城内外的大量资源,准备利用炮灰们在前线殊死抵抗所创造的大好时机，溜之大吉。
没想到负责护卫工作的末日刀锋,在最后一刻突然发难，带领我们将血盟会高层一网打尽。
末日刀锋亲手为自己和妹妹报仇雪恨。
血刃小队也反客为主，继承了血盟会数十年间各种秘密实验遗留下来的全部技术、资料以及设施。
当然还有血盟会在最后这段时间,疯狂搜刮的海量资源。
不过,我们并没有扬帆远航，落荒而逃。
血刃小队的成员,原本都是随波逐流,随风飘荡,身不由己的鼠毛和杂草。
飘啊,飘啊，飘了几十年，我们都累了。
实在不想去波涛汹涌,诡谲叵测的大洋深处，继续飘摇。
就算是死。
我们也想死在陆地上。
尸骸入土。
和我们的亲人、朋友、同袍，待在一起。
利用血盟会留下的庞大遗产，末日刀锋将“血刃小队”升级成了“血刃组织”。
我们重操旧业,再次潜入圣光之地,兴风作浪,大肆破坏。
那时候，我们都没有想过，这种渗透和破坏，是否能扭转战局，带来胜利。
只不过，在黑暗中潜行，偷偷接近一名实力强大，挥手就能消灭一支装甲部队的高阶魔法师，用一把薄如蝉翼的利刃，悄无声息地割断他的喉咙——这是我们最擅长，也最喜欢做的事情而已。
没想到，血刃组织渐渐打出了名气。
图兰泽和龙城的毁灭，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就算早已被圣光神殿征服和“净化”过的死亡沙漠、永夜深渊、冰霜苔原和瘟疫丛林，也还活跃着大批不愿屈服，不愿被圣光照耀到自己内心每一个角落，不愿在圣光的指引下，永远过着循规蹈矩，简单重复的生活，不愿放弃战斗和思考，只能膜拜和祈祷的英雄好汉。
这些英雄好汉都从各个渠道，听说了末日刀锋的传奇。
在那个圣光大军所向披靡，圣光的意志，几乎能主宰整个世界的时代，末日刀锋所领导的血刃组织，就像是一枚无论圣光如何照耀，始终都无法净化掉的污渍。
一枚，由无数人的鲜血凝聚而成的污渍。
来自各个种族的英雄好汉们，纷纷聚集到了血刃战旗之下，接受末日刀锋的指挥。
血刃组织很快成为了各个种族的正规战力统统崩溃之后，层出不穷的抵抗组织里面，最强大的一个。
甚至，整合了所有的抵抗组织，成为了圣光神殿唯一的对手。
现在，我们就是最后的希望。
可惜，这时候圣光神殿的大势已成。
连上百个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团，和龙城近千万钢铁洪流都没能打赢的仗。
光靠血刃组织的抵抗者们，自然更不可能打赢。
当圣光神殿在正面战场上取得了最终胜利，可以肆无忌惮抽调全部的人力物力和精力，来对付活跃于内部和后方的血刃组织时。
缠绕在所有抵抗者咽喉上的绞索，就被越绞越紧。
即便这时候，末日刀锋已经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也最可怕的存在之一。
他也无法阻止血刃组织分布在圣光之地各处的秘密据点，纷纷被连根拔起。
安插在圣光神殿内部的触手，也被一条条地斩断。
很多抵抗者都承受不住严刑拷打，又或者遭到了圣光魔法的心灵入侵，暴露了大量秘密，令血刃组织处于不断失血和瘫痪的状态中。
我们走上了末日。
最后的希望之火，也即将熄灭。
或许是永远熄灭。
就在这时，我们弄到了一条情报。
关于“混沌之卵”的情报。
没人知道“混沌”究竟是什么东西。
只知道“混沌”是“圣光”的天然克星。
或者说，两者互为天敌。
在圣光神殿的古老典籍里，很隐晦地记载着，或许“混沌”才是这片天地间最早诞生的，拥有深邃智慧和庞大力量的生灵。
而圣光神殿所信奉的至高存在，只不过是入侵者而已。
然而，“圣光”只能击败“混沌”。
却无法彻底消灭“混沌”。
在大地深处，仍旧蕴藏着很多枚“混沌之卵”。
他们，就是破除圣光的希望。
没人知道这条情报究竟是真是假。
但它却成为了陷入灭顶之灾的血刃组织，可以捞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特别是，当我们知道在图兰圣山的深处，就蕴藏着一枚“混沌之卵”之后，更觉得这不是巧合，而是某种神秘的启示。
末日刀锋调集了血刃组织的最后力量。
明面上，在圣光之地策划了一次“刺杀圣光大祭祀”的行动，来吸引敌人的目光。
暗地里，却将全部希望，都赌在了图兰圣山，混沌之卵的身上。
我们杀回图兰泽，潜入圣山深处。
这里到处都是圣光大军，显然也在进行着发掘和破坏工作。
这更加证实了我们的判断，无论混沌之卵究竟是什么，它一定是圣光神殿最畏惧的存在。
我们的突然杀出，打乱了圣光大军的阵脚。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惨烈厮杀，血刃组织折损了90%的精锐好手。
包括末日刀锋在内，还活着的人，也都遍体鳞伤，全凭最后一口气，支撑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脊梁。
但我们终究冲到了圣山神庙的大门口。
看到了守门的那尊，象征着混沌的雕像。
眼看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挡我们找到并唤醒混沌之卵。
就在这时，令人无比绝望的一幕上演了。
我看到整片天空瞬间化作了熊熊燃烧的光之海洋。
我看到一万颗太阳在光海中诞生。
我看到他们释放出了无比刺眼，仿佛能净化一切的光束，所有光束都凝聚成了一根贯通天地的光柱。
我看到这根光柱从天而降，以雷霆万钧之势，精确命中圣山之巅，也击中了圣山神庙的大门，以及站在大门上的我们。
我看到末日刀锋在光柱的镇压下，朝着天空发出怒吼。
即便在毁灭前的最后一刻，他仍旧不愿屈服，不愿向圣光，向命运，向试图控制他的一切力量屈服。
这一幕深深烙印在我即将湮灭的大脑中。
然后，我死了。
我们都死了。
一切就这样结束。
第1405章 这一次，我帮你
听到这里，你一定满头雾水。
我刚才所说的一切，好像不是发生在过去和现在。
而是发生在……近在咫尺的未来。
而且，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在你的脑海中萦绕的，都是亡灵的低语？
呵呵，这就是一路上，我都没有向你说明真相的原因。
因为在我身上发生了整个宇宙中，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你或者任何人，根本不可能相信。
当那束毁灭一切的圣光从天而降，我的每一颗细胞都在一万颗太阳的爆炸中熊熊燃烧，就连灵魂都四分五裂之时，我的的确确是死了。
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脑海中仍旧回荡着魂飞魄散的无限痛苦，却惊骇莫名地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古战场遗迹深处，冰冷的淤泥里。
我发现，自己不但没有被圣光烧死。
数十年实验、调制和浴血厮杀残留下来，缠满全身，纵横交错的伤疤，也都不翼而飞。
我的手脚全都缩水，变得纤细和稚嫩，就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孩子。
我手脚并用，从淤泥里爬了出来。
然后，凝视着一潭污水中，既熟悉又陌生的倒影，只觉恍若隔世。
恍惚了足足三天三夜，我才理解并接受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我重生了。
回到了几十年前,自己身为奴隶，盗墓贼,“食尸犬”的青涩岁月。
三天三夜之后,渐渐适应新身体和新时代,不，更准确说,应该是旧身体和旧时代的我不再恍惚。
而是仰天长啸，喜极而泣。
当我重生少年时代。
一切悲剧都尚未发生。
笼罩獠牙山脉的迷雾还未消散。
图兰人和地球人还没互相发现和兵戎相见。
圣光神殿尚未完成战备，还没来得及向死亡沙漠、永夜深渊、冰霜苔原和瘟疫丛林高举屠刀。
笼罩在一切生灵头顶的光之海洋,似乎也还没有积蓄到，足以实施从天而降的毁灭打击，点燃一万颗太阳所需的庞大能量。
所有事情都能改变。
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重生的。
难道是末日刀锋在毁灭之前的刹那，用他不屈不挠的意志,将距离他最近的我的灵魂,送回了几十年前？
我只知道,自己必须继承他的意志,代表血刃组织,阻止末日降临！
这时候，我已经不再像是前世的少年时代，那么了无生趣,向往死亡了。
在前世漫长、残酷、黑暗的命运中，我学会了忽略99%的痛苦和绝望，寻找和品尝1%的快乐，并为了捍卫这1%的快乐和希望而战。
是包括末日刀锋和血刃组织全体成员在内的所有人,牺牲自己,才将我送回少年时代。
如果还像前世一样浑浑噩噩,随波逐流，让所有悲剧再度上演,再次稀里糊涂地屈辱死去。
我的重生，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我开始思考。
在重生之后的我眼中，失落神庙里那些步步杀机的机关陷阱,全都变成了孩童玩具般无聊的东西。
随手破解机关之后,我有大量时间,在黑暗中静静地思考。
思考前世的图兰泽，为什么会毁灭。
而我又该如何改变那些，导致图兰泽最终毁灭的“关键点”。
很快,我总结出了三个关键点。
首先，图兰人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就是在不了解对方深浅的情况下，贸然和地球人开战。
虽然只有一座城市。
但龙城的人口密度和战争潜能，远超图兰泽以及圣光之地，拥有万年历史的辉煌大城。
而地球人的技术以及理念中，又蕴藏着能让图兰泽焕发生机或者陷入毁灭的可能性。
从前世血刃组织刺探到的绝密情报来看，源自龙城的某些技术，甚至加速了圣光神殿对于光之海洋的探索和运用。
搞不好，从天而降的一万颗太阳，就是利用地球技术，解锁圣光之力，才制造出来的。
合则两利，斗则两伤。
这一世，我绝不能再让图兰泽和龙城开战。
我要竭尽所能，不择手段，把龙城拖上图兰泽的战车！
第二，图兰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完成内部整合，推选出新的战争酋长，向圣光神殿开战。
开战时间越早越好。
绝不能给圣光神殿留下足够的时间，去进攻死亡沙漠、永夜深渊、冰霜苔原以及瘟疫丛林。
一旦圣光神殿完成了对西线、北线和东线的“净化”，大后方彻底巩固的话。
就算图兰泽和龙城联手，都不可能抵挡住拥有天下三分之二人口和资源的圣光阵营，发起的排山倒海的进攻。
哪怕图兰泽也没完成战备。
哪怕仓促进攻要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
图兰人都责无旁贷，只能第一个流下滚烫的鲜血。
第三，图兰人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单打独斗。
不能再闷头厮杀，而不关注战略层面的较量。
亡灵巫妖、深渊魔族、冰霜蛮族以及双头巨魔等等异族，虽然和我们天各一方，风俗迥异，并没有过命的交情。
但面对圣光神殿的威胁，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大家不能再被圣光神殿各个击破。
而是要建立空前广泛的联盟，要凝聚成一个比圣光阵营更加团结的整体。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
图兰人绝不能吝啬，眼前的小小利益。
而为了做出以上三点改变。
我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不惜一切代价地往上爬，爬到图兰泽最高统帅的宝座上去。
再没人比我更清楚，无论狮王“毁灭号角”还是虎王“狂暴之刃”，还是血蹄氏族、雷电氏族和暗月氏族的首领们。
都是一群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目光短浅，冥顽不灵的蠢货。
前世的他们做出了一次次错误的选择，断送了图兰泽的未来。
今世我不会再给他们犯下弥天大错的机会。
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问题。
我的身份。
无论灵魂有多么强大。
我的躯壳，始终只是一个卑微的鼠民。
放眼图兰泽上万年的历史，还从未有人能以“鼠民”为起点，当上五大氏族的酋长，更别提凌驾于五大酋长之上的最高统帅了。
第一时间，我就想到了前世曾经掀起“大角之乱”的鼠民叛军。
想到了拥有神秘力量的“圣女”。
身为鼠民的一员，数量众多的同胞，似乎天然就是我的基本盘。
拥有前世记忆的我，如果能加入并领导鼠民叛军的话，大角之乱的规模和烈度，一定会比前世提升十倍。
说不定，我们真有机会掀翻五大氏族的统治，给图兰泽带来新秩序和新希望。
如果我有足足三五十年来策划、实施和重建的话。
我一定会这么做。
我会让大角军团的战旗，高高飘扬在赤金城、黑角城、百刃城和图兰泽的每一座城镇上空，让每个鼠民在面对豺狼虎豹的时候，都能昂首挺胸，理直气壮。
但时间并不在我们这边。
五大氏族对图兰泽的统治根深蒂固。
即便在我的领导下，比前世强大十倍的大角军团，也不可能在三年五载之内，彻底战胜五大氏族。
就算勉强战胜了五大氏族，也不可能在最短时间内，重建图兰泽的秩序，整合包括五大氏族的残余力量在内的全部资源，以最佳状态，向圣光阵营开战。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大角军团和五大氏族两败俱伤。
图兰泽在尚未发现龙城之前，就元气大伤，提前毁灭。
到时候，包括鼠民在内的全体图兰人，照样要死。
所以，对不起了。
我不能加入大角军团。
只能利用大角军团，当我登上至尊宝座的踏脚石。
反正，只要我能掌握图兰泽的最高权力。
总有办法，慢慢提升鼠民的地位，组建更多鼠民战团，培养大批鼠民强者，给鼠民大把建功立业和争权夺势的机会，最终创造出属于鼠民们的“第六氏族”。
想清楚一切之后，我设计了一场小小的“意外”。
让我的主人以及我的过去，都湮灭在地底深处。
然后，我利用前世在血刃组织学到的易容术，改头换面，从鼠民变成了狼族。
从一个身不由己的奴隶，变成了我自己和图兰泽的命运的主人。
我利用前世记忆，挖掘了几座失落神庙，积累了第一桶金。
又想方设法，找到了还没加入鼠民叛军的“圣女”。
这时候，大角军团还没诞生。
眼前这个头大身子小，走路都摇摇晃晃，滑稽可笑的小丫头，也对即将到来的黑暗命运一无所知。
但我还是透过她懵懂无知的脸庞，看到了前世那个灵魂透支，倒在我面前的“圣女”。
我相信，自愿成为圣女，一次次疯狂透支大脑，利用梦境帮助他人分担痛苦和分享幸福的她，绝不会畏惧死亡。
但前世倒在我的面前时，她渐渐黯淡下去的眼睛里，的确充满了无法用笔墨形容的遗憾。
遗憾“大角之乱”只是一场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
遗憾她没有为更多鼠民分担痛苦和分享幸福。
遗憾鼠民叛军的旋起旋灭，他们在最后时刻，发出的无比慷慨和悲壮的战吼，根本没能被散落在图兰泽各地的千千万万鼠民同胞听到。
遗憾她的力量实在太过弱小，既不能砸烂统治图兰泽万年的旧秩序，也无法创造出一个崭新的，能让所有鼠民都幸福快乐生活下去的未来。
“没关系。”
远远凝视着小丫头，重生后的我微笑起来，“这一次，我帮你。”
第1406章 用末日重塑灵魂
之后发生的事情，你应该都猜到了。
我帮小丫头取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叫做“古梦圣女”。
我用前世在血刃组织学会的技能，帮古梦圣女深度开发了她的脑域，让她通过梦境影响他人的能力，比前世更强大十倍。
在我的引导和遥控下，古梦圣女创建了“大角军团”，凝聚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鼠民叛军，不，应该称呼他们为“鼠民义军”。
我从前世“大角之乱”旋起旋灭的经历中，吸取了经验教训，令全新版本的“大角之乱”，无论强度、烈度还是规模，都比前世大幅提升。
这场……用龙城的话来说，2.0版本的大角之乱，沉重打击了五大氏族的统治秩序，也严重削弱了老牌军事贵族们的威望，为我的崛起创造了足够的空间和机会。
这时候，我已经当上了狼王。
拥有前世记忆和地球智慧的我，看待诸如狮王“毁灭号角”以及虎王“狂暴之刃”这样的传统兽人，就像是看待三岁孩童一样。
即便三岁孩童拥有万钧之力和致命武器，我照样能用三言两语，就把他耍得团团乱转。
再加上前世记忆，让我大致了解狮王和虎王的性格，每每能够搔到他们的痒处。
我很快就抱上了他们的大腿，让他们误以为我是一条忠心耿耿的走狗，从而放心大胆，让我当上了统御狼族的傀儡。
但他们并不知道，我从很早以前，就开始秘密遴选狼族内部，不愿意永远屈居狮虎二族之下的精英。
并且用前世血刃组织的方式，严格训练他们。
又派不少精英,潜伏在狼族军头们的身边，必要时刻进行刺杀,为我独揽狼族大权,扫平一切障碍。
而在大角军团的内部,我当然也安插了无数枚“钉子”。
只等时机成熟，就能将大角军团全盘接收过来,和狼族精英一起，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包括血蹄氏族在内的四大氏族,果然心怀鬼胎，想要祸水东引，故意放纵大角军团涌入黄金氏族的领地，试图利用鼠民义军，给黄金氏族添点儿乱子。
而在黄金氏族内部,狮虎二族又忌惮狼族过于庞大的规模,因此,将剿灭大角军团的重任,砸到了我的肩膀上，试图让鼠民和狼族互相消耗，两败俱伤。
呵呵，但这些蠢货怎么都没想到,无论大角军团还是整个狼族,都是我的左手和右手而已。
而在赤金城内部，我苦心经营多年的陷阱,也渐渐显露出了最锋利的獠牙。
终于,摊牌和掀桌的日子到了。
在同一天,我做了两件事。
第一，趁着狮王‘毁灭号角’被我骗上圣山,我在赤金城里连续刺杀了好几名狮虎二族的高层，激起了虎王‘狂暴之刃’的凶性和野心,挑动狮虎二族爆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并。
第二，发起了针对大角军团高层的毁灭性打击。
如有可能,我不想杀死古梦圣女。
但这一世，她在激发出更强能力的同时,大脑也遭到了更严重的损伤，简直无时无刻，不处在脑水肿的状态。
这一点,就算再没有医学常识的人，光看她畸形膨胀的脑袋,就能看出来。
就算我不动手，她都活不了多久。
而相比毫无意义、万分痛苦、无比屈辱地活着，活到末日降临的那一天。
我相信，古梦圣女一定更希望，自己能够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炬，照亮全体鼠民和图兰泽的未来之路。
所以，在刺杀古梦圣女这件事上，我毫无半点道德和心理上的负担。
当然，就算你或者任何人，觉得我阴险狡诈，卑鄙无耻，野心勃勃，十恶不赦……我也无所谓。
对于一个曾经亲眼看到毁灭的烈焰从天而降，烧光一切希望，从末日归来的重生者来说。
这个时代的任何道德、法律、善恶乃至人性底线，都没有丝毫意义。
毕竟，只有活着，才能奢谈人性。
倘若连人都死光了，所谓的人性，又该依附于哪里呢？
难道还指望圣光神殿，会在彻底毁灭我们的文明之后，给我们竖立两块“人性的丰碑”吗？
只是我没想到，始终顺风顺水的计划，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小小的纰漏。
古梦圣女竟然还没死。
不过，这并不算太大的问题。
至少大角军团的七成实力，已经被我全盘接收。
而古梦圣女也身受重伤，暂时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虎王“狂暴之刃”也对我的说辞深信不疑，果然挟持我一起深入圣山，来和狮王“毁灭号角”争夺传说中的遗产。
只要狮王和虎王能够两败俱伤。
我就能坐收渔利，成为最大和最后的赢家。
图兰泽的未来，就有了希望。
而你，我的朋友，你却在这时候跳了出来。
打乱了我的一切部署。
害死了我手下大批原本可以拯救图兰泽也拯救龙城的精锐。
还让狮王和虎王这两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多活了这么长的时间，给我多添了这么多的乱子！
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黑发黑眸时，心底是无比震惊的。
我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图兰圣山里面，看到一个地球人。
前世笼罩獠牙山脉的迷雾，究竟是什么时候彻底消散的，而图兰人和地球人的第一次接触，具体又发生在哪一年的哪一天？
我不知道，前世记忆就像是一枚枚支离破碎，模糊不清的梦境碎片，我只能大致把握未来走向，却很难看清楚那些飘忽不定的细节。
但是，在龙城大军倾巢而出之前，有几名地球人率先通过空间缝隙，来到图兰泽进行探索，也不算太奇怪的事情。
我不记得前世的自己，听过“收割者”这个名字。
只知道这是龙城的一项热门职业。
但以你的实力和见识，又不该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
想来，以“收割者”为代号的你，在前世早已经死了。
或许，就是死在这次渗透侦察的行动中。
但我并不想杀你。
虽然你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害死了那么多的狼族精锐。
但你是地球人。
为了促成图兰泽和龙城的全面合作。
即将成为图兰泽最高统帅的我，并不想背负上“亲手杀死一名地球人”的罪名，从而为原本就诡谲叵测的未来，增添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你很幸运，我的朋友。
如果你不是黑发黑眸的地球人，就凭你的所作所为，早就被我以最残酷的手法，杀死上百次了！
但我没想到，你会不知好歹到这种程度。
一次次跳出来，干扰我拯救图兰泽也拯救龙城，拯救我们所有人的计划。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独一无二的救世主？
你以为自己知道了一切，站在正义和正确的这边？
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圣山神庙的深处，究竟蛰伏着何等可怕的存在？
你以为我想要的，和能够改变一切的，仅仅是“伟大祖灵的遗产”这么简单？
你以为我是受到了蛊惑和控制，才稀里糊涂地沦为了混沌的傀儡？
不，我的朋友，你错了，大错特错了。
从一开始，我是说，从我重生少年时代，从冰冷腐臭的淤泥里面，慢慢抬起头颅，看着污水中自己的倒影时，我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混沌之卵。
没有其他选择。
只有混沌才能帮我们对抗圣光。
虽然我还不知道，所谓“混沌”和“圣光”的真相。
也能猜到，“混沌”绝非善类，从它身上汲取的每一份力量，都需要付出无比高昂的代价。
甚至能隐约猜到，正是眼前这枚“混沌之卵”，才将图兰文明塑造成了今天的模样。
而我们——无论地球人还是图兰人，极有可能只是“混沌”和“圣光”之间，无比漫长和宏大的战争中，两枚微不足道、身不由己的小小棋子。
但是，在前世毁灭一切的末日烈焰的映照之下。
这些问题，瞬间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但至少有一点，是我在每次犹豫、迟疑、举棋不定的时候，都能拿出来安慰自己的。
无论我怎么选。
结局都不可能比前世更加糟糕。
不是吗？
好了，我的朋友，现在你已经知道了一切。
而我也是第一次，说出自己身为重生者的秘密。
苦苦压抑了这么多年，身边尽是些冥顽不灵的豺狼虎豹，根本不可能和他们交流任何稍微复杂和高级一些的话题。
直到此刻，说出来，才痛快多了。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
呵呵，换成是我，若非亲身经历，也绝不会相信如此荒诞不经的事情。
当然，你更不会愿意，和我一起，用我们的生命乃至灵魂，兑换“混沌”的力量，用混沌之力，拯救我们的文明。
没关系。
既然你绝不会相信，那就来吧，共享我的濒死记忆，好好看清楚末日的模样，看清楚一万颗太阳是如何同时升起，又同时从天而降，化作毁灭一切的熊熊烈焰，再用这团末日烈焰，彻底重塑你的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