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2章 培养市场的前提
两人只能放下分歧，摒除杂念，不去思考彼此之间敌友莫辨、错综复杂的关系。
他们集中全部精神，冲击黄晶果，让最纯粹的灵能缓缓流转全身，修复千丝万缕、密密麻麻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瘫软在地的两人，才重新恢复了语言的能力。
然后，孟超就听到了狼王的笑声。
“胡狼”卡努斯像是尽情沉浸在大难不死的喜悦中。
又像是在刚才超负荷的爆发中，为了驱动六弑战刀和六弑战甲的最强形态，被图腾之力侵蚀了大脑，暴露出了最真实的人格，属于“末日狼王”的面貌。
更像是通过和融合兽的激战，确认了某些事情，坚定了内心最深处的信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不会死在这里，不会死在这条虫子的嘴里！
“我注定要改变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也没有任何号称神魔的存在，能够阻止我！
“你很不错，真没想到，到了最危机的关头，你会救我！
“放心吧，你做出了这辈子最正确的选择，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拯救了什么，我保证，相信我，你永远都不会后悔，今天将我救出深渊的！”
狼王的狂笑声中，既有小人得志的猖狂，也有稳操胜券，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更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感染力。
此刻的他，明明一无所有，连伤势都没有痊愈，甚至还有白花花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
他的气势，却像是已经获得圣山传承，君临图兰泽的战争酋长，膨胀到了极限。
饶是孟超知道末日魔狼的惨淡结局。
面对这个爬上圣山之巅后，似乎每秒钟都在飞速进化的家伙，他都不得不承认，在前世的未来，这是一个无限接近于成功的男人。
看着狼王越来越接近“末日魔狼完全体”，孟超感觉压力很大。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浓痰，喃喃道：“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
经过刚才的殊死血战，虽然孟超对狼王仍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狼王似乎对孟超完全放下心来，能够更加松弛，肆无忌惮地流露情绪和表达态度。
他直截了当，大咧咧问道，“我发现，你似乎对我抱有非常浓烈的警惕和敌意，可我实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哪里得罪了你——今天之前，我根本不认识你这个来历神秘，实力强横的深渊种，我也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任何长相和你相似，黑发黑眸的家伙。
“不错，我们的确隔空较量过几个回合，也险些攻破彼此的脑域，但你应该非常清楚，是你主动来招惹我，破坏了我辛苦经营整整十年的计划，我只是被迫反击而已。
“所以，应该是我对你保持高度戒备，充满了敌意和不信任才对。
“你也看到了，刚才和这头融合兽的激战，真是九死一生，惊心动魄。
“倘若我们两个的配合再稍稍生疏一些，或者我们中的某个人，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心中生出了多余的心思，说不定我们都已经葬身于深渊烈焰之中。
“接下来，无论面对圣山神庙里的重重机关，还是面对狮王和虎王的围追堵截，危险程度肯定都超过激斗融合兽的十倍。
“倘若我们还像现在这样，有所保留，彼此防备的话，大家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向对方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至少你要让我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你吧？”
狼王这番话，合情合理。
孟超也非常清楚，想要在狮王和虎王的双重绞杀之下，顺利得到圣山传承。
他就必须和狼王紧密合作，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迟疑和动摇。
哪怕两人真要翻脸，也应该是得到圣山传承以后的事情。
只是，他也没办法直接朝眼前这个充满自信，仿佛整个世界乃至未来都尽在掌握的男人头上泼冷水，告诉狼王——就算得到圣山传承，你也没办法改变世界和未来，只会带来一场史无前例的惨败和崩溃，甚至会导致图兰文明和龙城文明的双重毁灭！
看这家伙死里逃生之后，陷入神经质般狂热的自信中，就知道他绝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
孟超沉吟片刻，只能掐头去尾，简短道：“我来自黑角城的血颅角斗场，在那里，我拥有许许多多的鼠民朋友，没人嫌弃我的黑发黑眸，我们一起训练，并肩作战，共同面对角斗士们狂暴无比的攻势，一次次拯救了彼此的性命。
“后来，黑角城爆发了连环大爆炸，所有人都在吵嚷着‘大角鼠神降临’的神话，纷纷在大角军团的战旗号令之下揭竿而起，用最粗糙的武器，和鼠民们并不强横的体魄，和顶盔掼甲，从娘胎里就开始进行杀戮训练的职业武士较量，用万千鼠民的累累尸骨，铺成了大角军团的崛起之路。
“后来，我们撤离了黑角城，通过陷空草原，一路朝血蹄氏族的边缘地域逃去。
“沿途自然遭遇无数追兵，又有无数鼠民兄弟，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等我们逃离了血蹄氏族的魔掌，和来自各地的鼠民义军汇合，浩浩荡荡地杀进黄金氏族领地之后，等待着我们的，又是一场场血流漂杵，尸横遍野的死战。
“渐渐的，我在血颅角斗场里熟识的那些兄弟，统统都死于永无休止，愈演愈烈的战火中。
“在连番血战中结识的战友，也换了一茬又一茬。
“我甚至不记得，有哪个兄弟能在我的身边，活过三天的。
“如果仅仅是战争的残酷，那也就罢了，为了争取鼠民的自由和荣耀，即便牺牲再多再大，都是值得的。
“我相信，那些前赴后继，倒在氏族武士的图腾和刀锋之下的鼠民勇士们，也是发自内心地信仰着‘大角鼠神’，相信自己的牺牲，能够改变这个世界，至少能够改变一点点。
“结果，我在无意间发现，所谓的‘大角鼠神’，仅仅是一个残酷的谎言。
“无数鼠民的牺牲，不是为了自由和荣耀，仅仅是为了某个野心家的一己私利。
“那些硝烟和烈焰中的冲锋，临死前声嘶力竭的呐喊，遍体鳞伤的鼠民勇士们，并肩携手，互相支撑和鼓励，昂首阔步地走向氏族武士们的剑戟丛林，一幕幕曾经无比悲壮的场景，统统都变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在这场笑话中，付出最多，牺牲最大的鼠民们，永远都没有机会崛起。
“唯一坐收渔利，奇迹崛起的，只有你——在幕后操纵一切的狼王而已！”
孟超的理由，换来了长久的沉默。
狼王的表情无比诡异，既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大惑不解。
他皱眉思考了很久，才确认道：“所以说，你我之间，并没有无法化解的私人恩怨，你对我的一切警惕和敌意，仅仅是来自于，我利用和阻止了鼠民的崛起？”
“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充分吗？”孟超反问。
事实上，这的确是在选择图兰泽的领袖问题上，必须认真思考的关键因素之一。
龙城是典型的工业文明，本地资源有限，市场狭小。
为了高速发展，必须大力推动外向型经济，寻找更辽阔的市场和更充足的消费力。
问题是，奴隶的数量再多，都无法提供有效的消费力。
倘若图兰泽始终维持在当下的氏族社会形态，空有数千万乃至更多人口，但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鼠民，毫无自由、尊严乃至人身安全可言，当然也更不会有一分钱的积蓄，根本无力消费来自龙城的烟草、烈酒乃至流水线上源源不断生产出来的工业制成品。
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端的武士老爷们，能够享受来自龙城的奢侈品。
就算武士老爷们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终日胡吃海塞，花天酒地，花钱如流水一般，又能消费多少工业制成品，又怎么可能拉动龙城庞大的盘子，摆脱滞涨的危机？
图兰泽的市场非常广阔。
但市场需要培育。
培育市场的前提是，消费者必须具备最基本的人身自由和私有财产。
所以，坚定不移地支持鼠民崛起，支持鼠民争取自由和荣耀，这不仅仅是虚无缥缈的“仁慈”和“正义”，也符合龙城文明的最大利益。
前世的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结盟时，异界大战已经打得如火如荼。
彼时的龙城在怪兽战争中元气大伤，也没能发展出如今天一般繁荣的市场经济。
所以，双方的合作，主要局限于军事领域。
即便彼时的“胡狼”卡努斯，拥有远超普通兽人的开放心态和长远目光。
也来不及和龙城文明，展开经济领域的深入合作，更谈不上，彻底变革图兰泽的法度，就陷入焦头烂额的战局，最终一败涂地。
所以，孟超吃不准他对待普通鼠民的态度究竟如何，是否能给予鼠民基本的人身自由和处分私有财产的权力。
从这家伙针对大角军团一系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布局来看，他绝对是个冷酷无情，将万物当成棋子的狠人。
但他终究没有屠灭所有的鼠民义军，而是保留了大角军团还算完整的建制。
孟超也不知道，倘若对手是狮王或者虎王的话，大角军团的结局，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
第1303章 狼王的真面目
“很充分。”
狼王继续微笑着，不慌不忙地说，“为了鼠民的崛起，我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
他终于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先是单膝跪地，咬紧牙关，膝盖几乎在地面上碾出一个深坑，随后艰难起身，眯着眼睛，张开双臂和嘴巴，面对天空，贪婪地吸收着上万米高空，冷冽而清新的空气，发出了无声的怒吼。
孟超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有些狐疑地打量着狼王的面孔。
不知是否错觉，他总觉得狼王的脸，变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在和融合兽激战的过程中，虽然有头盔和面罩的保护，两人的面部以及大脑，仍旧是融合兽的重点攻击目标，不免被轰得鼻青脸肿，皮开肉绽，甚至连牙齿都因为猛烈咬合而碎裂、缺失。
以至于在收回图腾战甲之后，两人的脑袋都肿胀到原本的两倍大小，五官挪移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随着黄晶果转化成灵能的涓涓细流，缓缓渗透他们的毛细血管、面部神经和碎裂的骨骼，促进他们的细胞以百倍的速度分裂和生长，两人面部的淤青、肿胀和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愈。
就连破碎的骨骼和断裂的牙髓里面，都生长出了大量的骨细胞，令他们飞快恢复了最纯粹的真面目。
在脱胎换骨的过程中，就连不少陈旧伤，都被一并修复。
于是，孟超惊讶地发现，“胡狼”卡努斯的门牙越长越长，越长越宽，渐渐暴突到了口腔之外，甚至像是两柄铲子一样，遮盖住了下嘴唇。
这绝不是狼族应有的牙齿结构。
甚至不是豺狼虎豹当中，任何一种掠食者应有的牙齿结构。
而是非常典型的，啮齿类的特征。
这是，鼠族的牙齿！
“这不可能……”孟超目瞪口呆。
他怎么都没想到，堂堂狼族之主，时而阴险狡诈，时而凶残暴虐的幕后黑手，未来的末日魔狼，竟然拥有如此鲜明的鼠族特征。
他是狼族和鼠族的混血儿！
孟超的大脑，顿时乱作一团。
要知道，虽然图兰武士并不排斥混血，五大氏族之间，通婚或者借种的现象层出不穷，只要实力足够强横，能够通过成年仪式，就算背负着十七八种乱七八糟的血脉，同时长着野猪的獠牙，猛虎的利爪，鹰隼的翅膀和鳄鱼的皮甲，都能登堂入室，得到氏族的认可和祖灵的祝福。
但，只有一种血脉例外。
那就是鼠族的血脉。
传说中，数千年前曾有一名鼠民战士在战场上望风而逃，导致整条战线的崩溃和整场战争的惨败。
从此之后，雷霆震怒的祖灵，对鼠族降下了最严厉的诅咒。
鼠族之血，被认为是最怯懦，最肮脏，最卑贱的血脉。
任何一名图兰勇士，只要体内流淌着哪怕一滴鼠族之血，身上呈现出一丝一毫的鼠族特征。
都会被打入另册，沦为永远的鼠民，无论怎么挣扎，都休想得到任何一个氏族的认可，更不被允许，将任何一种图腾，镌刻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图兰文明中，非常有名的“一滴血法则”。
只要有一滴血来自鼠族，就是一辈子的鼠族，就是鼠民中的鼠民，奴隶中的奴隶！
虽然孟超觉得，所谓“几千年前曾有一名鼠民战士望风而逃，导致战争的惨败和祖灵的诅咒”，纯粹是无稽之谈。
真正的理由，恐怕还要归结于鼠族们恐怖无比的繁殖能力——适孕年龄比其他兽人更早，怀孕周期比其他兽人更短，每次受孕平均都能怀上四胞胎甚至五胞胎，生产之后的恢复速度，也远远比其他兽人更快，简直是完美的繁殖机器。
处于繁荣纪元的图兰泽，原本就拥有几乎吃不完的食物。
除了进食和繁殖之外，兽人们根本无事可干。
倘若再不对鼠族实施限制的话，短短十几二十年，鼠族就能爆出一支铺天盖地的大军，占据整片图兰泽，严重威胁到其他氏族的利益。
所以，各大氏族才将战斗力并不强悍的鼠族，视为洪水猛兽，严防死守和百般打压。
以至于，连体内鼠族血统非常稀薄，完全看不出鼠族特征的鼠民们，都沦落到图兰文明的最底层，永世不得翻身。
没想到，在如此严苛的“一滴血法则”下，仍旧出现了漏网之鱼。
还是一条极度凶残的食人鱼。
“未来的图兰王，竟然是一名鼠民，不，是一名鼠族？
“既然是‘鼠民中的鼠民’，为什么还要利用大角军团，谋害古梦圣女，亲手葬送掉他自己掀起的‘大角之乱’？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无比卑贱的鼠族，先成为了‘食尸犬’，又变成了‘胡狼’，最终进化成了‘末日魔狼’？”
谷孟超眼底，浮现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胡狼”卡努斯伸出了属于狼族，长满了倒刺的舌头，近乎享受地舔舐着自己属于鼠族的门牙。
随后，他毫无征兆地抡起拳头，朝自己的门牙狠狠砸去。
只听“咔嚓”一声，啮齿类特征十分鲜明的门牙齐根断裂，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一面欣赏着静静躺在掌心的断牙，一面吮吸着断裂处流淌出来的鲜血和牙髓。
明明应该锥心刺骨的剧痛，却没在他脸上留下半道痕迹。
就好像，同样的动作，他已经重复过上千次。
上千次将自己遭到诅咒的门牙，狠狠砸落下来一样。
“按照战争史诗中的情节发展，接下来我是否应该说些‘被你发现了最大的秘密，没办法，只能杀你灭口’之类的狠话？”
狼王欣赏了半天，终于依依不舍地攥紧了拳头，从掌心喷涌出一道图腾之力，将自己的门牙细细研磨成粉末，又烧成青烟和灰烬。
他满脸坦然地看着孟超，淡淡道，“不过，仔细想想，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如果接下来，我们的合作一切顺利，果真找到了圣山神庙深处，源自最古老的祖灵，最庞大的遗产，又成功干掉了狮王和虎王。
“那我们就是当之无愧的图兰霸主。
“相信当我脚踩‘毁灭号角’的尸骸和‘狂暴之刃’的头颅，走出圣山的时候，那些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家伙们，是绝对没有勇气抬起头来，仔细端详我的面孔，发现我的秘密的。
“反之，如果我们失败了，惨死在圣山神庙的重重机关中，或者被狮王和虎王撕成碎片的话，无论什么血脉，都没有任何意义——身为鼠族的罪孽，也不能让我多死一次，不是吗？”
孟超点头。
忍不住再次确认：“你……真是鼠族？”
狼王哑然失笑。
“身为鼠族难道是什么荣耀，值得我去假冒？”
狼王反问，“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因为想要博取你的信任，故意改变自己的牙齿形状，在圣山之巅——如此靠近祖灵殿堂的地方，玷污狼族的荣耀？”
孟超默然。
虽然灵能修炼到登峰造极的程度，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血肉形态，和微调骨骼的大小。
但在短短瞬间，将原本尖锐的狼牙，强行改变成啮齿类的形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孟超是眼睁睁看着狼王如同铲子般的门牙，一点点长出来的。
他不觉得狼王早就准备好了，要玩弄如此拙劣的把戏——身为鼠族的莫大耻辱，是任何一名讲究荣誉感的氏族武士都不可能忍受的，哪怕像狼王这样的“非典型兽人”也不例外。
说难听点，在圣山之巅，假冒鼠族，引发祖灵的震怒，一道炸裂劈死这样不知羞耻的家伙，都不算冤枉。
两人勉强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步履蹒跚，继续朝化石丛林的深处前进。
狼王在半路上，说出了他的故事。
按照他的说法，这原本是一个绝不可能告诉任何图兰人的秘密。
但既然孟超已经看到了他的门牙的生长过程，而他暂时又没能力也不愿意杀死孟超，倒不如坦诚相告，换取更深层次的信任。
其实，也不是多么新鲜和稀奇的故事。
无非是一个从娘胎里就被打入另册，一生下来就惨遭折磨的鼠族少年，从三五岁开始，就被来自狼族的主人逼迫，钻进暗无天日的地底。
就像孟超在黑角城遇到的，那些来自彩螺村的鼠民少年，清理下水管道的“垃圾虫”一样。
不过，狼王从事的工作，却比“垃圾虫”们还要危险百倍。
毕竟，垃圾虫们面对的危险，仅仅是随时有可能崩塌的管道，管道深处的毒液和毒气，还有极少发生的沼气爆炸而已。
狼王面对的危险，除了这些之外，还有致命的机关，隐秘的陷阱，貌似瘫痪但随时都有可能惊醒的杀戮天使，以及分分钟都会令人丧失理智，陷入疯狂，畸形扭曲的图腾之力。
没错，狼王从三五岁，骨头还没长硬开始，就被迫成为了一名盗墓贼。
失落的神庙；遍布着杀戮机器和图腾战甲残片的古战场遗迹；据说吞噬无数勇士性命，留下无数古代武器的强大图腾兽巢穴……都是他的目标。
第1304章 古墓深处的少年
从那时候起，他几乎就没有看到过太阳。
失落神庙深处蕴藏着岩浆和毒液的机关，就是他的玩具。
图腾兽的嘶吼和盗墓贼的惨叫，还有骨骼被獠牙细细研磨粉碎的声音，就是唯一的乐曲。
终日缭绕在古战场遗迹上空，受到图腾之力的冲击，幻化成各种狰狞猛兽形态的迷雾，就是他最常见到的风景。
作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毛贼，他的任务就是充当炮灰和人肉扫雷器，冲在整支盗墓队伍的最前面，负责探索最危险的机关和最狭窄的密道。
很多密道的直径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即便是三五岁的鼠民孩童，都必须用特制的秘药将骨头泡软了，才能勉强钻进去。
然而，遇到密道里的蜿蜒曲折，鼠民孩童还是有极大概率会被卡住，活活憋死在里面。
对于“胡狼”卡努斯来说，幸运的是，一开始他仅仅是一名不入流的小毛贼，他的主人，也仅仅是狼族之中，最弱小的聚落成员，人丁稀少，实力孱弱，就连深入地底探索，都争抢不到什么战争史诗中记载的著名神庙和古战场遗迹。
往往只能探索那些，已经被前人探索过几十遍，几乎连每一片铁锈都被人刮擦得锃光瓦亮的地方，试图从前人的指缝里，舔舐些残羹冷炙。
对主人而言，这样的探索，当然捡不到太多便宜。
但对冲在最前面的小毛贼来说，因为大量机关都被前人触发，危险程度总算大幅降低。
再加上一丁点的运气，令“胡狼”卡努斯在支离破碎的古墓深处，有惊无险地成长到了十岁。
不幸的是，因为很少有鼠民孩童能像他这样，在神庙、古墓、巢穴和古战场遗迹深处，活过整整五年，他被认为是经验丰富和吉祥物般的存在，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货物，终于在一场盗墓贼们的自相残杀中，变成了战利品，辗转落到了另一名更加强大的主人手里。
现在，他将要面对的，不再是被前人探索过很多次，没有油水，危险程度也较低的地方。
而是数千年来，都无人探索过的未知之地。
不过，无论探索什么类型的神庙和古墓，都一样。
小毛贼总归是要死的。
不是死在这座古墓机关里，就是死在那片古战场遗迹中的邪能傀儡残骸手里。
不是死在今天，就是死在明天。
原本，未来的末日魔狼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面对残酷的命运，选择了坐以待毙，闭上眼睛。
但现在，逐渐长大的他忽然发现，每当自己闭上眼睛，眼前总会出现两伙盗墓贼火并，新主人杀死老主人的场景。
直到今天，他都无法忘记老主人在阴暗狭窄的墓道深处，连图腾战甲都来不及提取出来，就被利刃贯穿了心脏，又被边缘锋利至极的铲子，将脖子铲断了一大半，连颈椎骨都断成两截，鲜血疯狂喷涌的画面。
那时候，他就冲在老主人的前面。
听到身后传来刺耳的“喀嚓”声，扭头看时，便亲眼看到老主人的脑袋，几乎弯折了一百八十度，耷拉在肩膀上，以无比诡异的姿态，瞪大了失神的双眼，死死盯着他。
要知道，“胡狼”卡努斯从三岁起，就为这名老主人卖命。
他曾见过老主人破解无数在孩童看来精密至极的机关。
亦曾见老主人身披图腾战甲，和穷凶极恶的图腾兽大战三百回合。
更曾见过老主人用缠满了荆棘和骨刺的皮鞭，狠狠鞭挞那些不愿屈服和私藏收获的鼠民孩童——他的一名小伙伴，就是被老主人活活鞭挞至死，死时浑身上下的骨头统统碎裂，整个人软得像是一滩烂泥，无论他怎么小心翼翼，都没办法将小伙伴捧起来。
而且，老主人还给他们讲过很多故事。
讲过鼠族的怯懦和罪孽，讲过武士统治图兰泽的理所当然，讲过他们现在的冒险和牺牲，就是在洗刷血脉深处的耻辱。
“胡狼”卡努斯原本对这些故事深信不疑。
他深信鼠族生下来就应该被人奴役。
他深信痛苦就是赎罪，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生活的全部。
他深信鼠民盗墓贼绝对没有资格使用神庙和古墓里挖掘出来的古代武器和铠甲，就算不小心触碰到了，都会引发祖灵的雷霆震怒，以至于降下诅咒，在下次探索的时候，让鼠民盗墓贼以最恐怖的方式，惨死在机关之中。
他相信主人——一名血统纯正的狼族，就是天神般的存在，拥有祖灵的祝福，战无不胜，永生不死，更不是他们这些羸弱和卑贱的鼠民可以反抗。
但现在，当主人惨死在他的面前时，“胡狼”卡努斯忽然意识到，主人口吐血沫，浑身抽搐，大小便失禁的模样，和鼠民们惨死的时候，根本没什么两样。
主人喷溅到他脸上的鲜血，也和鼠族的鲜血一样腥臭，温热，蕴藏着惊慌失措和不可思议的恐惧气息。
主人瘫软在地，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的时候，也不见任何祖灵出来，祝福和庇护。
甚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主人还抽搐着朝他伸手，仿佛是在向他——一个小小的鼠民孩童求助。
这幅画面像是用闪电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劈碎旧世界的同时，令他忍不住开始思考。
思考全新的世界，和全新的道路。
好在，在寂静无声，步步杀机的古墓深处，作为尖兵的他，有的是时间，孤独和冷静地思考。
思考为什么，鼠民们天然就遭到歧视和奴役。
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外表几乎和狼族无异，只是多长了一对属于啮齿类的门牙而已，自己和狼族的命运，就有着如此巨大的区别——狼族就像是翱翔于天空中的雄鹰，自己却像是蜷缩在深渊中的蛆虫。
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实力明明在一次次死里逃生之后不断提升，暗中修炼的力量，甚至比不少狼族盗墓贼更加强悍，但自己还是没有资格触碰到任何一件蕴藏着图腾之力的神圣武器，每次探索，都必须冲锋在前，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拆解最精密的机关。
但在瓜分战利品的时候，却根本没有自己的份，哪怕多朝战利品看两眼，都有可能招来新主人比老主人更加凶狠的鞭挞。
思考为什么，同为鼠民的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倒在机关、暗道、密室、图腾兽和邪能傀儡残骸的利刃之下，但他们却始终满脸麻木，当死亡降临时，甚至有些如释重负。
思考……新主人的鲜血，是否像是老主人和所有鼠族一样腥臭，当新主人的脖子被边缘锋利的铲子，狠狠铲断的时候，他是否也会像老主人一样，口吐血沫，四肢抽搐，屎尿齐流？
在这样的思考中，“胡狼”卡努斯渐渐长大。
他身上的鼠族特征逐渐消退，狼族特征愈发明显。
有一次，他在探索古墓时不小心磕断了两颗门牙。
就在他鲜血直流，捂住嘴巴的同时，周围的鼠民伙伴们却吓了一跳，看着他的目光，变得无比羡慕。
那一刻，“胡狼”卡努斯才知道，自己和真正的狼族，究竟有多么相似。
毕竟，他的母亲，母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生生世世，都是狼族的女奴。
和绝大多数被氏族圈养，而不是山野之间散养的鼠民一样。
“胡狼”卡努斯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父亲的父亲，父亲的父亲是谁。
十有八九是某个血统纯正的狼族。
但没人会承认这一点。
无论暗夜中的兽性有多么疯狂，到了白天，奴隶就是奴隶，贵族就是贵族。
一滴血法则。
只要体内流淌着一滴属于鼠族的卑污之血，就是永远的鼠族。
“为什么？”
少年时代的“胡狼”卡努斯，在失落神庙的深处，捂着鲜血直流的嘴巴，向自己在灵焰映照下，拖得无比狭长的影子问道。
从那一刻起，一颗小小的种子，就在门牙缺损的鼠族少年心中萌发。
那时候的种子，或许还不能称之为“野心”。
他只想活下去，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图兰人，都有资格也应该过的日子而已。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巧合也是必然。
“胡狼”卡努斯所在的盗墓队伍，在一次探索地底深处的失落神庙时，无意间释放出了不该释放的力量，轰塌了半座神庙和直通地面的狭窄通道。
一半盗墓贼被冲击波横扫和崩落的岩石碾压，死得惨不忍睹。
另一半盗墓贼身受重伤，失去了大部分的补给和工具，被活埋在了狭窄、潮湿、闷热的地底空间中。
资源有限，空间密闭，死神就在幸存者们的头顶徘徊，随时都会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死亡的獠牙。
在这种情况下，人性之恶和兽性之美，都如食人花般绽放到了极致。
幸存者分成两派。
数量较少，但原本掌控着这支盗墓队伍的狼族。
数量较多，但一向充当工具，浑浑噩噩，从没想过也根本不敢反抗的鼠民。
第1305章 从地狱到人间
狼族首领虽然平日里凶猛无比，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一名鼠民盗墓贼的生死。
但在神庙爆炸和岩层崩塌的冲击下，他们已经筋断骨折，内脏出血，身受重伤了。
好几名狼族首领的断骨，都从稀烂如泥的皮肉里面暴突出来，透过触目惊心的伤口，甚至能看到颤颤巍巍的内脏，根本是虚弱到了极点。
然而，面对奄奄一息的狼族首领，绝大多数鼠民盗墓贼仍旧不敢反抗，而是受到与生俱来的恐惧支配，任凭狼族首领们予取予求。
狼族首领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取了幸存者们手里，全部的食物和清水。
又强迫饥肠辘辘、遍体鳞伤的幸存者，拼命挖掘通往地面的逃生之路。
严酷的环境和超负荷的工作，令鼠民盗墓贼们不断倒下。
而狼族首领们在吃光了所有食物之后，竟然又将主意，打到了鼠民盗墓贼的身上。
一开始，他们仅仅是在鼠民盗墓贼活活累死之后，啃噬尸体上的血肉。
但为了恢复体力，愈合伤口，狼族首领们迫切需要大量食物，光是啃噬死人怎么够？
于是，他们饥肠辘辘的目光，缠绕住了活人的咽喉。
逃生之路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打通。
多一个活人，就要多消耗一份食物。
将还活着的鼠民盗墓贼变成食物，提升的生存机会，可远远不止是简单的翻倍而已。
可笑的是，绝大多数鼠民盗墓贼，明明被主人的獠牙，抵住了自己的咽喉，竟然还不知道反抗，简直比牛羊都要温顺，仿佛主人的肠胃，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还活着的鼠民盗墓贼，看到主人寻找各种借口，将他们的同伴杀死和吞噬，竟然也是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简直比一头猪猡看到另一头猪猡被宰杀，更加平静和麻木。
只有一名鼠民盗墓贼，死死盯着人间炼狱般的画面，看得怒不可遏。
在这场人吃人的生存游戏中，“胡狼”卡努斯终于踏上了，逆转命运的道路。
他知道自己势单力孤，不是狼族首领们的对手。
于是，他利用自己对岩石构造的深刻了解，和炉火纯青的挖掘技巧，在逃生之路上动了一番手脚，故意将主人们引入陷阱，又制造了一次新的，更加致命的崩塌。
幸存下来的狼族首领们再次遭到重创。
原本就千疮百孔的伤口雪上加霜。
不少狼族的四肢都被砸得粉碎，又被崩塌下来的岩石死死咬住。
最后的力量，都伴随着腥臭的鲜血，如喷泉般激射而出。
“胡狼”卡努斯趁机朝一名“主人”扑上去，亲口咬断了他的咽喉。
不可思议的画面深深刺激了幸存下来的鼠民盗墓贼们。
“胡狼”卡努斯愉悦和爽快的咀嚼声，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回荡。
他们目瞪口呆了很久，终于意识到一个非常简单的事实。
高高在上的主人，拥有祖灵祝福和庇护的氏族武士，如同神灵般的存在，也会死。
也会被肮脏、低贱、羸弱的鼠民，活活咬死。
也可以变成——食物。
一场用獠牙和利爪进行的，最原始也最惨烈的战斗，立刻在地底深处爆发。
很多时候，恐惧就像一张薄如蝉翼的绵纸。
不戳破时，绵纸后面张牙舞爪的阴影，就像是无法战胜的怪物。
一旦戳破就会发现，所谓的怪物，也没什么大不了，也可以变成猎物。
在这场最原始的激战中，除了“胡狼”卡努斯之外的所有鼠民盗墓贼，统统葬身于地底深处。
但他们在临死前，终究品尝到了“主人”们一半腥臭，一半甘美的鲜血。
而他们在死后，也没有落入主人的肚皮，而是能够堂堂正正地埋葬在大地之中。
整整十天之后，“胡狼”卡努斯独自一人，成功挖通了逃生之路，从地狱爬回人间。
所有狼族首领和鼠民盗墓贼，连带着“胡狼”卡努斯的过去，全都湮灭于大地深处，湮灭于历史的尘埃之中。
当他跌跌撞撞地滚落山坡，滚入一条小溪，贪婪地吮吸着溪水，并且通过溪水的反射，看清自己因为爆炸、厮杀和活埋而面目全非的模样时，心底不由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既然知道他身份的人统统都已经死了。
为什么他还要背负着鼠族之名活下去？
为什么，他不能假冒某个主人，某个狼族盗墓贼的身份，开启一段崭新的命运？
盗墓贼是高危职业，生死聚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但探索古墓和神庙时需要小心翼翼。
挖掘出了蕴藏图腾之力的古代兵器，无论自己使用还是用来交易，都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稍有不慎，不是遭到图腾之力的反噬，变得面目全非，就是被交易对象黑吃黑，死于非命。
谷在这种情况下，盗墓贼们都会想方设法，易容改装和改名换姓，轻易不会让任何人，摸清楚自己的底细。
“胡狼”卡努斯曾经侍奉过的好几名狼族盗墓贼，来历都非常神秘，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过去。
出于谨慎，他没有冒名顶替任何一名狼族盗墓贼。
而是将七八名狼族盗墓贼的特征结合到了一起，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那就是最初的“食尸犬”。
一开始，卡努斯还颇为自己的冒名顶替而惴惴不安。
唯恐被人看出破绽，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多虑了。
或许是根本没人想到，一名最卑贱的鼠族，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胆大包天，竟敢冒充尊贵无比的黄金氏族成员。
又或许，狼族和鼠族，贵族和奴隶，雄鹰和蛆虫之间，根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顶着“食尸犬”之名，卡努斯渐渐在盗墓贼的圈子里声名鹊起。
圈子里的豺狼虎豹们，只关心他能从失落神庙和破败古墓里面，摸出多少好东西。
根本没人会撬开他的嘴唇，仔细观察他每天都会硬生生砸断、磨尖、镶嵌锋利牙套的门牙，究竟长着什么形状。
毕竟，将牙齿磨尖，在齿面上雕花，装饰各种华丽和锋利的牙套，彰显自己的武勇，这原本就是图兰兽人中，非常流行的审美文化。
唯一令卡努斯感到不满的，只有自己假冒的狼族身份，还是太低贱了一些。
毕竟，在黄金氏族的领地之内，能够骑在狼族脖子上作威作福，恣意压榨的，还有狮族和虎族。
而在狼族内部，身为盗墓贼“食尸犬”的他，也没有任何身份和地位可言。
无论是狼族那些大聚落的酋长，飞扬跋扈的军头，名义上的狼王。
还是狮虎二族的强者们。
谁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将他踩在脚下，谁都可以轻轻咳嗽一声，就将他送入最危险的古墓和神庙里，去冒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的风险。
这是卡努斯绝对无法忍受的事情。
在阴暗潮湿的地底，在沾满鲜血和碎肉的机关陷阱之间，待了十几年的卡努斯，再也无法忍受被任何人利用，压榨，驱使，命令，奴役，再也无法忍受，被任何人踩在脚下。
他要往上爬，不择手段，不顾一切地往上爬，要踩着所有豺狼虎豹的头顶，爬到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直到他这身卑贱的血脉，和熊熊燃烧的烈日之间，再不存在任何阻隔为止。
这当然很困难。
但在有了崩塌的神庙里面，如同食尸鬼般的厮杀和吞噬，踩着“主人们”的尸骸，一步步向上爬，最终，从地狱爬回人间的经历之后。
昔日的鼠族少年，现在的“食尸犬”，不久之后的“胡狼”，未来的“末日魔狼”，并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有任何地方，是自己爬不上去的；有任何人的脑袋，是不能够被自己踩在脚下的！
这就是狼王的故事。
一个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故事。
孟超当然不至于100%相信狼王说的每一个字。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末日魔狼”。
虽然故事里的鼠族少年，充满了令人同情的童年遭遇和被迫反击的苦衷。
最终绝地反击，捏造身份，奇迹逆袭的经历，也令人啧啧称奇。
但孟超可不相信，真相会如此简单。
在那场改变命运的神庙崩塌中，所有人都死了，只有狼王独自活了下来。
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谁知道，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谁先向谁下手？
谁又知道，为了活下来，狼王究竟啃噬了多少尸体——除了狼族首领们的尸体，还有没有鼠民盗墓贼的尸体？
甚至，谁知道所谓的“神庙意外崩塌”，究竟是真的意外，还是狼王处心积虑，为了改变命运，赌上自己和鼠民同伴们的性命，主动开启的危险游戏？
还有，狼王有意无意，漏掉了故事里最关键的环节。
那就是他的力量之源。
他的第一桶金究竟是从哪里挖掘出来的？
一个自幼被泡软了骨骼，充当炮灰的小毛贼，真有这么容易，磨砺出强横无匹的战斗力吗？
就算在崩塌的神庙中，所有狼族首领都身受重伤，才被他侥幸得逞。
在他捏造“食尸犬”的身份，正式踏入盗墓贼的圈子之后，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站稳脚跟？
换成旁人，或许会因为狼王这番“开诚布公，推心置腹，真情流露”而放松警惕。
孟超却越来越觉得，狼王身上，实在隐藏着太多值得深入挖掘的秘密。
第1306章 忍辱负重的狼王（第四更！）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加无法理解了！”
于是，孟超假装彻底相信了狼王的话，激动道，“既然你也是鼠民出身，甚至是鼠民中最低贱的鼠族，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能理解鼠民的疾苦和愤怒，理解鼠民们迫不及待，渴望争取自由和荣耀的心情，你就更应该坚定不移地站在鼠民一边。
“为什么，你却要欺骗自己的同族，掀起一场毫无胜算的‘大角之乱’，用千千万万鼠民的尸骸，铺设一条通向野心的道路？
“你这么做，和那些啃噬鼠民血肉的豺狼虎豹，又有什么区别？
“不，你简直比那些真正的豺狼虎豹更加卑劣，因为你利用了鼠民的信任，背叛了鼠民的事业！”
“这你就错了，大错特错了。”
面对孟超的斥责，狼王丝毫没有愤怒，反而摆出几分不被理解，甚至忍辱负重的姿态，沉声道，“我承认，在掀起‘大角之乱’的问题上，我的确对千千万万鼠民，隐瞒了很多真相。
“甚至，你要将千千万万鼠民的惨死，都归罪于我，我都无话可说。
“但我可以对着天空和祖灵发誓，我从未背叛过鼠民的事业。
“恰恰相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鼠民的事业，为了建立属于鼠民的第六氏族，为了全体鼠民的自由、荣耀和崛起！”
孟超冷哼一声。
等待狼王的解释。
“正因为我也是鼠民出身，所以，没人比我更加了解，绝大多数鼠民在无比悲惨，值得同情的同时，又是多么愚蠢和软弱。”
狼王叹息道，“想当初，在崩塌的地下神庙里面，鼠民盗墓贼们可以眼睁睁看着伙伴被‘主人’杀死和啃噬，却表达不出半点正常的情绪和反应。
“就连猪猡要被宰杀，都要拼命挣扎，就算手脚都被捆绑住，都要声嘶力竭地哼哼唧唧。
“他们却丝毫不知道愤怒和抗争。
“那就好像，长年累月的繁重劳作和残酷蹂躏，已经磨平了他们的大脑沟壑和七情六欲，令他们变得比猪狗牛羊更加不如，只是一台台任劳任怨，麻木不仁的机器。
“你觉得，使用正常的手段，有办法让这些丧失情感，缺乏意志，甚至连生存动力都不存在的机器，鼓起勇气和斗志，去和奴役了他们整整万年的‘主人’抗衡么？
“就说你在血颅角斗场里的伙伴们。
“你口口声声，他们是被我欺骗，利用，直至死于非命。
“但仔细想想，就算没有我，没有黑角城连环大爆炸，没有大角之乱，难道血颅角斗场乃至整座黑角城里的鼠民仆兵、奴兵和奴工们，就可以不死么？
“怎么可能！
“没有大角之乱，还有勇敢者的游戏。
“勇敢者的游戏结束之后，还有五族争锋、
“等到五大氏族决出了战争酋长，还有旷日持久的荣耀之战。
“在永无休止的厮杀中，所有鼠民都是炮灰，还是最低级的炮灰，只配被督战队威逼，冲在图兰大军的最前面，去面对精灵的毒箭、矮人的大炮和魔法师的怒火，他们怎么可能不死？”
孟超沉默。
他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反驳这番话的人。
因为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在异界大战中，图兰文明的伤亡究竟有多么惨重。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等到整片图兰泽都燃起了惨白色的熊熊烈焰时，就连曾经强横霸道的豺狼虎豹，都要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更别提区区鼠民了！
“我势单力孤，无法阻止鼠民们的牺牲。”
狼王无比诚恳道，“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死得尽量有价值。
“原本，他们将以低等炮灰的身份，死在勇敢者的游戏、五族争锋和荣耀之战中。
“他们毫无意义的死亡，不会影响和改变任何东西，就算后世的图兰人，根据这次荣耀之战，编著一部浩瀚如海的战争史诗，也不会有哪怕一行诗句，提到他们的名字。
“但现在，千千万万鼠民的鲜血汇聚到了一起，却铸造出了一尊威风凛凛，战无不胜的‘大角鼠神’！
“就算大角鼠神是假的，但被大角鼠神激发出来的勇气和荣耀，却是无比真实和宝贵的东西，有了这样的勇气和荣耀，鼠民们的‘死亡’，才能被称为‘牺牲’！
“我不觉得，用一个虚假的偶像，激发出了真实的勇气和荣耀，竟然会是不可饶恕的弥天大错！
“是，必须承认，我借用古梦圣女的能力，在鼠民勇士们的梦境中，向他们展示了大量并不存在的画面，欺骗他们去死。
“不然呢？
“如果不用这样的方法，究竟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荣耀之战开始之前，鼓起千千万万鼠民的勇气？”
孟超深思熟虑起来。
他发现眼下的狼王，虽然还没有进化成“末日魔狼完全体”。
却已经具备了一名首领必备的最重要的素质。
那就是无耻。
“至于我遥控古梦圣女，让原本散落在各地的鼠民义军，纷纷齐聚到黄金氏族领地，那就更不是问题了。”
狼王继续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是，你固然可以说，经过这样的集结，大角军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到了超过自身负荷的程度，从此泥足深陷，进退维谷，弹尽粮绝，最终一败涂地。
“但是，反过来想想，即便当时鼠民义军们不集结到一起，仍旧散落各地，各自为战的话，难道就能逃脱败亡、覆灭的结局么？
“还是那句话，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那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得其所，死得更有价值。
“自古梦圣女以下，大角军团妄图毕其功于一役的想法，固然幼稚得可笑。
“但你却不能否认，正是如此幼稚的梦想，才将遍布整片图兰泽的千千万万鼠民勇士们集结到了一起，凝聚成了一支过去万年都不曾出现，比任何一支兽人战团都更加庞大的鼠民军团，一股足以冲垮辉煌大城的城墙，令蜷缩在城池之内的氏族武士都瑟瑟发抖的鼠民狂潮！
“在这支前所未有的军团里面，来自天南海北的鼠民们可以高谈阔论，尽情畅想建立第六氏族之后的美好生活；原本素不相识的‘垃圾虫’和‘盗墓贼’可以并肩作战，变成同生共死的亲密战友；在一场场殊死血战中，无数人倒下了，但他们的精神却保留下来，凝聚成了全体鼠民共同的意志！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共同的经历，共同的梦想，共同的意志’，才是创造一个全新氏族的基础和前提么？
“虽然，大角军团的战旗落地了。
“但大角军团的传说并没有湮灭，鼠民义军的精神也没有消磨。
“散落在图兰泽各地，在五大氏族的高压统治下貌似驯服的千万鼠民，仍旧清楚记得大角军团的战绩，清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股汹涌澎湃的鼠民狂潮，险些将整片图兰泽，闹得天翻地覆！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持续时间虽然短暂，但绽放出来的光芒无比耀眼，轰轰烈烈的壮举，比拖泥带水的小打小闹，有着更加重大和深远的意义吗？”
狼王一口气说到这里，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他像是从未如此真诚地向人袒露过全盘计划，自己都激动不已。
“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
狼王一半自豪，一半得意地说道，“最妙的是，在完成了这一切，在将图兰泽搅得一片大乱，在向千千万万鼠民心底植入了反抗的种子和梦想的勇气之后，我竟然想方设法，保住了大角军团里面，大半鼠民义军的性命！
“是，名义上的大角军团已经全军覆没，荡然无存了。
“鼠民的事业，必将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潮期。
“但很多敢于向氏族武士高举战刀的资深老兵却活了下来。
“虽然进行了整编，彻底打乱了建制，但他们仍旧由我指挥，拥有继续作战的权力——还是和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同生共死，浴血奋战的同袍们一起！
“表面上的低潮，只是暂时的蛰伏，而今天的蛰伏，只是为了明天更加迅猛的崛起，相信我，这些鼠民勇士们的爪牙和刀剑，只会被磨砺得越来越锋利，等到时机成熟，大角军团必将以比昨日更加强大十倍的姿态，浴火重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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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吼吼，久违的第四更！
第1307章 崛起的时机
如此慷慨激昂的承诺，配上对方在不久的将来，“末日魔狼”的称号，不由令孟超冷笑起来。
“那么，什么时候，才算是‘时机成熟’呢？”孟超问道。
“很快，等到我们能在荣耀之战中，取得决定性的战果，那就是鼠民真正崛起的时刻！”
狼王言辞恳切道，“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在拖时间和找借口，这次‘大角之乱’只是前奏，的确还没有到千千万万鼠民，能够异口同声，发出最嘹亮的战吼的时候——散落在各地的鼠民，还没有完全凝聚起来，无数鼠民仍旧习惯性地服从‘主人’的奴役，五大氏族仍旧根深蒂固，实力雄厚，他们一手遮天的统治秩序，已经延续了数千年之久，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粉碎。
“现在就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就算我在这样的至暗之刻，亮出自己身为鼠族的身份，投入我的全部力量和资源，为‘大角之乱’再添一把火，又有什么用？
“别看大角军团一路高歌猛进，在黄金氏族领地内长驱直入，那都是狮族和虎族明争暗斗，又想趁机削弱狼族，这才故意放纵的结果。
“倘若狮族或者虎族认真起来，只要派出一到两支顶盔掼甲的重装战团，就足以将大角军团彻底碾碎了。
“而且，‘大角之乱’继续打下去，只会严重削弱图兰泽的实力，导致荣耀之战还未开始，图兰泽就元气大伤，白白便宜了圣光神殿的那些家伙。
“我不知道，你对圣光之地的统治者究竟了解多少。
“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由圣光神殿来统治图兰泽的话，鼠民的命运绝对不会比现在更好，只会更加糟糕，糟糕百倍的！”
孟超点头。
这倒是真的。
在圣光的照耀下，整片图兰泽和整座龙城都熊熊燃烧，灰飞烟灭。
连命都没了，还奢谈什么“命运”呢？
“但是，黎明前的黑暗，注定不会持续太久！”
狼王言之凿凿，“只要我能获得圣山传承，成为战争酋长，号令五大氏族，我就能想方设法，改变鼠民们的命运。
“当然，我不可能强迫五大氏族的那些酋长、祭司和军头们，改善鼠民的生活待遇。
“但我完全可以用‘战争需要’的理由，对图兰大军进行整编，将大量鼠民勇士都整编成独立的战队、战帮和战团，给予他们额外的武器、粮草和技术，派他们去执行比‘炮灰’更加重要的任务。
“是，这些鼠民勇士仍旧会死。
“但他们绝不会再像过去万年的无数次荣耀之战那样，死得毫无意义。
“他们会在尸山血海中飞速成长，会和鼠民同胞们培养出娴熟的战斗技巧和浓厚的战友情谊，会有更多崭露头角，大放异彩的机会。
“而我也会秘密让原大角军团的资深老兵，渗透到一支支新组建的鼠民部队里，继续在暗中传播‘大角鼠神’的声音。
“而这时候，五大氏族的主力部队，想必也和圣光阵营的主力部队，杀得尸横遍野，难解难分，使得无数强者都纷纷陨落。
“为了胜利，双方都会无所不用其极。
“圣光阵营那些精灵刺客，矮人枪手，守夜人和魔法师，苦修士和圣光祭祀的首要打击目标，必然是五大氏族的酋长、祭司和头领们。
“氏族武士的目光，也不可能始终盯在小小的鼠民身上。
“相信一定会出现大量机会，让鼠民不断膨胀，成长和串联的。
“如果运气足够好，图兰大军能够在战争初期就取得几场辉煌的胜利，相信我的威望也会提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到时候，我再想办法让鼠民们组成的‘炮灰部队’立几个大功，趁机强化这些炮灰部队的战斗力，提拔鼠民指挥官的身份，补充更多的战争资源，难道，还算是什么大问题么？
“到最后，当圣光阵营的主力和图兰泽五大氏族组成的兽人主力，拼个两败俱伤，至少拼得双方的统治秩序都支离破碎，摇摇欲坠，双方能够进行内部镇压的力量都被削弱到极限时……难道你不觉得，那才是鼠民真正崛起的大好时机么？”
这番长篇大论说下来，即便孟超明知道其中有不少蛊惑人心和真假难辨之处，也不由微微点头。
道理上，他不得不承认狼王说得很对。
一场波及整个世界，严重消耗统治阶层力量，并破坏旧秩序的战争，的确是酝酿起义和变革的最好土壤。
发生在地球上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是最好的例子。
那场战争，虽然是统治阶层之间，没有丝毫正义可言的狗咬狗。
但在残酷无比的战争中，无数原本散落在天南地北，惨遭统治者压迫和蹂躏，却无处伸冤也无力反抗的底层青壮年，被迫集结到了一起，加入统治者的军队，朝夕相处，培养战技和情谊，学会操纵一件件威力强大的杀人工具，并在死亡的刺激下，养成了心狠手辣，敢作敢为的性情。
最终，底层士兵的起义，不但创造出了当时地球上面积最大，实力雄厚，光芒万丈的崭新国度。
在其余几个参战国，也纷纷引发连锁反应般的变革。
令全球都从“旧秩序”转向了“新秩序”。
当然，如果孟超因为一番花言巧语，就相信狼王执掌了最高权力之后，还会不遗余力推动鼠民的崛起，那他上辈子就算白活了。
“胡狼”卡努斯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唯一值得他奋斗终生的理念，就是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
而不是什么“千万鼠民的自由和平等，尊严和荣耀”。
鼠民也好，狼族也罢，包括未来的龙城人，在这头“末日魔狼”眼里，无非都是棋子，筹码和工具。
话说回来，孟超倒是相信，一旦狼王上位，他的确会在一定程度内，提升鼠民的地位和力量。
道理很简单，因为鼠民才是他的基本盘，是他唯一可以放心使用的力量。
身为鼠族毕竟是他最致命也无法改变的弱点。
眼下没人怀疑他的出身，是因为他一直隐藏在狮王和虎王的阴影之中，以傀儡的面目出现。
谁又有兴趣知道，区区一个傀儡的来龙去脉呢？
可一旦他获得圣山传承，干掉狮王和虎王，华丽回归赤金城，进而威震五大氏族。
那时候，他必将站到无比耀眼的聚光灯下，迎来无数道怀疑的目光。
谁能保证，他连一星半点的破绽，都不会暴露出来？
这样想着，孟超倒是有些理解前世的“胡狼”卡努斯，迫不及待要和圣光之地开战的原因了。
除了图兰泽的战略资源储备不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外。
狼王本身的根基太浅，还有致命弱点，亦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他比任何人都需要胜利，需要一场接着一场的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掩盖自己的弱点。
但以“末日魔狼”的性格，显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不会被人识破”，或者“被人识破之后，因为赫赫战功，还能继续统帅大军，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这两点上。
他一定会做好最糟糕的打算。
到时候，五大氏族的所有人都会背叛他。
只有鼠民不会。
非但不会，还会被他空前绝后的经历，激起百倍的勇气和战斗力。
更何况，就算不提他见不得光的鼠族身份。
小小的狼族，想要霸占最高权力宝座，都是一件难度极高的事情。
就算他真能得到圣山传承，踩在狮王和虎王的尸骸上，暂时震慑住五大氏族的所有强者。
但是，当上战争祭司是一回事，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被他驱使甚至为他牺牲，又是另一回事。
孟超相信“胡狼”卡努斯想当的，绝不是一个空有战争祭司之名，却被底下的酋长和军头们架空的花架子。
而是图兰泽有史以来，权力最大，威望最高，轻轻一声咳嗽，就能让所有酋长、祭司和军头们都瑟瑟发抖，随意一道目光，就能让最基层的兽人士兵热血沸腾，为他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的……“永远的图兰王”！
这样的话，一支独立于五大氏族的旧势力之外，绝对忠诚于他的骨干力量，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光靠狼族战团还不够。
战斗力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狼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旧势力，旧秩序”的一部分。
鼠民原本也不够资格，成为这样的骨干力量。
或者说，在传统的军事技术和战争模式下，鼠民能够输出的战斗力，并不足以弥补“胡狼”卡努斯为了提升鼠民的地位，而付出的代价。
提升新生力量的地位，必将惹来旧势力的反扑。
高等兽人又不傻。
如果鼠民真的那么好用，那么能打，足以充当基本盘的话。
早八百年就有人想到要去拉拢鼠民，给予鼠民更多的自由和尊严，让鼠民帮自己上位了。
但是——
一支挥舞着刀枪剑戟的鼠民大军，的确不足以成事。
如果是人手一支自动步枪，人人肩膀上还悬挂着七八颗手雷，三五人就能合力装备一门火箭筒的鼠民大军呢？
第1308章 来自龙城的地球导师
孟超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洞彻了“胡狼”卡努斯的心理。
没错，按照常理来说，像这样不择手段的野心家，不可能如此热衷于“鼠民的事业”，将鼠民当成自己的基本盘，赌上一切。
但“胡狼”卡努斯曾经接触过地球人。
甚至，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拥有一个来自龙城的地球导师。
孟超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在狼王身上，发现了非常浓烈的龙城武道的影子。
而和高等兽人原本的战斗技巧截然不同的龙城武道，非要自幼开始修炼，才能炉火纯青。
就像孟超自己，虽然是在高考实战测试之后，才如砍瓜切菜般一路崛起。
但从小学开始，他便已经接受了非常全面的武道修行。
如果说，狼王自幼便拥有一名地球导师。
并且通过地球导师，了解到了地球文明的繁荣昌盛，以及地球上先进的军事技术和高效的单兵杀戮装备，和鼠民的庞大数量结合到一起，可以释放出多么恐怖的威力。
那么，狼王从十几年前，就开始秘密组建和遥控指挥大角军团，将筹码押在鼠民身上，就合情合理了！
等等，这里仍有问题。
那就是，现在的狼王看起来，仍旧非常年轻。
事实上，在孟超的前世记忆碎片中，“胡狼”卡努斯直到兵败身死，也没到白发苍苍的年纪。
如此倒推的话，十几年前，这家伙刚开始全盘布局之时，岂非还是个二十岁都不到，血气方刚的青年，甚至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
孟超心中，微微吃惊。
一个十几岁的兽人少年，就对地球文明了如指掌。
甚至相信龙城在若干年后，必将和图兰泽结盟，还能制造出足够多的热武器，令千万鼠民组成的炮灰部队，战斗力实现质的飞跃。
从而通过鸟枪换炮的炮灰部队，牢牢掌控整支图兰大军。
这样的远见，这样的心性，这样的手段，怎能不令孟超啧啧称奇？
等等，孟超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
那就是传授狼王龙城武道，教化狼王地球文明，帮他秘密创建和扶持大角军团的那名“导师”，究竟是谁。
无论如何，这家伙肯定存在。
否则，“胡狼”卡努斯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一个十几岁的鼠族少年，非但能在步步杀机的盗墓贼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能在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里面左右逢源，还能抽空秘密调制一支狼族刺客部队，外加遥控指挥一支鼠民叛军？
这样的成绩，简直比孟超这个“重生者”更加耀眼。
孟超才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生而知之”的家伙呢！
“所以，狼王背后的地球导师，才是至关重要的角色。
“最初的少年狼王，不可能存在太过强烈的自由意志，和近乎妖孽的深谋远虑，只不过是执行这名地球导师的命令而已。
“这名地球导师，才是真正的幕后推手。
“甚至可以说，前世的狼王之所以迫不及待要和龙城结盟，甚至生拉硬拽，都要将龙城文明拽上混沌阵营的战车，其背后，都有这名地球导师的影子。
“只是，为何前世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地球导师的存在？
“而最开始，这名黑发黑眸的地球导师，究竟是怎么流落到图兰泽，没有被其他兽人发现，偏偏落到了少年狼王的手里？
“而那时候，身为盗墓贼，日夜在阴暗狭窄潮湿危险的古墓和神庙里面探索，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很多双眼睛盯着的少年狼王，又是怎么和这名地球导师联络，并在暗中修炼龙城武道，默默积累第一桶金呢？”
这些问题，实在令人费解。
好在，就算暂时找不到答案，也不妨碍孟超对“胡狼”卡努斯这个家伙，得出初步结论。
未来的末日魔狼，当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可能成为他自吹自擂的“千万鼠民的解放者”。
所谓的“千万鼠民”在他眼里，只是因为地球热武器而带来的军事变革和战斗力飞跃，从而具备了极高的利用价值而已。
但，这就够了。
人不怕被人利用。
就怕连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狼王不是好人。
但孟超要找的也不是好人，更不是圣人，而是可以联手，将未来搅个翻天覆地，彻底粉碎末日的人。
前世的狼王，就无限接近于这个目标。
他足够聪明。
足够强悍。
还有着寻常兽人首领身上，非常罕见的圆滑、机变、善于沟通和妥协的能力。
甚至，孟超隐隐感觉到，很可能拥有一名地球导师的狼王，虽然口口声声“祖灵遗产，图兰荣耀”之类的话。
但在内心深处，他未必多么相信祖灵的存在，至少不相信图兰人的伟大祖先们，会以祭司们口口相传的那种怪力乱神的姿态存在。
如果真是一个笃信祖灵的家伙。
根本不可能以鼠族的身份，干出冒充狼族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当然，冒充狼族的罪名，放到“伪造一名伟大祖灵——大角鼠神”的罪名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对这样胆大包天，唯利是图的家伙来说。
只要对他的终极目标有好处，任何人都可以合作，任何变革都可以实施，任何条件都可以谈，就算被因循守旧的老古板们痛斥为“图兰泽的叛徒”，甚至被旧势力诅咒，诅咒他遭到祖灵的惩罚，他也绝不会眨半下眼皮。
这样的性格，非常重要。
想要避免末日降临，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的盟约，就不能像前世那样，仅仅局限于军事领域。
而是要实施军事、经济、文化……直至社会最底层的全方位、全天候合作。
在这样的合作中，发展程度较低的图兰文明，势必要进行脱胎换骨的变革，才能跟上龙城文明的节奏。
这样的变革，不是小打小闹，请客吃饭。
而是要下定决心，要壮士断腕，要刮骨疗伤的。
孟超不确定，狮王和虎王有没有这样的魄力。
万一，看似强横霸道的“毁灭号角”和“狂暴之刃”，成为战争祭司之后，面对花团锦簇、光怪陆离的龙城文明，产生了超出极限的震撼和冲击，面对龙城人抛出的一揽子足以让图兰泽改天换地的合作协议，因未知而恐惧，顶不住旧势力的压力，没有魄力拍板，反而说出“祖宗之法不可废”之类的屁话。
那该怎么办？
机会只有一次。
只有在图兰泽完成初步变革，图兰大军焕然一新，和龙城的钢铁洪流配合默契的情况下，向圣光之地发动雷霆一击，才有可能逆转未来，取得最终胜利。
倘若在双方密切合作之前，图兰大军就迫不及待冲向圣光之地，以旧的军事模式开始异界大战，过早消耗掉了宝贵的战争资源，令战争进程牢牢锁定在前世的轨道上。
那么，就连孟超，都无力回天了。
拥有一名地球导师的“胡狼”卡努斯，毫无疑问，非常清楚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的合作，究竟意味着什么。
并且有着充足的魄力和动力，去变革在图兰泽运行了近万年的“祖宗之法”！
孟超越是和狼王接触。
越是找不到反对他的理由。
不错，前世的狼王的确失败了。
但当时的情况，换谁能够成功呢？
孟超想了很久，只能盯着狼王道：“好，就算你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从未想过要背叛鼠民的事业，只是在‘黎明前的黑暗’，不得不暂且潜伏爪牙。
“那么，古梦圣女呢？
“为什么，你非要将她置于死地？
“如果，你真的存着有朝一日，要重建大角军团的想法，不是更应该留下古梦圣女这个精神领袖吗？
“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古梦圣女在鼠民勇士们心底，究竟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又拥有多么崇高的威望，有多少人沉浸在她制造的美梦中，又有多少人愿意为她去死！
“难道，你担心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古梦圣女，有朝一日，她会和你争夺大角军团乃至大角氏族的主导权？”
这是孟超必须搞清楚的问题。
因为关系到“胡狼”卡努斯的格局。
如果这家伙连自己一手制造的傀儡都害怕，在榨干了古梦圣女的利用价值之后，立刻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话。
他的格局再大，都相当有限，充其量是个“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家伙。
那么，孟超就要调整相应的合作策略了。
毕竟，前世的末日魔狼，将盟约进行到底的前提，是彼时大家共同承受着来自圣光阵营的强大军事压力，这对难兄难弟，根本没有翻脸的本钱。
如果这一世的形势逆转，混沌阵营顺风顺水，大获全胜呢？
倘若彻底战胜圣光阵营之后，同属于混沌阵营的各方势力，再因为分赃不匀和一山难容二虎之类的理由，展开新的厮杀，孟超倒不是很担心。
怕就怕圣光阵营还没有彻底打趴下，某些格局不高，自作聪明的野心家，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往塑料兄弟的背后捅刀子。
孟超可不想因为这种狗屁倒灶的理由，功亏一篑啊！
第1309章 死圣
“看来，我们之间最大的误会，就在古梦圣女身上了，真是遗憾啊，如果我们早认识几年，不，只要几个月，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向你解释清楚真相，想必，我们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就不至于发生如此激烈而又可悲的冲突了。”
狼王长叹一声，苦笑道，“相信我，关于古梦圣女的生死，你完全想错了，也做错了，我并不想杀她，你也根本不应该救她。”
“什么意思？”
孟超皱眉道，“你该不会想要否认，自己针对古梦圣女的刺杀吧？”
“不，这件事我当然不会否认，但请你相信，我对古梦圣女没有丝毫恶意和敌意，恰恰相反，从某种角度来说，古梦圣女可以算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度过幸福快乐的一生，成为她想成为的人！”
狼王满脸唏嘘，喃喃道，“刚刚认识古梦圣女的时候，她还不是大角军团的精神领袖，只是一个因为瘟疫而逃离家乡，浪迹天涯，尝尽世间苦难，还长得奇丑无比的小姑娘。
“而那时候的我，境况也不怎么好，只是在那些豺狼虎豹的爪牙之下，挣扎求存的盗墓小贼而已。
“我们两个就像是所有孤苦无依的鼠民一样，面对残酷的命运，只能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
“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发现了古梦圣女拥有某种……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潜能，那就是，她的梦境不但特别逼真，还能影响到别人，将别人都拖入到她亦幻亦真的梦境当中去。
“一开始，古梦圣女并不知道该怎么利用自己的梦境。
“她只是像所有在现实中尝尽苦楚的小姑娘一样，在梦境中编织了一个无比美好的世界，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还有一个即将从天而降，带她脱离苦海，模模糊糊的拯救者形象。
“每当白天惨遭嘲讽、鞭挞和压榨，到了夜晚，蜷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中逐渐陷入梦乡的她，梦境就格外真实和强烈。
“也只有在梦境中不断得到抚慰，这个自幼就在瘟疫中失去所有亲人和希望的小姑娘，才能咬牙活到今天，而不是像无数同龄人一样，无声无息地死亡和腐烂。
“但我觉得，仅仅这样的梦境，是远远不够的。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古梦圣女势必会面对更加繁重的劳作和更加严酷的折磨，她身上必将出现越来越多，深可见骨，痛彻心扉的伤口，不是光凭几个美梦，就能掩盖和愈合。
“而且，迟早有一天，她的潜能会被那些豺狼虎豹发现，到时候，说不定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会活活劈开她的脑壳，吸食她的脑浆！
“既然她的梦境，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了改变自己和千万鼠民的命运，何妨将这个美梦，做得更大一些呢？
“于是，我开始有意识地干涉古梦圣女的梦境。
“通过梦境，微调她的早期记忆，在潜移默化中改变她的性格。
“我还透过梦境，告诉她大角鼠神即将降临，鼠民必将浴火重生和奇迹崛起的道理。
“当然，我也没有忘记，通过梦境告诉古梦圣女，不少我秘密发掘的失落神庙，和适合充当大角军团秘密基地的地点。”
孟超点头。
狼王的话，和他通过古梦圣女的脑域，了解到的真相，可以互相印证。
抛开动机不论，至少在这个问题上，狼王并没有撒谎。
“那我就更加不明白了，既然你都说自己曾经和古梦圣女‘抱团取暖，互相舔舐伤口’，为何还能如此冷酷无情，痛下杀手？“
孟超想了想，道，“我知道你当时急于让大角军团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方便在彻底崩溃之后，由你兵不血刃地全盘接收。
“但以你和古梦圣女的关系，要达到这个目的，应该有很多办法，为什么，你要选择最极端，最糟糕的办法？”
“因为我要成全她，我要让她的美梦，拥有最美好的结局，我要让古梦圣女，成为真正的古梦圣女！”
狼王一脸问心无愧的表情，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收割者，你应该见过古梦圣女的真面目吧，实话实说，你觉得她是一名真正的、合格的领袖，哪怕仅仅是精神领袖么？”
“这个……”
想到古梦圣女那副“大头怪婴”般的模样，孟超迟疑起来。
倒不是他以貌取人。
只不过，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讲，长成古梦圣女这样“骨骼精奇，形貌特异”的样子，基因层面往往存在致命的缺陷。
而她通过梦境传输信息的能力，是不断燃烧大脑换来的。
在发动能力之后的大脑冷却期，她的心性、智慧和计算推演能力，未必强过普通鼠民，更别提和五大氏族的精英，一较高下了。
事实上，根据孟超通过叶子了解到的情况。
在大角军团高歌猛进的征途上，古梦圣女的确不负责具体的军务。
她不可替代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三点。
其一，无人能敌的亲和力。
其二，通过梦境和大角鼠神沟通，并且将大角鼠神的“神谕”，传输到每一名鼠民勇士的脑子里，强化信念、鼓舞士气的能力。
其三，未卜先知，能提前窥探到敌军虚实的能力。
至于具体军务，都是她手底下的将军们来处理。
这些将军，大多是角斗场里的鼠民仆兵首领，或者隶属于某个氏族战团的炮灰部队指挥官，自然拥有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
然而，和大角鼠神沟通的能力，来自于“胡狼”卡努斯的遥控指挥。
所谓“未卜先知，窥探敌军虚实”的能力，也是“胡狼”卡努斯故意放水，向大角军团泄漏那些不愿意服从他的狼族军头的消息。
换言之，如果没有狼王的支持，古梦圣女很难成为一名合格的领袖，哪怕仅仅是精神领袖。
“看来，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狼王叹息道，“从始至终，古梦圣女都只是一个懵懂无知，随波逐流的小姑娘而已，她是被我推动，一步步走到今天，爬到不该属于她的高度。
“但是，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已经推不动了。
“试想，如果出现在大角军团面前的，不是由我指挥的狼族战团，而是由‘毁灭号角’指挥的狮族大军或者‘狂暴之刃’指挥的虎族大军，古梦圣女的表现，还能如此挥洒自如，料事如神，仿佛真有祖灵庇佑吗？
“不可能的，大角军团在全军覆没之前，打出了一连串气势如虹，无比辉煌的战果，那是一系列机缘巧合和精心操作的结果，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再复制一次。
“倘若古梦圣女不死，再遇到类似的战局，以她的真实能力，究竟会有什么表现，究竟会给鼠民勇士们留下什么印象，究竟会将大角军团的命运，带向何方？”
孟超眯起眼睛，深思熟虑起来。
“再美好的梦境，始终都有被戳爆的一天，与其等美梦变成噩梦，再被人强行戳爆，倒不如在美梦做到登峰造极的时候，主动戳爆它，这样，还能留下印象最深刻，最美好的回忆。”
狼王道，“‘大角之乱’闹到今天的地步，已经引发了整片图兰泽所有至强者的关注，我不可能始终躲在古梦圣女背后遥控指挥，而以她的真实能力，在这些至强者的凝视下，用不了多久就会原形毕露。
“到时候，所有鼠民勇士都会无比吃惊和愤怒的发现，原来他们笃信不疑的精神领袖，只是一个畸形丑陋的大头怪婴，原来这位鼠神代言人，根本没有和祖灵沟通的能力，原来所谓的未卜先知，都是一场笑话！
“难道你觉得，让全体鼠民勇士发现如此不堪的真相，对大角军团和鼠民的事业，会比较有利吗？
“甚至，难道你觉得古梦圣女本人，如果知道前因后果的话，会愿意苟活到那时候，再以一个小丑的面目死去，并在死后继续沦为耻笑的对象？
“但是，如果按照我的计划，让古梦圣女死在百刃城下，死在一连串辉煌的胜利之后，死在‘鼠民的事业’达到第一波高峰之时，而且，不是死于作战不力，而是死于卑鄙的刺杀，那一切都会不同！
“没人会看到古梦圣女畸形丑陋的样子。
“她留给所有人的印象，永远都是那个天真善良，光彩照人，料事如神，既能和大角鼠神沟通，又和全体鼠民勇士亲如一家的女武神。
“就算那些高高在上的豺狼虎豹，再怎么气急败坏，都不可能找出古梦圣女的丝毫缺点，甚至，他们将永远丧失在正面战场上，堂堂正正战胜古梦圣女的机会，古梦圣女将成为不朽的传说——区区一名鼠民少女，从未接受过任何正统的军事训练，却接连战胜了高贵而强大的氏族武士，连狮王和虎王都不敢和她正面较量，只能派出刺客，用最无耻也最怯懦的方式，将她刺杀。
“你能想象，这样的传说，将多么鼓舞鼠民的士气，又会对氏族武士们的骄傲，造成多么沉重的打击吗？
“最后，古梦圣女本人，也不用面对痛苦的真相，她到死都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根本没有任何出众的组织和指挥能力，更不是被大角鼠神选中的幸运儿和拯救者，只是一个被遥控的傀儡而已。
“她将在最美好的梦境中，无比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并在死后，继续享受无数鼠民的顶礼膜拜和无限崇敬！
“所以，你真不该救她。
“因为她是古梦圣女。
“活人，永远不可能成圣。
“只有死人，才有资格成为真正的圣女的！”
第1310章 变革者
孟超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这么说，你之所以刺杀古梦圣女，完全是为了她好？”
“是的。”
狼王满脸坦然道，“我相信，你也注意到了，长时间、超负荷使用能力，对古梦圣女的大脑造成了严重损伤，她无时无刻不处在重度脑水肿的状态，再加上先天畸形，根本活不了多久。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而那些豺狼虎豹也不伤害她，她都会在短短几年之后，极度痛苦地死去，死前原形毕露，丑态百出。
“相比那样的结局，我相信，在生命最精彩的时刻，犹如一场绚烂的烟花般戛然而止，却永远以最美好的形象，活在全体鼠民的心中，这才是最好的命运。”
“看起来——”
孟超道，“你很喜欢替别人选择命运？”
“不是‘选择’，而是‘改变’。”
狼王道，“难道你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甚至一群人踏上毁灭之路，渐渐步入末日沼泽深处，却无动于衷，不上前劝说和阻止么？
“难道你看到一个人站在悬崖边缘，即将主动跳下去，只有一个善意的谎言能够让他回心转意时，你会因为某种道德洁癖，不撒这个小小的，善意的谎言吗？
“难道，当你面临两难的选择，只有牺牲一人才能拯救万人，只有牺牲万人才能拯救千千万万人的时候，你会因为不想让鲜血弄脏自己的双手，而放任千千万万的人都死于非命么？
“相信我，不管在你看来，我对古梦圣女还有鼠民勇士们做了多么糟糕的事情，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他们的命运，只会更加糟糕百倍！”
“既然你言之凿凿，为什么不向古梦圣女坦诚相告？”
孟超道，“我相信，为了鼠民的事业，为了大角军团的崛起，为了你所谓的未来，她会愿意牺牲一切，舍生取义的。”
“没有这个必要。”
狼王道，“如果告诉古梦圣女所有的真相，第一，增加了风险。
“在那些精通巫术和秘法的祭司们眼中，鼠民的大脑，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万一他们抓住了古梦圣女，并从她脑中挖掘出了全部真相，顺藤摸瓜锁定了我，我的生命无足轻重，但鼠民的事业和图兰泽的未来就彻底完蛋了。
“第二，增加了不确定因素。
“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对于祖灵的本质，有着极其深刻的了解，能够理直气壮、问心无愧地塑造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祖灵。
“对绝大多数鼠民来说，祖灵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创造并膜拜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大角鼠神’这样的事情，光是想一想，都是十恶不赦的亵渎。
“我不确定，一旦古梦圣女知道真相，她是否还愿意配合我，传播大角鼠神的信仰，招揽大批鼠民勇士，和五大氏族为敌。
“就算她勉强愿意配合我，但这种捏着鼻子，充满顾虑，不情不愿的配合，效果肯定比不上发自内心相信大角鼠神的存在，相信自己就是鼠神选择的救世主和代言人。
“古梦圣女通过梦境传播信息的能力，和她本人的信念强弱息息相关，倘若连她都不相信大角鼠神是真的，梦境中出现的鼠神形象，又怎么可能威风凛凛，栩栩如生，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顶礼膜拜呢？
“第三，就算古梦圣女在知道真相之后，愿意配合我，并且干得和现在一样出色，我也不愿意让她卷入这口肮脏的漩涡。
“一旦她知道真相并且配合我，那她就是在明知道大角鼠神并不存在的情况下，故意欺骗千千万万的鼠民，怂恿他们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神明而牺牲。
“那样的话，她就永远成不了天真善良、纯洁无瑕的圣女。
“而是一个卑鄙无耻的阴谋家，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一个踩着千万无辜者的尸骸往上爬的野心家，一个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恶魔。
“就像……我一样。
“为了鼠民的崛起，为了图兰泽的未来，必须要有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一个冷酷无情的刽子手，一个和全世界为敌的恶魔，但这样的家伙，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古梦圣女不该变成我这样的恶魔。
“她应该永远和我初次相遇一样，虽然其貌不扬，但却天性善良，愿意强忍大脑爆裂的痛楚，将自己的美梦，分享给所有饱受痛苦折磨，遍体鳞伤，绝望和麻木的人们。
“她应该是一束永远洁白无瑕的花朵，不该沾染丝毫污点，也不该长久沉浸在真实的痛苦之中。
谷“这原本是我——一个真挚的朋友，为她所做的最好的安排。
“结果，却被你彻底搅乱了。
“现在，古梦圣女还活着，知道了真相，沉浸在信仰崩塌的幻灭之中，不得不面对真实的世界和真实的痛苦，以及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折磨。
“偏偏以她的能力，她什么都改变不了，除了让自己变得无比内疚和痛苦。
“收割者，知道在猩红山峰，那台超巨型邪能傀儡自爆之后，我为什么宁愿冒着被狮王和虎王发现的风险，都要将你至于死地吗？
“不，破坏我的计划，断送我精心调制多年的豺狼刺客，仅仅是次要原因。
“真正的原因，就是你自以为是地拯救了古梦圣女，却将她置于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如果不是我反复告诉自己，你对真相一无所知，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并且有可能和我并肩携手，来收拾残局和改变未来的话，你早就已经死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狼王的解释，已经变成了咆哮。
孟超死死盯着狼王的脸，发现这家伙要不是天字第一号大骗子，那就是他连自己都欺骗和催眠了，竟然真的相信这番话，相信他能看到并改编未来、命运、明天。
“这不可能。”
孟超在心里嗤之以鼻，“没人比我更了解未来、命运和明天！”
面对“胡狼’卡努斯这种明显陷入自我挖掘的逻辑死循环，拥有扭曲却坚固的人生观、世界观、道德观，脱离了低级趣味，无论做出任何丧心病狂的事情，都能够自圆其说的大BOSS，孟超自然也不奢望，三言两语就能说服对方，接受地球文明的理念、道德和法律。
他只想知道：“好，就算站在你的角度，你的所作所为，都有理由和苦衷，那我又该怎么相信，你不会在关键时刻帮我‘改变命运’，还美其名曰是为我好？
“事先声明，我没有让任何人帮我改变命运的习惯，无论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沼泽毒潭或者焚烧整个世界的毁灭之炎，我都希望，命运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是当然，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虽然我们今天才初次相遇，但我却生出了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是志同道合的朋友，是同一类人——喜欢将命运牢牢攥在自己手里的人，我欣赏你的能力，也尊重你的决定。”
狼王微微一笑，道，“让我们把话讲得更明白些，我想，你最担心的事情，大概是和我联手，发掘出圣山传承之后，我会过河拆桥，为了独吞祖灵的遗产，而将你干掉吧？”
“难道我不该担心吗？”
孟超道，“如果圣山传承真能让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成为图兰泽的霸主，我想，任何人都会动心，任何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共享这份遗产的吧？”
狼王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摇头。
笑声中，带着几分讥讽，还有几分悲哀。
“果然，就连你也认为，最古老的祖灵留下的庞大遗产，只能帮人成为图兰泽的霸主。”
狼王叹息道，“而我煞费苦心，不惜牺牲千万鼠民同胞，背叛狮王和虎王，和五大氏族为敌，也只是想成为图兰泽的霸主么？”
孟超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光是成为图兰泽的霸主又有什么用？过去万年间，图兰泽曾经涌现过无数霸主，他们要么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要么能像指挥自己的手指那样，指挥数百万的军队；要么精通数百种蕴藏在图腾深处的战技，能够调制无数秘药；但是，这些在战争史诗中留下辉煌战绩和不朽传说，比群星更加璀璨的名字，何尝让图兰人真正在资源丰饶的圣光之地站稳脚跟，彻底战胜我们的敌人，粉碎高悬在我们头顶的毁灭之剑？不，没有，一个都没有！”
狼王脸上的每一根血管和每一簇神经都暴突出来，犹如触电的蚯蚓般剧烈抽搐着。
他的眼里充满了火焰，像是看到了不堪回首，无比恐怖的画面。
而无法用笔墨形容的恐怖，非但没有令他心生怯意，反而坚定了他的信念，激发出蕴藏在细胞深处的无穷力量。
“胡狼”卡努斯一字一顿，斩钉截铁道，“整整万年过去了，现在的图兰泽需要的，不再是一个已经失败过无数次，因循守旧的霸主，而是一个变革者，一个能让图兰泽翻天覆地，大破大立，浴火重生的变革者！”
第1311章 不断退化的世界
“……变革者？”
孟超没想到，“胡狼”卡努斯竟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心思电转，装作不解，试探道，“狼王觉得当下的图兰泽……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而且我不相信你看不到。”
狼王似笑非笑，满脸“我早已把你看穿了”的表情，指着周围道，“要知道图兰泽的问题，只需要睁大眼睛看看我们周围这座圣山，就一清二楚了。
“收割者，我问你，你觉得图兰圣山究竟是天然生成的呢，还是人工建造的呢？”
“这个嘛……”
这个问题，孟超早就深思熟虑过很多次，他也没必要隐瞒或者撒谎，直截了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两者兼而有之。
“圣山周围的空间支离破碎，肯定是受到‘落星之城’坠落到这方天地的影响。
“但是，支离破碎而且变幻不定的圣山深处，竟然存在大量可以快速跳跃，点对点接驳的空间信道，这肯定是出自古代图兰人的手笔。
“是最初来到这片天地的古代图兰人，运用不可思议的技术，征服了空间的褶皱、扭曲和缝隙，才能熬过筚路蓝缕的艰难岁月，繁衍生息，延续文明，直到今天。”
“没错，古代图兰人征服和改造圣山周围区域的技术，真是神乎其神，不可思议。”
狼王叹息道，“可惜，经过上万年的繁衍和发展，我们非但没有将祖先的技术发扬光大，甚至都没能传承和延续。
“到现在，别说掌握祖先稳定空间，改造天地的技术，就连了解这一技术的原理，甚至，仅仅将技术当成技术，而不是神迹的智慧，全都荡然无存。
“还有赤金城、黑角城和曾经的百刃城。
“这些近万年前就已经矗立在图兰大地上的辉煌之城，建造和规划时，运用了大量现在的图兰人，根本不曾掌握也无法理解的技术。
“依靠这些堪比神迹的技术，祖先们可以随心所欲塑造参天大树的形状，让一棵棵坚硬如铁的大树，成长为摩天大厦的栋梁，也可以在摩天大厦之间，搭建能容纳十几头战象并肩奔驰的空中通道，更有大量稀奇古怪的设施，即便完完整整保留到今天，我们都不明白这些设施的用途。
“今天图兰泽的人口，肯定比万年前更多上千百倍。
“但就算征发图兰泽的全部壮劳力，都不可能再原式原样，重建一座赤金城或者黑角城。
“勉强重建起来的百刃城，比最初的形态，何止羸弱百倍，竟然连鼠民们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都险些将它攻破。
“甚至，我们连修补城市都做不到，很多高达数百臂的摩天大楼早已歪斜，即将崩塌，很多城市底下盘根错节的排污管道早已堵塞，导致污水横流和连环爆炸的危险，但我们却束手无策。
“还有军事技术。
“无数流传至今的战争史诗，详细描绘了万年前祖先们的战争方式，很多诗句所描绘的场景，都错综复杂，晦涩难懂到了极点，那就好像，祖先们采用了远远比我们更高级百倍的方式来战斗，他们的战术配合、联络方式还有战争机械的打造，都是今天的图兰人无法想象的。
“远的不说，仅仅三千年前，和圣光大军决战于圣山之巅的时候，图兰勇士们还能驾驭如此庞大的图腾战甲，穿越空间缝隙和褶皱，一次次打退超巨型邪能傀儡的进攻。
“到了今天，我们真的退化成了只知道挥舞着战斧战锤和狼牙棒，在‘嗷嗷’乱叫声中，一窝蜂冲向敌人的野蛮人！
“对，退化！
“过去一万年来，整片图兰泽，都在方方面面，缓慢地退化着。
“或许一两次繁荣纪元和荣耀纪元的循环之间，还看不出太大的问题，而三五次循环之后，人们就渐渐习惯了不断退化、破败和失落的一切。
“但到了万年后的今天，再看看万年前祖灵创造的一切，这种天差地别的感觉，简直令人绝望到了极点！”
这番慷慨激昂的真知灼见，简直让孟超对“胡狼”卡努斯，有点儿肃然起敬了。
他没想到，野心勃勃的狼王，竟然这么早就预见到了图兰泽存在的致命问题。
从这番话里蕴藏的和地球人如出一撤，甚至和孟超本人都有点儿”英雄所见略同“的思维逻辑来看，“胡狼”卡努斯受到那位不知名的地球导师影响极深。
对方不仅仅是传授他龙城武道这么简单。
简直是煞费苦心将狼王朝地球文明的方向在引导。
“倘若图兰泽不进行脱胎换骨、翻天覆地的变革，不找到退化的原因并且加以解决，重新踏上进化之路的话，就算我们聚集起了过去万年来，规模最庞大的军队，都不可能取得最终胜利，反而，会一败涂地甚至惨遭毁灭！”
就在孟超冥思苦想这名地球导师的身份时，狼王又言之凿凿地抛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随后，满脸诚恳地盯着孟超道，“这也是我绝对不能让狮王和虎王得到圣山传承，成为战争祭司的原因。
“老实说，我和狮王以及虎王，并没有私人恩怨。
“狮王对我有恩，是他带我脱离了盗墓者圈子，帮我踏上了更高的台阶，并给了我至关重要的机会和资源。
“虽然，他仅仅将我当成傀儡，也从我这里得到了足够丰厚的回报。
“但我们之间的交易，总算相对公平和愉快，没有狮王，就绝不会有我的今天。
“我和虎王打交道的次数虽然不多，却也知道这是一个性格粗暴却骁勇善战的斗士，是最典型、最传统、最标准的图兰人，是有资格将‘狂暴之刃’这个名字，铭刻在战争史诗中，传颂到千万年后的英雄。
“站在个人角度，我一丁点儿都不愿意和他们为敌，更不想亲手杀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如果，他们的脑子能稍稍聪明一些，思维能稍稍开放一些，能看到图兰文明正在不断退化，绝不可能赢得荣耀之战的事实，从而主动承担‘变革’的责任，那么，我很愿意鞠躬尽瘁，肝脑涂地，以最忠实的助手甚至走狗的身份，去辅佐他们。
“很可惜，我曾试探过无数次。
“无论旁敲侧击，还是装作酩酊大醉时胡言乱语，向他们指出今天的图兰泽存在的问题。
“他们非但视而不见，甚至勃然大怒，认定我亵渎了神圣的祖灵，败坏了图兰人的‘美德’，好几次，都险些咬断我的喉咙，扯掉我的脑袋！
“呵呵，连最有希望成为战争祭司的狮虎双雄，都是如此不堪，那些更加愚蠢，也更加蛮横的牛头人和野猪人，又怎么可能明白，今天的图兰泽，正处于多么严重的危机之中呢？
“就算被这些蠢货得到了圣山传承，以他们根本不存在的智慧，也不可能解锁祖灵遗产中蕴藏的真正力量，只会浪费最好的，或许也是最后的机会。
“既然这些貌似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至强者们，都是烂泥扶不上墙，那我别无选择，只能取而代之了！
“获得圣山传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目标，我真正想要去圣山神庙深处寻找的，是一个答案——为什么图兰文明会从万年前能够穿越星海，无比辉煌的程度，退化到今天，快要茹毛饮血的地步？
“等找到答案，并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之后，我就会对图兰泽进行大刀阔斧的变革，争取重现万年前祖灵的荣光。
“当然，光凭我个人和图兰泽内部的力量，肯定不足以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我需要更多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助我一臂之力。
“相信我，图兰人对待仇敌无比残酷，对待朋友却是无比慷慨和友好的，我们将草籽大小的仇恨看得比高山还要沉重，也将小水洼一般的友谊，看得比大海更加辽阔。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收割者，如你这样聪明的朋友，一定能在图兰泽翻天覆地的剧变中，发现并收获足够丰厚的利益。
“而我也非常乐于见到自己同生共死的好朋友，藉由这些利益，变得越来越强大，能和我继续并肩作战，对抗共同的敌人——圣光阵营。
“我知道，就算我信誓旦旦，以祖灵的名义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朋友，你也绝对不会相信。
“但我已经将自己的理念和志向，原原本本说给你听，收割者，想想看，在图兰泽的变革尚未完成，圣光阵营尚未被我们打垮，这个世界最丰饶的土地时，尚未落入我们手中时，我怎么可能和你这样强大、聪明和危险的朋友，自相残杀呢？”
孟超知道，“胡狼”卡努斯这番话，不仅仅是说给自己个人听的。
更是说给自己所代表的，来自龙城的庞大势力听的。
如孟超这样无限接近神境的超凡者，绝不可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无师自通的天才。
在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之间，都蕴含着天文数字的资源，和千万颗龙城最聪明的大脑，堆积起来的心血结晶。
“胡狼”卡努斯肯定是基于这一点，将他当成了龙城派出的探索者，突破迷雾的尖兵。
倘若，他真是一名单纯的探索者，不知道狼王未来惨败和毁灭的结局。
看到狼王如此诚心诚意伸来的橄榄枝，听到他用地球人的思维逻辑所描绘的，如此美好的未来图景，怎么可能不怦然心动，深信不疑？
第1312章 抵达爆心
孟超觉得，让“胡狼”卡努斯误以为自己是龙城官方派遣的探索者，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沉吟片刻，伸出一根手指。
“想要我和狼王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只有一个条件。”
孟超看着狼王的眼睛，道，“我不管你刺杀古梦圣女的理由究竟有多么充分，又有什么见不得光的苦衷，总之，既然她已经被我所救，我就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我手上杀死她！
“还有，大角军团崩溃的时候，有一小股仍旧忠于古梦圣女的残兵，向南方突围而去，我希望，狼王不要再打他们的主意。
“既然狼王想要友谊，我便给你友谊，也请狼王相信，我可以成为你最重要的朋友，也可以成为你最可怕的敌人——我相信，后面这种情况，是你我都万分不愿意见到的！”
孟超背后有整座龙城，好吧，至少是半座龙城的支持，自然理直气壮。
至于他抛出的条件，当然不仅仅是从道义出发，对古梦圣女心生怜悯这么简单。
无论“胡狼”卡努斯说得多么天花乱坠，孟超都不可能100%相信他，更不愿意放任他像前世那样，100%掌握整片图兰泽。
想要成为图兰之王，可以，条件就是要默许龙城先在图兰泽打下一根钉子。
古梦圣女和“叶子”等等逃亡南方的大角军团残兵，就是这根钉子。
“可以！”
或许，在掂量出了孟超的斤两之后，狼王就知道绝没有那么容易，在孟超手上杀死古梦圣女。
就算能够强行杀人灭口，招惹孟超这个来历神秘、实力强横的“龙城特使”的代价，也是狼王不愿意承担的。
狼王做事，很有几分快刀斩乱麻的风采，丝毫不纠结于已经发生的事情，爽快点头道，“还是那句话，只要收割者能帮我夺取圣山传承，并助我在图兰泽实施翻天覆地的变革，那么，古梦圣女究竟是死是活，还有几个残兵败将的生死，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要收割者能好好照顾古梦圣女和大角军团残兵，不让他们落到那些穷凶极恶、冥顽不灵的豺狼虎豹手里，我都很希望，能有多几个鼠民兄弟姐妹们能好好活下去。
“那么，我们就一言为定？”
“胡狼”卡努斯满脸微笑，朝孟超伸出了将爪子蜷缩起来的手掌。
这时候，两人刚刚吞噬下去的黄晶果，基本都被消化得七七八八。
两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几乎以相同的速度愈合，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原本黯淡皲裂的皮肤，亦重新变得充盈、饱满、充满了铜浇铁铸的光泽。
他们的战斗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恢复到谁都奈何不了谁，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状态。
这次，孟超不再犹豫。
他叉开五指，握住了狼王的手。
源自血脉深处的澎湃力量，从心脏传递到了掌心，又从掌心喷涌而出，和未来的末日魔狼激荡出来的力量狠狠碰撞，令两人的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之间，都传来了雷霆般的共鸣声。
两人再次眯起眼睛，飞快扫了对方一眼。
都在心底诧异不已。
狼王固然是自幼就以盗墓贼的身份，生活在诡谲叵测，危机四伏的漩涡中，简直步步杀机，身上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此之前，还从未让人见过他最真实的一面——哪怕是那些，即将被他杀死的人。
就说孟超，自从重生以来，都背负着逆转未来，粉碎末日的使命，在龙城文明和怪兽文明的战争，赤龙军和九大超级企业的博弈，家园派和拓殖派的竞争，龙城和图兰泽的关系……方方面面、扑朔迷离的问题上，不得不单枪匹马，独自前行。
就算面对父母、小妹、吕丝雅和“武神”雷宗超，他都不敢100%袒露内心最深处，那些无比残酷、黑暗、绝望的东西。
然而，面对眼前这个相识不过一天，身份、背景、经历，有着天差地别的家伙，两人却同时生出无比荒谬的感觉。
就好像，对方可以看穿自己的内心。
“这真是奇哉怪也，为什么我觉得‘胡狼’卡努斯远远比前世留给世人的印象，更加通情达理，也善意沟通和交易呢？”
孟超微微皱眉，心中纳闷不已。
他努力拼凑着前世记忆碎片中，关于“末日魔狼”的信息，“前世的‘胡狼’卡努斯，固然有着非凡的手腕和天才，在异界大战的初期，打出了一波又一波雷霆闪电、摧枯拉朽的攻势，令他在混沌阵营中的威望达到顶峰。
“但在混沌阵营和圣光阵营进入战略相持阶段之后，他性格上的致命弱点，就暴露无遗。
“刚愎自用，骄狂自大，不愿意面对现实，宁愿跳进自己的逻辑陷阱，沉迷于根本不存在的‘捷报’中，直到圣光大军都兵临城下了，他还痴心妄想着能够极限反杀，征服全异界。
“那时候，别说来自图兰泽的兽人将军们，就连混沌阵营中的盟友们，都极不愿意去末日魔狼的大本营商议军务。谷
“因为每次去末日魔狼的大本营，都要强忍他的口水狂喷和雷霆咆哮，他可以一口气喋喋不休好几个小时，直到他自我欺骗的诡异逻辑，让所有部下和盟友都目瞪口呆为止，简直像是妄想症兼狂躁症患者一样。
“对了，我想起来了！
“据说，前世的末日魔狼在临死前，留下了遗言，只有一句话。
“‘这不可能，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可是救世主啊！’
“呵呵，死到临头，还在自以为是，这家伙也真是不可理喻到了极点。
“真奇怪，现在的‘胡狼’卡努斯，虽然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却不像是如此偏执之辈，恰恰相反，看他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很有几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味道。
“究竟是不断提升的力量和地位，令他渐渐剥离伪装，暴露本性。
“还是……在圣山神庙深处，获得力量的同时，他还获得了另外一些无法承受的东西呢？”
孟超始终对“恐怖魔王”耿耿于怀。
但干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可能想出一个完美结局。
两人斩杀融合兽、吞噬黄晶果和治疗伤势，已经消耗了太多时间。
狮王和虎王的大队人马，分分钟有可能出现在他们的眼前或者屁股后面。
既然恢复了行动能力，两人只能争分夺秒，继续沿着大地裂纹，朝古战场遗迹深处，一路探索下去。
有了同生共死的经历，暂时解决了信任问题，又隐晦达成了口头的一揽子合作协议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松弛。
至少，不用再彼此防备，剑拔弩张，将50%的注意力都放在对方身上。
最多，用30%的精力，来彼此警惕就可以了。
两人的沟通，自然也更加顺畅。
虽然彼此都有很多秘密，不可轻易与人言。
但聊聊该怎么对付狮王和虎王的大队人马，还是可以和必须的。
结果，孟超拟定的好几个方案，都令狼王大呼精彩。
而狼王抛出的几个战术，也令孟超啧啧称奇——因为，这些战术简直像是孟超自己冥思苦想之后，琢磨出来的一样。
两人都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本领。
从如何对付狮王和虎王，聊到大角军团在数月征战中的得失。
又聊到该如何最大限度激发鼠民的潜能——地球历史早已证明，奴隶制永远不是能让智慧生命的价值最大化的制度。
相比心怀不满，随时都会反抗，或者麻木不仁，缺乏主观能动性的奴隶；那些心甘情愿给自己打满鸡血，嗷嗷直叫着要为某个崇高目标奉献一切的自由民，才能成为对抗末日的主力。
孟超拥有前世记忆，在如何帮人争取自由，再帮自由民打满鸡血这方面，当然积累了小小的经验。
但他没想到，狼王说起来，亦是头头是道，很多闪闪发亮的只言片语，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去。
一番攀谈交心之后，两人投向彼此的目光，都变得格外不同。
狼王固然迫不及待想要解决眼下的问题，引入孟超背后的力量，正式开启合作和变革，共同描绘一张绚烂多彩的蓝图。
孟超也对狼王背后的地球导师，产生了无以复加的兴趣——对方的深谋远虑，简直凌驾于此刻尚在龙城的所有神境强者，包括“武神”雷宗超之上，达到了惊为天人的程度。
时间在两人的交流中过得飞快。
刚才激战融合兽的余波，似乎扩散到了整片古战场遗迹之上。
令蛰伏在遗迹深处的图腾兽，不敢再轻易跳出来送死。
两人越来越接近圣山之巅的中央区域。
这一点，从地面上出现的越来越密集的裂纹，还有越来越脆弱的超巨型杀戮天使残骸，都能够看出来。
很多超巨型杀戮天使残骸，貌似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
但还不等他们触碰，仅仅是微弱的脚步声，再加上生命磁场的震颤，就令这些“参天大树”轰然垮塌，变成最细腻的尘埃，随风飞舞。
这足以说明，他们距离三千年前那场晶石炸药和巨型魔法符阵共同引发，险些毁掉圣山神庙的大爆炸的中心，已经越来越近。
第1313章 巨洞中的飓风
越往前行，那场惊天动地的魔法大爆炸残留的痕迹就越明显。
灰蒙蒙的天地间，仍旧看不清日月星辰，而是被越来越浓郁，翻滚蠕动的氤氲笼罩，令他们极难看清数百米之外的情况。
然而，氤氲之间，却悬浮着大量星星点点，五颜六色的光斑，犹如闪闪发亮的雪花。
这些魔法力量凝聚而成的“雪花”，却不像真正的雪花那样人畜无害。
孟超亲眼看到，当“胡狼”卡努斯将一枚小小的碎石，投向其中一片赤红色的“雪花”时，“雪花”突然爆裂，化作直径超过三五米，熊熊燃烧的大火球，火球中央的温度极高，瞬间就将碎石烧成了岩浆。
而当孟超自己，在掌心暗扣另一枚碎石，朝一片幽蓝色的“雪花”射去，正中目标时，“雪花”爆裂，幽蓝色的区域瞬间扩大到了三五米见方，蓝光所到之处，包括碎石在内的一切，统统冻结成了冰霜，而结冰的碎石落地，竟然发出脆响，碎裂成了齑粉。
由此可见，这片区域的温度，究竟低到何等恐怖的程度。
而若非两人用碎石不断探路，步步为营地前进，而是大咧咧撞上去的话，究竟会在这些五彩缤纷、美轮美奂的“雪花”之间，吃多少苦头。
狼王告诉孟超，这些“雪花”，都是三千年前那场魔法大爆炸的余波，被魔法师们精心封装之后的“礼物”。
亦是圣光大军在撤离之前，部署在圣山之巅的最后一道防线和陷阱。
除了烈焰和冰霜之外，还有大量“雪花”能化作酸液和闪电，能让锃光瓦亮的铠甲和兵刃瞬间染上可怕的锈迹，能让身强力壮的兽人勇士百病缠身，甚至悄无声息地渗透到勇士们的体内，吸引勇士们体内的铁元素，化作薄如蝉翼的利刃，戳烂心肝脾肺肾。
不过，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肉眼可见的“雪花”。
而是看不见的空间缝隙。
倘若是长度连绵数里，宽度也超过百臂，动辄能将整座大山劈开，将整片空间彻底撕裂的缝隙，倒也不足为惧——那样的天堑虽然难以逾越，但也没有哪个傻瓜，会轻易一头撞上去。
怕就怕细若发丝，长度不超过一臂甚至半臂，漂浮在虚空中，无影无形的空间缝隙。
虽然不能撕裂整片空间，但如果哪个倒霉蛋撞上去，四肢断裂和身首异处，却是再容易不过。
而且，这样的空间缝隙，根本无法防御。
就算身上殖装的图腾战甲再厚重，但对方直接撕裂空间，覆巢之下，甲胄包裹的血肉之躯又怎能幸免？
孟超深以为然。
类似的空间缝隙，他在雾隐绝域和太古遗迹深处见得多了。
的确是探索者最头痛的麻烦。
不知多少实力强横的英雄人物，破解了步步杀机的机关陷阱，却在貌似空无一物的安全区域，被空间缝隙直接分成两半，比庖丁解牛更加干净利落。
就算伤口平滑如镜，没有流出半滴鲜血，精美如同医学教材上的照片，那又如何？手脚还有机会拼回去，脑袋掉了或者干脆被腰斩，只有死路一条。
难怪他们没有在这一带，发现图腾兽的踪影。
想来，连那些在圣山之巅生存了三千年的畜生，都不敢涉足这片被魔法爆炸余波笼罩的死亡之地。
对于魔法余波和空间缝隙，孟超和狼王也没太好的办法。
两人只能不断捡拾碎石，在掌心搓成米粒大小的碎屑，再用灵能推波助澜，朝前进道路上重重扬出，力求覆盖每一片区域，提前触发所有的魔法余波，并根据尘埃和涟漪的状态，找出所有细若发丝的空间缝隙。
如此一来，前进速度自然大打折扣。
好在除了燃放一场又一场花团锦簇的烟花之外，两人并没有遭遇实质性的威胁。
而前方的大地裂纹也变得越来越密集，不少裂纹弯弯曲曲，纵横交错，不像是纯粹被爆炸震裂，倒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魔法符文。
在这些魔法符文附近，各种异相更加明显。
无数超巨型杀戮天使的残骸碎片，都漂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着，仿佛地心引力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
不少碎片周围，缭绕着仿佛永恒燃烧的七色火焰，从三千年前烧到今天，始终都没有熄灭。
当孟超和狼王经过时，这些火焰还会张牙舞爪，如金蛇乱舞，试图组成一串串的文字，不知是警告还是诅咒。
可惜年深日久，残留在火焰中的魔法余波也渐渐枯竭，这些文字全都残缺不全，令两人难解其中真意。
甚至有些碎片被诡异的力量聚拢到了一起，却凝聚成了花草树木的形态，仿佛一片钢铁雕琢的微观丛林，一路蔓延到了大地裂纹的深处。
孟超还看到，从大地裂纹深处，竟然有地下水凝结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完全无视重力法则，自下而上，漂浮到了半空中，再纷纷破裂，化作水雾，加入到氤氲之中。
种种异相，看得孟超和狼王都啧啧称奇。
而除了外界的异相，他们的神经系统和生命磁场，亦受到魔法余波的侵袭。
忽而看到周围的战争残骸统统复活，化作半透明的千军万马，从他们眼前呼啸而过。
忽而听到雷霆万钧的呼号声，像是两支大军同时在他们的耳膜上践踏，简直要将他们的耳蜗都轰个粉碎。
忽而感觉周身血液以及灵能都变成了决堤的山洪和沸腾的岩浆，要从七窍乃至毛孔中激射而出。
忽而又感觉，有一座万仞高山死死压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血液和灵能竟然彻底冻结，连呼吸都变成了奢望。
饶是孟超和狼王都曾探索过这个世界上最凶险的地方。
此刻都丝毫不敢大意。
只能瞪大眼睛，咬紧牙关，按照各自最熟练的轨迹，缓缓运转灵能，激荡生命磁场，抵御外界极度紊乱的灵磁环境乃至物理法则。
就这样，两人像是在沼泽中艰难游动的鱼儿，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
不知过了多久，胸口忽然一松，周身压力稍稍削减，只觉周遭的空间、灵磁力场和物理法则，重新稳固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深吸一口气，抬头向前方望去。
只见四面八方，数百条遍布整片古战场遗迹的大地裂纹，都像是涓涓细流奔腾入海一样，汇聚到了一起，涌入一个方圆百臂，深不见底的巨洞。
巨洞就像是直通地心的竖井，不断朝地面上喷射着纯黑如墨的气流。
张牙舞爪的黑气中，还能看到无数魔法余波和超巨型杀戮天使的残骸，仿佛被飓风席卷一般，高速旋转着。
说来也怪。
当两人站在百步开外时，根本看不见这口巨洞张牙舞爪，吞噬一切的姿态，也听不到丝毫声响。
若非狼王每次遇到几条大地裂纹交汇的所在，都会停下来仔细观察和冥思苦想，然后就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带着孟超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否则，就算他们知道要“沿着大地裂纹一路前进”，都不可能这么快又这么巧，发现这口巨洞的存在。
然而，当他们踏入距离巨洞百步的范围之内，周遭仿佛变了天地，立刻就看到了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黑雾肆虐的恐怖景象，也听到了巨洞深处传来，比一百条瀑布叠加起来，更加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轰鸣。
就好像，三千年前那场耗尽无数圣光祭祀和高阶魔法师的心血，甚至献祭了无数圣光人族生命的超级大爆炸，因为没能完成任务，一直心有不甘，竟然延续至今。
“就是这里！”
狼王眯起眼睛，观察片刻，眼底放出欣喜若狂的光芒，指着黑雾盘旋，声势惊人的巨洞道，“这里就是圣山神庙的入口！”
孟超扫了他一眼。
倒不是不相信，只不过……
孟超四下打量，找到一坨拳头大小，隐隐泛着金属光泽，坚硬如铁的碎石。
放在掌心，掂量了两下，他运足力气，将掺杂了大量金属元素的矿石，朝巨洞丢了过去。
矿石在半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精确落到了巨洞上方，顿时被张牙舞爪的黑雾吞噬。
黑雾旋转的速度，和震耳欲聋的声势，顿时提升十倍。
非但将坚硬如铁的矿石，瞬间撕个粉碎，化作比尘埃更加微小的粉末。
还像是一条飓风凝聚而成，拥有自己的意志，被深深激怒的蛟龙，朝孟超和狼王所在的方向，张开血盆大口，挥舞着残暴的爪牙，发出惊人的怒吼。
饶是两人都穿着图腾战甲。
甲胄的表面，也被魔法风暴，吹出了一道道涟漪，久久不能自愈。
四周所有的超巨型杀戮天使残骸，早就被魔法爆炸轰个粉碎，没有任何能让他们躲藏的遮蔽物。
两人只能匍匐在地，双手抱头，胸膛稍稍离开地面，咬牙等待飓风过境。
足足半分多钟，头顶的轰鸣才稍稍减弱。
而从巨洞深处喷涌而出的黑色风暴，依旧高速旋转着，像是从漫长的沉睡中惊醒，饥肠辘辘，虎视眈眈的凶兽。
“……好吧，看到这样的阵势，我相信这里就是圣山神庙的入口。”
孟超龇牙咧嘴，对狼王大声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下去?”
第1314章 暴风眼
看着风雷激荡的巨洞，狼王脸上又浮现出了绞尽脑汁思考，不，是回忆着什么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的瞳孔微微扩张，嘴角也不由自主地上下拉扯，像是自己都没料到，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答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狼王满脸诚恳，对孟超道，“我们直接跳下去就可以了。”
孟超瞪大眼睛。
脸上写满了“我读书少，你别骗我”八个大字。
“是真的。”
狼王解释道，“贯穿整条通道的魔法风暴虽然猛烈，但就像所有风暴，中间都有一处‘暴风眼’一样，这道魔法风暴的中央，也是风平浪静的安全通道。
“只要我们小心点，高高跃起，直上直下，从巨洞中央笔直下坠，不触碰到旁边高速旋转的粉尘、残骸、黑气以及魔法余波，就能有惊无险地抵达巨洞最深处。
“而那里，就是圣山神庙的大门了。
“大门后面，就有无数秘宝，和足以征服这个世界的力量，等待着我们前去夺取！”
孟超用狐疑的眼神，瞪了狼王很久，最后才道：“你怎么知道？刚才你还信誓旦旦，你从没来过圣山之巅！”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值得深究的问题。
冰风暴说得很清楚，当年她父亲不告而别时，从她母亲身边偷走的记忆水晶副本，早已被她母亲动了手脚。
里面只有如何通往圣山之巅的记忆画面。
却没有抵达圣山之巅后，应该如何寻找圣山神庙入口的关键信息。
倘若“胡狼”卡努斯关于圣山神庙的情报，统统来源于冰风暴的父亲。
他根本没理由，如此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包括几十头图腾兽组成融合兽这样的事情，孟超觉得，在记忆水晶副本里面，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
因为记忆水晶副本里存储的，都是三千年前圣光大军进攻圣山之巅时，士兵们濒死时看到的最后画面。
而这些图腾兽，却是在之后三千年间，不断啃噬士兵的尸骨，吸收战争机械和魔法符阵释放出来的灵能，才慢慢进化成今天的模样。
三千年前死去的士兵。
怎么可能知道三千年后融合兽的致命弱点？
还有，三千年前的士兵、魔法师和圣光祭祀，也根本不该知道“如何跳进巨洞，抵达圣山神庙入口”这样的信息。
彼时，那场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才刚刚发生，摧枯拉朽的冲击波横扫整片战场，险些将圣山之巅炸得四分五裂。
那时候，盘踞在这里的魔法余波，恐怕要比今天更加激烈百倍，哪有什么“暴风眼”的存在？
就算有谁悍不畏死地跳进巨洞，都会在瞬间化为齑粉，谁能看到三千年后，渐渐生成的“暴风眼”呢？
所以，狼王究竟凭什么，如此言之凿凿？
“听着，我知道这件事非常难以理解，但现在你根本不需要理解，只需要相信，就像相信我可以找到融合兽的弱点，找到通往圣山神庙的正确道路一样，还是那句话，截至目前，我既没有骗你，也没有走错路，对吧？”
狼王道，“不是我不愿意解释，而是解释起来实在太费功夫，而且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你根本不会相信。
“除非，等我们夺取了圣山传承。
“我可以答应，只要你助我夺得了圣山传承，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我一定花上三天三夜时间，把发生在自己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说给你听。
“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以前’没来过圣山之巅，却对这里了如指掌了。
“我相信，那时候的你，一定会万分庆幸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就是，誓死追随我，助我一臂之力！”
“呃……”
孟超越来越觉得，未来的末日魔狼，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自大狂。
他很想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誓死追随你’了？”
明明应该是你，誓死追随我这个重生者才对啊！
狼王却摆出一副无比深沉，注定不会被理解的表情，大步朝巨洞走去。
孟超很想阻止。
但这次狼王似乎非常肯定，前方再没有任何机关陷阱、魔法余波和空间缝隙。
他目不斜视，昂首阔步，不一时，就顶着雷霆万钧的咆哮声，来到了距离巨洞，只有二十余步的地方。
孟超只能紧跟狼王的脚步。
反正有狼王在前面趟地雷，倒是不用担心踩中陷阱。
到了二十步开外，巨洞释放出的动静更加惊人。谷
就像是有一头硕大无朋的巨兽，深深蛰伏在地底，巨洞就是它朝天张开的血盆大口，一刻不停地发出响彻云霄的战吼。
战吼化作魔法风暴，席卷四周，导致灵磁环境空前复杂。
即便孟超和狼王都有图腾战甲护体，都像是一丝不挂站在暴风雪中，从头发到脚趾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刀割般的剧痛。
光是在这里站上十几二十秒钟，孟超就感觉自己的眼球、齿根和关节都酸胀不已，肌肉更是不断痉挛，承受了莫大的痛苦和压力。
很难想象，“胡狼”卡努斯这厮究竟是怎么想的，直挺挺跳进如此凶险的血盆大口去，他疯了吗？
狼王像是真的疯了。
他揭开图腾战甲的面罩，任凭呼啸的魔法余波撕咬着他的眼球和面孔。
刚刚恢复如初的面孔，再次被撕开了纵横交错的伤口，鲜血从额头流进了眼睛，又从脸颊流进了嘴里。
他用这种方法，将五感提升到了极限，感知无比紊乱的灵能涟漪和空气波纹，并精确计算着直挺挺跳进巨洞中央的路线。
随后，他后退两步，又向左侧移动了三步半，找到了最完美的起跑点。
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道是还在计算着错综复杂的数据，还是在祈求祖灵或者凌驾于祖灵之上的力量，给予他祝福和庇佑。
最后，他满脸认真地告诉孟超：“跳下去时，一定要对准巨洞中央，魔法风暴貌似最凶猛的中心点，要记住，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还有，下坠时要记住封闭自己的视觉和听觉，如有可能，最好陷入半昏迷状态，否则，很可能被魔法风暴将大脑搅个稀巴烂，变成白痴或者疯子！”
不知道是算准了孟超会陪他疯，还是他的信念坚定到了一往无前的程度，就算孟超不愿意陪他跳下去送死，他都要独自去探寻图兰文明最古老的秘密，得到祖先们最宝贵的传承！
说完这句话，狼王根本不给孟超继续质疑和阻止的机会。
他满脸孤注一掷的狰狞，如同一支熊熊燃烧的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冲向如恶龙般张牙舞爪的魔法风暴。
冲向如地底巨兽张开到极限的血盆大口般的巨洞。
距离巨洞边缘还有七八步时，他就高高跃起。
以一根头发丝的差距，险之又险地从魔法风暴的侧面掠过，飞跃到了巨洞的正上方。
在那里，他的身形诡异一缩，一张，一弹，就像是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以无视物理法则的姿态，改变了角度。
从原本顺着抛物线飞跃，变成了秤砣般直挺挺地落下。
狼王顿时被魔法风暴吞噬。
但孟超料想中的撕扯，燃烧和爆炸，却统统没有传来。
狼王就像是泥牛入海，消失在巨洞深处。
“但愿这个疯子……是对的！”
孟超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个念头。
狼王的行径，可比他从千刃峰跳跃到猩红山峰，更加疯狂百倍。
但这样的疯狂，却深深刺激了孟超用末日之火凝练而成的鲜血。
“虽然这家伙的方案怎么听怎么不靠谱。
“但前世的‘胡狼’卡努斯的确获得了圣山传承，得到了全体图兰勇士的崇拜，从此一飞冲天。
“我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但蝴蝶效应还不至于强烈到，能改变圣山神庙的进入方式的程度。
“也就是说，这的确是圣山神庙的正确打开方式？
“不管了，我必须将未来的末日魔狼，牢牢拴在裤腰带上，时刻不能让他脱离我的视线。
“不跟他一起去拔得头筹，难道傻乎乎在这里等待狮王和虎王的到来？
“就算我能向他们解释清楚一切，在他们的爪牙下保住性命，却绝不可能保住平等交易的地位，就算真的帮狮王和虎王夺取了圣山传承，乃至斩杀了狼王，他们也绝不可能分我哪怕一星半点的残羹冷炙！”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错。
犹如无数道闪电刺激着中枢神经，向周身所有肌肉纤维、神经末梢乃至血浆和骨髓，瞬间下达了千万道无比坚决的命令。
孟超的血液开始沸腾。
化作数百度高温的蒸汽，渗透到了缠绕血管和神经的灵脉里去。
神秘莫测的灵能，在被血气推动的瞬间，就膨胀到了极限。
一路横冲直撞，顺着脊椎周围的主干道——龙脉，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入他的双腿。
孟超的双腿瞬间膨胀到了连图腾战甲，都几乎包裹不住的程度。
双脚朝地面轰出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掩盖了巨洞发出的战吼，孟超脚下就像安装了两台火箭推进器，推着他瞬间将速度飙至极限，沿着狼王刚刚跃起的轨迹，一飞冲天，朝巨洞深处跳去！
第1315章 突破风暴！
这一跃比孟超从千刃峰跳到猩红山峰更加凶险。
彼时的空间缝隙虽然同样狭窄，周围也同样遍布着看不见的灵能湍流。
但那都是自然生成。
只要孟超没有倒霉到自投罗网，就不会轻易激发蕴藏其中的恐怖能量。
而眼前这团魔法风暴，却是三千年前魔法爆炸的余波，蕴藏着无数高阶魔法师和圣光祭祀的精神力量。
某种意义上，它是活的。
是三千年前的高阶魔法师们，献祭无数生命，凝结出来的魔法卷轴。
当孟超沿着狼王的轨迹，同样以相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从魔法风暴上险险擦过时。
受到刺激的魔法风暴深处，就窜出了无数道烈焰、冰锥、风刃和闪电。
犹如无数双镶嵌着獠牙的怪手，朝孟超的脚踝狠狠抓来。
饶是孟超亲眼见到狼王跳进巨洞。
都生出毛骨悚然，汗珠冻结之感。
幸好狼王已经向他演示了躲闪魔法风暴的方法。
孟超如法炮制，蜷缩双腿，整个人如同一颗浑圆的弹丸，射到巨洞正上方时，突然变向。
伴随周身骨骼一连串“噼噼啪啪”的爆响，反向运转磁悬浮之力，犹如往身上增加了千斤重担，又像是令地心引力瞬间激增十倍，直挺挺地坠了下去。
巨洞中央，高速旋转的魔法风暴之间，果然有一处风平浪静的“暴风眼”。
问题是，这处“暴风眼”看着极为狭窄，稍有不慎，就会触碰到四周的魔法风暴，被闪电、烈焰、冰锥和风刃撕成碎片。
更加可怕的是，蕴藏在魔法风暴深处，来自三千年前高阶魔法师和圣光祭祀们的精神力量，犹如汹涌澎湃，永远不会平息的浪潮，穿越三千年的岁月，仍旧源源不绝，朝孟超的脑海中涌来。
精神力量渗透他的视觉和听觉神经。
立刻化作了栩栩如生的千军万马，以踏破山河的气势，在孟超的脑沟里面纵横驰骋，似乎要将他当成一只阻挡战车的蚂蚁般碾个粉碎。
孟超立刻感到头痛欲裂。
仿佛有一柄无形巨斧劈开了他的天灵盖，而支离破碎的颅骨，又将他的脑浆搅个稀烂。
想起狼王的忠告，孟超急忙运转灵能，干扰自己的视觉和听觉神经，阻断纷乱庞杂的信息，通过神经网络，涌入大脑皮层。
情急之下，他甚至放纵海量灵能涌入大脑，故意制造了轻微的脑出血，用淤血堵塞部分脑血管，降低大脑机能。
用这种“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法，在大脑中筑起了一道“防火墙”，避免高阶魔法师留下的精神力量，继续侵入自己的脑域深处。
这样一来，他也就不能再随心所欲地控制周身每一束肌肉纤维以及神经末梢。
就像抛出骰子的赌徒，只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静静等待。
哪怕下面是刀山火海，也要用一身钢筋铁骨，撞个稀巴烂！
巨洞像是深不见底，其深度远远超出了圣山之巅的高度。
孟超感觉自己的下坠速度越来越快。
快要变成一颗呼啸坠落的陨石，要和周遭的空气摩擦出耀眼的火焰。
而这火焰又反过来，顺着毛孔，进攻他的毛细血管和大血管，要将他的每一滴血液都烧成灰烬。
火焰之后又是冰霜。
孟超感觉自己从火山坠落到了冰窟，无数道寒气犹如薄如蝉翼的刀刃，无视图腾战甲、皮肤、血肉和骨骼，直接将骨髓冻成了冰坨。
冰霜之后则是闪电，无数道电弧犹如饥肠辘辘的毒蛇和虬龙般在他的四肢百骸之间游走，令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是否像地球时代那些触碰到高压电线的倒霉蛋一样，早已化作四分五裂的焦炭。
好不容易等到电弧贯穿身体，生不如死的痛苦，也渐渐消退时，他又觉得自己坠入了一口腐蚀性极强的毒潭，无孔不入的酸液就像是千千万万条长满了利齿的小虫，疯狂啃噬着他的皮肤、血肉、神经乃至每一个细胞。
无法用笔墨形容的痛楚，混合着比痛楚更加难熬的麻痒，在孟超心里化作无比强烈的冲动，诱惑他修复受损的视觉和听觉神经，好睁大眼睛看看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听听周围究竟处于什么状况，底下究竟是直通地心，还是直通阴曹地府？
但孟超只是咬紧牙关。
将牙齿摩擦出来的火星，连同带血的唾沫，一口口吞咽下去。
他反复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幻觉。
都是自己的神经末梢遭到入侵，产生的幻觉。
目的就是让自己联通整个神经系统，以便魔法风暴能顺着自己的神经末梢，入侵中枢神经，乃至扩散到整片脑域。
“我还活着！
“虽然眼不能见，耳不能听，十指和皮肤感知到的每一点触觉和听觉也未必是真的。
“但我还能思考。谷
“这足以证明，我的脑组织还没有遭到严重破坏，这就是正确的道路。
“我思，故我在！”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孟超都以为，自己已经从万米高的圣山之巅，坠落到了万米深的地壳之下。
紧密包裹并凶狠撕扯着他的火焰、冰霜、电弧和毒液，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当孟超稍稍松一口气时，眼前又生出了全新的幻象。
仍旧是那片金戈铁马，雷霆万钧的战场。
却变成了尸横遍野，血流漂杵，超巨型杀戮天使熊熊燃烧，堆积如山的强者尸体，因为蕴藏着太多灵能，在腐烂发酵之后，此起彼伏地爆炸，一副修罗地狱般的惨烈景象。
尸山血海的中央，卓立着一名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干瘦得像是一截枯木，晃晃悠悠好似孤魂野鬼般的高阶魔法师。
他身上金丝缭绕的白袍已经被战火烧得千疮百孔。
却露出近乎半透明的身体上，密密麻麻、闪闪发亮的魔法符文。
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些魔法符文竟然像是活物，像是被点燃的虫子般不断扭动变幻。
既是变幻他们本身的形状，也是不断改变着排列组合的顺序。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
这名高阶魔法师近乎半透明的身体，就像是某种诡异的显示器或者信息输出工具，收到不知来自何方的神秘信息之后，就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扩散到整片大地。
“不……”
明明杀上圣山之巅，却仍旧满面愁容，甚至在看到圣山神庙的真面目之后，变得更加烦恼甚至恐惧的高阶魔法师，张开双臂，拦在孟超的前面，再次用图兰兽人的语言，说出了他的忠告：“不要……开启……地底……唤醒……恐怖……魔王……”
在他身后，尸山血海的深处，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蠕动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膨胀。
那是一道黑色的剪影。
是某种既像是章鱼，又像是放大亿万倍的病毒，却也像是被大片菌簇覆盖的古树，仿佛生长着一万只眼睛和一万条触手，不可名状的东西。
虽然看不清楚黑色剪影的真面目。
但黑色剪影深处，传来的“叽叽叽叽”的刺耳笑声，却勾起了孟超隐藏在脑域深处，一抹极度危险的记忆。
关于“母体”的记忆。
砰！
孟超重重落地。
所有幻象，无论白发白须、枯瘦如木、忧心忡忡的高阶魔法师，还是生长着亿万眼睛和触手的黑色剪影，统统摔得粉碎。
孟超摒除杂念，四仰八叉，屏息等待了很久。
确认四周的灵磁环境已经稳固下来。
这才一根根修复脑血管，接通视觉和听觉神经，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很幸运，在图腾战甲的保护下，他既没有被魔法风暴撕扯掉几根手指或者脚趾，也没有摔断骨头。
好吧，是没有摔断太多根骨头，让尖锐的断骨刺入脏器之中。
至于脑震荡、内出血和遍布骨骼，如同蛛网般的裂纹，对于半只脚踏入神境的孟超而言，都属于上火导致的牙龈出血一样，根本不值一提了。
孟超默默修复伤势，飞快分析着双眼、双耳乃至十指搜集到的信息。
看起来，他有惊无险地坠落到了巨洞底部。
抬头望去，长宽都超过百臂的洞口，早已变成比针尖还小，黯淡无比的光点。
若非他拥有比鹰隼更加锐利的视力，又仔细观察分析了半天，根本不可能看到洞口究竟在哪里。
如此说来，就算他没有从圣山之巅直接跌入地壳以下。
也已经跌穿整座圣山，来到另一片空间，或者被卡在某条空间褶皱之中。
好消息是，魔法风暴已经被他突破。
这里风平浪静，无论空间还是地面都非常稳固——或许，是太稳固了一些。
孟超握拳，轻轻敲击自己屁股底下的地面。
发现并不是普通岩层，而是某种非金非铁，却坚硬无比的材料。
而且平坦无比，没有普通岩层历经岁月侵蚀，必然存在的风化、扭曲和碎裂现象，只有非常微妙的弧度和纹路。
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人工铸造出来的。
第1316章 母体02？
“在大地深处，人工制造出来一片规模不知多么庞大的‘地面’？”
孟超啧啧称奇。
愈发惊悚于古代图兰人的技术力。
更在心中隐隐担忧。
连如此先进发达的图兰文明，都因为远离故土，流落异乡的缘故，慢慢退化乃至崩溃到今天，快要茹毛饮血的程度。
只有区区一座孤城，穿越到异界的地球文明，就算能抵挡住圣光神殿召来的毁灭之剑，千秋万载之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是像今天的图兰文明一样，肉弱强食，愚昧无知。
还是……更加不堪呢？
孟超强忍住继续胡思乱想的冲动，观察四周的岩壁。
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巨洞底部，环绕着一圈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和物质的黑雾，以至于看不到四周的边界。
但在他头顶二三十米的地方，如同导弹发射井般笔直向上的巨洞岩壁，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因为，在巨洞岩壁上，环绕着一圈又一圈纵横交错的裂纹。
蜿蜿蜒蜒的裂纹，竟然组成了一圈圈的魔法符文。
和太古遗迹中发现，拥有亿万年历史的古老符文一样，明明是镌刻在二维平面上的符文，却因为龙飞凤舞、深浅不一的笔触，和蕴藏在笔触之间的神秘力量，拥有了三维立体的质感。
只要孟超稍稍偏转眼球，改变观察角度，明明是同一个符文，却能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形态，仿佛蕴藏着比百科全书更加庞大的信息量。
从这些玄奥繁复的符文间，喷涌出了蕴含风火雷电之力的光芒。
光芒互相交通和融合，组成了一座熠熠生辉的魔法阵。
那道喷出洞口，永不停歇的魔法风暴，正是这座魔法阵的产物。
“看来，冰风暴是错的，或许连圣光之地的巫师组织，都没有搞清楚真相。
“三千年前的圣光大军，并不是没有找到圣山神庙的入口。
“而是已经找到了这里，却发现拱卫圣山神庙的外墙坚固无比，圣光祭祀和九环魔法师们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摧毁这里，只能利用魔法大爆炸的余波，设置了一道封印。
“这么说，封印在圣山神庙里面的东西很厉害啊，以至于，圣光阵营根本不愿意承认己方曾经兵临城下，都要守住圣山神庙入口的秘密。
“不过……”
孟超飞快眨眼。
每次眨眼，都看到环绕洞壁，七彩斑斓，熠熠生辉的魔法符文，一个接一个地黯淡下去。
就好像刚刚试图阻止孟超和狼王，已经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力量。
不，更准确说，封印了圣山神庙整整三千年，这座魔法阵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三千年的风吹雨打、空间变化和岩层挤压，足以耗尽三千年前的至强者，残留在这里的一切生命磁场和精神力量，让这座魔法阵，变成一触即溃的沙塔。
很快，熄灭的魔法符文就超过了一半。
就像是有一片黑色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不断吞噬着魔法的光芒。
现在，再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被封印在圣山神庙深处的东西，经过整整三千年的蛰伏，破笼而出了！
孟超的眼球微微刺痛。
眼前又出现了太古时代，由“古人”制造的最完美也最危险的碳基生物兵器——“母体”的影子。
他记得，在雾隐山大战的时候，吕丝雅曾经告诉过他，埋藏在龙城底下，以“怪兽主脑”面目出现的，仅仅是“太古母体”的一枚碎片，一颗种子而已。
事实上，当太古时代的“母体”遭到“古人”的天基轨道武器打击时，纵然周身99%的活性细胞，都在熊熊烈焰中湮灭殆尽。
但剩下1%的活性细胞，也能不断分裂，化作无数种子，随风飘散或者随波逐流，散落到这颗星球广袤无垠的天地之间去。
倘若说，在龙城出现的，是“母体01”。
会不会还有一头“母体02”，顺着波涛汹涌的虎怒川，来到了图兰泽，遇到了古代图兰人呢？
“母体01”经过亿万年的休眠，被龙城穿越制造的空间震荡惊醒，遇到了龙城所辖的桃源镇，汲取了那里的地球文明，创造出了怪兽文明。
“母体02”呢？
如果，它在整整一万年前，就已经苏醒的话……
孟超的眼皮微微跳动。
理智告诉他，所谓“图兰祖灵的庞大遗产”，绝不是那么安全和简单，更不可能是免费的午餐。
但，内心最深处，又有一道仿佛穿透末日烈焰和无数龙城市民的鲜血，散发着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的声音在问：“那又怎么样？
“从圣光神殿对待圣山神庙如此谨慎甚至恐惧的态度来看，蕴藏在圣山神庙深处的力量，绝对是战胜圣光阵营的关键！
“除了将这股力量紧紧抓在手里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逆转未来，粉碎末日呢？”
孟超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稍稍松一口气，回避了内心的问题，转身面对距离“末日魔狼”的宿命，越来越近的“胡狼”卡努斯。
“看，我说过，我是对的！”
狼王张开双臂，向孟超展示他突破魔法风暴，却毫发无损的模样。
那副踌躇满志的模样，就像是用最后一枚铜板，连续押注了十铺冷门，却铺铺赢得盆满钵满的红眼赌徒，愈发坚信自己就是天选之子，于是将赢来的所有筹码，都毫不犹豫地押下了第十一铺冷门。
“不过，我们一定要快。”
狼王指了指两人脑袋上，渐渐衰竭，眼看就要平息的魔法风暴，“这座魔法阵已经被我们破解，再阻挡不了任何人进入圣山神庙，而我们两个在上面的探索和激战，也留下了大量痕迹。
“狮王和虎王，一定不会错过我们留下的任何痕迹。
“当他们顺着蛛丝马迹，一路找到这里的时候，恐怕连最后一缕魔法制造的火焰，都衰弱到连口毛都烧不断的程度。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争分夺秒，进入圣山神庙！”
孟超心思电转。
就算他能阻止狼王，都无法阻止狮王和虎王进入圣山神庙。
就算他能将这些豺狼虎豹统统都阻挡在圣山神庙的入口。
但图兰圣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赤金城大火并还有黄金氏族几大巨头同时失踪的消息，必然瞒不过已经在黄金氏族的领地边缘磨刀霍霍的四大氏族。
到时候，牛头人，野猪人，蛇人，蜥蜴人……各路飞禽走兽，都会齐聚圣山之巅，发掘出圣山神庙的秘密。
“如果，蕴藏在圣山神庙深处，被圣光阵营视为‘恐怖魔王’的存在，真的和太古时代的终极碳基生物兵器‘母体’有关。
“而这股恐怖力量，又落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兽人武士手里。
“这些只会用肌肉来思考，只知破坏而不知建设的家伙，一定无法降服这股力量，只会被这股力量控制，导致图兰泽和龙城文明的双重毁灭。
“决定了，为了世界和平，为了龙城的未来，也为了图兰泽的安定团结和繁荣昌盛，我绝不能容忍这股力量，落入那些豺狼虎豹和牛鬼蛇神的手里。
“就算不能独吞，不是，就算不能帮助图兰友人，独自承担这股恐怖力量带来的副作用，至少，要从末日魔狼的手里，狠狠挖一杯羹过来。
“然后，用我的正义感和来自地球文明的先进性，将这股恐怖力量狠狠镇压和降服！”
孟超点头。
“接下来呢？”
他表现出对狼王言听计从的样子，“接下来，该怎么走？”
“以我们脚下为中心，一圈圈绕着走，这样就不会错过地面上的任何蛛丝马迹。”
狼王胸有成竹，“圣山神庙的入口，距离这里并不远，等找到了正确的标记，我自然会……想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