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最威猛的那个男人
跑完“光荣之路”是一件非常消耗体能的壮举。
就算氏族武士，往往都累得精疲力竭。
身为第一，叶子有资格得到无限量的油炸曼陀罗果实，以及图腾兽奶提炼出来的炼乳，作为补给和奖励。
后者是鼠民极难享受到的珍馐美味，蕴含极其丰富的能量。
甜味简直像是决堤的洪水般，冲进了叶子的喉咙里。
换成以前，鼠民少年肯定不管不顾地狼吞虎咽。
但经过孟超的调制，叶子懂得了细嚼慢咽，促进消化吸收的道理。
看着他颇为克制的吃相，冰风暴愈发诧异。
训练营里没有叶子的资料。
毕竟，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鼠民，被抓到黑角城来，其中绝大多数人，都将在一年半载之内消耗殆尽。
没人耐烦给这些“消耗品”登记造册。
左右不过是小小的鼠民罢了。
冰风暴只能亲自询问少年的名字和来历。
面对血颅角斗场的王牌，叶子有些拘谨。
但一想到收割者大人的话，他便觉得什么都不怕，一五一十说出了自己的来历。
倒是没有出乎冰风暴的意料。
如果繁荣纪元只持续几年的话，上次荣耀纪元的老兵还在，就连鼠民们都记得杀戮的快意和征服的荣耀。
那么，到了新的荣耀纪元，只需要吹响号角，发出征召令，躲在山沟沟里的鼠民们都会蜂拥而至，主动集结成无穷无尽的炮灰大军。
但上次繁荣纪元实在太长了。
长到所有老兵统统死去，没人还记得征战的荣耀。
特别是对怯懦无能的鼠民而言，他们已经习惯了种植者和采集者的角色，习惯了风平浪静的生活，习惯了欢声笑语，歌唱和游戏，未必愿意响应氏族的征召，用自己的累累尸骨，铺成老爷们的荣耀之路。
所以，黑角城才向各个鼠民聚居地，都派出了征召队。
一方面，能锻炼征召队的长途跋涉和突袭能力。
一方面，解决了老弱病残等等累赘，免得那些没有战斗力的家伙，继续浪费宝贵的食物。
另一方面，也斩断了壮年鼠民们的退路，让他们无需再为饥肠辘辘的家人担忧，反而能在仇恨的驱使下，变成一台台嗜血的杀戮机器，全心全意和老爷们一起，去夺取至高无上的荣耀。
少年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的一身本事，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冰风暴沉吟片刻，看着叶子道：“过去两天，好几场测试，你都是故意输掉的。”
不是疑问。
而是肯定。
叶子微微一怔，点了点头。
“为什么？”
冰风暴好奇道，“以你的实力，早就有机会被某位角斗士选中，成为一名真正的仆兵，为什么你要故意输掉测试，继续留在这里？”
“因为，我还需要休息。”
叶子说，“我才刚刚爬出地牢，身上都是伤，肚子也饿得厉害，根本没有恢复。
“如果太早被角斗士选中，马上就会被驱赶到竞技台上，进行真正的角斗。
“我不怕别的鼠民仆兵，但如果被角斗士们的余波扫到，或者要我们测试新战术和新武器，几十名仆兵去对抗一头图腾兽的话，很可能受伤甚至死掉的。
“所以，我宁愿在这里多休息几天，养好身体再说。”
“休息？”
冰风暴愣了一下，扫视四周正在咬牙切齿，青筋乱跳甚至口吐白沫地进行训练的鼠民们，难以置信道，“你觉得在这里训练，竟然是一种休息？”
“没错。”
叶子老老实实地点头。
和收割者大人抓住他的手腕，往他体内输入大量好似闪电般的力量，把他的血肉片片撕裂，又重新凝聚起来。
这里的所谓高强度训练，的确是一种休息。
“再说，我也不喜欢那些角斗士，不想跟随他们。”叶子吞下一颗沾满了炼乳的油炸曼陀罗果实，又抓起下一颗。
不知不觉，他已经斯斯文文地吞下了二十二颗又甜又腻的曼陀罗果实。
肚子一次次高高隆起，又一次次在雷鸣般的肠胃蠕动声中平复下去。
消失不见的炼乳和果实，全都转化成了最纯粹的能量，顺着孟超指引的路径，在他体内缓缓流转着。
这话说得有些狂妄。
身为鼠民仆兵，原本并没有对主子挑三拣四的资格。
不过，他是鼠民中的强者。
强者总有权力，稍稍逾越界限的。
“为什么？”
冰风暴并不恼怒，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不喜欢他们？”
“因为他们还不够强。”
叶子耸耸肩，道，“我只想跟随王牌——像是冰风暴大人这样的王牌。”
冰风暴笑起来。
“真的。”
叶子怕她不相信，认真道，“我刚到血颅角斗场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欢呼您的胜利，‘冰霜女皇’这个响亮的名字，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跟随您这样百战百胜的王牌！”
“百战百胜？”
冰风暴自嘲地笑了笑，却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她现在最好奇的是，“你在最后一关，砍伐曼陀罗树芯的时候，表现实在太精彩了，怎么办到的？”
“因为我在老家的时候，就经常爬到曼陀罗树的最高处，去采集果实，砍伐枝桠，抓虫子，掏鸟窝什么的。”
叶子挺起胸膛说，“我能在狂风呼啸的日子，在左右摇晃的曼陀罗树梢上翩翩起舞，这算不了什么。”
“就这么简单？”
冰风暴眯起眼睛，单刀直入，“你的呼吸，发力，还有刀法，又是怎么来的呢？”
她原本以为，这个问题相当敏感，少年肯定要纠结和抗拒一番。
没想到，叶子毫不迟疑，大大方方地说：“是收割者大人教我的。”
“收割者……”
冰风暴愣了一下，“那又是谁？”
“收割者大人，就是超级猛男。”
叶子认真道，“是全体鼠民中，最威猛的那个男人。”
……
此刻，全体鼠民当中最威猛的那个男人，正被一个体型比他庞大三倍的鼠民掐着脖子，拎到半空，晃来晃去。
这是孟超见过体型最硕大的鼠民了。
他似乎拥有一部分蛮象族的血脉，比一头人立起来的野牛更加强壮，如钢针般的鬃毛泛着危险的光芒，上面沾染的斑斑血迹，表示他来到这里的过程，绝不友好。
“谁说，他还没死的？”
拥有蛮象族血脉的鼠民巨汉，舔舐着两颗巨大的獠牙，挤出狰狞的微笑，冲地牢里其他人问道。
所有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只有孟超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他发誓，自己真的只想静静躺在那里思考，不愿意浪费哪怕一克曼陀罗果实产生的能量，在这些鼠民身上。
为什么，天堂有路不走，偏偏要来招惹他呢？
其实，一开始，他和“牢友”们还是能相安无事的。
这些家伙用他的生死来打赌，也惧怕他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再说，他又不和他们抢夺曼陀罗果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
特别是叶子经过他的调制，变得力大无穷，脱颖而出之后。
虽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但孟超身上的神秘色彩变得更加浓烈，那些在地牢里待了好几天的家伙，愈发不敢来招惹他。
但例外总是有的。
新来的这名拥有蛮象族血脉的鼠民巨汉，似乎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地牢。
在上一轮食物投放中，他不但一口气抢走了将近一半的油炸曼陀罗果实，还就孟超的生死，用自己手里这一半食物，和别人抢到的另一半食物来打赌。
赢家，通吃。
他赌孟超已经死了。
还强迫别人一定要参加赌局，并且，一定要赌孟超还活着。
那些不愿意参加赌局的人，全都被他用流星锤般的象鼻，重重拍在胸口，拍得鲜血狂喷，倒跌出去。
而当孟超懒洋洋地坐起来，转动眼珠，表示自己还活着之后，这家伙又大步上前，一把将孟超从污水里拎了起来。
从肩膀到手臂到手指，他的骨骼“噼啪”作响。
惊人的怪力，像是下一秒钟，就能把孟超的脖子硬生生地拧断，直接让遍体鳞伤的黑发鼠民，死得不能再死。
孟超微微皱眉。
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和对方再商量一下，只要对方松开他，并且赔礼道歉的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但从这位老兄龇牙咧嘴的表情来看，他一定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的吧？
算了，说话也是一件非常消耗能量的事情。
孟超这样想着，闪电出手。
四指握紧，拇指如匕首般翘起，在对方手肘内侧轻轻一点。
对方下意识蜷缩手臂，拉近了孟超和他咽喉之间的距离。
孟超收回拇指，弹出尾指，在对方喉咙上轻轻一弹。
谁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拥有蛮象族血脉的鼠民巨汉轻轻一颤，忽然凝固不动。
随后，他就像是崩裂的石雕般，松开孟超，倒退半步，缓缓跪下，双手捂住咽喉，眼珠暴突出了眼眶，蜷缩成一只巨大的龙虾，在污水里口吐白沫，剧烈抽搐起来。
第九百四十四章 孤独的王牌
“这是——”
地牢里所有鼠民都目瞪口呆。
特别是那些在地牢里待了好几天，也眼睁睁看着孟超遍体鳞伤，在污水中浸泡了好几天的人。
他们自以为，非常了解这个奄奄一息的黑发鼠民。
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错得厉害！
孟超不愿意浪费丝毫能量和时间，在他们身上。
慢慢捡拾和吞食着鼠民巨汉留下的油炸曼陀罗果实，孟超继续盘算下一步的计划。
干掉鼠民巨汉不是问题。
问题是他不想表现得太过高调。
因为，像他这么出类拔萃的男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哪怕暴露1%的锋芒，都有可能被背景雄厚的军事贵族看中，陷入诸多麻烦。
虽然背景再雄厚的军事贵族，孟超都有信心与之周旋。
但他没时间了。
孟超从前世记忆碎片中知道，这次主持荣耀之战的图兰文明最高领袖，也就是“战争酋长”，仍旧来自黄金氏族。
所以，他没闲工夫留在黑角城，和血蹄氏族的这帮牛头马面、野猪蛮象们瞎胡闹。
必须尽快弄到资源，治愈伤势，获得图腾，恢复力量，离开黑角城，前往图兰泽中央，黄金氏族的主城，去找图兰文明的最高领袖！
这样的话，一名实力相当，能够各取所需的合作者，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也不知道，叶子在上面怎么样了。”
孟超心想，“他能不能把我一股脑儿塞到他身体里面的东西，统统消化吸收掉，又能不能找到合适的王牌角斗士呢？”
正想着，头顶响起了铁棍敲击栅栏的声音。
一道刺眼的灯光，直挺挺地撞碎了黑暗，在鼠民们的脸上和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在孟超身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伤口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
“原来你就是‘收割者’？”
上面有个声音，一半不耐烦，一半讥讽地问。
孟超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上面的声音忍着笑问，“是你很擅长收割东西，还是说，你经常被人收割？”
……
孟超被四名鼠民杂役用曼陀罗树枝编织的简易担架，半抬半架着弄出了地牢。
虽然姿势非常别扭，但他也不愿意浪费半滴能量来改变。
却是将所有灵能都集中在视网膜和耳蜗上，尽可能搜集四面八方的一切图像和音频。
关键是细节。
从随处可见的细节上，就能推测出关于一个文明的大量信息。
残留在地牢深处的速记符号，已经被他全部抹去。
但关于图兰文明的情报，早已深深镌刻在孟超的脑域里。
此刻，根据最新观察到的细节，他又在大脑中，添加了如下信息：
“图兰文明最重要的军事设施‘角斗场’，规模堪比地球人的五万人足球场，甚至更大。
“这些古老而巍峨的建筑，全都是用切割得非常精确的巨岩垒砌而成，就像是金字塔一样。
“然而，岩石之间，却添加了大量曼陀罗树的树胶，作为粘合剂。
“而在整体结构的关键部位，竟然还拔地而起了一棵棵硕大无朋的曼陀罗树。
“高达百米的曼陀罗树，以及覆盖方圆数百米的枝桠，形成了天然的立柱、横梁和天花板，确保整座巨型建筑，能屹立数千年不倒。
“这种极其高明的建筑方法，似乎运用了超越时代的生化技术，建筑物的一部分，并非垒砌出来，而是直接从地底‘生长’出来。
“我不觉得现在的图兰文明，拥有这样的技术。
“从远远传来观众们的闲谈也可以听出，黑角城里的几十座角斗场，至少拥有数千年历史，甚至是上万年前，‘祖灵的馈赠’。
“这是否意味着，图兰人的祖先曾经创造过灿烂辉煌的文明，远远比现在的氏族时代更加先进？
“这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因为黑角城里，规模三五万人以上的角斗场足足有几十座。
“意味着这座城市，至少拥有数百万的常住人口，当荣耀纪元来临时，各个城镇和聚落的战士都会在这里集结，人口还会暴涨五倍甚至十倍。
“城市规模和文明的先进程度息息相关。
“很难想象一个处于中古世纪的氏族文明，能拥有不止一座人口数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辉煌大城。
“据说图兰泽的每一座大城都十分古老，是图兰人无比崇敬的‘祖灵’所建造的。
“祖灵，一个在图兰语中，无比重要也无比神圣的词汇。
“似乎早已逝去，又似乎仍旧掌控着图兰人的生死、荣辱、命运、一切。
“图兰人的祖先，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样想着，孟超见到了叶子。
和离开地牢的时候相比，此刻的鼠民少年，可谓焕然一新。
他披上了一件用野牛皮鞣制的甲胄，腰间还横着一柄骨刃，昂首挺胸的样子，丝毫没有刚刚堕入地牢的青涩和慌乱了。
“收割者大人！”
一见到孟超，叶子就喜上眉梢，迎了上来。
不过，当他看清楚孟超的伤势，却又大吃一惊。
地牢深处，光线昏暗，孟超的大半身躯又浸没在污水里，还看不太清楚。
现在借着强烈的阳光，叶子才真正知道，孟超伤得有多重。
不禁啧啧惊叹，收割者大人究竟是用什么材料铸造的怪物，伤得这么重，还能激荡自己体内闪闪发亮的线段和箭头，帮自己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简直，太神奇了！
“您没事吧？”
叶子急忙抢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孟超，“您需要治疗！”
“放心，我没事。”
其实，这些天从油炸曼陀罗果实里面搜集了那么多能量，早就可以将看似触目惊心的皮外伤，处理得七七八八。
之所以没这么做，一方面是想将能量用于修复更重要的器官和灵脉。
另一方面，孟超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伤口愈合速度究竟有多快。
单枪匹马，深入充满变数的图兰泽，口袋里的底牌越多越好。
如有可能，他真想以这副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造型，出现在图兰王——战争酋长的面前呢！
“先说说你这边的情况。”
孟超看着叶子春风得意的样子，微笑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角斗士。”
“没错，我按照您的嘱咐，到了新兵训练营之后，就把我的油炸曼陀罗果实，分给最瘦弱，最苍老，貌似被很多人欺负的鼠民杂役吃，然后在他面前装可怜，他果然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血颅角斗场和王牌角斗士的事情！”
叶子瞪圆了亮晶晶的大眼睛，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孟超，道，“可是，收割者大人，您怎么知道，这样的杂役，消息最灵通，也愿意告诉我呢？”
“很简单。”
孟超解释，“既然是最瘦弱的鼠民杂役，还长着一副饱受欺凌的面孔，显然平时是吃不饱的，很容易被几颗油炸曼陀罗果实收买。
“而年纪比较大，说明他待在血颅角斗场的时间比较长，自然更有机会接触到这里的小道消息。
“还有，年纪比较大的鼠民，看到你这样的小家伙，很容易把你当成子侄辈一样来照顾，见你如此瘦削，告诉你一些信息，让你有机会保住小命，都算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
叶子挠挠头，道，“总之，我打听清楚了，最近半年的血颅角斗场里，总共有四名连赢三五十场的‘王牌’，我现在跟随的这位‘冰风暴大人’，是最符合收割者大人的要求，最孤僻，最不合群的一个，而且，她还遇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别着急，慢慢说。”
孟超道，“我在地牢里，也听过‘冰风暴’这个名字，知道她是来自黄金氏族的雪豹女战士，在黑角城属于外来者——不过图兰人貌似并不排外，至少在五大氏族之内，只以实力说话，并不存在太严重的歧视，血颅角斗场里有很多角斗士，都是外来者，她为什么会不合群呢？”
“因为她不愿意通过‘赐血仪式’，正式加入某个家族。”
叶子道，“黑角城里的外来者，大多通过赐血仪式，和过去一刀两断，加入了全新的家族，成为血蹄氏族的一份子。
“血颅角斗场里的外来角斗士们，无论是狮人、虎人、蜥蜴人还是豺狼人，都是如此。
“为了成为血蹄氏族里传承数千年的军事贵族的新成员，很多外来角斗士都在竞技台上，拼得你死我活，头破血流。
“唯独这位冰风暴大人，高傲到了极点，听说连血颅角斗场的拥有者，有资格冠上氏族之名的血蹄家族，向她伸出橄榄枝，她都不屑一顾，来到黑角城这么久，都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家族！
“虽然我们鼠民临阵脱逃或者举手投降，都是莫大的耻辱。
“但对于天生流淌着荣耀血脉的老爷们来说，向击败自己的强者表示臣服，改换氏族的话，属于祖灵允许的特权，很多氏族老爷们，都是这么干的。
“冰风暴大人不愿意进行赐血仪式，那些改换门庭的外来角斗士们，不免有些尴尬，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冰风暴大人才好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各取所需
“听上去有点儿意思。”
孟超若有所思道，“那么，她是心系故土，还想回到黄金氏族？”
“那倒不是，我听说她是家族斗争的失败者，遭到了雪豹一族的追杀，才逃离家乡，然后被血颅角斗场的裁决者‘卡萨伐大人’所救的，她也多次表达了自己非常仇恨黄金氏族，并不介意为血蹄氏族效力的意思。”
叶子耸耸肩道，“但是，没人知道冰风暴大人为什么不愿意通过‘赐血仪式’，成为一名真正的血蹄武士，要知道，在血颅角斗场乃至整座黑角城，都很有权势的卡萨伐大人，可是非常看好她呢！”
孟超心思电转，将这个疑点暂且放在心里。
“说说她的麻烦。”
他继续问鼠民少年。
“冰风暴大人想要带兵，她不满足于当一名纯粹的斗将，而想成为指挥官甚至将军，想拥有自己的战队、战帮、战团乃至独当一面的军团。”
叶子对孟超说，“倘若她愿意加入某个家族的话，或许还能想想别的办法，但她太高傲，不愿意接受任何人的帮助，那就只能在竞技台上，真刀真枪地杀出一片天下。”
孟超点点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回忆和思考，他已经想起了图兰文明和荣耀纪元的大量细节。
知道荣耀纪元刚开始的时候，各大氏族都通过角斗场来遴选将领。
这种遴选是不问出身，只看手段的。
等到从角斗场里遴选出了合格的将领，就将进入荣耀纪元的第一战，“五族争锋”。
没错，第一战并不是挥师北上，去进攻“圣光永恒照耀之地”。
而是五大氏族之间的内战。
听上去非常愚蠢。
其实却蕴藏着一定的科学道理。
要知道，对于图兰文明还处在中古世纪的氏族军队来说，依靠曼陀罗树这种奇妙的植物，拥有几乎无穷无尽的兵源。
兵力从来不是问题。
问题是组织度、训练度、指挥体系的构建和友军的默契配合，以及最重要的后勤补给。
倘若整支军队的架构乱七八糟，隶属于不同氏族的将军们，谁都不服谁，又有无数虾兵蟹将要消耗宝贵的军粮，这样的仗是没法打的。
古往今来，有无数号称“百万”，足以“挥鞭断流”的大军，都因为内部的各种问题，一触即溃，酿成灾难性的后果。
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情况下，往往己方的人数越多，输得越快、越惨。
图兰人虽然四肢发达。
头脑却绝不简单。
在繁荣纪元，五大氏族互相平等，并没有从属关系，也不存在能号令整片图兰泽，至高无上的图兰王。
等到荣耀纪元开始，五大氏族的贵族武士们，就裹挟大批中小氏族的武士，以及数量更多百倍的鼠民仆兵，通过一场有限度的内战，来锻炼队伍，去芜存菁，发掘优秀的指挥官。
当然，也能明确强弱，从属关系，并且从五位氏族首领中，选出一位最厉害的战争酋长，成为整场荣耀战争中，全体图兰人至高无上的领袖。
虽然，残酷的内战极有可能消耗掉大量人口。
但图兰人的数量原本就不是太少，而是过多。
浪费粮食的弱者统统死绝了，反而能让强者丢掉包袱，轻装上阵，提升了作战效率，亦令品尝到血腥味的图兰勇士们，都变成身经百战的老兵。
那就像是热身、磨刀一样。
在自己人的尸骸上，将战刀磨得更锋利。
斩向“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时候，才更痛快。
至于内战中结下仇怨，导致五大氏族之间出现裂痕——这是根本不用担心的事情。
图兰人独有的生死观，让他们以被强者杀死为荣。
战死沙场是至高荣耀。
所有在内战中牺牲的人，全都回归了祖灵的怀抱——哪怕流淌着卑污之血的鼠民也是一样。
这样的生死观，令他们能看淡文明内部的一切矛盾。
就算刚刚还在兵戎相见，将对方最亲密的战友统统杀死的两名氏族武士，只要一选出战争酋长，他们立刻就能放下刀兵，携手并肩，成为新的，最亲密的战友。
一个出身在中小氏族的无名小卒。
得到了祖灵的祝福，获得了强大的力量和神秘的图腾。
来到五大氏族的主城，加入某个角斗场，成为百战百胜的王牌。
又训练了一批鼠民仆兵，在团战中同样所向披靡，得到了在五族争锋中独立指挥一个战帮的权利。
他在五族争锋中越战越勇。
麾下的战帮规模也不断扩大，吸收了大量己方的残兵和敌方的俘虏，渐渐从战帮升级成了战团。
当战争酋长在圣山之巅吹响进攻的号角时，他的麾下已经有数万名嗷嗷乱叫的图兰勇士。
率领这些勇士，冲向“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用祖灵赐予的力量和图腾，砸烂那些魔法师、精灵王、矮人工匠的狗头，最后，在一场天昏地暗的史诗大战中，面对百万大军和九环魔法师，轰轰烈烈地战死。
这就是一名图兰武士，最理想的“荣耀征途”。
很明显，这位冰风暴大人，也想沿着“荣耀征途”高歌猛进。
但她在第一关就卡了壳。
叶子告诉孟超，冰风暴大人的战斗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但她好像不太擅长指挥部队的样子。
身为血颅角斗场的四大王牌之一，她的起点非常高，一开始就有资格挑选、训练并指挥足足一千名鼠民仆兵。
只要战胜了同样指挥一千名鼠民仆兵的对手，就有资格获得三千名甚至五千名鼠民仆兵。
等到大军开拔的时候，她就是不折不扣的战团长了。
可惜，一连三场，她都输得落花流水。
麾下的仆兵数量，也一再缩水。
特别是刚刚结束的第三场团战，她的对手，另一位王牌“蛮锤”，同样不擅长指挥，只知道低头猛冲，和她同病相怜，菜鸟互啄。
即便如此，她都没能把蛮锤啃下来。
“蛮锤大人的仆兵，把冰风暴大人的仆兵完全打崩掉了，冰风暴大人怒不可遏，召唤出了自己的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
叶子绘声绘色向孟超描述他听来的这场战斗，“要说单打独斗，大家都相信，冰风暴大人的‘秘银撕裂者’比蛮锤大人的‘火车头’更厉害，但这是团战，比的就是双方的指挥嘛，所以，卡萨伐大人阻止了角斗，宣布蛮锤才是胜利者。
“这下子，冰风暴大人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从零开始，组建一支三十人的战队——倘若这次再输掉的话，她再怎么不甘愿，也只能从属于某位指挥官，充当一名纯粹的斗将啦！”
“原来如此，这位冰风暴大人，就是典型的‘人菜瘾大’么？”
孟超沉吟片刻，忽然觉得有个词汇非常古怪，他愣了一下，盯着叶子道，“等等，你刚才说，血颅角斗场的另一位王牌‘蛮锤’，他的图腾战甲叫什么名字，‘火车头’？”
在图兰语的构词法中，“火车头”这个名词，由“燃烧”，“机械”和“力大无穷”三个词组成。
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
“对啊，火车头。”
叶子却不明所以，“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就是觉得，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这个‘火车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孟超虚心求教。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一种上古神器，能一口气拖曳上千名图兰勇士，或者足足一座小山那么多的货物，在大地上飞驰，用不了一天，就能穿越整片图兰泽呢！”
叶子说，“听说，火车头还能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喷出吓人的浓烟，把图腾兽都吓跑。
“这么厉害的上古神器，很多人都非常崇拜，拿来当图腾的！”
“……是吗？”
孟超深吸一口气，将这个疑点也放在心里，继续问道，“对了，身为王牌，冰风暴大人在血颅角斗场的待遇怎么样？”
待遇自然没得说。
在弱肉强食，赢家通吃的图兰文明，一名大型角斗场的王牌，简直就是天皇巨星般的存在。
非但拥有空间宽敞的独立住所。
还有一片小小的训练场，除了王牌自己，还能容纳数百名仆兵进行训练。
修炼资源方面，也完全不用担心。
从最基础的曼陀罗果实，到图腾兽的油脂和精心提炼的炼乳，再到各种珍贵的药物，都应有尽有。
这些正是孟超急需的。
而他也有信心，提供给这位“冰风暴大人”，她想要的东西。
第九百四十六章 不可思议的基础武技
穿过一条长长的白色甬道，孟超见到了冰风暴。
这位能够操纵冰霜之力的雪豹女武士，比孟超想象中更白。
要知道，就算是真正的雪豹，皮毛也不是通体纯白，而是黑白交错并点缀黄褐色的斑纹。
她却像是冰雪雕塑出来的，那么晶莹剔透，一尘不染。
又像是得了白化病，连瞳孔都近乎透明。
而且，除了又短又尖的耳朵，关键部位的茸毛，以及不断晃动的尾巴之外，她身上的兽化色彩非常淡薄。
倘若用铠甲遮掩部分兽化特征，说她是一名高大健美的人类女武士，也没太大问题。
不过，相对其他图兰人而言，过于娇小玲珑的身形，并不意味着她不危险。
事实上，孟超踏进房间的第一秒钟，就感知到了一股类似天境强者的气息，知道这名貌不惊人的雪豹女武士，有能力在眨眼之间，将整个房间都变成致命的冰窟。
——和“吕丝雅”的盘肠大战，虽然令他身受重伤，饱受灵能透支的困扰。
却也无意间刺激他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
那就像是盲人的听力特别敏锐。
又或者，他被“吕丝雅”感染，获得了部分“灵敏者”的能力。
现在的孟超，眼皮都不抬，就能扫描出周遭环境的危险程度，以及对手的大致底细。
在他偷偷扫描冰风暴的同时。
冰风暴也眯起眼睛，认真打量这个，被叶子吹嘘得神乎其神的家伙。
孟超的模样，大大出乎了这位王牌角斗士的意料。
冰风暴原本以为，能传授给叶子这么多底蕴深厚的呼吸法、发力法和刀法，这个“收割者”就算不是三头六臂的存在，体内至少应该流淌着部分荣耀之血，拥有非常浓烈的兽化特征，甚至是权力斗争的失败者，惨遭放逐的前氏族武士。
或者，他的父辈和祖辈，是被放逐的前氏族武士。
所以，他才能掌握这些不可思议的技巧。
但孟超身上的兽化特征近乎于零。
比冰风暴自己更加稀薄。
雪豹女武士简直要怀疑，孟超是否来自“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人族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因为人族最大的特征，就是号称得到了“圣光祝福”的金发碧眼。
而眼前这个家伙的头发还有眼珠，却像是夜空一样深邃。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人们，把他视为从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魔，绑到火刑架上烧死了。
还有他的伤口……
也让人想起了居住在浩瀚沙漠深处的古墓王侯。
以及蛰伏在极北深渊里的不死巫妖。
冰风暴不知道如果是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能否还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坚持下去。
怪不得，是传说中的“超级猛男”啊！
冰风暴眼里，不由流露出一丝欣赏。
却也有些怀疑，这个遍体鳞伤，羸弱不堪的家伙，能否帮上自己的忙。
面对王牌角斗士审慎的目光，孟超气定神闲，不卑不亢。
他知道，虽然图兰文明的阶层分明，流淌着卑污之血的鼠民是最底层的存在。
但崇尚勇气的图兰武士，同样见不得鼠民们瑟瑟发抖，卑躬屈膝的模样。
只要能展现出足够强大的能力。
就算鼠民仆兵，也能在图兰大军中夺取一席之地。
这一点，在荣耀纪元，更是如此。
“你就是‘收割者’？”
冰风暴终于收回目光，淡淡道，“告诉我，你来自什么地方，曾经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落到地牢最深处？”
孟超摇了摇头。
用非常微弱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我的记忆就从地牢深处的污水里开始，我遗忘了很多东西，包括自己的氏族和名字。”
他不是故意假装柔弱。
而是用含混不清的声音，掩饰自己还有些生硬的图兰语。
冰风暴明显不相信他彻底失去了记忆。
却也没纠结这一点。
而是继续问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身份，却记得不少……精妙绝伦的呼吸和发力方法？”
“是的。”
孟超坦然道，“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我只能看到自己在这些画面里疯狂训练和厮杀，如同收割熟透了的曼陀罗果实一样，收割着敌人的头颅，所以，我才给自己取名字叫‘收割者’。”
说到这里，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口，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我恐怕永远都不可能，再凭借自己的双手，施展出这些惊人的技巧了。”
孟超苦笑道，“只能将这些技巧传授给别人，换取我想要的东西。”
冰风暴听懂了孟超的意思。
“你想要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食物，药剂，还有像冰风暴大人这样的强者庇护。”
孟超说，“我当然和所有图兰人一样，绝不畏惧死亡，但战死沙场和在地牢深处活活烂死，还是不同的，我希望用足够多的食物和药剂，勉强治愈伤势，让自己至少有能力拄着投枪，一瘸一拐地踏上战场，死在强敌的刀锋之下。”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要求。
也是一个非常“图兰”的要求。
冰风暴没有理由拒绝。
她只想知道：“你的要求不高，但我要怎么才能分辨，是你真有能力点石成金，还是叶子原本就是一名天赋异禀的强者，只是被你运气好，撞上了而已？”
“叶子的确天赋异禀，他是鼠民当中，如同不死鸟的羽毛和凶暴龙的独角一样罕见的存在。”
孟超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但我的技巧，就算不能点石成金，至少能令普通鼠民仆兵的战斗力，在短时间内提升三五成——固然无法像是叶子一样脱胎换骨，但战胜冰风暴大人的敌人，却是绰绰有余。”
“我欣赏你的自信，也希望你知道‘自信’和‘自大’的区别，弱小的鼠民还有可能活下去，自大的鼠民，必死无疑。”
冰风暴冷冷道，“证明给我看。”
“我需要炭条和纸张。”孟超不慌不忙地说。
托曼陀罗树拥有非常柔韧的纤维的福。
树叶和树皮随便捣烂、绞碎、压紧和晒干，就是勉强能用的纸张。
再加上树枝烧焦后简单加工而成的炭条。
纸和笔并不是多么稀罕的物件。
孟超用掉了四大张树皮纸，和两根手臂长短的炭条，细细画出了《百战刀法》的第一式，“迎面大劈风”。
论超凡力量，龙城文明和图兰文明各有千秋。
一边有灵能武道，一边有图腾之力。
但在普通人的修炼和战斗之法上，龙城文明却远远领先于自己的近邻。
这不仅仅是因为龙城文明掌握着领先时代的科学技术，在解剖学、细胞学、基因学、人体工学、生命科学……等等领域，都有着极其深刻的认知，能将貌似简单粗暴的劈砍和斩击，都拆解成最基本的速度、角度、精度、力度，通过战场反馈的大数据，反复计算，不断进行版本迭代，最终，推演出最完美的招式。
更是因为，双方的战斗理念存在极大的差异。
对于图兰文明——高等兽人而言，天生拥有兽性特征的他们，往往牛高马大，皮糙肉厚，力大无穷。
随随便便地一拳砸过去，就能砸倒一堵墙壁。
轻轻松松的一斧子，就能把三五人合抱粗细的曼陀罗树砍成两半。
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必要，钻研精妙绝伦的招式？
当然，来自五大氏族，流淌着荣耀之血的军事贵族们，全都掌握各种能和图腾战甲配合，威力绝强的图腾斗技。
但鼠民只是炮灰。
只要力气够大，看上去够凶恶，或者身板够宽，在死掉之前，能抵挡住敌人的更多刀枪和箭矢，就是一名非常优秀的炮灰，有资格在战死之后，被赐予一滴主人的鲜血了。
没有哪个氏族武士，会穷极无聊，专门为鼠民仆兵们，研发一套“炮灰武道”的。
死了就死了，反正再猛烈的大火都不可能烧光图兰泽的野草，只要春风吹拂，曼陀罗树重新开始结果，就会有新的鼠民，像是蟑螂和老鼠一样，源源不断从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龙城文明却不同。
作为只有几千万人口的异域孤军，死一个少一个。
无论超凡者和普通市民之间的差距再大，分歧再多，人力资源都是非常宝贵的东西。
特别是在滔滔兽潮吞噬了大半座龙城，人类残兵只能蜷缩在残垣断壁深处，殊死血战的时代。
不分至强者还是大头兵，唯有压榨出每个人的每一滴力量，甚至让牙齿都掉光了的老奶奶，都能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和张牙舞爪的怪兽同归于尽。
才有可能，让在地球上已经湮灭的文明之花，在这片极度危险的异域，继续绽放下去。
是以，龙城文明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研发出了很多让老弱妇孺都能血战到底的武技。
亦拥有一套非常完善的，帮助弱者一步步变强的方法。
在基础武技的领域，龙城文明远远领先于包括图兰文明在内的所有异界文明。
双方根本不是同一个维度的存在。
第九百四十七章 提前布局蓝海市场
冰风暴将信将疑地从孟超手里接过树皮纸。
只扫了一眼，她就被吓住了。
轻飘飘的四张树皮纸上，记载的是一个进入后工业、信息化时代的科技文明，对一个氏族文明，领先千年的碾压式优势。
倒不是说，图兰文明没有这样精妙绝伦的招式。
事实上，冰风暴一眼就能看出，“迎面大劈风”仅仅是入门级的基础战技。
说好听点是朴实无华。
说直接点，就是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双手高举战刀，双腿发力冲刺，借助冲势将战刀狠狠劈下——这样的大路货，是个长着四肢的碳基智慧生物都能想到。
五大氏族的军事贵族们，掌握着无数比“迎面大劈风”更强悍百倍的图腾战技。
包括这一招的发力原理，肌肉、关节乃至神经的透视图，等等等等的详细信息，冰风暴也曾在祖灵赐予图兰勇士的传承中，见过类似的东西。
但她从未想过，会有人煞费苦心，花费和研究图腾武技同样的力气，来研究鼠民仆兵使用的基础武技。
不，这不仅仅是给鼠民仆兵使用的……
冰风暴心思电转，瞬间想到了好几种五大氏族的类似招式。
她惊讶地发现，无论哪个氏族流传了上千年的斩击之法，和孟超绘制的“迎面大劈风”比较，全都相形见绌。
闭上眼睛，冰风暴的脑海中浮现出两个自己，持握着同样长短的战刀，相对而立。
一个，使用黄金氏族的斩击之法。
另一个，使用“迎面大劈风”。
两个自己，同时冲刺，举刀，发力，冲刺，下劈，错身而过。
结果，使用黄金氏族斩击之法的自己，脖子里喷涌出了大片鲜血，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冰风暴惊出一身冷汗。
再次修正了对孟超的评估。
这个“收割者”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调制更加强悍的仆兵。
还能直接……提升她本人的实力！
雪豹女武士深吸一口气，喉咙有些沙哑地问：“这只是第一招？”
孟超从她的眼神里，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是当然的。
因为孟超透露的《百战刀法》，并不是龙城通行的版本，而是末日降临之前，龙城人才刚刚研发出来的“《百战刀法》终极版”。
终极版本和基础版本最大的不同，就是博采众家之长，吸纳了诸多异界战斗种族的搏杀奥义。
身为龙城文明的近邻，又是出了名的肉搏专家，图兰文明当然是龙城人最佳的偷师对象。
所以，未来时代的《百战刀法》终极版，蕴藏着许多从图兰文明学来的技巧。
也很适合图兰人修炼，既不存在互不兼容的问题，更不存在浓烈的异域色彩。
这样的奇功绝艺，如果冰风暴都看不出它所蕴含的价值，那么，这位血颅角斗场的“王牌”，吹嘘得再厉害，怕是都名不副实了。
“没错，这只是第一招。”
孟超不动声色道，“我记得，整套刀法一共有十八招，而类似的刀法和别的战技，我好像还会三五十套，可惜现在受伤太重，脑子有些混乱，不太想得起来了。
“但我相信，只要得到精心治疗，有了足够丰富的食物和药剂，伤势渐渐痊愈的话，我一定能想起更多战技的。”
冰风暴眼里精芒一闪。
“只要能保障你的食物和药剂，你就愿意将这些战斗技巧，统统传授给我的仆兵？”她再次确认。
出于氏族武士的骄傲，没好意思说“统统传授给我”。
孟超明白她的意思。
知道她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会将这些超越时代的武技，统统公诸于众。
事实上，关于这个问题，孟超在过去半个月里，也非常慎重地反复思考、推演了很多次。
图兰文明原本就非常强势和麻烦，并非能任由龙城文明摆布的棋子。
倘若再将大量龙城文明用现代科学技术研发的灵能武道，传播到图兰文明之中，是否会尾大不掉，甚至反噬龙城文明本身？
但在结合前世记忆，分析利害得失之后，孟超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原因有三。
其一，前世异界大战的综合国力以及战争潜能对比，是圣光阵营比混沌阵营更强。
虽然混沌阵营在开战之初，依靠突然袭击和各种新战术，暂时取得了长驱直入，势如破竹的效果。
可一旦底蕴深厚的圣光阵营缓过气来。
特别是在圣光阵营得到了神灵的帮助之后。
战局就被彻底逆转。
混沌阵营无可挽回地踏上了失败和毁灭的道路。
在龙城毁灭之前，图兰文明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
异界大陆西北的沙漠、北方的深渊和冰霜之地，包括生活在那里的混沌种族，也被熊熊燃烧的圣光，烧成了焦土和焦炭。
在无法改变阵营，只能和混沌阵营这帮难兄难弟，一条道走到黑的前提下。
孟超别无选择，只能想尽一切方法，提升混沌阵营的战争潜力。
其二，图兰文明虽然是不折不扣的猪队友。
拖龙城文明下水的手段，半威逼半利诱，也绝对谈不上友善和光彩。
但至少，前世直到双双毁灭，图兰文明都没有背叛过龙城文明。
这是因为，生活在图兰泽的高等兽人，和生活在“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人形智慧种族，是互相征伐了千万年，不共戴天的血仇。
攻占“圣光永恒照耀之地”，在图兰人的战争观念里，是高于一切的战略目标。
龙城文明的势力范围虽然不大，能动员的极限兵力也不算太多。
却占据了怪兽山脉这样一处得天独厚，易守难攻的战略高地。
别的不说，光是落差上千米的超级瀑布“断头台”，就是一处不可逾越的天险。
从怪兽山脉搭乘装甲飞艇，或者通过传送门，背刺图兰文明容易。
从图兰泽出发，翻山越岭，爬过海拔数千米的大山，仰攻龙城文明，却难于登天。
只要不是赤龙江和虎怒川这两条浩荡大河里的所有河水，统统灌进了图兰文明五大酋长的脑子里。
在彻底征服“圣光永恒照耀之地”之前，他们是不可能撕毁盟约，掉头南下，进攻龙城文明的。
那么，万一通过孟超扇动蝴蝶翅膀，真的改变了战略态势，令混沌阵营击败了圣光阵营，图兰文明彻底征服了“圣光永恒照耀之地”，会不会对龙城文明构成威胁呢？
这就更是杞人忧天了。
先不说，拥有神灵庇佑的圣光阵营，会不会这么简单，就被孟超这只小蝴蝶掀起的风暴吹倒。
就说图兰文明在高歌猛进的同时，龙城文明也不是躺在胜利果实上呼呼大睡啊！
倘若经历了整场世界大战，吃饱了战争红利的龙城文明，还不能升级成混沌阵营的老大，慑服异界百族，反而要惧怕一个氏族文明的反噬。
那孟超觉得，这么丢人的龙城文明，纯粹是自取灭亡，无药可救。
第三，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就是通过传播龙城武道，打开图兰泽的广阔市场。
要知道，现代化的灵能武道，和传统的什么“古武”，最大的区别就是体系化。
修炼现代武道，需要各种基因药剂、修炼器械乃至配套设施，诸如医疗舱、修炼舱……诸多高科技设备的配合。
《百战刀法》的心法、套路、各种发力解剖图，孟超可以分文不取，免费奉送。
毕竟地球人不远万里穿越到异界来，能有什么坏心思？主要就是来交朋友嘛！
只不过，想把《百战刀法》修炼到极致，不服用龙城特调的基因药剂能行？不补充龙城秘制的高能营养剂能行？不隔三差五到只有龙城才能制造的修炼舱和医疗舱里躺躺，能行？
赚不赚钱倒无所谓，主要就是交个朋友。
但是，成本价，图兰朋友们总不好意思不给吧？
这还仅仅是《百战刀法》。
还有什么《雷霆十字剑》，还有《三大基础发力法》，还有各种进阶武技和枪法，还有各种奇功绝艺。
而除了基因药剂和修炼器械之外，还有各种早教班，培训班，考级班，还有制订各种标准的武道行业协会。
总之，用行话说，这就叫“生态链”。
反正，从龙城过去半个世纪的经验教训来看，只要能打通生态链，深挖护城河，形成生态圈，修炼产业，绝对是一本万利，永不落幕的朝阳产业。
只要能在广袤无垠的蓝海市场中，培养出了消费者的消费意识和习惯，这里面每个细分市场的利润，都是天文数字啊！
高等兽人对武道的狂热，还在地球人之上。
孟超相信，只要他舍得下一点小小的本钱，在不久的将来，高等兽人们绝对会给他，给超星资源，乃至整个龙城武道界，一个天大的惊喜的。
不是有那么句话嘛，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服务，一流企业卖标准。
孟超现在想做的，就是免费奉送部分入门级产品，先把高等兽人的消费意识培养起来，伺机贩卖服务和标准。
倘若有一天，龙城的修炼体系成为了整个异界，放诸四海而皆准的至高体系。
那时候，龙城文明就能兵不血刃地征服整个异界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 无穷的意志力
想到这里，孟超回答：“再锋利的战刀，倘若一直收纳在刀鞘里，也不可能发挥出丝毫威力，既然我已经无法再使用这些杀戮技巧，倒不如将他们传授给更多的图兰勇士，让勇士们能夺取更高的荣耀。”
这番话令冰风暴动容。
她拍了拍手，唤来两名服侍自己的鼠民杂役，为孟超端来了大量油炸曼陀罗果实，炼乳，还有巫医调制的秘药。
油炸曼陀罗果实的热量虽高，毕竟是普通食物，单位质量内蕴含的灵能并不算太丰富。
对孟超这样，体内仿佛蕴藏着一个无底洞的天境强者而言，无论吃多少油炸曼陀罗果实，都很难将消耗在“吕丝雅”身上的战斗力，统统补充回来。
但是用图腾兽奶和油脂精心提炼的炼乳，蕴含的灵能，绝不亚于龙城品质最好的高能营养剂浓缩原液。
而高等兽人能在图兰泽称王称霸数千年，和拥有神灵庇护的圣光阵营抗衡至今，他们的巫医，当然不是只有装神弄鬼的本事。
相比龙城的基因药剂，图兰巫医们调制的秘药，虽然蕴含大量杂质，吞服下去时，仿佛一道岩浆顺着咽喉，直抵胸腹之间，令五脏六腑熊熊燃烧。
但药力渗透四肢百骸之后，对于受损细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修复，也是货真价实的。
那就像是私人作坊酿造的烧刀子，够劲，够烈，够猛，特别上头！
寻常超凡者未必扛得住这种专门为高等兽人炼制的秘药。
但孟超可是把超级基因药剂“地狱之血”当无糖饮料来喝的存在。
细胞活性远胜寻常超凡者的他，根本不怕图兰秘药的副作用，将满满一袋翠绿色的秘药一饮而尽，发出了爽快至极的呻吟。
感知到力量正在四肢百骸内扩散，令受损枯萎的灵脉，都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蛟龙，再次充盈和活跃起来，孟超觉得，眼前这位合作者，算是选对了。
不过，他并没有将灵能调动到体表，修复布满全身的皮外伤。
暂时，他不想让任何人发现自己拥有快速自愈的能力。
还是让所有高等兽人都以为他身受重伤，羸弱不堪比较好。
冰风暴并没有怀疑眼前的“收割者”在隐藏实力。
毕竟，从孟超表面的伤势来看，他能勉强站在这里，就已经是生命的奇迹。
雪豹女武士只是很好奇：“其实，你拥有这样的本事，早就可以去找血颅角斗场的大人物，比如说，卡萨伐·血蹄。
“我相信这位裁决者，和他背后的血蹄一族，能赐予你更多的食物和秘药，也能在整个血蹄氏族的领地，保证你的安全。”
言下之意，为什么奇货可居的你，不去找血颅角斗场的真正主宰者，却要来找我这个小小的角斗士呢？
孟超耸了耸肩。
“前些日子，我昏头昏脑，奄奄一息，连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脑子乱作一团，还没想起这么多的东西。”
孟超解释，“那时候，谁会相信一个蜷缩在地牢最深处，长相怪异，又说不清楚来路的家伙？
“我又有什么法子，才能爬出地牢，见到您说的这位‘卡萨伐大人’呢？”
“所以，你才训练了叶子，用他来激起强者们的兴趣。”
冰风暴并不傻，瞬间明白了孟超的用心，她眯起眼睛，直勾勾盯着孟超道，“那么，现在你有机会见到黑角城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了，需要我带你去见卡萨伐大人吗，他的父亲就是血蹄氏族的现任酋长，也是极有可能成为‘战争酋长’，统帅整支图兰大军的人。
“只要你将这些树皮纸献给他，再说出几套战技，一定能得到比我这里更丰富百倍的奖励。”
孟超犹豫了一下。
还是摇了摇头。
“万一卡萨伐大人不相信我呢？”
他装作没看出冰风暴是在试探自己，满脸坦诚地说，“毕竟，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发现黑发黑眸的自己，和绝大多数鼠民以及氏族武士，长得都不太一样，是不折不扣的异类。
“万一卡萨伐大人怀疑我的来历和动机，非要我说出一切，但我实在想不起来，那该怎么办？
“又或者，卡萨伐大人觉得，与其赐予我食物和秘药，还不如将我关进阴森恐怖的黑牢，用尽最残酷的手段来折磨我，才更有可能压榨出我脑子里全部的秘密，那又该怎么呢？
“虽然我和所有图兰勇士一样，都不畏惧死亡，但被酷刑折磨，慢慢被锈迹斑斑的冰冷机械撕成碎片，而不是被强者在战场上痛痛快快地斩杀，这样的死法，并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所以，相比卡萨伐大人，我还是更愿意跟随冰风暴大人。”
这是孟超的心里话。
他早就从关在地牢里的鼠民口中，得知了掌控血蹄氏族的大人物们的名字。
也曾想过，是否直接去找这些大人物，甚至是血蹄氏族的现任酋长合作。
但双方体量上的悬殊差距，令这场合作，势必不可能存在丝毫平等互利的可能性。
只能是牢牢占据主场优势和强势地位的对方，对他无所不用其极的压榨。
孟超不喜欢在这种屈居下风的情况下，和咄咄逼人的强势一方谈合作。
也不能保证，对方见他势单力孤，不生出别样的心思。
再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次“五族争锋”的结果。
上千年来，在五大氏族中，综合实力始终屈居亚军，字面意义上的“千年老二”血蹄氏族，又一次冲击“战争酋长”的宝座未果，只能乖乖服从黄金氏族的号令。
连号令整片图兰泽都办不到，又有什么资格，和孟超谈合作了？
孟超要谈，也要去找真正的大BOSS谈嘛！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清澈，坦荡。
这样的坦荡打消了冰风暴的最后一丝疑虑。
她当然知道，眼前的“收割者”说的未必是实话——包括失去记忆，忘记身份。
更有可能，这家伙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在血蹄氏族的大人物面前，暴露出真正的底细。
就像……自己一样。
不过，这不重要。
某种意义上，甚至更好。
只要这家伙的战技是货真价实的，能够立竿见影，冰风暴就愿意给他一切想要的东西。
“我只有五天。”
冰风暴道，“五天之内，你的战技，真能令我的士兵突飞猛进？”
孟超道：“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士兵。”
冰风暴道：“当然是最强壮的士兵。”
孟超缓缓摇头道：“恕我直言，您不应该选择最强壮的士兵。”
冰风暴微微一怔，好奇道：“为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在过去几轮团战之前，遴选士兵来组建队伍的时候，您选择的，都是最强壮的士兵。”
孟超不慌不忙地说，“但经过优胜劣汰和层层筛选，有资格被您看到的鼠民仆兵，强壮程度应该都相差无几。
“最强壮者，也不可能比最瘦弱者更强大一倍，在混乱不堪的团战中，这样的个体差异，并不是胜负的关键。”
冰风暴的好奇心高高吊起，都不顾上追究孟超戳她连输三场的伤疤，追问道：“那什么才是胜负的关键？”
“意志。”
孟超说，“血肉之躯再强也有极限，但意志的力量，却有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冰风暴皱眉道：“难道最强壮的士兵，不是意志力最强大的士兵？”
“有可能是，也有可能不是。”
孟超解释，“您是流淌着荣耀血脉，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虽然拥有随意挑选仆兵的权力，但您恐怕从没有从地牢最深处，仰望过头顶的一线光明，所以，您并不清楚，堕入地牢最深处的鼠民，究竟是怎么爬上来的。
“将成千上万鼠民关在一起，用稀缺的食物引发我们之间的争夺，用这种方法来优胜劣汰，只能挑选出力气最大的杂兵，却未必能挑选出最优秀的战士。
“假设有个鼠民，在家园被毁的时候，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所有氏族武士都不屑于杀这种怯懦之辈，因而毫发无损，扛过了长途跋涉的折磨，进入地牢后，因为受伤最轻，抢到了最多的食物，表面看起来吃得膘肥体壮——他会是冰风暴大人想要的士兵吗？
“还有一个鼠民，在家园被毁之时，就奋起反击，结果受了重伤。
“等到长途跋涉的时候，又不顾伤痛地拯救同伴，拉着不少必死无疑的鼠民，一起坚持到了黑角城，结果，等他落入地牢时，伤势爆发，再也无力抢夺食物。
“这样的勇士，死在地牢里，不是太可惜了吗？
“而冰风暴大人难道不想知道，把这样的勇士救出地牢，给他足够的食物和治疗，令他痊愈之后，会激发出多么强大的战斗力吗？”
冰风暴心中一动。
连输三场之后，她也隐隐觉得自己挑选士兵的标准有问题。
而且卡萨伐肯定不会让她顺顺利利赢下最后，也是最关键一场团战的。
她挑选的新兵再强壮，都不可能比对方施加了巫术，吞服了秘药的士兵更强壮。
所以，今天在新兵训练营里，她只挑选了叶子。
算上眼前这个“收割者”的话，她还有二十八个仆兵的名额。
冰风暴沉吟道：“那么，我该怎么知道，谁仅仅是身强力壮，谁却是意志强大无比呢？”
第九百四十九章 战士的标准
“如果是我自己，有权力自由挑选一批新兵，组建一支特殊部队的话，我只会在训练营里挑选一半的成员。”
孟超说，“而且，我不会完全挑选身体最强壮，力量最大，在‘光荣之路’的试炼中成绩最好的那些人。
“我会挑选在‘光荣之路’上，一开始处于下风，但咬牙坚持，后来居上的那些人。
“以及，虽然出现了严重失误，甚至受了重伤，但还是强忍着伤痛，完成试炼的那些人。
“在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的战场上，身受重伤、落入下风，总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风暴来袭时，就连猪都能在天上飞，能够在顺风顺水的情况下摧枯拉朽，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只有身处逆境甚至绝境，仍旧毫不动摇，决不放弃，能以无比冷静的心态和惊人的勇气，绝地反击——这才是最优秀的士兵。”
事实上，这也是孟超前世记忆中，黑骷髅训练营遴选士兵的标准。
前世的他，当了多年收割者，并未接受太过专业的战斗训练。
在加入黑骷髅训练营的试炼中，成绩算不上名列前茅。
但因为担忧小妹白嘉草的安全，渴望得到强大的力量来保护家人，他才在第一关就扭伤了关节，脚踝肿得和皮球一样的情况下，仍旧一瘸一拐地完成了试炼。
尽管成绩没有达到平均水准。
但他的意志力，却得到了教官的欣赏。
同期加入训练营的新兵，和他情况相似的很多。
大家都不是什么虎背熊腰，孔武有力的壮汉。
但能咬牙通过黑骷髅训练营残酷折磨的，往往也是这些貌不惊人的新兵。
离开训练营之后，他们也都成为了优秀的幽灵刺客。
习惯了强者为尊，“肌肉就是力量”的冰风暴，显然被孟超的选材标准镇住了。
愣了一会儿，她问道：“还有一半呢？”
“还有一半士兵，我会直接深入地牢去挑选。”
孟超道，“我会挑选那些在地牢里待了五天以上，虽然没能爬出地牢，但看上去气色还不错，伤势也不算太重的人，最关键是，他们的身体不能太强壮。”
“身体不能太强壮？”
冰风暴大为诧异，“这又是为什么？”
“我计算过，在地牢里，每天都会发放三到五轮的食物，但绝大多数食物都会被最强壮的鼠民夺走，如果前几轮投放时，一枚油炸曼陀罗果实都没抢到的话，就会陷入恶性循环，越饿力气越小，力气越小就越抢不到食物，就变得越来越饿，再加上地牢里极度恶劣的环境，三五天后，往往就奄奄一息，甚至直接饿死了。”
孟超说，“每一个能够在地牢里活过五天的鼠民，都成功抢夺到了至少一颗油炸曼陀罗果实，都有成为战士的潜质，并且有着强大的求生欲望。
“而那些身体不太强壮的鼠民，之所以能成为几轮食物争夺的胜利者，显然是因为他们拥有除了肌肉之外的特殊力量和技巧。
“要知道，在食物和秘药充足的情况下，以我独特的训练方法，再加上图兰人本身强横无匹的身体素质，肌肉和蛮力的增长，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但肌肉之外的特殊力量和技巧，就没办法速成了。
“所以，相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我更喜欢这些身体不太强壮甚至存在缺陷，却还是绞尽脑汁，无比艰难地活下来的人。”
“这……”
冰风暴承认，孟超说的有一定道理。
但从没有人，用这样的标准挑选过新兵的。
这样挑选出来的仆兵，真有战斗力，能和力大无穷的对手抗衡吗？
冰风暴有些迟疑。
“还有一点。”
孟超看出她的迟疑，继续道，“如果冰风暴大人挑选了最强壮的士兵，他们并不会发自肺腑地感激您——因为您仅仅是按照惯例来挑选，任何一名角斗士和氏族武士都是这么选材的，就算他们不被您挑走，也会成为另一名强者的仆兵。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感谢和忠诚，都不会完全属于您，而是会属于血颅角斗场，以及角斗场背后的大人物，甚至是他们自己。
“但是，如果您打破常规，挑选那些在旧规则之下，根本没机会选上，只能活活烂死在地牢里的人呢？
“这些人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机会活下去，只要您给他们一线希望，他们就能还您一个甚至无数个奇迹。
“而且，这些人非常清楚，除您之外，不可能再有第二名角斗士或者氏族武士会选择他们。
“您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除了发自内心地感谢和效忠于您，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考虑到这一点，您仍旧觉得，我提出的选材方法，不是一个好主意吗？”
冰风暴心思电转，眼眸深处，精芒凝聚而成的冰锥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锋利。
她死死盯着孟超，重新将这名黑发黑眸的鼠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又一遍。
“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是太有道理了。”
冰风暴意味深长地说，“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绞尽脑汁——这都是你刚才说的话，很多话乍一听非常新鲜，除你之外，我还没听任何人这样说过，但仔细琢磨，又觉得非常贴切、精炼和优雅，简直像是从传承了数千年的贵族口中说出来的话。
“收割者，你，真是一个鼠民吗？”
“我不知道。”
孟超一点儿都不慌乱，淡淡反问，“这很重要吗？”
的确。
对于来自血蹄一族，身为酋长之子的卡萨伐来说，自家角斗场混进来一个来路不明，还掌握着神秘力量的家伙，或许很重要。
但冰风暴仅仅是一名角斗士。
尽管被冠以“王牌”之名，却也改变不了她在黑角城里毫无根基，也毫无忠诚和归属感可言，只是身不由己的异乡人的事实。
无论孟超是什么人。
哪怕他现在就摘掉面具和头套，露出被圣光祝福过的金发碧眼，对冰风暴都不重要。
想到这里，冰风暴微笑起来。
“你还能走路吗？”
她问孟超，“能走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挑选新兵。”
……
蜘蛛被人拽出地牢时，仍旧稀里糊涂，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长期待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一时间适应不了强烈的阳光，一个劲儿掉眼泪，糊住了周遭的世界。
他只能从其他鼠民们欣喜若狂的尖叫声中，隐约听明白，他们得救了。
至少，暂时得救了。
不过，这个脸上布满皱纹，从被氏族老爷们抓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沉默寡言，甚至挤不出半道多余表情的中年人，并没有像其他鼠民一样喜极而泣，手舞足蹈。
慢吞吞地揉搓着双眼，他仍旧是那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在心里一个劲儿琢磨：那天要是没跑出来找食物就好了。
明知道老爷们进了村。
他应该和婆娘还有小崽子们，一起老老实实躲在洞里，躲上十天十夜的。
为什么要冒险跑到熊熊燃烧的村子里，在老爷们的眼皮底下，去拿大家藏起来的曼陀罗果实呢？
现在好了。
他被老爷们抓来了黑角城。
婆娘和小崽子们还留在洞里。
婆娘还大着肚子，马上又要给他添一个该死的小崽子。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知道他们还活着没有。
有没有被老爷们发现，或者被图腾兽叼走？
就算运气好，没有被发现，也没被叼走。
曼陀罗树都开花了。
找不到曼陀罗果，又不会打猎的话，也只能活活饿死吧？
“我早该教两个小崽子打猎的，这样，就算逃到深山老林，总有机会活下去。”蜘蛛懊恼地想。
但严酷的生活早就告诉这个满脸皱纹的中年人，懊恼是没用的。
他挤干了眼泪。
眯起眼睛，观察四周。
观察可以逃出血颅角斗场，逃出黑角城，逃回小山村后面的山洞里，去救婆娘和两个小崽子的路线。
不，或许不是两个小崽子。
而是三个甚至四个该死的小崽子了。
然后，蜘蛛就看到了孟超。
“是他？”
这个中年鼠民，不禁微微一怔。
和孟超在同一间牢房里关了十天，蜘蛛以一名猎人敏锐的直觉，感知到了孟超伤口深处渗透出来，极度危险的气息。
知道这名浸泡在污水中一动不动，死来死去都死不了，却似蟒蛇般慵懒的黑发鼠民，绝不似表面上这么简单。
但中年猎人特有的谨慎，令他强迫自己，不将过于旺盛的好奇心，投放到孟超身上。
除了琢磨怎么逃出去，去救婆娘和小崽子们，他没心思琢磨任何事情。
所以，他既没有接近孟超，免得成为其他红眼鼠民的眼中钉。
也没和那些自恃武勇的壮汉们一样，蠢得招惹这个黑发黑眸的神秘人。
最多用孟超的生死来打打赌。
当然都是赌孟超还活着。
但每次下的赌注也不多，最多指甲盖大小的一枚油炸曼陀罗果实碎屑。
——他知道自己是稳赢的。
但赌注再多的话，他就不敢保证，输家不会赖账了。
就这样，蜘蛛和孟超进水不犯河水地共处一室，度过了整整十天。
他原本以为，孟超绝不会注意到貌不惊人，混在人群中就消失不见的自己。
但孟超意味深长的目光和微笑，却令他意识到，自己能逃出生天，绝对和这个黑发黑眸的神秘人，有着极大的关联。
第九百五十章 私猎者
冰风暴却再也忍不住了。
如果说，前几个孟超帮她从地牢深处“精挑细选”出来的仆兵，已经算是“平平无奇”的话，这个手脚比叶子还要细长，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简直算是“歪瓜裂枣”。
冰风暴从头发到尾巴，上下打量了蜘蛛好几轮，都没看出这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家伙，有什么资格，能成为自己的仆兵了。
“这个名叫‘蜘蛛’的家伙，比那些闯过‘光荣之路’的壮汉，更加厉害吗？”
冰风暴强忍着蠢蠢欲动的怒火，皱眉问道。
“我不知道。”
孟超摇了摇头，淡淡道，“但是，如果把他和排在叶子后面，闯过‘光荣之路’的十位壮汉一起，和一头图腾兽关在同一间牢房里，我敢打赌，押上全部赌注，能坚持到最后的，一定是这个‘蜘蛛’。”
冰风暴的白眉高高挑起。
没想到孟超对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评价竟然这么高。
“为什么？”雪豹女武士忍不住问道。
“因为他是除我之外，在地牢深处坚持最久的人。”
孟超道，“他在地牢深处足足坚持了十天，仍旧屹立不倒，活蹦乱跳。”
“但他很瘦弱。”
冰风暴道，“看样子，并没有抢到多少油炸曼陀罗果实。”
“这正是他的厉害之处。”
孟超道，“如果是身强力壮的鼠民，一进入地牢就能抢到最多的食物，吃得越来越强壮，很快就没人敢和他争抢，他只消舒舒服服待上两三天，就能爬出地牢，进入新兵训练营，难道其实不算太高。
“但‘蜘蛛’看上去这么瘦弱，体力又渐渐衰退，每一轮都要拼尽全力，哪怕抢到了油炸曼陀罗果实，也不能保证，别人不再次从他手里抢夺。
“对这样的人而言，每一轮食物投放，都是一次生死考验。
“必须调动全部的力量、智慧、计谋，甚至要洞彻人心，懂得取舍，学会合作，才能通过考验。
“而他通过了几十轮生死考验，虽然表现不算太亮眼——这是当然的，像他这样的人，表现太亮眼的话，早就成为出头鸟，被人围攻了。
“但他终究活了下来，还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挺直脊梁，爬出地牢。
“所以，我才相信，如果把他和那些没有经过生死考验的壮汉们，同时放到最恶劣的环境中，他一定是能活到最后的那个人。”
冰风暴明显不太相信。
孟超笑笑，继续道：“而且，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甚至还隐藏了几分力量，绝不像表面这么虚弱的。”
“什么？”
冰风暴好奇心大起。
她双手背负，慢慢从仆兵们面前走过。
经过蜘蛛时，并没有看他半眼。
却在走出四五臂距离之后，忽然尾巴一甩，朝蜘蛛的面门，甩出一支锋利的冰锥。
蜘蛛大惊失色。
本能反应，四肢猛地一缩，一弹。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蜘蛛，四脚着地，扭动着诡异的姿态，躲过了貌似凶残，其实都是冰花，没有丝毫杀伤力的攻击。
冰花在他的额头化作冷汗。
蜘蛛暗暗叫苦。
知道想从防备如此森严的血颅角斗场，以及这个黑发黑眸的妖孽眼前逃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冰风暴却大为诧异。
“果然！”
她又惊又喜道，“你怎么看出来的，你还能看出什么？”
孟超微微一笑，忽略了前半个问题，直接回答后半句：“我还能看出，他是一名猎人。”
“私猎者？”
这些，冰风暴更加诧异了。
图兰泽的水草丰茂，曼陀罗树更是深深扎根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使得漫山遍野，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草原和山林之间，飞禽走兽，自然也是数不胜数的。
只不过，没有氏族老爷的允许和带领，鼠民不能私自进行狩猎。
表面上的理由是，体内流淌着卑污之血的无胆鼠辈，不配从事狩猎这么崇高和充满勇气的职业。
实际上，却是氏族老爷们需要山林中出现大量的图腾兽。
图腾兽体内蕴藏着微弱的图腾之力。
用龙城文明的话来说，就是灵能丰富的超兽血肉。
氏族老爷们吞噬了足够多的图腾兽血肉，才能变得越来越强，顺便用图腾兽的骨骼和血液，强化自身的图腾。
这一点，和龙城的超凡者是一样的。
但相当于怪兽的图腾兽，本身也是食量惊人的存在。
唯有大量野兽充当食物链的基础，才能出现大量图腾兽，供氏族老爷们狩猎、吞食和利用。
如果数量比氏族老爷们更多百倍的鼠民们，全都食髓知味，不吃曼陀罗果实，而喜欢上了吃肉，把野兽都吃光了的话。
缺乏食物的图腾兽，数量一定会大幅减少。
那就会影响到氏族老爷们的享受了。
所以，五大氏族都颁布了针对鼠民的狩猎禁令。
当然，在曼陀罗果实非常充裕的情况下，鼠民也不愿意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跑到深山老林里去狩猎。
虽然对孔武有力的图兰人而言，普通野兽算不了什么。
但图腾兽可是比怪兽更可怕的存在。
简单粗暴说，图腾兽可以算是怪兽的近亲。
只是数量不及怪兽山脉内的滔滔兽潮那么多，而且，缺乏一个“主脑”，将全体图腾兽统统整合起来。
所以，才一直被图兰人压制甚至豢养。
但相比怪兽，图腾兽也有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方。
那就是他们体内蕴藏着“图腾之力”，和图腾武士一样，都能召唤出图腾战甲。
试想，张牙舞爪的怪兽，已经非常难缠了。
倘若怪兽体内还能分泌出类似液态金属的物质，在身体表面形成狰狞的铠甲甚至复杂的机械结构。
那简直是碳基智慧生物的梦魇。
就算流淌着高贵血脉的氏族武士们，猎杀图腾兽的伤亡率都非常高。
对缺乏图腾之力的鼠民来说，图腾兽是他们根本无法抗衡的存在。
一般情况下，仅仅以“曼陀罗果实吃腻了，换换口味”为理由，根本无法吸引鼠民进山狩猎。
更常见的情况，是被氏族老爷们押着，送到图腾兽时常出没的山林深处当诱饵，为老爷们把图腾兽引出来。
冒着掉脑袋的风险，都要当私猎者的鼠民，都是手段高明，胆大包天的存在。
冰风暴对蜘蛛来了兴趣。
现在是荣耀纪元。
繁荣纪元的规矩，包括狩猎禁令什么的，统统都被粉碎。
而且，她又不是血蹄氏族出身，没兴趣为血蹄氏族维护狩猎禁令。
“你是猎人？”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蜘蛛。
中年鼠民的皱纹揉成一团，显得愈发愁眉苦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冰风暴再次将目光转向孟超。
“常年劳作或者战斗的人，双手都布满老茧，身上也残留着大量伤痕，但采集者、种植者、收割者、猎杀者乃至职业武士的老茧和伤痕，都是不同的。”
孟超知道冰风暴要问什么，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仔细观察他双手上老茧的分布，身上淡淡的伤痕，还有他的肌肉线条，自然就能看出，他是一名经验丰富，训练有素的猎人。”
冰风暴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心说：“怎么就‘自然就能看出’？这哪里‘自然’了！”
孟超感知到了蜘蛛的紧张，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怕，大叔，既然你都坚持到了这个时候，不会有人再追究你私自狩猎的责任了。
“恰恰相反，你将有机会去往一片更加辽阔，更加危险，当然猎物也更加丰富的猎场，我保证，只要你使出浑身解数，一定能猎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孟超朝蜘蛛眨了眨眼。
蜘蛛愣住。
吊在喉咙里的心脏，一下子落回了胸膛里。
不知为什么，他立刻相信了这位共处十天十夜的“狱友”的话。
而且，看着孟超的黑发黑眸，他隐隐有种感觉。
孟超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知道他想要逃出去。
逃出血颅角斗场，逃出黑角城，逃回到婆娘和小崽子们的身边去。
但孟超绝不会向任何人汇报。
并且，只要他能给予孟超想要的东西，到了关键时刻，孟超还会助他一臂之力。
和蜘蛛站成一排的其他鼠民，情况也相差无几。
都是身形不甚高大，但都身怀绝技的鸡鸣狗盗之辈。
他们是孟超在黑暗中观察了十天，精挑细选出来，有可能帮他完成任务的“人才”。
——蛰伏在黑暗深处，无事可干的时候，除了拼凑前世记忆碎片，推演异界大战的进程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地牢里的鼠民们。
不止自己所在的牢房。
也包括分布在整条甬道两侧，上百个关满了鼠民的牢房。
不止用肉眼去看。
也用堪比雷达和窃听器的耳朵，去偷听鼠民们的血腥争夺和窃窃私语，乃至他们的心跳、呼吸以及肌肉寸寸紧绷的声音。
还用敏锐至极的生命磁场，去感知他们如火焰般熊熊燃烧的求生欲。
从而找到那些，在最黑暗的绝境，都不愿意放弃希望的人。
第九百五十一章 超凡时代的步坦协同
孟超发现，这样的人往往有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和叶子一样，还没有泯灭最基本的情感，沦为纯粹的杀戮兵器。
至少，他们还懂得仇恨。
仇恨那些摧毁他们家园的氏族武士们。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根据孟超的观察，并非所有鼠民都痛恨毁灭家园，杀死亲人的真凶。
在长途跋涉，闯过一重重的鬼门关，远离早已毁灭的家园，饿了几天几夜，又获得了老爷们施舍的一丁点食物，并且，相信了所谓的“祖灵在看着你们，夺取至高无上的荣耀”这套鬼话之后。
很多红眼鼠民，都忘记了毁掉他们生活和一切的真凶是谁。
他们不再仇恨凶手。
只想加入氏族，成为新的凶手。
这不是图兰人独有的心理。
地球人亦是如此。
地球历史上，有无数军队都是用类似的方式，摧毁平民的家园，夺取平民的庄稼，杀死平民的家人，逼迫走投无路的平民跟着自己走。
这就叫做“裹挟”。
很多时候，一支三五千人的军队，经过一路烧杀抢掠，一路裹挟平民，很快就能膨胀成几十万人的大军。
在这样的军队里，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是彻头彻尾的野兽。
所有受害者都忘记了仇恨，变成新的加害者，只想把自己承受的痛苦，再提升十倍后，投向新的受害者。
只为了一个最简单的目的。
活下去。
哪怕能多活一秒，要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孟超不想把龙城的科技和武道，传播到这样的军队里去。
虽然在末日降临之前，谈论“道德”和“人性”是非常奢侈的事情。
但就算从冰冷的利益角度出发，这种不断裹挟、膨胀，纯粹用杀戮欲望来支撑的军队，也是最脆弱的军队。
顺风顺水时，张牙舞爪，气势汹汹，风卷残云，不可一世，四面树敌。
双方僵持或者显露败绩时，立刻全盘崩溃，旋起旋灭。
这是地球历史，以及异界的未来，全都证实的事情。
而一支由拥有正常情感，知道该爱谁和该恨谁的“人”，所组成的军队，就算表面上没有前者那么狰狞恐怖，却比纯粹的杀戮机器更有韧性，能百折不挠，创造出更大的奇迹。
这就是孟超需要的。
他需要图兰文明在武勇和疯狂之外，更多一分情感和人性，从而变得更加坚韧，才能抵挡住“圣光永恒照耀之地”的进攻，充当龙城文明的完美防线。
当然，这也不算欺骗冰风暴。
因为这些拥有情感和人性的鼠民，正是当前最适合冰风暴的仆兵。
雪豹女武士却深表怀疑。
虽然她接受了蜘蛛是一名经验丰富、手段高明的资深私猎者的事实。
但看到蜘蛛的满脸皱纹，还有旁边几个鸡鸣狗盗之徒，歪瓜裂枣的样子，她绞尽脑汁，还是想不出应该怎么带领这帮人去克敌制胜。
“这样的仆兵组队，真能发挥出强大的攻击力吗？”
冰风暴皱眉道，“你建议我，连新兵训练营里，紧随叶子之后，第二个跑完‘光荣之路’，拥有蛮象族血脉，力大无穷的那个壮汉都不要选。
“就凭眼前这些人，能发挥多少攻击力？”
“呃，他们的攻击力恐怕不高，至少在短短五天内，我没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不可能让他们都像是天赋异禀的叶子一样，脱胎换骨，突飞猛进。”
孟超说，“不过，到了竞技台上，他们的任务原本就不是输出，仅仅是‘存在’，他们只要能各展所长，竭尽所能地活到最后一刻就好了啊！”
“什么？”
这是王牌角斗士从未听过的全新理论，冰风暴瞪大了眼睛道，“他们不需要输出攻击力，只需要拼命活下去，那么，谁负责输出呢？”
“当然是您啊，冰风暴大人！”
孟超理所当然地说，“难道您不是整座血颅角斗场，进攻最为犀利的王牌吗，您的‘秘银撕裂者’，不是曾经痛饮过无数角斗士鲜血的神兵利器吗？有了这样的神兵利器，却放着不用，反而要这些不堪一击的仆兵，抡动他们的细胳膊细腿，岂不是太可笑了吗？”
冰风暴深深皱眉：“所以，我煞费苦心地挑选了三十名仆兵，用大量食物和秘药把你们都养得膘肥体壮，就是让你们在我大杀四方的时候，躲在旁边看好戏，为我呐喊助威吗？”
“您误会我的意思了，冰风暴大人。”
孟超微微一笑，装作没看到雪豹女武士脖子后面晶莹剔透的茸毛，已经气得一根根炸开，他不慌不忙道，“仆兵不是主力输出，并不意味着仆兵什么都不用做。
“就好像一把战刀，真正见血的，是它的刀刃，并不意味着刀背，刀把，刀鞘，统统是无用之物，更不意味着没有了这些东西，刀刃还能单独发挥出最强劲的威力啊！”
冰风暴陷入深思。
“如果说，一名殖装了图腾战甲的氏族武士，战斗力至少在100以上的话，还没经过真正战场磨砺的鼠民仆兵，充其量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就算让这些渣渣一拥而上，又有什么用呢？”
孟超趁热打铁，“但是，决定一场战斗胜负的，可不仅仅是输赢啊！
“只要能将这些渣渣，摆放到合适的位置，物尽其用，人尽其能的话，就算战斗力只有5，也能发挥奇效的。
“简单来说，仆兵可以帮主将压缩战场上的地形，将空间塑造成最适合主将发挥图腾战技的样子。
“仆兵还能对敌方主将实施骚扰，给己方主将创造稍纵即逝的战机。
“当己方主将刚刚输出了一招强横无匹却也消耗惊人的招式，急需宝贵的冷却时间时，训练有素的仆兵，也能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帮己方主将争取到几个眨眼的喘息之机。
“总之，优秀的仆兵，能让己方主将打得更舒服，更轻松，更有效率，也能让己方主将，输出最强大的攻击力，更能帮己方主将，牢牢控制住战场上的节奏。
“这，才是仆兵真正的作用！”
冰风暴听得一愣一愣的。
更被孟超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强大自信深深震慑。
她从未想过，一名鼠民，也能释放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自信，甚至令她，血颅角斗场的王牌，都下意识地低头。
孟超有理由自信。
因为他刚才所说的，都是龙城的先驱者们，足足半个世纪的战斗、思考、总结和不断推陈出新，才凝练出来的智慧结晶。
当部分人类觉醒超凡力量，成为强横无匹的“终极人形兵器”超凡者之时，“未来战争，就是超凡者的天下，普通士兵终将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的论调，就甚嚣尘上。
但人们很快发现，就算超凡者再强，普通士兵仍旧能找到足够多的用武之地，在未来千年内，继续在决定文明生死存亡的战场上，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那就好像，当坦克、飞机、大炮、武装无人机乃至核武器陆续研发出来之后，都有“轻步兵已经落伍，势必会被战场淘汰”的言论出现。
甚至有不少激进且愚蠢的军事专家认为，只需要靠狂轰滥炸就能彻底征服一个国家，再不用派遣地面部队，辛辛苦苦打什么巷战。
然而，直到龙城穿越前的二十二世纪，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的时候，地面部队，特别是轻步兵，仍旧是任何一支装备了最先进高科技武器的军队，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
没错，在披挂了反应装甲，搭载着智能火炮的主战坦克面前，轻步兵的火力输出，无限接近于零。
但通过精妙绝伦的步坦协同战术，改变了过去数千年间，一直身为“主力输出”的轻步兵们，却能扩大主战坦克的视野，保障主战坦克的侧翼，发现并敲掉敌方的反坦克手，并通过操控无人机等等手段，将主战坦克的攻击输出，发挥到极致。
超凡者，就是新时代的主战坦克。
而新时代的普通步兵，只要能围绕超凡者，在战术体系中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就永远不会过时！
冰风暴有些被孟超说服了。
但身为氏族武士的骄傲，实在无法让她全盘接受一个鼠民的建议。
特别是刚才下意识的低头，更令她有些恼羞成怒。
“我从没见过，哪个氏族武士，这样指挥仆兵。”她冷冷道。
“正因为如此，只要冰风暴大人这样指挥仆兵，一定能出其不意，收到奇效。”
孟超渐渐摸清楚了冰风暴的脾气，继续道，“我听别人讲解过您的前三场团战，发现您自身的战斗力不存在任何问题，毫不夸张地说，仅仅凭借您的‘秘银撕裂者’，就能将敌方主将连带着仆兵统统撕碎。
“但每次都是因为己方仆兵被打光或者崩溃，才非常遗憾地被裁决者判负。
“试想，如果厮杀到后半程的时候，您身后还能保留三五十名仆兵的‘预备队’，又有哪位裁决者，能在数万名观众的注视下，强行判定您为失败者呢？”
第九百五十二章 牵着雪豹女武士的鼻子走
高等兽人有很多缺点。
但不包括死不认账。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
虽然身为王牌的骄傲，令雪豹女武士很难接受三场皆负的团战表现。
但孟超的直言不讳，也没有令她大动肝火。
只是愈发好奇：“你知道，该怎么训练这些仆兵，打出你所说的这些……战术？”
“当然。”
孟超微微一笑。
如果是指挥千军万马，搞什么机械化军团的诸兵种协同作战，海陆空天一体化打击之类的骚操作，他的确一窍不通。
但士兵数量在百人左右，班排级的战术配合，他从小听赤龙军退伍的老爸吹牛，听得耳朵都出油了。
再加上前世的幽灵旅，今生的异兽调查局第九特搜组，都是以几十名特战队员，组成一个战斗单元，执行各种高难度任务。
如果说，专门渗透异界文明，负责刺杀、窃听、偷盗、防火、爆炸、引发骚乱的幽灵旅，是最锋利的毒刃。
那么，组建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潜伏在人类社会内部的怪兽挖出来，阻止龙城内部混乱的调查局第九组，就是最坚固的盾牌。
孟超，就是左手持剑，右手持盾之人。
还有，他通过残星会和武神殿，结识了包括“列车炮”龙飞骏在内，大量赤龙军的基层指挥官和少壮派军官。
彼此之间，除了切磋武道之外，能争得面红耳赤的，也只剩下特种部队的战术演练了。
就算没吃过猪肉，孟超都见过了这么多的猪跑。
或许在龙城算不了什么，但在战术相对单调，“步坦协同”概念近乎为零的图兰泽，孟超绝对是不折不扣的“战术大师”！
“说说看？”
冰风暴的兴趣越来越浓烈。
通常，一个鼠民敢在氏族武士面前这么自信满满，不是疯了，就是有几分真本事。
冰风暴觉得，孟超是两者兼而有之。
“刚才我已经说过，自己以往是怎么训练仆兵——事实上，血颅角斗场的所有角斗士，不，应该说是图兰泽的全体氏族武士，都是这么训练仆兵的，除非仆兵们能在荣耀之战中，证明自己的实力，否则，实在没必要在仆兵身上，投入太多的资源和精力。”
冰风暴盯着孟超道，“但既然你这么自信，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说说看，接下来五天，你会怎么训练这些仆兵，才能让他们变成真正的战士？”
“五天时间，我恐怕没办法将除了叶子在内的任何仆兵，变成真正的战士。”
孟超话锋一转，道，“好在我们的对手，也不是什么训练有素的铁血强兵，最多有部分仆兵，比我们多打了一两场团战而已。
“应付这些虾兵蟹将，五天时间，已经足够。
“首先，我建议冰风暴大人，将仆兵们的训练时间和训练量，统统减半。”
“什么？”
冰风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减半，而不是加倍？”
“没错，减半。”
孟超解释道，“训练时间并不是越长越好，训练量更不是越大越好，就算图兰人的血肉之躯也有极限，不顾身体状况地疯狂训练，只会快速透支，在击倒敌人之前，就燃尽自己的生命。
“我们这些人，在被抓到血颅角斗场之前，就经历了长途跋涉和各种折磨，很多人又累又饿，还有人伤痕累累，就像是紧绷到极限的弓弦，再一味施加压力的话，只会把神经崩断的。”
“神经？”
冰风暴直勾勾盯着孟超，“从一名鼠民口中，听到这样的词汇，真叫人感到意外。”
孟超耸了耸肩。
他并不介意，甚至是故意暴露一部分神秘莫测的身份，让冰风暴不敢拿他当普通鼠民来看待。
当然，文明发展指数，貌似仍旧处于氏族时代的图兰文明，也有“神经”这个词汇，甚至对人体的神经网络乃至细胞结构，都有着相当深刻的研究，这也是大大出乎孟超意料的事情。
但这不是眼下的重点，孟超继续道：“相信我，冰风暴大人，一味压榨仆兵们的极限力量，只会粉碎他们的情感和意志，把他们变成毫无自我的杀戮机器，甚至，把死亡当成最大的解脱。
“是，或许到了战场上，这样的杀戮机器，会毫不犹豫地扑向死亡。
“但光是不怕死，是没用的，死亡不是胜利，活到最后才是胜利，不是吗？”
冰风暴的目光从一帮歪瓜裂枣的仆兵们的伤口上飞快扫过。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下去。”
“第二，我觉得，我们应该突出速度和敏捷的专项训练，毕竟冰风暴大人，您就是凭借速度和敏捷，夺取了‘王牌’的称号，如果您的仆兵，跟不上您的节奏，那非但配合不了您的攻势，简直是一帮累赘了。”
孟超道，“这就是我挑选的仆兵，体型相对瘦小，没选那些虎背熊腰的壮汉，包括那个拥有蛮象族血脉，活像一堵墙壁的家伙的道理。”
冰风暴想起自己的前几场团战。
前几场，她都挑选了不少四肢发达，五大三粗的家伙。
但，的确如孟超所言。
在两名氏族武士都激活图腾战甲的情况下。
无论壮硕还是瘦弱，鼠民仆兵都抵挡不了图腾武士的一击。
壮硕者跑得慢，极有可能变成主将的累赘。
反倒是体型瘦小，身形灵动的机灵鬼，往往还能多活一会儿呢！
“还有吗？”冰风暴继续问。
“还有，训练时间和训练量可以减半，但我希望冰风暴大人，能花更多时间和自己的仆兵一起训练，并且，在训练时，都要激活图腾战甲，释放出最强劲的杀气。”
孟超认真道，“这是培养仆兵的适应性和抗压能力，根据我的观察，两名图腾武士激战时，未必有闲工夫去收拾对方的仆兵，但仆兵还是很容易全盘崩溃，这就是无法承受图腾武士的强大气势的缘故。
“倘若冰风暴大人能每天召唤图腾战甲，让仆兵们在极度深寒的杀气中训练的话，仆兵们慢慢适应，等到了竞技台或者真正的战场上，就不容易惊慌失措，全盘崩溃了。”
这条建议，包含了孟超的私心。
倘若冰风暴采纳了他的建议，他就有机会，仔细研究所谓的“图腾战甲”，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但建议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
就连赤龙军中，都有让新兵仰面躺下，眼睁睁看着重型坦克和工程车辆，朝自己驶来，两条沾满了怪兽血肉和骸骨的履带，从自己的身体两侧碾压过去的训练方法。
除了实战之外，这是让一名新兵尽快成熟起来的最好方法。
冰风暴点了点头。
再次承认，孟超言之有理。
其实，类似的训练方法，并不是多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只是以往从没有氏族武士，愿意在区区鼠民身上，浪费这么多精力。
毕竟，要多少有多少的炮灰，能让他们勉强结成战阵，在氏族武士们的威逼下，一窝蜂地朝敌人冲去，这就足够了。
如果连仆兵都能训练成精锐，还要职业武士干什么呢？
但冰风暴却另有心思。
她心底又浮现出了卡萨伐·血蹄，咄咄逼人的目光。
五族争锋即将开始。
放眼整片图兰泽，战争实力排名第一的黄金氏族，和排名第二的血蹄氏族，势必会为了“战争酋长”的宝座，进行一场惊天动地的碰撞。
叛离黄金氏族的自己，倘若再不进行赐血仪式，正式加入血蹄氏族的话，恐怕没人会相信自己，更不会给自己足够多的士兵、资源和自由。
偏偏，自己却有着不可告人，绝对不能进行赐血仪式的理由。
“卡萨伐已经开始怀疑我了。”
冰风暴对自己说，“彻底翻脸之前，我能掌控的士兵越多越好，越强越好！”
虽然每次召唤图腾战甲，消耗的曼陀罗果实和图腾兽血肉都要翻倍。
长时间维持图腾战甲，消耗的资源更是天文数字。
但冰风暴还是决定，同意孟超的提议。
这又是另一件让她感觉非常……愤怒却无力的事情。
她总觉得，自己堂堂血颅角斗场的王牌，好像一直在被这个黑发黑眸的鼠民牵着鼻子走啊！
虽然这个自称“收割者”的家伙，十有八九不是什么正经鼠民。
但总归非常不爽就是了。
“还有吗？”
心里不由自主地赞同了孟超的提议，眉头却皱得越紧，雪豹女武士冷冷道，“做到以上三条，你就能保证我的胜利？”
“还有，我会亲自帮包括叶子在内的二十九名仆兵，调整发力、按摩筋腱、疏通血脉，并传授他们几招可以速成的，最基础却最精炼的斩杀之法。”
孟超淡淡道，“不过，效果取决于食物和秘药的数量以及质量。
“不仅仅是仆兵们的食物和秘药，更包括我那一份，究竟有多少，有多好。
“毕竟，我重伤未愈，发挥不出十分力气，而无论调整发力、按摩筋腱、疏通血脉还是传授招式，都是非常消耗力气的事情，您说呢，冰风暴大人？”
第九百五十三章 荒唐的美梦
孟超的微笑再次令雪豹女武士的眼角抽搐起来。
生出“这个鼠民实在太过分，必须狠狠教训一下”的念头。
不过，孟超胜券在握的表情，却令冰风暴的念头始终停留在脑海中。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又像是急于补救般，板着面孔，冷冷道：“记住，只有五天，如果五天之后的团战，再输掉的话，我将失去指挥一个军团的机会，而你，则将——”
“而我，则将失去一切。”孟超满脸平静地说。
雪豹女武士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去。
“收割者大人……”
叶子小心翼翼地凑上来，看着冰风暴的背影，忧心忡忡道，“您实在不该和冰风暴大人这样说话，她可是血颅角斗场的王牌，只要高兴或者不高兴，随便怎么惩罚我们这些仆兵都可以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必须试探清楚，冰风暴的底线在哪里，而她遇到的难题，究竟有多大。”
孟超向鼠民少年解释，“倘若咱们这位王牌大人，遇到的仅仅是不大不小的难题，诸如不能指挥军队什么的，她一定不会容忍一个小小的鼠民仆兵，在自己面前这样上蹿下跳，肯定会狠狠惩罚我的。
“但我刚才多次逾越了一个鼠民仆兵的界线，她虽然勃然大怒，却没有出手惩罚。
“这说明，她一定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不仅仅是无法指挥军团这么简单。
“看来，这位主将，咱们是选对了。
“好了，让大家打起精神，跟着冰风暴大人走吧！”
自从在新兵训练营里，第一个闯过了“光荣之路”。
刚刚遴选仆兵的时候，又三下五除二，将四名孔武有力的壮汉都打翻在地。
所有鼠民，都不敢再小看满脸稚气的叶子。
再加上他是冰风暴亲自挑选的第一个仆兵。
顺理成章，成为了这支小小战队的副队长。
“那……我们要和大家说些什么吗，鼓舞一下士气什么的？”
鼠民少年还有些不习惯自己的新身份。
很多战争史诗里面，将军们在开战之前，都要拍着胸脯，说些豪言壮语，什么“荣耀”啊，“牺牲”啊，“为了氏族”之类的。
然后，士兵们就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奋勇杀敌。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像是一个真正的将军那样，发出豪言壮语，叶子的脸颊就有些发红。
他扭扭捏捏地问孟超。
“算了吧，就算真要说两句，那也是冰风暴大人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孟超却往鼠民少年头上浇了一瓢冷水。
虽然多次用语言试探冰风暴的态度，但孟超很清楚底线在哪里。
冰风暴才是这支小小战队的最高指挥官。
现在指挥官还没开口，他或者叶子先上去胡说八道，这算怎么回事？
而且，孟超也不觉得自己上去胡吹一番天花乱坠的大道理，给鼠民们灌点儿心灵鸡汤，就能让鼠民们痛哭流涕，对自己纳头便拜了。
开玩笑，高等兽人虽然没有人类那么聪明，却也没傻到这种程度。
再说，他真想博取大家的信任、好感甚至忠诚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单独聊，慢慢聊嘛！
“不用这么麻烦。”
想到这里，孟超对叶子说，“我相信自己亲手挑选出来的人，脑子都非常清醒，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而战。
“也都有着无比强大的求生欲，哪怕什么都不说，他们都会竭尽所能地活下去，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
蜘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在一个荒唐的美梦里。
在地牢最深处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也曾听别的鼠民们，谈论过地牢之外，地面以上的生活。
据说，就算爬出地牢，也远远不是地狱的终结。
恰恰相反，那才是地狱的开始。
无论是在新兵训练营里，夜以继日，永无休止的超负荷训练，练到大口吐血，活活累死，或者跌落陷坑，被利刃戳死为止。
还是跟随某位角斗士，被喜怒无常的角斗士当成人肉沙包和活靶子。
又或者，在真刀真枪的对练中，被某个野心勃勃，急于表现的同袍一刀砍死。
总之，地牢外面比地牢深处更危险。
无论能不能当上仆兵，身为鼠民，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蜘蛛迟迟不肯施展出全部本领，夺取更多曼陀罗果实，爬出地牢的原因。
身为一名猎人，他有的是耐心，还想多积累一些力气和地牢之外的消息，再展开行动。
没想到，稀里糊涂被血颅角斗场的王牌选中，成为冰风暴大人的仆兵之后，原以为九死一生的训练，竟然会是这样！
平时的训练量并不大，也不难，无论举石锁，扛原木，爬绳梯，走钢索，都是咬咬牙，勉强能够完成的程度，对于习惯了繁重劳作的鼠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训练时间也不长，根本没有其他鼠民说的，从早到晚，一刻不得喘息，稍稍停歇片刻，就会被角斗士裹满了尖刺的牛尾鞭，抽得死去活来的残酷。
蘸满了炼乳，热气腾腾的油炸曼陀罗果实，要多少有多少。
在村子里从未见过的，异香扑鼻的秘药，也能大把涂抹在伤口上，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一棵棵凝结了露珠的小草，在伤口里面生长，舒服极了！
那个黑发黑眸的神秘鼠民“收割者”，还一本正经地传授了他们两门秘术。
一门教他们怎么吃饭，一门教他们怎么睡觉。
还告诉他们，这五天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吃饭和睡觉，一定要吃好，睡好！
蜘蛛简直想笑。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专门教人怎么吃饭和睡觉的法子！
就算三岁孩子，难道还能不会吃饭和睡觉吗？
不过，学了收割者传授给他们的秘术之后，蜘蛛发现，自己前面三十多年简直白活了——和收割者一比，他还真的不会吃饭和睡觉！
食物应该咀嚼几下，牙齿要怎么研磨，舌头又要怎么配合喉咙，把食物咽下去，才能从一份食物中，尽可能压榨出更多的——用收割者怪腔怪调，文绉绉的话来说，“能量”。
睡觉时，应该怎么调节呼吸，怎么摆弄姿势，在脑子里冥想些什么东西，才能在最嘈杂的环境中快速入睡，只消用一顿饭的功夫打个盹，就能重新变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
学会了这两门秘术，蜘蛛觉得自己的食量足足大了一倍，吃下去的每一颗曼陀罗果实，都变成了可以清晰感受到的力量，蕴藏在越来越结实的血肉和骨骼之间。
睡得也更香甜了，每次睡醒之后，原本的肌肉酸疼和关节胀痛都不翼而飞，明明三十多岁，按鼠民的标准来算，快变成糟老头子的年纪，竟然又生出十四五岁时，那种无穷精力，无处发泄的感觉，就连那东西都是整天直撅撅的，硬得像是牛角一样。
光凭这一点，蜘蛛就对收割者佩服得五体投地，感激得像是救命恩人一样。
当然，对婆娘和小崽子们的思念也更加强烈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血颅角斗场和黑角城，回到深山老林里，先让婆娘看看他坚硬如铁的牛角，再把收割者传授给他的两门秘法，教给两个，不，三个小崽子们。
他一点儿都不想打仗。
至少，不想为了氏族老爷们和所谓的“荣耀”去打仗。
如果非要打的话，他只想为婆娘和小崽子们而战。
根据蜘蛛的观察，其余二十多名仆兵，也和他一样。
一样不想为了氏族老爷们打仗。
也一样稀里糊涂，搞不清楚状况，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天堂。
不过，在这座接近完美的天堂里，还是有两件非常要命的事情。
第一，就是他们的主子冰风暴。
更准确说，是这位王牌角斗士的图腾战甲“秘银撕裂者”。
当雪豹女武士第一次召唤出“秘银撕裂者”，以一头白银猎豹的姿态，卓立于仆兵们中间，释放出比永夜笼罩的冰霜之地，席卷一切的寒风，更加凌冽的杀气时，包括蜘蛛这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内，所有鼠民仆兵，都被吓得屁滚尿流。
直到训练结束，所有鼠民仍旧肌肉僵硬，瑟瑟发抖。
吃饭的时候，尽管动用了收割者传授给他们的秘术，他们的食量，还是下降了一大半。
甚至有不少人在睡觉时发起了噩梦，猛烈痉挛，蜷缩成一团，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不过，鼠民终究是适应性极强的族群。
——那些适应性不够强的家伙，早就被残酷的生存竞争淘汰了。
蜘蛛是第一个适应“秘银撕裂者”和冰风暴的强大杀意的鼠民仆兵。
身为猎人，他曾多次在深山老林中撞见过图腾兽。
想要虎口逃生，先决条件就是冷静。
恐惧，僵硬，颤抖，尖叫。
都不解决任何问题。
在收割者的鼓励下，他把自己的经验传授给了其他仆兵。
并且告诉大家：“我们根本不应该害怕——冰风暴大人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她越强大，我们不是越有希望能活下去吗？”
第九百五十四章 收割者的调制手段
仆兵们很快适应了冰风暴大人的杀意。
就算“秘银撕裂者”发出撕裂空气的尖啸，从自己头顶掠过，冰锥般的杀意从头顶心直刺脊椎骨，他们都能克制住内心的恐惧，配合冰风暴大人，一起发动进攻。
但另一样东西，就没那么容易适应了。
那就是收割者的双手。
直到现在，蜘蛛仍旧不知道，这个黑发黑眸，神秘莫测的“收割者”，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开始，大家都对他感恩戴德。
因为叶子告诉大家，全靠收割者说服了冰风暴，他们这些貌似歪瓜裂枣，永远不可能被其他角斗士选中的“废物”们，才能侥幸逃出那口，吞噬了无数鼠民生命的地牢。
收割者笑眯眯端来食物，并教他们如何调整呼吸，酣然入睡，貌似人畜无害的样子，也令他们渐渐放松了警惕。
虽然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看着叫人心惊肉跳。
但伤得这样严重，他也不可能对大家，再做什么了吧？
如此幼稚的想法，实在是大错特错。
其实收割者也没强迫大家，进行太高难度的训练。
只是说，吃饱睡足之余，冰风暴大人让他给大家按按摩，活络一下筋骨，调整一下发力而已。
有些见多识广的鼠民仆兵倒是听说过，在财雄势大的氏族老爷家里，会豢养不少鼠民杂役，精通世代流传的按摩手法，在老爷们完成高强度的训练之后，进行放松，既能快速恢复力量，又避免了疲劳和伤势的堆积。
很多声名远播的巫医，也凭借类似的手法，成为了军事贵族们的座上宾。
没想到他们这些卑微的鼠民，都能享受到氏族武士才能享受的待遇。
蜘蛛等人，不免受宠若惊。
等到收割者那双好像插着十把利刃般的手掌，轻轻按到他的肩膀上，蜘蛛才意识到，什么叫笑里藏刀。
这哪里是什么活络筋骨？
简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
收割者刚一发力，蜘蛛就疼得叫唤起来。
他觉得就像是几十条巨蟒，不，是几十道闪电在自己体内游走，将自己的每一束肌肉和筋腱统统撕裂，每一寸骨骼也狠狠粉碎，又在碎裂的血肉之间，注入了大量好似曼陀罗树汁般粘稠，又似岩浆般滚烫的黏液，将身体重新拼凑起来。
蜘蛛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拼命挣扎，想要摆脱收割者的掌控。
但收割者貌似重伤未愈，弱不禁风的样子，一双手却像是套着无形的图腾战甲那么坚硬、稳定、强大，牢牢按着他的肩膀，令他丝毫动弹不得，甚至连喉咙都被潮水般的痛楚堵住，嚎叫声统统化作屈辱的眼泪，顺着皱纹，流得满脸都是。
蜘蛛自从断奶之后，从未掉过半滴眼泪。
在图兰人看来，眼泪更是一种可怕的瘟疫。
头一个遭到了收割者的“折磨”，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像个孩子似的蜘蛛，顿时被除了叶子以外的所有仆兵，当成瘟神般避之不及。
不过，他这个瘟神倒也没当多久。
因为，随着收割者毫不留情的炮制，所有仆兵都被他折磨了一遍，哭得像是被暴风雨蹂躏过的花朵。
既然大家都掉过了眼泪。
那就不存在谁瞧不起谁的问题了。
而且，这支三十人仆兵小队似乎还变得更加团结，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思。
毕竟，在血颅角斗场，不，在黑角城，不，在整片图兰泽，数以千万计的鼠民仆兵中，他们都是独一无二的，全员掉过眼泪的小队嘛！
收割者的折磨还没有结束。
他可不是每天折磨大家一次这么简单。
而是一天三顿，往往还要加一顿宵夜，不分昼夜地蹂躏着可怜的鼠民仆兵们。
蜘蛛原本以为，自己足够能忍耐痛楚。
毕竟，他曾在深山老林里，失足踏入过蕴含剧毒的“烈焰蚁”的蚁窝。
在脚掌被几十只烈焰蚁狠狠撕咬，肿得比脑袋还大的情况下，他仍旧一声不吭，躲过了在附近逡巡的图腾兽，依靠惊人的意志力，一瘸一拐逃下山去。
但收割者通过双手注入他体内的力量，可比烈焰蚁的毒液要厉害十倍。
而且，每当他认为，自己已经适应了收割者带来的痛楚时，收割者又会变着法子，刺激他的不同关节、筋腱乃至脏器。
令他产生自己体内长满了荆棘，还像是毒蛇般不断游动，撕扯和吞噬五脏六腑的感觉。
濒临崩溃的鼠民仆兵们，想要向冰风暴大人求救。
冰风暴却以一名传统贵族的态度，来对待她的仆兵们。
那就是不闻不问，任凭仆兵们自生自灭。
除非能在一两场激战中活下来，并且证明自己的实力。
否则，氏族武士不会在鼠民仆兵身上，浪费哪怕一眨眼的功夫。
冰风暴原本就不擅长，甚至不怎么喜欢训练并指挥这些弱小的鼠民。
既然有收割者代劳，她乐得轻松，能专心致志锤炼自己的图腾战技。
最终，支撑鼠民仆兵们咬牙撑过酷刑折磨的，却是他们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增长了！
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增长了一点点。
而是所有经过收割者折磨，不，是“调制”的人，力量都以肉眼可见甚至是火山爆发般的速度提升。
过去，咬牙切齿才能扛起三五百斤石锁的人。
现在，轻而易举就能扛着两具石锁，运转如飞。
过去，必须砸上十几拳，才能将合抱粗细的曼陀罗树桩，砸出明显的拳印。
现在，却只需要全力一击，就能轰得木屑飞溅，留下一个拳头大小，深深的窟窿。
过去，扛着三五百斤重的沙袋，随便跑上两圈，都会气喘吁吁。
现在，就连他们中间最瘦弱的人，或者像蜘蛛这样的中年人，都能扛着三五百斤的沙袋，上面再坐上两名队友，毫不费力地跑上七八圈！
渐渐适应痛楚之后，他们更是能在收割者每次进行调制的时候，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血肉和骨髓深处，生出一股强大的反抗之力。
痛楚终将如潮汐般过去。
但这股反抗之力，却深深烙印在他们的身体里！
没有一个图兰人，不渴望强大。
缺乏传承、资源和修炼之法的鼠民们，更是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丝变强的希望。
即便这份希望，要用他们的汗水、眼泪甚至鲜血来浇灌。
最初两天，惨遭收割者折磨的鼠民仆兵们，在心里狠狠咒骂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认定他是来自永夜深渊的恶魔。
等大家纷纷发现了自己体内，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对收割者的恐惧，顿时化作了欣喜若狂的崇拜。
特别是，当收割者开始传授他们具体的招式。
其实，也不是什么精妙绝伦的招式。
无非抡起大刀，狠狠劈砍而已。
鼠民仆兵们在老家时，虽然多以种植和采集为生。
但想要将曼陀罗果实从粗壮的枝桠上收割下来，还是需要一定的力量和技巧的。
他们原本以为，所谓战斗，就是用最大的力气，抡起最大的战刀或者战斧，发出最大的吼叫声，往下狠狠一劈，是生是死，全凭祖灵来决定。
——过去数千年，鼠民们都是这样战斗的。
收割者却不急着让他们挥刀和发出怒吼。
而是把每个人都叫出来，慢条斯理地指出他们身上有多少要害，心肝脾肺肾又是如何分布，当要害遭到攻击时，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而如何调整发力以及战刀的角度，才能将破坏力放大到极致，并一次性破坏敌人尽可能多的要害。
不慌不忙，娓娓道来的样子，令人不寒而栗。
那就好像，他是一名驾轻就熟的厨师。
而他的对手，仅仅是被割断了喉咙，等着大卸八块的食物。
比刀刃更加锋利的眼神，和对人体结构的了若指掌，都让仆兵们纷纷怀疑，神秘莫测的收割者，是否真的曾经收割并解剖过无数生命。
无论如何，收割者传授他们的技巧，的确非常有效。
特别是先用重手法，调整了他们的肌肉和筋腱，活络了他们僵硬的关节，引导他们找到了正确的发力方式之后。
鼠民仆兵们修炼《百战刀法》第一式“迎面大劈风”时，更是事倍功半，进展神速。
这一招的威力，也吓得鼠民仆兵们自己都一愣一愣的。
合抱粗细，坚硬如铁的曼陀罗树桩，让他们自己胡乱劈砍的话，劈七八斧子，都未必能劈断。
但是，以收割者传授的三大基础发力法，来运转“迎面大劈风”的话，就算手里抡着的，仅仅是没有开刃的石斧，都能一斧子将一棵大树桩，直直劈成两半！
虽然和叶子那种，经过收割者的调制，能扛着石斧，一口气将一棵三五臂高，四五人合抱粗细的大树桩，劈成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的怪物没法比。
但蜘蛛这样的普通仆兵，对自己的进步已经非常满意了。
特别是，收割者告诉他们，只要能赢下一场团战，就能得到更多食物和更长的训练时间，有机会学习更厉害的杀招。
所有人都把黑发黑眸的神秘鼠民当成了仅次于冰风暴大人的强者。
对于在他们的训练和指挥下进行战斗，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第九百五十五章 毫无悬念
虽然连输三场团战，但因为都是被裁决者判负的缘故，冰风暴仍旧是血颅角斗场的大热门。
而且，随着她能指挥的仆兵越来越少，她的战斗力也变得越来越重要。
还是有很多人都非常看好，她能赢得下一场胜利的。
这其中，就包括卡萨伐·血蹄。
这位牛头贵族非常好奇，冰风暴究竟准备怎么绝地反击，创造奇迹。
可惜，因为只有三十名仆兵的缘故，冰风暴把他们全都弄到专属于王牌的私人训练营里去，进行神神秘秘的特训。
出于对王牌的尊重。
即便卡萨伐是血颅角斗场的裁决者，也不能贸然窥探和干涉冰风暴的特训。
他只能通过为冰风暴准备食物、秘药和训练器械的鼠民杂役，了解冰风暴最新组建的这支战队，到底是什么情况。
然而，从鼠民杂役口中得知的信息，却令他目瞪口呆，久久不敢相信。
“什么，冰风暴并没有选择新兵训练营里最强壮，和‘光荣之路’表现最出色的那些鼠民？
“除了表现最好的一名柔弱少年之外，她选择的，几乎都是成绩中等，个头也不高不矮，平平无奇的那些人？
“她甚至还从地牢深处，直接捞了一批没有经过优胜劣汰，看上去羸弱不堪的家伙？
“而对于这些家伙，也没进行什么惊天动地的特训，恰恰相反，他们的训练量，比其他角斗士的仆兵们，都要少得多？
“而，而就是这样轻松的训练，竟然把这帮家伙都给……练哭了？”
饶是卡萨伐跟随自己的酋长父亲，在黑角城内外见多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
冰风暴挑选和训练仆兵的方式，仍旧令他啧啧称奇。
就算鼠民，也是图兰人。
稍微训练几下子，竟然掉下了眼泪？
祖灵在上，这都是一帮什么样的宝贝啊！
仔细琢磨，卡萨伐忍不住笑出声。
“冰风暴应该是放弃了吧？”
他自言自语，“冰风暴已经放弃了成为独当一面的将军的梦想，决定投入我的怀抱，成为我的副将和侍妾了。
“只不过，素来心高气傲的她，不可能直接认输，总要胡乱应付，打完最后一场。
“那么，选择这些羸弱不堪的家伙，也就可以理解了。
“如此一来，就算真的输了，也不是她的指挥能力问题，而是这些家伙，真的一无是处。”
自以为摸透了雪豹女武士心思的牛头贵族，一边摇头，一边微笑。
这时候，鼠民杂役又告诉他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冰风暴还选中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家伙，是个黑发黑眸的鼠民，哦，是他啊，他还没死吗？”
卡萨伐和孟超曾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大半个月前，一支黑角城的征召队，沿着野牛河一路南下，去河岸边上的几十座鼠民村庄，征召炮灰，不是，是征召能为祖灵带来至高荣耀，也能改变自身命运的勇士。
鼠民不许狩猎。
但曼陀罗果总会吃厌。
河里的鱼虾蟹，就成为了鼠民们在主食之外，最好的调剂。
很多沿河而居的鼠民村落，都以捕鱼为生。
最近这个繁荣纪元，也经常从图兰河和它的支流里面，捞起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比方说烙印着方块字的金属片。
还有一些重量非常轻，呈半透明状态，放到火上烧，会融化并发出焦臭味，不像是玻璃的瓶子。
而这个渔村，就在征召队到来之前，从激流最汹涌的河湾里，捞上来一个黑发黑眸的家伙。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个黑发黑眸的神秘人，都应该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他竟然还有最后一口气。
好心的村民们便把他留了下来。
当征召队从村里征召了足够多的青壮年鼠民之后，也发现了他。
原本，这种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活死人，并非征召的对象。
但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代表他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
能留下这么多伤口还不死的人，绝对是一等一的勇士。
图兰人崇拜勇士。
再加上他的黑发黑眸如此特别。
征召队就顺手将他带回了黑角城，辗转落入血颅角斗场的最深处。
“这家伙大概不是纯种的图兰人。”
卡萨伐心想。
他想不出有哪几个氏族的特征融合到一起，能融合出“黑发黑眸”这么古怪的特征。
“大概是图兰人和食人魔，甚至是深渊魔族之类，乱七八糟的种族，多次混血的产物。”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因为图兰人原本就是一个族群差异极大的种族。
身高十臂，长着长鼻和獠牙，像是铁塔般的蛮象人。
和身高不足一臂，长着半透明翅膀的蜂鸟人。
从外表上，怎么看都不像是同一个种族。
再加上不同氏族之间的不断混血。
军事贵族倒还好些，就算不同氏族的贵族要进行联姻，好歹讲究些规矩。
但那些被逐出氏族，贬为鼠民的家伙，那就没有丝毫顾忌了。
既然不能夺取荣耀，他们的生命里，便只剩下一件事情，那就是繁殖。
随便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什么对象，疯狂地繁殖。
所谓“鼠民”，除了指他们胆小如鼠之外，还代表着他们恐怖无比的繁殖能力。
长达十个手掌年的繁荣纪元，又为这种畸形繁殖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就连祖灵，恐怕都想象不出，不同族群之间，经过数百轮繁殖之后，生出来的究竟会是什么东西。
当征召令发出之后，很多奇形怪状的图兰勇士都源源不断向黑角城聚集。
不少混血勇士的模样，简直像是蛮象人和蜂鸟人的后代，连卡萨伐看了都要吓一大跳。
总之，一般情况下，图兰人是不会特别歧视混血儿。
“不会歧视”的意思，就是说混血儿照样有资格进入铸造工坊或者角斗场，为了祖灵和氏族老爷们的荣耀，压榨出自己的最后一滴血汗。
有资格用自己的尸骸，铺就一条通往胜利的道路。
而不是像在“圣光永恒照耀之地”那样，看到异类，就嗷嗷直叫，要把异类送上火刑架。
在这一点上，图兰文明还是比较开放、包容的。
哪怕是和食人魔或者深渊魔族的混血儿，充其量，就当成普通鼠民一样对待。
只要足够强大，能带来一场又一场胜利，照样有机会获得某个氏族的认可，被赐予一滴军事贵族们的荣耀之血，成为氏族的一员。
除非是和“圣光永恒照耀之地”，那些笃信圣光的疯子们混血。
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黑发黑眸和金发碧眼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特征。
而且这家伙的肤色，既非圣光人族那种死人一样的惨白，也不是精灵族的翠绿。
卡萨伐不觉得，他曾经被该死的圣光照耀过，哪怕一眨眼的功夫。
卡萨伐来了兴趣。
向鼠民杂役们询问，孟超在冰风暴手底下的表现怎么样。
鼠民杂役的回答，又令他陷入深深的困惑。
“只是……吃和睡吗？”
卡萨伐皱着眉头说，“一个人能吃掉五六个人的食物，吃完了倒头就睡，睡醒了继续狼吞虎咽？
“食量惊人，这倒是勇士的特征，但他难道就没有进行任何训练？
“没有，一丁点都没有，你们竟然都没见过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拿起过一次石斧，扛起过一根原木？
“他的伤势呢，复原了吗？
“哦，皮肉上的伤口倒是结痂了，但他看起来仍旧是一副羸弱不堪，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被你们看到时，走路还摇摇晃晃，动不动就停下来喘几口粗气，大声咳嗽，咳得腰都直不起来？”
卡萨伐大失所望。
仔细想想，倒也合情合理。
就算流淌着食人魔的血脉，曾经是百战百胜的勇士。
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在野牛河里浸泡了不知多久，再强大的力量都该顺着伤口泄漏得一干二净了。
昔日的勇士，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废物。
“看来，明天的比赛，没什么悬念了。”
卡萨伐·血蹄，摇头叹息道。
……
鼠民少年将柔韧有力的腰杆，拧了几乎三百六十度。
四肢更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延长了半臂。
伴随周身肌肉的爆发，他像是一道飓风般旋转起来。
连带着手里的石斧，都绽放出精钢打造，重型战斧的锋芒，划出一道凶悍绝伦的弧度，将一颗包裹着犀牛皮甲，合抱粗细的曼陀罗树桩，直接横劈成两截。
上半截树桩立刻像是被斩落的脑袋那样冲天而起。
鼠民少年低吼一声，挥舞着石斧，纵身跃到树桩之上，战斧瞬间爆出几十道刺眼的锋芒，唰唰唰唰，将树桩在半空中，就砍成了几十块，不超过拳头大小的碎木。
四周所有鼠民仆兵都爆出惊人的喝彩声。
就连远处的冰风暴，双眸都微微一亮。
在半空中，人和树桩都无处借力。
想要砍出这样的效果，谈何容易。
难怪落地之后的鼠民少年欣喜若狂。
“我做到了，收割者大人，您看到了吗？我做到了！”叶子向孟超欢呼雀跃。
“我看到了，做的不错。”
孟超满脸微笑。
心想，“看来，明天的比赛，没什么悬念了。”
第九百五十六章 末日孟超的方式
虽然有前世记忆碎片打底。
但高等兽人的身体素质还是令孟超吃惊。
要知道，龙城人的身体素质，就堪比地球时代的奥运冠军了。
而高等兽人——即便是生活在最底层，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鼠民，只要吃饱喝足并掌握正确的发力方法，都能轰出堪比龙城老兵的力量。
虽然孟超为了获取更多资源，并早日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的确是毫无保留传授这些鼠民仆兵们，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
但他们惊人的进步，也不止一次令孟超头皮发麻，暗暗咂舌。
吃惊之余，他对这些鼠民仆兵，进行了一系列的逻辑思维和精确操作能力的测试。
幸好，孟超发现高等兽人在绝对速度和力量等领域，凌驾于龙城人之上的同时。
他们的逻辑思维和精确操作能力，却存在着相当大的，甚至是天生的缺陷。
给图兰人一把战刀，他能成为最优秀的冷兵器战士。
给他们一整套武装无人机和遥控设备，他们很可能……直接把无人机上的火箭弹拆下来，打爆敌人的狗头。
而给他们包括显微镜在内的全套实验仪器，那更是对牛弹琴。
没办法，很多高等兽人的生理结构，比如长着蹄子和爪子，过于粗壮的肢体，无比沉重的呼吸，就决定了他们没办法进行，像是操纵武装无人机之类的精密作业。
同时，除了半人马等极少数的族群之外，他们似乎很不擅长远程攻击。
弓箭在图兰文明中并不流行，投矛是最常见的远程兵器。
他们甚至相信祖灵的喜怒，决定了远程攻击的命中率。
每次掷出投矛之前，都要庄严肃穆地向祖灵祈祷，或者跳出滑稽可笑的舞步。
孟超毫不怀疑，就算把龙城制造，最精密的半自动步枪出口到图兰泽。
图兰勇士们在开火的同时，也会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种族天赋的差异，让孟超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至少几十年内，是不用担心把龙城技术和装备输出到图兰泽，却发生反噬，“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情发生了。
再说，尽心尽力训练鼠民仆兵，对孟超自己，也不是没有好处。
首先，当然是食物和秘药。
冰风暴对于鼠民仆兵们的进步非常满意。
她并没有食言，利用自己王牌的身份，尽最大可能，搞来了大量食物和秘药。
其中，孟超一个人独占的份额，就超过了十个鼠民仆兵。
虽然不是什么灵能充裕的天材地宝。
但整日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从海量食物中提取出来的能量，还是帮孟超进一步修复了受损的肌体。
通过深度冥想状态时，进行自我评估，他觉得自己已经恢复了二星灵变境界的战斗力。
眼眸深处，休眠了很久的金色异火，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要能弄到更多、更高品阶的食物和药剂。
他就能恢复到地境巅峰。
那时候，他就获得了逃出黑角城的能力。
除此之外，他还通过帮助鼠民仆兵们调整发力，活络筋骨的机会，深刻了解了高等兽人的身体结构。
千万别小看这一点。
孟超之所以能在短短三年内奇迹崛起，从高考落榜生变成龙城黄金一代首屈一指的高手。
和他前世今生当了几十年的收割者，解剖了成千上万头怪兽，深刻了解了怪兽的结构，是密不可分的。
唯有掌握了心肝脾肺肾，最微妙的分布和结构。
并且知道了发力时，肌肉和骨骼最细微的变化。
才有可能预判敌人的动作，掌控敌人的节奏，最终，用最少的力气，对敌人的要害，造成最致命的破坏。
从这一点来说，过去五天，孟超进行了远远比扛石锁，挥石斧，砍原木……更重要百倍的修炼。
现在，他对高等兽人了若指掌。
而在调制鼠民仆兵的同时，他还用黑骷髅训练营和异兽调查局学来的沟通技巧，询问鼠民仆兵们过去的生活。
鼠民仆兵们先是被他折腾得死去活来，又欣喜若狂地发现自己的力量提升了，自然对他毫不设防，将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这些聊天内容，勾勒出了一副图兰文明在繁荣纪元的粗略全貌。
应该说，就算在曼陀罗果实尽情生长，食物几乎不存在问题的繁荣纪元，普通鼠民要承担的劳作，依旧相当繁重。
这主要是因为氏族老爷们的食量非常惊人。
按照孟超综合鼠民仆兵们的描述，进行推算，占据图兰文明总人口1%的氏族武士们，和占据总人口99%的鼠民们，消耗的曼陀罗果实数量，竟然相差无几。
如果再加上老爷们用来喂养图腾兽的消耗，那前者就远远大于后者了。
氏族武士不可能亲自去采摘曼陀罗果实。
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鼠民头上。
他们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曼陀罗果实来缴纳大量的“血税”，洗刷自己与生俱来，蕴藏在血脉深处的肮脏和耻辱。
才有资格，继续在这片荣耀的大地上，苟活下去。
就算再怯懦无能的鼠民，体内都蕴藏着高等兽人的武勇甚至暴戾。
无比繁重的血税，令鼠民和氏族武士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渐渐变得不可调和，无比尖锐。
以往的繁荣纪元和荣耀纪元，每次交替，往往不超过十年。
鼠民和老爷们的矛盾还没积累到彻底爆发，就通过“荣耀之战”，冲着“圣光永恒照耀之地”发泄掉了。
但这次繁荣纪元足足持续了半个世纪。
半个世纪，足以让不少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新一代鼠民们，忘记了老爷们的皮鞭和屠刀究竟是什么滋味。
亦让不少胆大包天的鼠民，沉溺于风平浪静，无忧无虑的生活方式，并对任何打破这一生活方式的人——哪怕是他们的主子、老爷、祖灵的代言人，都充满了刻骨铭心的仇恨。
孟超从前世记忆碎片中隐隐看到，这份仇恨，将给即将爆发的五族争锋、荣耀之战乃至席卷异界大陆的终极战争，都带来全新的变数。
除此之外，孟超的收获还包括冰风暴。
其实他很想帮这位雪豹女武士也调整一下发力，疏通血脉，活络筋骨什么的。
以便他能深入了解图兰强者的生理结构。
没想到，却被冰风暴拒绝了。
孟超不明白冰风暴为什么拒绝自己。
毕竟自己已经在鼠民仆兵们，特别是叶子身上，证明了他的双手拥有脱胎换骨，点石成金的能力。
生性豪放的高等兽人，为了获取力量，通常都不会在意这种程度的接触。
不过，虽然不让孟超碰自己一根茸毛。
但冰风暴的确采纳了孟超的建议，每天都当着鼠民仆兵的面，激活图腾战甲。
孟超也得以从近距离，一次次观摩银辉色的液态金属，从雪豹女武士的体内流淌出来，凝聚并塑造成比身体更加庞大的超级铠甲。
多次观察，令他得出结论。
这绝不是冷兵器时代的普通甲胄。
更不是巫术和魔法的产物。
而是一整套非常先进的，超越龙城的纳米战斗服和动力铠甲的超级单兵武器系统。
正常状态下的冰风暴，按照龙城的修炼体系来衡量，最多初入天境而已。
但在激活“秘银撕裂者”，周身每一寸皮肤，都被液态金属铠甲包裹起来之后，她的战斗力一下子狂飙到五星天境甚至更强！
而根据冰风暴自己的介绍，她的“秘银撕裂者”还没升级到最强大的形态。
就算升到最高级，“秘银撕裂者”也远远不是最强大的图腾战甲。
在五大氏族的军事贵族手里，还有图兰文明的心脏——祖灵长眠的圣山深处，都封存着无比古老和强大的图腾战甲。
以液态金属打造，能够不断升级的超级单兵武器系统！
孟超对图腾战甲越来越感兴趣了。
只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不能对图腾战甲表现得太过热切。
而想要恢复至少地境巅峰的战斗力，光靠普通曼陀罗果实，炼乳和秘药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得到，据说每棵曼陀罗树每轮结果，只有一颗的“黄金果”。
以及蕴含着丰富灵能的图腾兽血肉。
这些东西，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享受。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代入到仆兵和角斗士的角色中去，傻乎乎夺取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然后等待老爷们的施舍。
胜利的目的，是为了扩大活动范围。
才能摸清楚血颅角斗场的整体结构。
知道黄金果和图腾兽血肉都存储在哪里。
蕴藏着神秘力量的秘药又摆放在哪里。
图腾战甲又封印在哪里。
通过什么样的路线，可以逃出血颅角斗场，最好是直接逃到黑角城以外去。
搜集清楚这些情报。
找机会来个一锅端。
这才是前世那个幽灵刺客，“末日孟超”，做事情的方式。
“无论如何，先把第一场胜利拿到手再说吧！”
孟超的嘴角，勾起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第九百五十七章 意外的挑战者
血颅角斗场就是一座不分昼夜，疯狂吞噬血肉和收割生命的绞肉机。
就算在最黑暗的无星之夜，这里仍旧灯火通明。
几十座大大小小的竞技台，同时上演着血肉横飞的好戏。
让数以万计血脉贲张，亢奋至极的高等兽人，尽情发泄他们的杀意和赌性。
倘若某位观众输得一干二净，或者看得不过瘾，也能亲自下场，大显身手。
或是连本带利赢回来，甚至被某个军事贵族看中，赐予一滴荣耀的鲜血。
或是被人大卸八块，砸成肉泥，在无数道嘘声和讥笑声中，变成图腾兽的粪便。
类似的事情，在过去千年，反复上演了无数次。
以至于角斗场内外的空气，既潮湿，又粘稠，像是轻轻一拧，就能拧出鲜血。
血色黎明撕裂黑夜的时候，这座永不停歇的绞肉机，又迎来了新一批的新鲜血肉。
冰风暴带领她的三十人战队，穿过错综复杂如迷宫的地下通道，来到主竞技台下面，空间宽敞如同宫殿般的广场。
因为这里是很多角斗士和仆兵们，通往荣耀或者死亡的地方。
在行话里，也被称为“荣耀大殿”。
孟超眯起眼睛，环视足足有三五座足球场那么大的“荣耀大殿”。
再次为图兰人的祖先们，精湛绝伦的建筑技艺感到诧异。
从冰风暴所在的王牌训练营。
到“荣耀大殿”。
他们以急行军的速度，走了足足十七分钟二十五秒。
这说明，“血颅角斗场”是一座规模无比巨大，而内部设施错落有致，布局非常科学的庞然大物。
通过将灵能凝聚到鼓膜和耳蜗内，孟超还搜集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大致扫描出，除了竞技台和观众席之外，这里还有大大小小，至少几十座设施齐备的训练营，和几十座可以容纳数千人的宿舍或者牢房。
这再次证明了他的判断。
血颅角斗场，并不仅仅是一座角斗场这么简单。
而是集训练、筛选、试炼、征召、集结……等等功能于一体，至关重要的军事设施，一座多功能的大兵营。
数千年前的图兰人，一定拥有高度发达的文明，才能兴建如此庞大和精密的军事建筑。
然而，经过数千年时间的侵蚀，他们的后裔却变得……
孟超的目光，冷冷从荣耀大殿中，正在热身、休息和挑选武器的角斗士以及仆兵身上扫去。
即将参加角斗的不仅仅是冰风暴和对手两支队伍。
而是有几十支队伍要参加团战，还有数百名角斗士要在单打独斗中，证明自己的武勇。
数百名角斗士和数千名仆兵，身上散发出来的臭气和杀意，令偌大的地下广场，都显得闷热而局促。
实力不济的鼠民仆兵，怕是一踏入这里，就要生出窒息的感觉。
特别是，当所有角斗士和仆兵的目光，都像是利刃般，刺向同一支队伍的时候。
——和冰风暴这支队伍比起来，其他角斗士和仆兵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肌肉强壮得像是要撕裂皮肤，张牙舞爪地蹦跳出来。
因此，见到冰风暴竟然拉出了这样一支……画风与众不同的队伍，所有角斗士们都不顾她“王牌”的身份，嘴角扯到耳根，“嗤嗤”笑起来。
其他队伍的鼠民仆兵们虽然不敢直接嘲笑一位王牌角斗士。
却也不免对孟超、叶子、蜘蛛等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同类，投以充满恶意的眼神。
有人还甩着尾巴，用尾巴尖在自己的喉咙上轻轻一划，示意他们，活不了多久了。
更有人哀叹，为什么自己的运气这么不好，没能遇上孟超这么“完美”的对手？
看这个黑发黑眸的家伙，走两步路就要扶着别人，喘几口粗气，用力咳嗽几声，比鲜血更加娇弱的样子。
真到了竞技台上，怕是根本不用出手，光凭观众的山呼海啸，就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吧？
这些人轻蔑的眼神，令孟超愈发好奇。
图兰文明的历史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以至于整个文明出现了这么大的滑坡甚至断层。
从能够制造“图腾战甲”这种超级兵器，并且利用先进的生物技术，以曼陀罗树为支柱，建造“角斗场”这么雄伟的军事建筑。
变成一帮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
只知道用肌肉的大小，来判定对手的强弱了？
要知道，当修为突破一定的境界，单纯增大肌肉对于战斗力的提升，会变得很小很小。
反而是块头太大，对速度和敏捷的拖累，以及超高的能量消耗，变成了致命的问题。
说难听点，畸形膨胀的肌肉棒子，到了子弹横飞的战场上，被敌人狙击或者弹片横扫的概率，都比别人大好几倍。
要是块头越大越厉害，恐龙压根儿就不会灭绝，而大笨象就应该是陆战之王了。
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图兰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怪不得打不赢异界大战，还把龙城人都拖下了水……
孟超正琢磨着，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温度一下子降低了十几度，自己的眉毛上都凝结出一层薄薄的寒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抬眼一看，发现冰风暴正和一名拎着两柄超重型狼牙棒，就是自己刚刚鄙视的那种，非常典型的肌肉棒子，剑拔弩张地对峙。
不过，对方身后跟着足足三百名鼠民仆兵，兵强马壮，明显比冰风暴这边小猫两三只要阔气得多。
冰风暴也只能横眉怒目，咬牙切齿，却是奈何不了这个耀武扬威的蛮象武士半分了。
“他就是血颅角斗场的另一张王牌‘蛮锤’，冰风暴大人的上一场团战，就是输给了这家伙。”
叶子在孟超身后，小声嘀咕着他刚刚听来的小道消息，“不过，听说这家伙不是以实力取胜，而是提前给他的仆兵们，服用了非常厉害的秘药，让仆兵们不怕痛，不怕死，才侥幸战胜了冰风暴大人，得到了指挥更多仆兵的机会。”
“是吗？”
孟超心思电转，道，“咱们的冰风暴大人，难道就没有‘很厉害的秘药’吗？”
“没有。”
叶子摇了摇头道，“蛮锤是黑角城的土著，本身就来自蛮象人中，非常有实力的大家族，自然有各种法子，弄到更多的资源和秘药。
“咱们冰风暴大人，既是没有跟脚的外来者，又不愿意通过赐血仪式，加入黑角城里的大家族，一直支持她的卡萨伐·血蹄大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巴不得她赶紧输掉最后一场团战，又怎么会帮她弄来特别厉害的秘药呢？”
“原来如此，看来咱们这位大人，真是混得并不怎么样啊！”
孟超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这时候，蛮锤和冰风暴结束了对峙。
蛮锤像是说了什么，哈哈一笑，率领着数百名仆兵，大摇大摆地离去。
冰风暴却气得发抖，满脸铁青地走回来，每一步，都踏出一朵锋利的冰花。
“出了什么事，冰风暴大人？”
孟超看到冰风暴怒不可遏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恐怕不仅仅是语言挑拨这么简单。
果然，冰风暴将他拽到一边，阴沉着脸，对他说道：“的确有点问题——我们的对手换掉了，换成了一个来自铁皮家族的野猪人，那家伙，不是职业角斗士！”
“呃……”
孟超没听明白，“所以呢？”
“所以？”
冰风暴提高了声音，“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孟超满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对于只想赶紧砍瓜切菜，然后偷偷溜出去侦察、破坏、盗窃、杀人、放火的他来说。
的确不太懂，这些“瓜”和“菜”，究竟有什么区别。
冰风暴看着他这副时而精明，时而糊涂的样子，就忍不住想从肉垫里伸出爪子来，挠他。
她强忍怒意，耐心向孟超解释。
三天前，通知冰风暴的时候，给他们安排的对手，是一名职业角斗士。
听上去很厉害没错，但放眼整座血颅角斗场，又有哪位角斗士的战斗力，能比冰风暴和蛮锤这样的王牌更强呢？
再说，绝大多数参加三十人团战的角斗士，都是百人团战的失败者。
大家的训练和指挥能力都半斤八两，仆兵们也都是从地牢里的红眼鼠民中间筛选出来的，方方面面都相差无几，冰风暴还是很有信心，凭借强大的个体战斗力，拿下这场胜利的。
没想到，却临时插进来一名挑战者。
还是野猪人中最强大的“铁皮家族”的成员。
血蹄氏族的四大支柱——牛头人，野猪人，蛮象人和半人马。
其中的野猪人，既没有牛头人强横无匹的冲击力，也没有蛮象人铜墙铁壁般的魁伟身形，更没有半人马在高等兽人中罕见的远程攻击能力。
之所以能称雄黑角城，全凭两个字，暴躁！
狂性大发的野猪武士，敢于精赤上身，朝披挂着图腾战甲的金狮人发起冲锋。
而铁皮家族则是野猪人中最有势力的存在。
铁皮家族之于野猪人，就像血蹄家族之于牛头人一样。
都是无可匹敌的第一家族，甚至是整个族群的灵魂。
来自这样传承千年的豪门大族，哪怕只是刚刚经过了成年仪式，名声不显的新晋成员，也比一名职业角斗士要难缠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