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六章 整编
“嗯？”
沐阳戴着防毒面具，端详着手里的这一枚毒气弹。
“怎样？”赵四不怕死地站在旁边，很好奇这又是什么毒气弹。
他们心里极其厌恶这种丧失病狂的武器，但正因为如此，赵四非常想要了解毒气弹的知识，以此提高防护意识。
下一次面对鬼子的毒气攻击时，大家也能更从容不迫地应对。
毕竟华夏和日本不同，常常是日军进攻，八路军和刮民党军防守。
不论是刮民党军还是八路军，哪怕日军发起大规模毒气攻击，阵地中的华夏战士都不会轻易放弃自己脚下的阵地，都想着能多撑一会是一会。
这时候科学防护就显得尤为重要。
“应该是芥子毒气，没想到那么快就出现了？”
沐阳喃喃自语，看得旁边的赵四一脸疑惑。
“什么意思？难道它应该在确定时间出现么？”
“呃，当我没说。”
沐阳摇了摇头，想到了记载着八路军反毒气战的资料。
炮弹内是液态的芥子毒，爆炸后就能挥发出来，气体芥子毒气能穿透普通的衣物伤害人体，而芥子毒气攻击的就是皮肤。接触毒气后并无明显症状，只有等到半小时以后才会出现溃烂等难以弥补的损害。
大名鼎鼎的毒剂之王，无药可医，他怎能不知道？
“想要分辨芥子毒气很简单，你摇一摇，里面是水的，就是芥子毒气，这玩意要慎重对待，一点也不能泄露出来。”
“会怎样？”
“就算你包的像个粽子一样，没保护不了自己，因为他能伤害皮肤，无药可医，接触到后基本就是死。”
“这么厉害！？？”
赵四吓了一跳，想他之前还拿着毒气弹在手上研究。
“原来日军用黄色涂装分辨芥子毒气吗？这倒是长见识了。”
“团长，这东西得报告给军分区吧？”赵四表情非常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要是毒性真像沐阳所说的那样厉害，那其他地方的友军万一被这种毒气弹袭击，没有防毒意识就完了。
“确实，我等会就写报告……”
沐阳沉默了一会，补充道：
“我是在日军机密情报上知道的芥子毒气，要不然我也不认识。”
“原来如此！”赵四恍然大悟，他也疑惑沐阳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以前没见识过的毒气弹，没料到沐阳是在骗他。
…
说完毒气弹的事后，沐阳开始清点战果。
右翼的乔军自羊头崖一役败退后，一开始还能保持组织度，而后面就成了一泻千里，从撤退变成了溃败。
特别是日军往恒山南麓发射大量毒气弹进行无差别攻击后，更是成为压死骆驼的一根稻草。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四面楚歌。
以至于后面詹云华准备进攻时，发现自己的工作就是抓俘虏，漫山遍野地抓粉丝。
只是弥漫在山间的毒气仍然是一个大问题，沐阳只敢远远观察，不敢深入毒气区。好在老百姓一早就撤到了后方，这次战役准备时间充沛，沐阳在后方修了大量粮仓，实行配给制的八路军根据地在这方面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
想要毒气彻底消散还需要至少好几天，期间整个山区估计是没法进去了。
匪兵的装备参差不齐，在地上堆成了一个小山丘，旁边都是只穿单衣的主力战士，他们负责清点物资。
因为数额巨大，沐阳不敢让民兵来处理物资。
他担心有些临时征召的民兵战士内会混杂敌特，便只允许党员来这里。
一开始纪亭是不服气的，认为沐阳是在歧视那些投诚的同志，在沐阳好说歹说之下，才消除了他的忧虑。
“这些武器，足够武装一个小规模步兵团了吧？”
纪亭看着地面上摆放的缴获，粗略估计了一番。
“嗯，毕竟这次匪军凶猛，他们人手一杆枪！能有那么多缴获，战士们功不可没啊！”沐阳在一旁点头。
“不过只是武器，配套的装备就太少了！比如武装带、皮鞋、军服，还有支援武器。”小胜一筹，沐阳有些意犹未尽。
“政委同志，你看我们根据地的部队，是不是要好好整编一次？”
“整编？”
纪亭一愣，没想到沐阳问他这个问题。
“怎么整编法？”
“是我问你啊，不是我回答啊。”沐阳摇了摇头。
“哦对！”纪亭后知后觉，沐阳这是在参考他的意见。
两人级别相同，但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沐阳在团里的威信让纪亭在实际工作中常常碰壁。
“你的编制对我而言有些新奇，我没见过五个连组成一个营的编制，对其没有经验，这方面你应该更有话语权？”
“不就是合成营？编制对指挥员而言是随时可以改变的，只有基层战斗员才需要严格执行步兵战术。”
沐阳拿来几根筷子，来到指挥部沙盘上。
“按照我原本的设想，合成营是适应野战的编制，不过随着敌人力量逐渐增强以及敌人对我们逐渐重视，这种编制怕是不适合以后的战斗。”
“这次乔日成部队给了我一些灵感，你看小规模编制如何？”
纪亭凑到跟前，看着沐阳用筷子在沙盘上操作。
“我们跟师长商量商量，在雁山岭建立一个支队，让冯桦担任支队长，你看如何？”
“冯桦？他是谁？”
“雁山岭地区的土匪头子，不过我之前‘亲切’地问候过他，他愿意与八路军合作，我暗中派了20名政工干部插入他的内部，相信假以时日就能让他主动向军分区求助。
“这个没问题，那编制呢？”
“我担心直接缩减编制对部队稳定度不利，那我们就以这个支队做实验，采取一个支队600人的规模，下辖三个步兵中队和一个支援小队，总共400支步枪、6挺轻机枪、6具掷弹筒。”
“120师的雁北游击队距离我们辖区不远，我们可以把他们也一起整编，团结我们八路军在晋北地区全部的力量，方便领导游击战争……”
沐阳还没说完，自己头就被狠狠抽了一下。
“卧槽！？？？”
沐阳回头一看，原来是詹云华。
“别拿吃饭的筷子插在沙盘上！”
第五二七章 停战
筷子被詹云华拿去洗了，纪亭慢慢回过头来，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实际上心里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照沐阳同志的意思，这是要整编两个小编制支队？
可这创建编制、领导一个地区游击战的事，能随便来吗？万一被军分区的杨司令员或者军区老首长反对……
纪亭有些犹豫要不要劝阻沐阳。
与军分区的气氛不同，他明显感觉到军分区不重视雁北地区，多半是因为雁北地区土地太过贫瘠、人口也不多，不适合打人民战争。相反，冀中地区人口稠密，庞大的人民群众基础能给八路军的战斗力带来超乎想象的增强。
不过纪亭接任了浑源县县长以来，基本上浑源县所有重要地方他都在警卫的陪同下转了一遍。
他发现了晋北与冀中有着优势互补的潜力。
地广人稀矿产储量丰富的雁北地区，是发展零散型工业的绝佳地区，而冀中虽然人口多适合发展轻工业，可一旦日军大举进攻，八路军就要承担不小的责任——保护群众。
他最后还是决定帮助二十五团，就当是自己作为政委付出的第一份力。他同样不想被人称作“名不副实”“靠老首长的关系”。
“纪亭同志，你认为呢？”
“我认为可以！非常合理，这一片的抗日力量若是整合起来，我们将不惧任何敌人。”纪亭点头表示同意。
“呵哈哈……”沐阳低笑一会，随后摆了摆手。
“没那么夸张，能在日军进攻下坚持住就不错了，日军26师团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千万别把他们当成傻子。”沐阳摇了摇头。
日军敢把一个师团级规模的部队放在如此广袤的土地上驻防，没点本身能守住这片土地吗？
雁北相对于全华夏而言不过一隅之地，而这里就出了两个甲级战犯。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二十五团编制不变，但向军分区请求给予这些友军明确的编制……我们则还是保持3个营15个连的编制。”
“不过连编制要变，以前一个连才100人，这不足以应对正规战斗，我建议改为120人，加一些特种人员，以支援连级单位。”
“我没问题……”纪亭没有拒绝的必要，沐阳战斗经验绝对比他丰富得多。
“行！初稿就这么定了，等赶走了浑源县的日伪军，我们就开团级会议，正式讨论此事。”
沐阳小松一口气，编制问题越早解决越好。
“对了，沐阳同志，县委的拨款是被你用光了吧？”纪亭忽然想起此事，一脸莫名地盯着沐阳。
“额……”沐阳摸了摸下巴的胡渣。
“是的，我对此早有安排，军分区下拨的与晋察冀银行汇来的款项，都被我拿去建设经济与加强军工科研了。”
沐阳怕他有意见，又向他解释：
“可不是针对纪亭同志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把资金全部用光，可根据地还需要很多资金用来建设轻工业，钱都拿去搞农贷，明年确实不缺粮食了，可其他东西怎么办？”纪亭早有猜测，沐阳就是没问过他就决定了六万元边币的用处。
一开始他确实非常不爽，不过他是文化人，一番换位思考后，又有些理解沐阳了。
“我确实没什么行政经验，你要我帮忙也行，不过没钱可什么都做不了！我看过根据地财政报表，基本上没有要修改的地方，也没有可以节流之处，那唯有开源了。”
“……”
沐阳低头想了很久，他其实没什么生意头脑，能想到的就是从敌人手里抢。
不过今年冬天直至明年夏季，二十五团与敌军的主旋律都是小打小闹，不会是大规模战斗，也就没法得到缴获。
“让我好好想想吧。”
“行，你先想想。”纪亭也没把握，也只能仍由沐阳去做。
沐阳管军却是有一手，不过根据地经济完全是为军事服务，这若是在战时那完全没有任何问题。不过在停战时候，这种政策会激起社会矛盾，不利于八路军凝聚人心。
比如新华社，作为党的第一家新闻机构，雁北那么大居然没有分社，这就不利于把控党的意识形态思想的输出，也不利于保证人民军队的党性。
他以前哪怕是在冰天雪地的东北，也是有分社的。
而这些都要钱，不可能让新华社的记者同志过来白手起家自己想办法搞新闻业。
…
沐阳下令部队继续前进，沿着恒山边缘占领了所以山脚村子，驱逐了那里的伪军。
但乔军没打算放弃这一大片宜耕土地，也没有因为被歼了两个团而崩溃，反而往裴村周边增兵，一副要与八路军决一死战的态势。
沐阳猜不准乔日成的心思，没有让部队走出大山，双方的战线基本稳定了下来。乔军控制了裴村以西上百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东边的地界全部还给了八路军。
停战协议也通过一名“普通农民”送到了自己手上。
“日本人是什么意思？”何跃生来到他旁边。
浑源城被围了近一个月，期间大小战斗上百次，但因为各处据点太过坚固，日军连毒气弹都用上了，就是没有攻破。
战争都是双方相互进步共同变强，但到浑源县这里就完全不是这个规律，当日本人发现八路军用混凝土建的堡垒里面还有防御毒气弹的通风管时，就彻底放弃了强攻。
“嗯……估计不是日本人，我看是乔日成自己的协议。”
“哦？那姓乔的不是伪军吗？”
“不，他是悍匪，不是伪军。”沐阳点清乔日成和日本人之间的关系。
“有……有区别吗？”
何跃生脑袋一懵，跟着日本人一起进攻根据地的，还不是伪军？
“……”
沐阳想到了历史上记载的乔日成，作为抗战时期大名鼎鼎的悍匪，这位爷可是谁都打过，八路军359旅和日军26师团都大规模进攻过下社镇。
特别是日本人，日乔两方关系彻底恶化后，26师团可是调集了一万多人进攻应县，双方打得天昏地暗，死伤数千。
沐阳没有打开这份停战协议，而是在猜测乔日成的目的。
第五二八章 重回军分区
“团长，你不看看？”何跃生对协议很好奇，见周围没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哼！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一个土匪王为了自己的利益与我短暂和平罢了。”沐阳冷笑一声，但还是把协议交给何跃生。
何跃生拆开仔细阅读，上面果然是要与八路军秘密议和。
而且乔军提出要“赎回”八路军缴获的那门90.5mm迫击炮，至于那些掷弹筒，好面子的乔日成没好意思提。
为了答谢八路军，乔军愿意让出裴村，把战线撤到镇梁子乡附近，表明自己再也不会侵犯八路军的地界。
这算是互不侵犯协定了？
不过上一个签署互不侵犯协议，已经在1941年被“巴巴罗萨”撕毁了，沐阳不相信一份纸能有多大功效。
“团长，这炮这么好用，可不能……”
“不，他想要就还给他，不过一门迫击炮罢了，想要我们还不能生产？”
“我们能产掷弹筒了？”
何跃生闻言大喜不已。
“不能，以后肯定可以，但现阶段并不需要……只能盼着军工部弄出来，我也只能帮一些小忙。”沐阳摇了摇头。
沐阳陪着何跃生走了一遍大峪河，到了河道中部就不能继续前进，因为前面是敌占区。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也没人说话。
最后还是沐阳率先打破宁静。
“部队的兵员，我优先补充一营，你尽快给我巩固这一片地区，我不希望在老乡们春耕时还能碰到匪兵。”
“好的，您放心吧，浑河交给我，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你也别飘了，东边乱岭关的日军，可别让他们出关。”
“是！”
何跃生知道沐阳是为了浑源县的安稳而对乔军做出的让步，至于那门迫击炮不要就不要了。
这时钟宇找到了他们俩，见他们在谈话，就在一旁等待，直到何跃生走了，才肯上来。
“团长，借一步说话？”
…
“你什么情况？内卫工作做好了？还是说人手不够需要我调民兵去帮你？”
“不不不，不是这事，机动营从敌军腹地乘胜归来，还带来了一条特殊信息，我派人查证过，发现消息被人屏蔽，没法暗中调查下去，除非暴露自己。”
钟宇让内卫战士去警戒，从衣服里面摸出一张布条。
“这么神秘……沐山？沐山是谁？跟我一个姓？难不成是我们的人？”沐阳拿起布条，阅读了一遍，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心里却很好奇。
沐这个姓很少见，古时候基本没人会改成姓沐，后世自热也很少人姓沐。
见到了，多半500年前就是一家吧。
“据冯树义所说，那时有一个日军士兵开着一辆弹药车过来，车上有10万发各类子弹，并且为我们指路，让机动营毫无损失地走出了最危险的地方。”
“那他人呢？我要见见这位国际主义战士，10万发子弹，我可得代表八路军好好感谢他！”沐阳没听过这事，多半是冯树义没来得及跟他提。
“团长你坐下。”
钟宇把他摁住。
“那个日本兵，已经在车旁自尽了。我亲自查过此事，基层指战员的说法都一样，没有破绽。”
“这不用查，不用怀疑我们自己的同志。”沐阳叹了口气。
“我们的战士从那位日军士兵指出的缺口南下后，在一条小路遇到了一个路过的‘平民’，这布条就是他交给我们的。”
“怎么样？团长，要不要派人去联系这位‘沐山’，若是真的，我们或许可以建立一条直通大同城的情报线。”钟宇搓着手，一部分是因为冷，一部分则是因为激动。
“可以，即使是假的，也只是损失一条路线，对于敌人而言这付出与收获不对等。”
“团长，要不问问杨师长？或许他知道内情？”
“内情？能在大同地区扎根的同志，我想师长估计都不知道，得问老首长。”
也是……
钟宇收回目光，消除掉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
两天后。
战后重建工作太过复杂，其中以军分区为首。
其实在知道晋北遭遇敌军攻击时，杨师长已经急令二团草草结束战斗后，从易县调走，随时准备开进浑源县。
沐阳鲜少向他求助，这次他也是下足了功夫，决定好好帮这位巩固一分区的功臣。
而二团只走到灵丘县城，前方战事就结束了。
到头来，援助晋北二十五团，只援助了800支步枪和3万发子弹，实际上并没有战术意义上的援助。
所以听到沐阳找他时，杨师长第一反应就是还有需要他的地方。
“沐阳！快过来！”
杨师长遥见沐阳带着两个警卫员走来，就向他招手。
“汪！汪！汪！”杨师长旁边还有条大狗，见有陌生人走来，向沐阳狂吠不已。
“嘿。”杨师长大手往狗头上一拍，狗子这才安分下来。
“来来来，有事进来说！”
“好。”
沐阳点了点头，看了狗子一眼，发现这不是土狗。
“这是什么狗？”
“不知道，是缴获的，养它的日本兵得到了宽恕，当时这狗才半大不大，现在才开始长肉。”
沐阳移回目光，他没想杨师长还喜欢养狗。
“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
来到杨师长自己的小土院子里，沐阳向门口的哨兵敬礼，进去后见到了一个女同志，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难道是嫂子？
“这……”沐阳给了杨师长一个隐秘的眼神。
师长这个岁数了，也该有妻、子了吧？也不知道师长成家了没？
但杨师长没看到，自顾自揽着沐阳。
“二十五团情况如何？伤亡大不大？白求恩先生之前去过你们雁北，给我的反馈很不好，你们伤员比我们一分区比都不少，是不是有需要？”
“我手头没有多余兵力，没法给你补充新兵，雁北人口少在这里是出了名的，也许你可以在冀中补充兵力。”
想到这，杨师长又有些担忧。
“本地的战士，还不一定愿意去你那浑源县，只有适应了战士生活的兵，才肯去了，但思想方面仍然是个不小的问题。”
第五二九章 留下来喝杯酒！
“不不不，兵员倒是不缺，根据地也还安全，不过您要真想给我弄些兵丁，我倒是不会介意。”沐阳嘿嘿笑着。
“你小子，蹬鼻子上脸了吧？”
杨师长有些无语，沐阳要是谦虚一些那才是正常谈话，可他一点也不客气，这就变味了。
“师长，外面是？？”
沐阳放低声音。
“哦？哦！她呀，嗯……”杨师长沉吟一会，还是说了：
“你嫂子！”
“咦？啥时候的事？你不是一直打光棍吗？”沐阳有些惊奇，杨师长也有女朋友了？
“滚！”杨师长把旁边空的文件袋呼的一声拍到沐阳脸上。
“哦！说起这个，你既然来都来了……浑源县若是安然无事，你就在军分区待多几天！过两天我就要与她成亲了！！你给老子留下来喝杯喜酒！”
杨师长把头探出门外，似乎是要确认外面没人。
“你说什么呀？”杨师长刚刚探出头去，就迎面碰到了那女同志。
“哎哟！咱平常可没喝酒的机会，酒都拿去给卫生部了……”杨师长讪讪一笑，赶紧向她解释。
“诶，由你！反正这次缴获足够，不缺你那三两白酒。”
那女同志有些瘦小，沐阳没有仔细去看，因为那样就没礼貌了，只看了个大概。是个清秀靓丽的女子，也不知能力如何？能否为师长分担工作与家庭上的压力？
看来自己是时候考虑考虑了。
别到时候让组织替他安排私人生活，那沐阳多半是不愿意的。
“好嘞！”
杨师长笑得像个三岁的小朋友，那憨憨的模样看得沐阳眼皮狂跳。
淦！
wdnmd。
把单身狗骗进来杀是吧？
“行吧。”
沐阳心里酸酸的，平复了心情后。想了想，根据地有团政委，缺他一个团长几天应该没事，临走前他都把事情交代好了。
“咱可不搞什么大张旗鼓的，你放心，一切从简，仪式很简单，就走个过场就行！”杨师长确实想挽留他，沐阳只好答应。
“给你介绍介绍？这位是赵志珍同志！现在是政治部干事，也兼任易县妇救会的主任。”
沐阳扶住座下的椅子站了起来，伸出手与志珍同志礼节性一握。
嗯？
这志珍同志可不像农民出身？
这气质是骗不了人的。
“你好！”
“你好。”
“嫂子不是涞源县人吧？”
“不是嫂子，还没结婚呢！”志珍同志虚扇沐阳一下，“我是隔壁易县人，家里还有几个哥哥住外边，我是在北平和天津读的女中。”
“怪不得……”
沐阳说着说着突然一愣，多看了志珍同志一眼。
他奶奶的，杨师长真有你的，这女孩子没成年吧？估计没读完书就来抗日根据地了。不过按照民国婚姻法的规定，理论上女子16岁即可成婚，而男子理论上则是18岁。
放在后世，这志珍同志估计刚刚读高一。
“聊工作呢，你先出去。”杨师长把志珍同志推走，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师长一分钟后又回来了，跟沐阳在炕上相对而坐，却没了刚刚的淡定从容的气势。
气氛一时间变得尴尬起来。
…
“咳咳。”
沐阳虚咳两声，打破尴尬。
“师长，此次前来，其实有几件事需要当面与你问清楚。”
“嗯，你说！”
杨师长也找回了状态，这时候他便是运筹于这间小破屋之间、决胜于狼牙山外的独立一师师长。
“您看看这份资料。”
沐阳不担心有人敢在司令部附近偷听。
“哦？那悍匪服软了？居然肯退？”杨师长仔细查阅，发现是停战协议。
看上面的用词造句，这位乔司令多半没跟日本人商量，想私下与八路军“达成默契”。
杨师长没怎么接触过这位悍匪头子，杨师长当时在平型关战役与日军增援部队野战时，乔日成才刚刚从浑源县的地牢里越狱。
他也没想到，浑源县大牢里能藏着一个能人！现在却成为雁北八路军的心腹大患。
“要不我去军区，与那王震同志商量，让他回雁北时把这乔日成铲除掉？我看他终究是个巨大的祸害！不但扰民、拒绝抗日，还外售鸦片、祸害百姓，与我们八路是绝对合不来的。”
杨师长沉吟一会，一语惊人。
“今年怕是不行，明年等120师主力返回延安，我请示老首长，让359旅派一个团把那悍匪给灭了！”
“额……”
沐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师长就是师长，一出手就准备让友军一个旅去攻打乔军，果然霸气。
不过乔军虽然是悍匪，不过沐阳认为可以利用利用。
乔日成在历史上的结局是被日军围攻、两军火并后乔军大败，乔日成逃来八路军根据地，之后去投靠傅作义。
最后离开雁北去重庆见“常凯申”，不过老蒋没有器重他，给了他一个少将虚职打发他回山西，从此再也成不了势。
现在雁北有了他沐阳，节奏肯定不像历史上那么缓慢，乔日成被他打压得厉害，沐阳若是不加把料煽风点火，乔日成不可能主动与日军反目成仇。
“和平相处就行，这悍匪能利用利用，能给我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时间。”沐阳拒绝了师长的提议。
“利用？悍匪能利用？”师长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对，利用土匪的特性，让他间接‘抗日’。”
杨师长在一旁听着，没有发表意见。
雁北是他发家的地方，不过他没有治理过晋北那块地，一直都是沐阳在苦心经营，这方面沐阳的话语权绝对比他大。
既然他说能利用土匪，那就能吧！
“那你跟我说这个作咩？我能帮什么忙？”
沐阳闻言眼睛一亮，师长就是聪明，而且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
“我希望能得到边界出入口贸易的管制权，能自主制定地方法规！”
“你……”
杨师长一听，好家伙，确实是不小的事。
晋察冀银行建了不到一年，据关行长分析，根据地经济状况只是稍有好转，远远没达到可以经受外界市场考验的程度。
所以以老首长为尊的晋察冀领导班子，都把贸易法律紧紧抓在军区手里，地方无权修改贸易法案。
第五三〇章
“你们晋北能有什么可以出口的东西？入口又需要什么？若是可以内部解决那岂不是更好？”杨师长没法理解沐阳的想法。
“不同……”
沐阳压低声音。
“就拿恒山的煤矿来说，友军需求再大，可那矿厂产量更大，根据地又不可能明目张胆建钢铁厂炼钢，产出的煤矿难不成堆着发霉？”
杨师长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沉吟了好几分钟。
“也是，这事我会跟老首长谈谈，看看能不能具体商量一个方案出来。”
“那太好了！”
沐阳面色一喜，把早已整理好的清单交给杨师长。
“你准备还挺充分啊！”
杨师长无语地看着他。
这事可不好办，根据地之前搞自由贸易，结果经济被日本人的伪币打击得千疮百孔，老首长心里肯定还有疙瘩。
“其他呢？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杨师长已经受了一托，语气已经变得不客气起来，看着沐阳就感觉来气。
“没了没了！”
沐阳嘿嘿一笑，可不敢再招惹师长。
…
这两日沐阳就留在了军分区，军分区总部已经决定迁去易县，不过涞源县还留着不少东西暂时没搬完。
婚礼非常简单，只有十几位军分区主要干部参加，不过这些人大多是日后的大佬级人物，沐阳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没感到不耐烦。
倒是他们看着这位后生，却感觉有些怪异。
这位25团团长，没改编制之前就立了不少战功，若是放到土地革命时期，这种能力绝对能平步青云。
年轻确实好啊。
不过太年轻却是一大遗憾！
“陈团长？”沐阳找到之前帮过他的一团陈团长，当面向他表达之前的倾力相助。
没有一团的帮助，当时在繁峙县一营估计就被打没了。
“不必谢！同志之间相助，谈何感谢呢……对了，叫我正湘同志便好！”
“好！”
沐阳没有客气，不过他清楚，这正湘同志虽然是团长，可他在去年就已经是副团长。按他的履历、军事经验、能力，完全可以担任杨师长的副手而不是手下。
这资格比高副司令员高了不少。
高副司令员也在一旁，是此地唯一一个戴眼镜的干部同志，也是文化程度最高的。
毕竟是知识分子。
“同志！我不宜饮酒，便以茶代酒可好？”
“那多好？我其实也没什么酒量。”沐阳也倒了杯茶，笑着与他撞杯。
都是战友，这聚会的气氛可不同后世的聚会，太纯净了。
想起了以前与老板同事出去聚会，不喝趴下估计是回不了家的，那时候才是煎熬。
“哎呀，真是庆幸来了晋察冀。”
沐阳和高司令员暂时坐在一个小方桌旁，沐阳听到他如此一说，有些疑惑。
“为什么？”
“你看这人，看这景，哪里不透着美好？朝日升起，晋察冀就好像那朝日，而华北就像整个天空……若不到正午当空之时，这日头总是美好的！”
“嗯。”
沐阳没去细听高司令员所说是什么意思，还以为他就是感叹感叹。
“确实啊，晋察冀是个好地方。”
“……”
高司令员没了下文，叹了口气。
后面见沐阳端起清酒就跟杨师长他们喝了起来，吨吨吨地一杯又一杯，脸色一点基本没有变化。
额，这沐阳同志刚刚不还说酒量不行吗？
这……这都喝了差不多1斤了吧？
虽说是清酒，可酒含量也不小啊！
这酒量厉害！
高司令员这才认为沐阳没什么心眼，才向他吐露心声，一开始还以为他不想管自己，看这样子，估计是没听懂他的话。
他现在有杨师长、老首长照看，自然没人太过针对他，可高司令员却担心晋察冀哪天换人了、变天了，他这个没能力还身居高位的假把式，还不得死上几十次？
与沐阳交流，多是与这些新兴同志打好关系罢了。
…
沐阳喝得有些晕乎，已经感到自己到了极限，再喝下去可能保持不了清醒，容易犯错。
来到外面用冰水洗脸，沐阳稍稍清醒过来。
喝酒很容易出汗，一直喝一直出，想喝那得慢慢喝，不过今天着实有些放飞自我。
“还是甜饮好，酒这把剑太锋利了……”
“做什么呢？”
杨师长脚步有些虚浮，来到屋外找他。
“咦？你这新郎官不去陪新娘子？”沐阳推着他进去，仪式虽然简单，不过这最后一步可不能怠慢。
“嘿哈哈！你小子。”
杨师长笑了好几秒才严肃起来。
“对了，军工部已经能制造刺刀了，你找时间，就去我们军分区分部那，你手下有一个团了，需要照顾的地区又大，完全有资格配一个军工连，专门为晋北抗日队伍制造武器。”
“军工部同志们已经整合完成了？”
“完成了，不然也不会外派历练。”
“产量呢？能有多少？”
“一个月30把，材料足够，能提到50把。”
“这么少？”沐阳停了下来。
“你还嫌少？不如给我吧，你那二十五团打仗实在阔绰，打一场反围攻，消耗的弹药跟我三个团加起来差不多，老首长看见后差点发火了。”
“这……”
沐阳尴尬地挠着头。
“是多少？”
“你头壳坏了？半头青！我三个团，打了三个月的仗，才用了20万发子弹；你一个团，打一个月用了10万多发子弹，还有不少炮弹，你看看老首长该不该骂娘？”杨师长破口大骂，连福建话都出来了。
“可我缴获也多。”
“多个屁，我也缴获了50万发子弹，你有我多吗？”杨师长突然停顿下来。
“Emm……也是，你从火车站运回了不少子弹，后面又有不少缴获，加起来确实有50万发，倒也不少！”
一码归一码，杨师长倒是肯定了沐阳的收获。
“今年就这么算了，明年不准你到处打仗，给我好好保存实力，有什么计划，一定要提前与我说道说道，我们一起想办法，别再给我去乱来。”
“行，我保证！”
沐阳满口应下，可在杨师长看来，这“诚意”二字却写在了屁股墩上。
“我告诉你，日本人已经变了，以前的日本人凶残是凶残，可不会针对百姓，倒是二鬼子从头到尾都是恶人。”
师长拿出一些甜味小吃塞给沐阳。
“不过日军现在开始改变，他们已经不会装出伪善的面容，我们得转变策略，重点保护百姓。”
第五三一章 绿肥
过了深秋，就迎来了雁北的寒冬。
雁北处于燕山山脉与阴山山脉之间，刚好有个豁口。从蒙古高原生成的寒流几乎无阻挡地灌入大同盆地。
平时气温其实与东三省某些地方相差无几。
日伪军退兵后，乔军、日军与八路军两方正式划定军事禁区，以求一份难得的稳定。尽管暗地里双方都在以各种方式给对方造成损伤不一的麻烦，但表面上还算得上和平。
以镇梁子湖中线为分割线，湖泊西面是日伪军控制区，而东面则还给了八路军。乔军没那么好心，临走前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一根毛也没有留给八路军。
这是沐阳所能忍受的极限，乔日成没敢把事做绝，比如将浑河平原上的田地破坏，可若是真这么做，八路军恐怕会发疯。
乔日成还想好好熬过这一个春天，慢慢等粮食成熟再说。
连日的征战，不止是八路军，乔军和日军都面临粮食短缺的危机，继续打下去谁也撑不住。
“我弄不懂，为什么要种豆子？”孙庆东与其他人商量，决定对沐阳提出置疑。
沐阳带着农业部的干事和几位县长来到田里面，此时田地稀稀拉拉地种着绿植，从外表上看，这块田地怎么都不是能种出东西的田。
纪亭也在一旁，不过他虽是县长、文化程度也最高，可他小时候没怎么耕过田，在学校也精细地学习农业知识，所以只是在一旁监督而不发表意见。
“固氮植物，黑豆同样也是，今年种黑豆、明年种荞麦。”
沐阳不在意这田地的状况，第一年尝试弄绿肥，阻力总比动力打，前期投入往往无法预见后期的回报。
“为什么是黑豆？”
“豆科植物都有固氮作用，冬天种豆子，来年开春就能拿来做肥料！”
“这是什么原理？固氮！？”
孙庆东种了二十年的田，从来没听过这两个字。
“这是科研所地同志们共同探索出来的。”沐阳笑了笑，没有太过详细的解释。
生物固氮，还是本世纪初才开始被世界各国人民接受，除非是群英荟萃之地，否则华夏不会有这方面的学者。
“你看这根，上面是不是有很多‘豆豆’？”
沐阳拿出一把小铲，将将一株黑豆连根拔起，果然，上面的豆根有很多圆球状的‘小豆豆’，似乎是粘在了豆根处。
那是根瘤菌，虽然是细菌，但与黑豆属于共生关系，互利互惠。
豆子为根瘤菌提供“吃的”，根瘤菌也为豆子提供“用的”。
“嗯，看到了，然后呢？”
“也就豆子作物会有这玩意，它的作用就是固氮，至于氮为何物……”沐阳往后使了一个眼神，警卫员扛着一包不知名的东西来到面前。
“这不是鬼子发给占领区百姓的肥料吗？”
孙庆东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出这个包装。
为了让粮食增产，晋北自治政府决定为百姓发放氮肥，为的就是让土地更加肥沃、让粮食品质更高。可日本人注定会失望，因为老百姓懒得用这些舶来品，有也是使用自己用粪便枯枝堆的土肥，而不是用来历不明的工业合成的氮肥。
这个机会被沐阳抓住，他派人去大同盆地各村收购这些氮肥，老乡们本就不待见这些日本人的肥料，见到有“奸商”收购，开心的不得了，全部卖给了八路军。
这些日军辛辛苦苦生产的氮肥，基本都送去了晋察冀军工部，氮元素可是制造TNT（三硝基甲苯）、硝化甘油这些炸药的重要元素。
可能日本人做梦也没想到，他们生产的肥料会变成一个个威力惊人的炸药包。
…
“对，这豆子根的作用就与肥料差不多。”
“那我们可以将根与豆子分开啊，岂非一举两得。”孙庆东一下就理解错了。
“不不不，豆子跟只是个工具，它固的氮，基本都跑到果实里面了。”
“所以，来年还得把这些豆子制成肥料？”
“嗯。”
沐阳满意地点了点头。
有八路军号召，家家户户没事就熬硝，夏时开垦土地种黑豆，趁河流水流量打，尽早让豆子发芽成株。
黑豆是抗冻的，只要注意虫害，冬天就能收获少量的果实。
为此他已经准备了一年了，这也是他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行吧，可以让乡亲们收获了，并且派专人去监督，一颗豆子也不能丢。”孙庆东点了点头，
“确实……”纪亭也很是赞同，“这毕竟是公家的东西，不能让有心之人利用这个机会捣乱。”
“嗯，你们办事我放心。”
…
沐阳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带着干部团从羊头崖一直走到王庄堡镇后，太阳也都快下山了。
沿着唐河一直南下，沿河入眼皆为绿植，低地都种上了草，老乡们按照沐阳的要求，在民兵的帮助下，在唐河两岸种满了松树。
至于海报较高的河流发源地，沐阳选择让村民们种珍贵树种。
“唐河的固水工作做得也不错，这水养好了，我们的粮食才能增产啊！”
“增产？这又是何意？”
纪亭一愣，这种树和粮食增产有什么关系。
又是一个他没听过的说法。
“是啊，我只听过水利可增产，没听过种树也能增产。”孙庆东徒步走了一天，但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四十多岁的样子，反倒像个十几岁的小年轻。
对他来说，战士们、同志们、百姓们能吃饱饭，就是最好的。
长征时候，部队走到哪里，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吃饭问题。吃饭也是中.央.首.长们最头疼的问题，每次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买到足够的粮食。
以至于到了陕北后，红军第一件事就是建立根据地。
西安事变后，大首长们进驻肤施县城，建立红军总部，从此肤施县城也改名为延安，直属于陕甘宁边区。
“种树可不是为了我们，你们把问题啊，想得太简单了啊。”
沐阳也很累了，干脆放弃步行，转而去换乘马匹。
“哦？这也是学问，你说说看？”
第五三二章 涵养水源
当然是学问，学过中学地理都知道啊。
水土流失，黄土高原最严重的的生态问题。
浑源县是唐河的发源地，南边的翠屏山就是唐河源头。
沐阳不是学过知识就丢的人，以前就是文理双全的好学生，高中未分科前，他就凭着双科成绩拿了九科总分第一。
可惜文理终要分科，博学不如精学好。
因为关注军事问题，沐阳同样对地理和历史感兴趣，恐怕在别人看来，沐阳这个理科人更像是学文科的。
“唐河往哪里流？”
沐阳往后一问，看看有没有人知道。
“我知道！往南边流！”还是农业部的一个干事知道的最清楚，沐阳话音刚落，他就大声回复。
“南边？你这太笼统了！南边哪里啊？”
沐阳显得很悠闲，一年之中也就冬天能这么轻松了。
“往灵丘县流，到平型关附近往左转，向东往涞源县流，然后继续向东南去唐县！”那干事同志丝毫不惧，沐阳有问他就有答。
“哟，可以嘛！哈哈哈……”
沐阳和孙庆东他们都笑了起来，看来这同志下过功夫，而且胆子不小，能在那么多人面前对答如流。
“没错，唐河从我们浑源县发源，我们非但不能修水库来灌溉我们的土地……相反，我们必须种植足够的乡下树，涵养水源。”
“不然……”
沐阳语气严肃起来，旨在给他们一个小小的警告。
“不然等哪天老天爷不开心了，来了个旱灾，下游的兄弟部队可就没水可用了！届时他们可得戳我们脊梁骨！”
“那洪灾呢？”
“洪灾？雁北发洪灾？你在跟我开玩笑不成？”沐阳不由得扶额。
“这里的百姓，还巴不得下大雨，夏天旱的时候能把麦子旱死呢。”
雁北能发大水那得下多大的雨？恐怕这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从出生起就没见过洪水。
“可下游为何又不种树呢？”孙庆东没想明白。
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反而没法接受沐阳的理念。
“下游啊，上游当然要种。至于下游受益者，总是与上游付出者相矛盾的。”沐阳说的不明不白，他不想去深究这个问题。
“嗯……”
孙庆东收回目光，没有继续去问，他猜沐阳多半是顾忌到某些因素。
…
回到自己的指挥部，沐阳叉着腰站在院子门口松了口气。
“这才是我的家，外面真是累！”
大踏步来到指挥部内，发现桌面上有人收拾过，文件和资料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得很好。
桌面上有一些水渍，沐阳身手一抹，发现桌面被人擦过。
连他的水杯里的水垢都洗得干干净净。
“文波，你给我过来！”
沐阳把他新任命的特务连连长喊来，原来的连长已经被沐阳送去军区军校深造去了。
“团长！”文波来到沐阳面前，显得有些拘束。
以前他是警卫排的排长，现在升为特务连连长，工作压力大了不止一星半点，需要接触的人也变得很多。
以前只需要会警卫工作，但特务连还有通讯连、卫生连、工兵连等支援连，需要管的东西立刻就多了起来。
“咱指挥部谁来过啊？连我座位都有人敢碰。”
沐阳也很好奇，一般战士哪里敢动他的桌子。
万一弄丢了一份文件，多半会挨处分的。
出于安全考虑，沐阳还是摆弄了一遍抽屉，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妇救会的同志来过，说我们指挥部跟狗窝一样乱，就上手帮我们擦了擦。”
“妇救会？帮我们擦？”
沐阳摸了摸旁边的窗户，发现也被清洗过。
“大冬天的，擦什么擦，不冷啊？这水打出来都要结冰了，外面风还那么大，你还让女同志来擦？你是不是男人？”
“额……”文波立刻就尴尬起来，他也想帮忙，不过那些同志就是不肯。
“萧主任来过吧？不然也不可能动我的东西。”
“是的，就是萧主任。”文波点了点头。
“哦，那没事了。”
沐阳恍然，拉开自己椅子坐了下来。
“我让辛伯做的椅子呢？还没做好吗？”沐阳想起自己买的椅子，自从管的东西多了以后，自己就不能天天到处跑，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久坐群体，这种普通椅子长时间坐着实在难受。
“没好，辛伯让方伍同志过来说了一道，说要下周才能给你弄好，因为木材厂要弄新模具，辛伯抽不开身。”
“哦，原来如此……”
沐阳没法，只好将就着坐，拿出了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团长，问你个事。”文波往后面看了眼，指挥部就几个参谋同志还在工作，其他同志基本上都回去休息了。
“问什么？有屁快放，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磨磨唧唧了？当警卫员时候的胆子哪去了？”
“为啥是萧主任就没事啊。”
文波凑了过来，脸色莫名。
“嗯？”
“我说，为啥是萧主任来过，就没事啊。”
“……”沐阳眉头大皱，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八卦了？记得他刚刚入伍的时候，因为训练把屁股墩摔开了花，还哭了半天。
跟着他学了一年，胆子大了不少，对很多东西都好奇了起来。
“她不是副县长吗？来指挥部有什么关系？”
“副县长？可孙县长不也是副县长吗？”文波做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是个男人估计都能看懂。
孙庆东来指挥部，也是不能碰沐阳东西的。
“我说你怎么变成僚机了？这么多事！”沐阳给他臭脸一拍，把他拍走。
“僚机？僚机是什么？”
“没事。”沐阳摇了摇头，不准备解释长机和僚机的区别，而且僚机还是后世网络用词。
孙庆东人老成精，看问题都以批判的角度观察，为了一条政令，他能跟沐阳吵上三天三夜，差点没把他桌子都给掀了。纪亭跟他说起此事时，也是一脸苦涩，感叹孙庆东太过强势，做事也太有主见，没点本事还真没法让他服气。
萧汐文化水平确实不低，可她没什么心眼，不会乱翻自己东西，沐阳当然会有所差别对待。
（大家新年快乐！）第五三三章 欢喜？
“团长，你就不考虑考虑？”文波被沐阳小拍一巴掌，却没生气，反而凑得更近了，说话也愈加小声。
“考虑？考虑什么？”
沐阳没法集中精神，索性放下手中一份关于煤矿的报告。
“追求啊！？你看她人美、文化又高、说话又好听，咱们这些愣头青书都没读过几本，字还是打仗时边打边学的，怎么配得上人家？以前赵刚同志在时还算一个，可现在数来数去团里面也就团长能……”
文波以前不担心，团里面那么多英武男子，都争不过沐阳，可现在来了个纪亭。他们这些沐阳第一批带的人，最是关心团长，总是担心沐阳的私事。
要说政委，条件可不比团长差，甚至要好一些。
团长从军时间不短了，一张脸都被风霜打得粗糙，哪怕五官看着英武，但还是不比政委同志面白如玉、细如嫩牛。
听说团长去军分区顺便蹭了杨司令员的喜酒，这司令员都喝到了喜酒，那咱团长岁数也不小了，什么时候能娶个老婆？
老婆者，相濡以沫、恩爱长久共同变老者也。
“你怎地还管到我下半身了啊……啊！？以前可不见你那么多事。”沐阳明白了他想说什么，顿时无语起来。
“哎哟。”
文波感到口干舌燥，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了下来，还把自己帽子脱掉了。
“团长，你就说喜不喜欢？”
“……”沐阳皱着眉头迟疑一阵。
随后他坦荡地说：“喜欢，怎么？”
年轻上进思想独立的女性，哪个不招男生喜欢？
“那不就得了？您明天就去军分区……不对，去军区找首长，首长看你工作劳苦，平时又无人照顾，出了事也没人可以相互扶持，肯定批的！”
文波说了一会，又觉得不对劲。
“不对啊，不用找首长批吧？不是说红军时期的干部，到了这边就地解决婚姻的么……”
“不对，你刚刚说什么？你哪里听来的？”
沐阳本来还有些纠结，可听到后面这句，突然反应过来，呼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质量一般的木椅，被沐阳扒拉得咔咔作响，指挥部其他同志都抬起头来疑惑地看过来。
“你们继续工作吧，不用管我。”
沐阳对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继续。
“我……”文波没想到沐阳那么大反应，“就是听说的啊。”
“听谁说的？”
沐阳把他拉到门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让警卫员出去警戒。
“额……”文波沉默了一会，虽然觉得团长这模样肯定没好事，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必须服从。
“咱那二营的一个指导员，前些日子与卫生连的一个同志好上了，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他们对歌之后看着顺眼，便跟乡政府申请去了。”
“……”
沐阳冷静下来，眉头皱得很紧。
还是卫生连的女同志，那可就有些麻烦了。
党员怎么能随便？
不过婚姻这事，组织确实没有明令规定。有关延安发出过的所有法律条文沐阳都有阅读过，没听过有这方面的法律。
…
有一说，法无禁止即可为。
法律没禁止的事情就是可以做的，这句话确实正确，可要加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对于普通人的私权而言。而自己是一团之长，对于自己这种公权力代表而言，这句话要改成“法无授权即禁止”，而不是乱来。
这两句话本身是为了让上级不得过干预，让市场自由发挥。
但改一改环境，同样适用于自己的部队。
八路军可没说婚姻法是怎么样的，全体指战员都不能随便来，这也是纪律。
至于百姓，自然有百姓之法。
沐阳把文波刚刚跟他谈的自身恋爱问题抛之脑后，工作状态一下子就上来了，这时候说别的他都听不进去。
这些革命女青年，受到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叛逆了自己的家庭与旧社会制度，来到革命根据地想着为国效力，沐阳可不能让她们一年后身心俱惫地回到窑洞带孩子。
现在又没有避孕措施，这要是擦枪走火不小心怀上了……母亲哪是那么好当的？十月怀胎以及后面的带孩子，一连串下来，哪怕是身体再矫健的女战士也撑不住。
沐阳不确定延安有无规定婚姻政策，但对幼子来说，不论是正常儿还是私生子都是绝对不能抛弃的。
生下来后身子太弱、又无钱无力抚养怎么办？革命干部可不能像封建败类一样将婴儿溺死或者丢掉弃养。
难不成无限期送给老乡抚养？
革命事业和母性哪个重要？
“你确定他们真心相爱？”
“是的，那憨批瓜儿子写过三遍情书，还找我们这些战士开过诸葛亮会，真是不害臊。”
“我什么时候授权过乡政府能批准结婚了？”
“可老乡们都是这样的。”
“老乡是老乡，他们是常人，而我们是革命队伍，是党员，怎么能一样？”
沐阳沉吟一会，决定以团长的身份介入此事。不过自己刚刚才卸任县长职位，这时候又管政务会不会不太好？
不管了，反正对女同志有利，他肯定要早点去办。
希望明年延安就能有新规定啊……
要不自己通过老首长反映反映此事？
…
沐阳还没走出院子门口，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会不会有风险？
沐阳慢慢坐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赵守诚经常说他没有政治心眼，沐阳也只是笑笑没回应。说实话沐阳压根没去考虑过“党内斗争”这回事。
这婚姻规定，既然延安首长们未曾制定法律，那就有可能是各部队、甚至是各部门自己拟定。
晋察冀老首长说的算。
用刮民党那难听的话来说，老首长就是晋察冀的土皇帝，别人都没资格指手画脚，而老首长又听朱老总和德胜大大的……
“算了，先提上去，甭管他人在不在意。”
沐阳思考了很久，还是觉得指出这个问题为妙，继续这么下去对根据地风气绝对不利，也对女干部非常不友好。
“团长，所以您怎么想的？那萧主任的事……”
文波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其实今日并非无心之谈，就是有目的的。
“阿汐的事……”
沐阳长叹一口气。
“先不管这个，你去给我准备纸笔，顺便把我的公章拿来，我今晚要好好想想写份报告。”
“对了，顺便把内卫指导员钟宇同志喊来，我有要事拜托他。”
第五三四章 赶紧与她们商量
距离指挥部不到一里外，这里是一些连级作战单位的临时住所，因为新的营区尚未划定，战士们就住在百姓附近。
“老文，团长怎么说？”
程宗有些惴惴不安，看到文波回来，急忙上去问。
“情况不妙，我看你得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准备挨骂挨处分吧？团长表情很严峻，说不得那天就拿你开刀祭旗！哼！”
文波把皮带一解，狠狠地丢到了旁边的角落头。
一看就是气上头了。
“我说老程你怎么就这样了呢？问都不问团长就乱来！我真怕团长明天就把你裤裆里那玩意给剁了！”
“这……”程宗没法反驳，低下头不知说什么。
“唉。”
文波揉了揉发酸的双眼，感到非常疲惫。原本想让团长做出表率，促成他和萧主任，那样自己这哥们肯定就不用挨罚了。
结果沐阳反应很激烈，一看就是知道沐阳因为顾忌什么而不支持自由恋爱，团长的决定肯定不尽他们之意。
这是不是好心办坏事？
不过这么拖着肯定是不行的。
“咱那弟妹，多久了？你老实告诉我，别想着装傻卖楞！”文波一顿斥责，声色俱厉。
“三个月了，可能吧，我是今年入夏才与她一同的。”
“都这么久了啊……”
文波站了起来，在屋里急得团团转，可他就是没想到有什么好的法子。
“弟妹呢？”
“在屋里躺着。”
“你不去看看？”
“唉，她精神不好。”说起这个，程宗又是一阵叹气，非常失落。
“你个哈皮玩意……”文波指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赶紧去陪一陪，怎么能把老婆丢在家里？”
“可我今天……”
“滚！你那点屁事我帮你弄完，快给老子滚！”文波显得很暴躁，很想一脚踹翻他。
正当程宗准备离开时，一打开屋子的小门，迎面就碰到了沐阳。
“你要滚哪去？”
“啊？团长，我……”
“你给我坐下。”沐阳面无表情，还是跟往常一样的脸色，并无特别。
可就是这样，反而让屋里两人心里犯怵。
“是！”
程宗不敢怠慢，赶紧搬来一张凳子给沐阳。
“我让你坐，不是我坐。”
沐阳一脚将凳子踹飞，又控制好力度没把凳子踢烂。
“是……”程宗只好把凳子捡回来，在沐阳面前乖乖坐好。
屋里面陷入短暂的寂静。这时候外面也无人，战士们都出去吃饭了，只有脚受伤的轻伤员才会留在驻地。这里也能听见隔壁屋子里战士们在打牌的声音，谁输谁赢听得一清二楚。
“团长，是我的问题，你处分我吧！”
程宗已经不抱希望了，决定承担这个责任。
“你的问题？什么问题？”
“我不该乱来，也不该……”程宗说着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行了！”
沐阳见他不是假哭，伸手打断他。
随后沐阳也叹了口气，找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要是这个sb东西死不悔改拒不认错，他肯定不会跟他平起平坐。
“这不是你的问题，多半是我没料到罢了，你不用太过自责，把你的眼泪给我擦干！我又不是你爹妈，跟我哭什么哭？”
沐阳将自己随身带的的脸巾丢给了他，虽然砸在了程宗脸上，但对程宗来说却如临大赦。
…
与他们聊了一阵，沐阳把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就是一见钟情、擦枪走火然后日久情深最后出事。
“卫生部里没别的吧？”
沐阳郑重地问。
“没了。”
“你确定？”
“我确定！即使有也不超过一个？”
“什么？还真的有？”
“不不不，没了没了！！”程宗急忙摇头。
“……”沐阳收回目光，知道他也不确定。
为什么他这么重视卫生部？因为卫生部门槛极高，只有受过文化教育的同志才能进，普通农民出身的同志想进都没法进。
他致力于培养二十五团自己的医护人员，这样就可以无需依赖军分区援助医疗队，招进卫生部的都是年轻、文化水平高的学生兵。因为医学不是谁都能学的，后世的大学医学生应该最有发言权，他们一年要学的东西比高中三年的加起来的还要多。
能在王庄堡见到剪了齐耳短发、身穿经过裁剪的八路军正规军服的女同志，不是妇救会（妇联）、县委的干部，就是卫生部的宝贝疙瘩。
除此之外，也就外面能见到手持长枪、身形矫健的女战士。
这么一搞，这位女同志估计这几年都不用上战场了，只能呆在后方养身子，来根据地时的满腔热血被无情浇灭。
“这可怎么解决。”
程宗说那女同志妊娠反应严重，沐阳对此束手无策，
他前世有没有娶妻生子，哪怕是穿越者，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遇到这种情况除了建议“多喝热水”之外别无他法。
“现在肚子已经大了，想打也来不及，就算冒着危险打了，身子也肯定大不如从前。那你就好好担负这个责任，别去干抛妻弃子的事情。”
“我保证不会！以我的个人名誉担保。”
“你都出了这事，还有个人名誉？”
“我……”
程宗闻言，头愈发低了下来。
“行了，多说无益，这不怪你，怪我！行了呗？你现在就给我去卫生部，咱们去找萧主任。”
“团长，别。”
程宗站了起来，拉住了沐阳。
“嗯？”
“这怎么能怪您？这完全是我的过错，可不能让你去道歉，不然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是你有问题。”
“道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律法做什么？现在给别人道歉一点用处都没有，你还是赶紧把人家姑娘的事情安排好，我还要跟萧主任商量商量，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了了。”
“啊，这？”文波还以为沐阳是要通报批评。
“你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沐阳摇了摇头，“专业的东西，咱们大老粗哪里懂？还是赶紧找几个女同志好好聊聊，赶紧把律法完善了，真他娘的要命！”
“唉，这还没完全入冬！我就感到浑身发冷。”
两人见沐阳一脸烦躁，更是自责。
第五三五章 她与他
沐阳找到萧汐，这时她还在妇救会的办公院子里挑灯夜读，看的是日军还没封锁前从北平偷运回来的图书。
至于文波和程宗，则被他留在了门外，不让他们进来。
“事情差不多就是如此，你看此事？这经济条件，孩子该怎么养？可不能弃婴，根据地每一个小孩都有人权啊。”
“……”
萧汐没有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看了沐阳一眼，又移回眼光。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来问你们呀！”沐阳叹了口气，把带来的一些米糕放到她桌上。
“前天喝杨司令员喜酒，这是从涞源带来的小吃。”
“谢谢！”
萧汐没有拒绝，将小吃收下，这里很多女同志都爱吃甜食，她也不例外。回头还能把这些吃的分给别人。
见沐阳一筹莫展，萧汐突然笑了一声。
“你笑啥？”
沐阳本来很烦躁，不过见到她笑了，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我笑啊，你这沐大将军也有忐忑不安、不知所措的时候？”萧汐下意识捂了捂嘴，没有让自己牙露出来。
“这有什么的？据说杨师长给嫂子写情书的时候，不也磨磨唧唧地纠结了一个晚上么？”
“这又是哪跟哪的？”
萧汐瞪了他一眼，怎么又扯到杨司令员了，要是给他听到非得扒了他的皮。
“他夫人是政治部的志珍同志吧？我上次去军分区，与她一起吃过饭。”
“是。”
沐阳聊着聊着，差点忘了今天前来的目的。
“对了，刚刚我说那事？”
“没事，你不必担心，有我们处理，没你们啥子事。”出乎沐阳意料，萧汐没有紧张，反而是有些释然。
“真不用？”
沐阳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好歹也关乎一个女子的半辈子啊。
“不用，有妇救会呢，即使你说的那位程宗同志抛妻弃子，一方面根据地有自由婚姻，我们那同志可以随时与他离婚，以前土地革命时期不正是如此？”
“对，红军那会，就是自由恋爱了。”
不过沐阳知道，这自由恋爱弊端非常多，尤其是在文化水平不高、生理知识匮乏的地方，实行自由恋爱就等于自由乱搞。
土地革命时期与红军建立延安根据地时候，根据地里出现了大量的私生子。
部队里情况好一些，有部队纪律约束。
“另一方面。”
萧汐顿了顿，拉开旁边的抽屉找了一会，不一会找到了一份写满了秀丽字迹的文件。
“我们妇救会对此现象有专门讨论过，在此联动了灵丘和涞源的妇救会的同志，商量出了一个小提案，原本是想绕过你先跟军分区沟通的，不过现在看来，你不如看看？”
什么东西？
绕过我？
什么鬼。
沐阳有些莫名其妙，接过这份提案默读起来。
几分钟后，经过一番沉思，他理解了萧汐的担忧，因为上面的东西太具备先进性，为婚姻法考虑得很周到。
不愧是大学生，这眼界和水平不是普通干部同志能比的。
学的东西多，思维确实活跃。
而这里面应该也有其他女同志不小的功劳。
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强势了，她不敢给我看，估计以为我是封建大男子主义呢。
自己也确实没有对女权发表过任何意见，而做事显得独断专权了点，可能就是如此给他们留下了坏印象。
“怎样？”
“挺好啊，有什么问题吗？”沐阳重新翻了一遍，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后世女子明面上当家主的那多了个去了，
“哦对，你这财产问题……写得不好！”
“你忘了把家暴写进去了。”
“还有军婚呢？这点可是越来越重要了，必须写进去。”
不过仔细阅读，沐阳确实想出了不少可以修改、增减的地方。
后世我国较为完善的婚姻法的雏形，与还没颁布的《晋察冀婚姻条例》不说完全一致，但肯定有80%相似。
沐阳以前做政治题的时候，就做过这一题，他当时也没想到70年前的中国婚姻法律就已经非常完善，缺的只是执行、监管力度。
“好像，是的……”萧汐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合不拢嘴。
她惊讶于沐阳对于法律条文的敏感性，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
为了找一群能够给她参谋《浑源婚姻条例》的女同志，她可是找遍了整个浑源县，都没能找齐10个女同志。
究其原因，还是文化水平太低，第25团只是晋察冀第一军分区的一个下属半独立团，军分区能获得的知识分子可不会屈身来25团这个旮旯角。整个县委，除了政委纪亭之外，只有她拥有大学学历，再往下的干部连中学都没上过，只能让她和纪亭负责教授知识。
沐阳即使开课，也只是讲军事知识，军事知识萧汐又不懂。至于文化知识沐阳也只是给亲近之人开小灶，萧汐并不知道沐阳拥有怎样的文化水平。
今天沐阳带给她的惊喜着实不少。
难怪杨司令员能放心他同时兼任团长、县长和政委三职，若是不说，萧汐还以为以前的政令都是孙庆东帮他参谋着制定的。
“这个罚则和附则，还有这个救助措施，我认为也不是非常好……”沐阳没什么感觉，纯粹是觉得这份提案……显得有些青涩。
以他的眼光来看，确实有很多可以钻漏洞的地方。
“你等会！”
萧汐伸手打断他，将沐阳手上的提案掩下来。
“嗯？”
沐阳刚刚进入了沉浸的工作状态，没注意到萧汐的变化，现在突然被打断思路，愣了一会，才开始关注她。
“怎么了？”
“Emm……”萧汐想说些什么，不过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也不好意思开口。
她决定出去一会，好好梳理一下思路。
沐阳在这，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你要不在这等会？我出去将几位同志商量商量？”
“那几位干部同志吗？可以，我在这等你，索性今日无事，可以好好看看这份文件。”
“唉……”萧汐将提案收了回来，不想再给沐阳看了，她只觉得丢人现眼。
“？？？？？”
沐阳满脸懵逼，看着萧汐离开，有些不知所措。
第五三六章
woc？
我做错什么了？
沐阳脑袋一懵，以为是自己管得太宽，惹得她生气了。
自己已经卸任行政职位，再管这事确实算得上逾越。
不过转念一想，若真的生气，多半会“委婉”地请他出去，再“温柔”地说他是个好人，而不是让他继续留在办公室里面。
“团长——”窗外传来几句轻语，喊了几次，沐阳才听到。
“嗯？你们做什么？”
沐阳走出门外，看了看身旁两人。
俩人都没打皮带，衣服有些宽松显得没精神，不过军纪扣都扣上了，衣服也打理得不错，倒是没有怎么扣分。
“怎样了？”
“嗯……”沐阳沉吟一会，他自己也没什么思路，纯粹是来找萧汐问计的，不过萧汐说没事，沐阳也不敢真的觉得没事。
都是自己部下管不住身下那条东西搞出的丑事，说来自己也有不小的责任，可不能麻烦别人吧？
“真想把你裤裆里那玩意给剁了……若是放在旧朝，你这样也不知会发生什么。”沐阳摇了摇头。
“这句话文波同志也对我说过……”程宗不敢反驳。
“你知道就好，哼！”
沐阳觉得没他们什么事了，挥手赶他们走。
“你们走吧，继续留着看得我都心烦，走走走！”
“那团长……有啥需要的就喊我们一声，我们随叫随到。”
“行，你们去吧。”
看着他们小心地离开，沐阳摇了摇头，确实觉得部队规模大了就不好带了。
这还只是2000主力军+1500民兵+1000村庄自卫队，真不知道杨师长是怎么管得来独立一师全体指战员的。
找时间，可得跟师长取取经，总不能自己摸索。
杨司令员红军时期就已经是师长，经验肯定比他要多得多。
…
闲了下来，沐阳注意力开始分散，便回了妇救会办公室，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显得有些好奇。
他没来过这里，妇救会是服务于妇女的官方组织，平时来妇救会求助的，多半是有情感诉求，或因妇科病而前来求助的妇女。
平时一个男的来这里做什么？
看妇科病？
萧汐作为副县长兼任妇救会主任，其实她在县委里面只管卫生与少部分后勤工作，平时在县委里面只发表一些意见，而妇救会的工作才是她最主要的工作。
按她的意思，她不够格去管理农业水利、工业和军事等领域，才将大部分权力都让给了孙庆东，但保留自己作为县委委员的职务，参与行政会议。
所以相对于她在县委里面的办公室，这一间办公室更大，东西也更多。
沐阳在这见到了许多后世被认为是文学著作的书籍，还有名家的论文，只不过现在名气并不是非常大。
比如仙逝不久的鲁迅先生的小说，就有一本薄薄的。
还有郭沫若的，和蒋梦麟的，而且尤以蒋梦麟的最多。
毕竟梦麟先生从30年就开始就任北大校长，至今仍是校长，是北大校长做得最久的，他的教育理念估计对萧汐影响不小。
这位梦麟先生，现在估计在昆明的西南联合大学，沐阳对他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位校长不跟清华大学争夺利益，造成不少北大教授不满。
沐阳看不懂这些文章，他对旧时代教育学实在看不入眼。
比较显眼的，多半就是旁边一个排球了。
沐阳走上前去将其拿起来，好像已经漏气了，瘪瘪的完全弹不起来，只能当装饰。
想起了以前上学时在排球队里的日子，沐阳就一阵感叹。
因为视力问题，他渐渐失去了精准的距离感，排球这种大球打不了、乒乓球这种小球也看不清。
至于篮球就更打不过别人了。
渐渐地他便不再去运动，若非参了军，就他这种不运动又喜欢吃零食和饮料的人，肯定会变成一个小胖子。
上天给了自己一次重生，但自己却没有再碰过这些以前最擅长打的球。
“你在干啥呀？”
沐阳还在想别的，突然后面就传来一句疑问。
“咦？你回来了？”
回头一看，萧汐和几个女同志已经回来了，后面那些女同志都在捂嘴偷笑，沐阳一眼就看出来了。
“来了，嗯……”
“去啊……”旁边女同志在推她。
“咱们商量一阵，决定请你帮忙一起参谋参谋。”萧汐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就等于给沐阳增加工作量了。
“行，这事我应下，也不是什么……嗯……”
沐阳点了点头，没把话说得太过分。
确实不是什么事，冬天他只想研究研究军工，帮助军工部点满所有前置科技，没什么战斗任务，部队需要时间休养生息。
可在妇救会的女同志听来……
人言否？
这好歹是她们争论了三天三夜才能弄出来的初稿，但萧汐找她们时，她们一开始还不相信，看了沐阳的意见后才知道是自己狭隘了。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萧汐上前将他手里的排球拿走，放回到了自己凳子底下。
“没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才把这件事彻底妥善安排好。
确保不会有遗漏后，沐阳才向她告别。
…
一个人回到自己指挥部，此时房内已经一个人也没有，连参谋部的同志都顶不住疲惫，都已经回去休息了。
部队没了战斗任务，他一下就闲了下来。
今年一整年，都在紧张的战斗中度过，几乎没有一个月是不打仗的。可效果让他非常满意，八路军在雁北打开了抗日的局面，成功以浑源县建立了一个革命根据地。
这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刺在敌军心腹。
以此为依托，日后若想开辟广灵县战场、应县战场将不再是梦，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他刚刚跟杨师长要了两个次级支队的编制，都归他协调管辖。
不过沐阳担心那些同志嫌弃官太小，便让他们隶属于军分区而不是当他的下属，钟宇已经去沟通了，也不知怎样了。
“团长，你在吗？”
思虑被打断，沐阳并不生气，那么晚还找他肯定是有急事。
“嗯？文波，我不是让你回去吗？”
“团长，找你好久了，我还以为你回房间了，没想到你还在指挥部。”
“发生什么事了？”
文波警惕地看了眼四周，才附过来小声道：
“张方同志让我给你传讯，科研所那边有重大突破，让你过去看看！”
第五三七章 硝化棉
重大突破？
沐阳立刻兴奋起来，像是炎炎夏日喝下一瓶冷饮一样浑身清爽，刚刚查看文件还有些疲惫，现在立刻清醒了过来。
“什么重大突破？”
沐阳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发现文波浑身乌黑。
“你去做什么了？怎么全身都是黑的？”
“路上遇到了张方同志，他向我演示了一种黑药，说是能用来造子弹。我身上的灰，就是熏出来的。”
“子弹？”
沐阳跟着他走了好几里地，只牵了两匹战马过去，随行只有两名警卫员。
难道是搞出无烟火药了？那可太好了，他从民间收集了那么多铜铁废料，若是能拿去造子弹、造炮弹，那自己就再也不用担心弹药耗尽的问题。
拥有自己的弹药生产线，所产生的的安全感不是缴获100万发子弹能带来的。
等他到了地方，时间都已经到了半夜，气温早就跌逾零度，路边连小动物的声音都没有。
军工部两个连队在王庄堡有几个独立的落脚点，为了隐蔽，沐阳没有让战士们在这里建造围墙，那样只会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这周围都被种上了又高又密集的作物、植物，日军的间谍将整个王庄堡都探了一边，但就是没有发现这个地方。
“沐阳你过来！”
张方见到他，不由分说就拉着他来到院子里面。
“怎么？你说重大突破，是什么突破？”沐阳左右环视，军工部的同志应该已经回去休息了，不过很多房间里面仍然有微弱的灯光。
“害，你们浑源物产真的丰富，我都快不想走了！”
张方实话实说，略微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你这除了硝少一些，其他东西都很齐全，我们便将各自成果集合了一下，做了几次实验，制出了少量的硝化棉。”
“硝化棉？这就造出来了？”
“是，理论还是很简单的。”张方说得非常轻松，沐阳收起心里的疑问。
这实验室的成果跟工业化生产之间隔着不小的鸿沟，能不能逾越，全看技术人员数量的储备。
“你看这团？”
张方拿出一个锥形瓶，里面有一些泛着淡黄色的晶体。
“确实挺少，试着烧过吗？”沐阳知道这里没有广口玻璃瓶，不然固体是不能放在锥形瓶里面储存的。
“你那特务连连长在的时候，我向他演示过，不过差点把草坪给点燃了。”张方尴尬地笑了笑。
“也给我看看吧！”
“行！”
“小吴！过来！”张方喊来一个助手，两人一个拿黑火药，张方则是拿硝化棉。
张方不敢让小吴拿锥形瓶，担心他手法不对伤到自己。
这制造硝化棉，用的可是混酸。混酸可是比100%硫酸还要厉害的混合物，具有极为强烈的腐蚀性。
因为技术原因，上面难免残留一些硫酸和硝酸的混酸没法祛除，散发出来的气体连沐阳都闻到了。
嗯。
是硝酸酸雾的味道。
沐阳鼻子一动，闻到了这种熟悉的气体。以前做化学课代表时，与老师在实验室闻到的最多的就是这玩意。他还知道有一种混酸，用的是盐酸+硝酸，制成的混酸俗称王水，连黄金这种极其不活泼的金属都能溶解。
若是条件允许，硝酸、盐酸产量足够，他还打算试验出用王水提炼黄金的工艺，雁山岭的小金矿也就有了用处。
毕竟土匪不懂科学，他们只会在矿洞里寻找较为大块的纯金，但自然界纯金并不多，大多都是银、金、铜合金。那个金矿沐阳去看了一眼，里面的储量不一定像土匪冯桦说得那样接近枯竭，还有开采的空间。
后世的华夏，可是世界第一大产金大国，黄金储量沐阳丝毫不怀疑。
“我数一二三，你就点火。”
“好！”小吴紧张地握住了手里的带火星的木条。
“一、二、三！”
两人同时点燃了面前的火药。
硝化棉与普通的黑火药被他们撒成了一条直线，又同时在同一边点燃。
在沐阳意料之中，黑火药那条线只用了不到一秒就从起点燃烧到了终点，火花四溅的魅力只存在了一瞬间。
而硝化棉花了好几秒，都没能烧到尽头，燃烧速度非常慢。
这跟上面残留的少量混酸没关系，也跟其他杂质没关系，硝化棉本来就难燃烧。
“不错，这个燃烧速度，有无烟火药的感觉了，或许可以拿来用作步枪弹的装填药。”沐阳看得连连点头。
“哈哈哈！行家！”
张方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跟文波说这个就等于对牛弹琴，文波连浓硫酸是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是可以吃的东西，酸酸甜甜？
沐阳不同，不但懂轻武器制造，物理、化学也很懂，张方在沐阳身上找到了与其他军工部同志交流时的感觉。
“胶合剂够用吗？足够制造硝化棉？”
“够了，你给我的东西很充足，浓硫酸全军区产量第一，我拥有足够的原材料进行试验。”张方脸上的笑容就没收敛过。
硝化棉火药其实制造较为简单，但需要完整的前置科技，而浑源县是第一个产硫酸的地方，这里有着晋察冀军区唯一一个小型硫酸厂，地点就在小麦峪。当时日军想偷袭这个化工厂，结果日本兵两条人腿跑不过骑兵连的马腿子，被向英提前设伏吃掉了数十人，打了个大胜仗。
至于胶合剂，就是乙醇和乙醚的混合溶液。
乙醇好办，沐阳临时给他弄了些医用酒精，后续也能专门弄一个乙醇工厂。至于乙醚，完全可以用乙醇和浓硫酸制取，理论水平后世高中生就能掌握。
有了浓硫酸，事情的确好办很多，也难怪张方如此高兴。
不过浑源县也有缺点，就是火硝产量太少，这一次尝试制取硝化棉，靠得还是冀中人民产的火硝，一路运了100里从军区运来的。
而且浑源县煤矿充足，燃料供应足够，沐阳为军工部连队调配了最好的燃料，足够他们进行大部分的实验。
这也是其他县做不到的。
只有浑源县留有设施较为完善的煤矿，因为作业隐蔽，日军至今还以为那只是一个被八路军荒废的矿场，平时一个人也见不到，间谍也进不来，空军侦查也毫无收获。
第五三八章 支持
“确实是天大的喜事！日后我们就能通过收集子弹制造复装子弹了……再往后，或许可以制造炮弹”
同样也很高兴，沐阳看着锥形瓶内剩余的硝化棉陷入了沉思。
“需要我做什么？”
沐阳知道，张方找他绝非只是给他演示无烟火药燃烧速度的。
“需要你的支持，军区说实话，对此并不是特别重视，特别是今年……嗯，今年已经二十八年（39）了。”张方隐晦地提了提，沐阳立刻就明白了。
上一次反25路围攻打了史无前例的大胜仗，军区算是彻底在晋察冀扎根下来，日本人痛定思痛，或许会更加重视八路军。
日军妄图以分进合击之法围攻根据地，却被打了好几个围歼战和破袭战，军区各大部队缴获堆积成山，平均每消耗1发子弹，就能从日本兵手里夺取8颗子弹和各类枪支武器。
如果这是一桩买卖，那就是收益率超过500%的惊人收益，足以引发严重的犯罪。
巨大的战果一定程度上麻痹了军区的一些干部，认为弹药暂时不缺了，等缺的时候再发展似乎也不迟。
军工部要大力发展浓硫酸的制取，军区肯定全力支持，因为硫酸是工业之母，基本上所有民用工业都需要这种原材料，军区没理由不支持。
至于无烟火药，对于干部们而言就有些遥远了。
冀中人民制取火硝，也只是以“一硫二硝三碳”的配比用来制造黑火药，解决炸药的需求，而不是用来造子弹。
黑火药燃烧得太快了，子弹被击发后，枪管膛压直线上升，很容易超出枪管承受能力。哪怕是手枪子弹，使用黑火药复装子弹也很勉强，很容易搞出炸膛事故。
枪管较长的步枪，更需要燃烧速度慢的无烟火药。
每一次的炸膛、坏弹，都会降低战士们对自家军工的信心，最后肯定就没人敢用自家的复装子弹。
但张方不这么认为，研发速度是感人的，投入资金是吓人的，但收益肯定能让所有人满意，现在就缺一个支持他们的人。
张方不想回到军区去关注刺刀的制造，他实在不想再去改进刺刀的生产工艺。
军区要给25团配一个专属军工连，专门打造刺刀，可有了子弹谁还用刺刀？刺刀对于张方而言，确实是必需品，但不应该成为消耗品。
在知道沐阳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想留在浑源县，他和张珍一人是物理系，学的是机械；一人是化学系，学的是化工，完全能满足基本的科研效率。
“需要我支持？怎么个支持法？”
沐阳听出了他的意思，这位同志或许有些不那么称心如意。
沐阳需要具体的计划，而不是空口的承诺，这对彼此两人一点好处都没有。
“原料上，我们需要什么，就一定要弄到什么，不能给我们毫无科学依据的替代品；安全上，我们需要绝对的安全环境，但我们服从部队安排，随时可以随县委机关撤离；成果上，我们需要战士们拿去实战，而不是放在实验室里……发霉！”
张方想了想，有些不安地对沐阳提出了三个点。
“一条龙服务？可以。”
沐阳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不就是很基本的科研条件么？
以前上学时就进过实验室，知道搞科研最忌讳什么，也知道搞科研最需要什么。学研产转换——除非是理论学家，否则这就是所有实验室的终极目的。
“果真？这可不是什么好条件？”
张方皱起了眉头，他特意说明他们服从部队安排，就是为了不让沐阳觉得军工部就是大爷，而二十五团就跟小弟一样，想缓解紧张程度。
可即使如此，这些条件也非常苛刻，难听点基本上就是把沐阳当做下人，军区的老同志们大多不理解此事，这也是一大分歧。
老首长和军区一些首长自己就是高知识分子出身，自然尊重他们这些知识分子。
但其他同志就不一定了。
“我当是什么，不就是一些原材料和实地实践么？根据地困难是困难，不过我会尽一切可能帮你解决……只是我也有个条件！”
张方一听，顿时大喜不已，听到沐阳有个条件，立刻就问是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一定要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可以吗？”
“那还不简单，我每周都给你写报告！保证你完完全全地知道我们一百多人都做了什么！”
沐阳闻言，嘴角一抽，每周都要管一管，那他就没有休息日了。
“额……每周就太多了，改成月中与月末，每月两次可否？也不需要太详细，只需要说明你们的研究目标与粗略的、大致的研究进度即可！”
沐阳是搞过研究的人，不认为科研就跟游戏进度条一样，觉得让这些同志定时报告“科研进度”太过难为人，所以在前面加了修饰词。
“当然可以！”
张方显得非常轻松，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冬天会面临怎样的工作量。
…
从军工部落脚处离开，天也蒙蒙亮了，这张方和张珍的生活作息比较紊乱，今天他们就是通宵工作，可把沐阳折腾得不轻，聊了几小时才放他走。
“团长，你终于出来了！”
文波有些迷糊，看到是自家团长，连忙站了起来。
“……”沐阳也很累了，不停地揉眼以缓解疲惫感。
“文波，你觉得这个冬天该不该去骚扰骚扰小鬼子？”
“骚扰？若只是骚扰，我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想亲自上阵！”文波一听有仗大，顿时来了精神。
“过几天会尝试复装子弹，虽然底火这玩意还没搞懂，不过可以暂时用已有的底火代替，我们需要先试验实验室造的火药有没有用。”
“复装子弹？这又是啥玩意？”
“试验品，我不想浪费子弹，并且出于对新子弹可靠性的探究，单单在靶场内打着玩是不够的，需要切切实实地拿去战场之上使用。”
沐阳仰望天空，今天又是一个烟云蔽天之日。
“若是能探索出一条适合的战法，那就更好了，我有好多想法，想在日伪军身上实现呢……”
第五三八章 阴影下的协议
前方没了战事，后方便繁荣起来，当八路军和乔军都不限制民众和商队流动的时候，一个地方的经济立刻就能得到不小的上升空间。
在这一点上，不论是匪兵还是日军亦或是八路军都出奇地一致，不管敌军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坑害对方，明面上肯定摆出一副和善模样。乔日成有些嫉妒浑源县能拥有丰富的煤矿资源，他的应县除了一座小金矿小银矿和铁矿之外什么都没有，连炼铁用的焦煤都得找日本人商量。
两相权宜之下，他发现从浑源县进口煤矿花费的价钱可要低好几成，便只与日本人进口少量煤矿作“幌子”，暗地里偷偷跟沐阳签了个煤钢协议，用他炼的成钢与八路军换上好的煤炭。
时至今日，他还以为沐阳手里有个大型露天煤矿。
以前也曾打过浑源县煤矿的主意，不过鉴于自己明面上还是日军的“协从军”，要是真的把八路军的煤矿打下来……以日本人的尿性，不论是所有权和使用权肯定都不会给自己，还不如与八路军暗中交易。
一条阴影下的运输线穿过了恒山西段，从小石口镇出发一直通向辛庄，两方人士每日一趟，八路军每日向匪军运输1000斤各类煤炭极其副产品，而匪军则送给八路军100斤成色不一的合金钢、普通熟铁，以及100斤黄铜。
为了掩护这条秘密运输线，乔日成还专门设置另外三条与上述运输线平行的商用路线，供商人民众行走，日本人的间谍侦察不仔细，不会注意这些。
那伙八路军能无视这一年与自己乔军的冲突，敢与自己交易。说实话乔日成原本是不相信的，八路军不但送返了他们缴获的迫击炮，还与自己签订协议。
乔日成没有情报来源，不知道对面的八路军是怎么想的，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最头疼的事情终于是解决了。
有了日本人的经济援助，他的应县钢铁厂正式开工，300多个工人昼夜不停地为他炼钢炼铁，应县军工厂总算有了稳定的钢材来源，除了一些合金元素仍需井口，但基本的钢材便不必太过依赖日本人。
…
有了双方默许和刻意保持的和平，边境彻底繁荣起来，趁着春节未到，两县人民赶紧回到家乡，忙着重建家园。
住在浑河边上的一千户人家，沐阳特地拿出一个月的财政收入为他们进行补贴，并且派出民兵帮助他们修缮房屋、购置农具恢复田地。
百姓们似乎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浑源县和应县渊源很深，两县不少人都是亲戚！八路军和乔军开战时，他们就举家随便找一方地盘躲着，和平了再回来就行。
老百姓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土地，就如同后世人不会将自己房产白白送人一样。
乔日成的土匪军并非完全是应县户籍，大部分还是通过兼并其他土匪而组成的。机动营的冯树义同志原本加入的就是其中一伙实力较大的土匪……所以八路军和乔军开战时，并没有遭到应县百姓反对，他们反而希望乔军能死多一些人。
这也造成一个奇怪的现象：
别的根据地和日伪军占领区之间完全就是无人区，两军对垒形式非常紧张，稍有不慎就会爆发中小型战斗！只有浑源县和应县人员流动频繁一片和平，各大商会闻风而动，纷纷在此地设立分会以求挣钱。
由于八路军政策问题，大部分商品没法流通，但商队手里有八路军所需的物资，通过贸易依然能赚取不小的利润。
这是一条绕过日本人的钱袋子，八路军又是出了名的诚信，赤脚商人和农民都不会轻易放过这条线。
…
“队长！您里面请！”
下社镇内，乔日成亲自出马，带着十个日本兵来到街上，此时下社镇车水马龙，被八路军偷袭所毁坏的房屋早在几月前就修好了。城区在他的大力资助下发展得愈发繁荣，与半个月前相比，下社镇没有变小，反而扩张了三倍。
这里是乔日成的户籍所在，乔日成对这里非常重视，至于应县的县城，除了拥有古城墙外，那就是个1000户人家不到的小镇子。
而自己的下社，才是自己安身立命之本。
“哟西！”
带头的日军军官是个中尉，别看他官微衔低，可他作为“特派员”，能直接监督乔军。
没有总督权，但却有话语权。
日军中尉从口袋里摸索着，半天才发现自己钱藏在了衣服深处而不是放在外面。
尝试用日元跟应县百姓购买小吃，但百姓不知道日元怎么用，以为这又是哪个军阀胡乱发行的货币。日军中尉走了一圈，也买不到自己想买的东西。
“队长喜欢，尽管拿去好了！他们不会介意的。”
乔日成脸上满是春风和煦的笑容，日军中尉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不管他总觉得不付钱就拿走有些不好。
“行吧，那我给你100円，这是我们这一次的费用，请你笑纳！”
中尉觉得过意不去，将前来应县时与部下凑的日元拿出一半送给乔日成。
100円，按现在的汇率，足够买一把三八式步枪并配套100发子弹与一把30年式銃劍（刺刀）。
“不必不必！”
乔日成只是看着那几张日元一眼，立刻拒绝了中尉的提议，并不想接受他的钱。
笑话！
老子玩的就是糖衣炮弹，要是收了你的钱，那不就成了交易了？
乔日成心里冷笑不已。
与八路军合作或许是虎口夺食，但却能获得源源不断的燃料。而与日军合作，完全就是在与虎谋皮，是能危及自己生命的。
在自己拥有一支“强大的”“现代化的”军队之前，确实不宜与日军翻脸不认人，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真的不用？”
日军中尉骨子里那种谦逊的性格让他有些犹豫。
与普通的日本人没有什么两样，这名陆军中尉在面对乔日成这种高级伪军军官时候，就连他也感到有些卑微，不由自主地替乔日成着想起来。
“真的不必，他们就是你的仆从罢了！”
第五三九章 糖衣炮弹
“那好吧！多谢您了！”
少尉带着旁边九个日本兵向乔日成深鞠了一躬，乔日成没有轻易接受，而是把少尉扶了起来。
“看上什么，尽管拿！除了我的妻、子与小金库，应县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乔日成半开玩笑，日军少尉闻言，也大声笑了起来。
“那便不客气了！”
少尉带着几个日本兵，这里瞧瞧那里瞧瞧，下社镇是个3000户人家的大型城镇，这还不算外围的附属村子，绝对能满足这些乡下出身的日本兵的好奇。
乔日成就是看出他们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才带他们来逛街，不但大鱼大肉伺候，甚至还问他们要不要特殊服务。
“小孩？”
少尉看到路边有个没有把头发扎起来的小女孩，上前一看，还是挺可爱的，身高才到自己大腿根。
她没有家长在旁。
“嗯？？”小女孩不谙世事，看不出面前这个人与那些晋绥军士兵有什么区别。
“来！给你糖吃！”
“……谢谢！”小女孩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好吃的甜食。
没什么犹豫，她就拿走了少尉手里的小圆糖，迫不及待剥掉外包装放进了嘴里。
这一幕看得少尉满脸笑容，一瞬间想起了远在家中的女儿，争食的时候也如同这般可爱。
人类的幼崽啊！
拿出自己手巾，沾湿后替她砸了砸有些脏脏的小嘴，旁边两个日本兵见状，都笑了起来：
“队长，你是想家了吧！？”
“你们不也是？”
“哈哈！看队长这样，肯定很爱夫人，您现在回去，不也是挨骂吗？”两个日本兵忍住了，没有大笑，而是在后面小声地笑。
“……”
少尉逗了逗小女孩，见她母亲似乎来了，看到那女人眼睛里强烈的警惕感后，日军少尉瞬间扫兴了不少，脸上的温情荡然无存。
难得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少尉知道，上面的人一般都要求自己这些初级士官“善待”华夏百姓，要好好展现大日本帝国的“亲善”。
比如“温柔”地打断一个老妇人的腿，然后背着她让同伴拍照，这样一副“帝国士兵背着华夏老妇人”的新闻头条就诞生了。
再比如像刚刚那样，给小孩子糖吃。
自己确实想到了女儿，但看到那可恶的华夏女人后，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看着那女人剥开了另一颗糖果，又是闻又是让狗尝的，完全就是在验证那是否下了毒。
“八嘎……”刚想发火，可旁边的乔日成见状，立刻把他拉住。
“我知道有个好玩的地方，我带队长你们去？”
“哦？好地方？能有多好？”
听到“玩”这个字眼，日本兵们眼睛散发着精光，彻底把上级交给他们的任务丢到了后脑勺。清水大佐派他们过来，就是来当“军事顾问”，美其名曰“提高友军组织能力”，但实际上以此监督乔军。
乔日成知道清水的打算，他是怀疑自己用这些民用机床生产重武器，所以派出日本士兵来自己部队。
他一点也不怕，甚至感觉有一些好笑。
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哪里见识过这种酒池肉林的生活？下社镇虽然比不上北平和上海，但完全有资格成为这些日本兵的天堂！
难道不是么？
看他们的窘迫样，见他乔日成拿出银制杯子和银盘子宴请他们的时候，他们可都是惊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那里有心情问自己的工作情况？
吃着只有军官才能吃到的牛肉、烤着山林野猪的筋肉、吃着山鸡煮的肉羹、住着只有将级军官才能住的高层洋房……
这些日本兵啊！
早就丧失了斗志了。
此时若是再来一些温柔似水、身娇体柔的大同女孩，这些日本兵绝对会彻底沉沦在温柔乡内。
还想用几个日本兵监视自己？
日本人还是太嫩了。
…
“花姑娘？”
几个日本兵在角落头暗中讨论了很久，看上了那边在摆摊的一个长得还算清秀的女子。
乔日成带他们来的就是这条有颜色的街道，道上有不少在街上站立的女子，她们大多都是等待客人的，后世也称为站街。
他们有的是被卖到这里的，有的则是生活所迫。
不过日本兵找错对象，那个女孩只是一个普通的摆摊小贩，并不是性工作者。
乔日成看了眼旁边身段美好的女孩，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他不觉得日本兵能弄出什么大事出来，看他们兴头也起来了，对他们说：“队长，我回去找淑贞了。”
少尉知道淑贞是乔日成的小妾，不但貌美如花，还凹凸有致腰细腿长，是大多数男人的理想型。
可惜已经是乔日成的了。
“哟西！不打扰您工作了！”少尉又给乔日成鞠了一躬，很是感激。
见乔日成走了，少尉壮起胆子，准备上去搭讪那个清秀女子。
后面的部下都在偷笑，以为他不敢上去搭讪。
“笑什么笑？”
少尉一急，连忙来到那个女子前面。
“那个……那个，嗯……”
即使是来找乐子的，日军少尉仍然表现出很大的绅士风度，与一般的日本人没有不同。
事实上，几乎所有日本兵都是这么搭讪花姑娘的，除非是屠城泄欲，不然一般日本兵即使是下乡围剿八路军也不会明目张胆强.奸.妇.女，而是比较隐晦地暗示。
更不用说在市区内了。
在抗战前期，能在市区搞黄色的，多半是伪军而不是日军。
“啊？是太君。”
摆摊女孩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这个穿着黄色军装的日军军官，她听过匪兵称呼他们为“队长”，谐音过来就是“太君”了。
“太君您要什么？”
女孩不敢惹这些日本人，担心他们把自己摊位给掀了。
大同地区至今还有几个万人坑遗址，那些都是日军前两年搞大屠杀留下来的，每一个经过的大同人都能切身处地地感受到国仇家恨。没人相信这些日本兵会有多么仁慈，即使有，多半也是装出来的。
“呵呵……要不要？嗯……嗯？”
少尉对着她挤眉弄眼，表面上是来买东西，实际上是想来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