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1章 部落之行（下）
蹲在树上的呼啸百无聊赖，又换了一个姿势。
这些保镖说着要去扫荡钻石，实际上挑挑拣拣，看到什么都想拿，说白了，即便除去钻石这种奢侈品，保镖们也不比原始部落的人富到哪去。
所以他们两眼放光地将瓶瓶罐罐全都搬了出来，队长也不制止——钻石能有多重啊？
留一个口袋就行。
“万一需要两个口袋呢？”队长落在最后，黑漆漆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因为拿的不是小物件，保镖分工合作，两三人一起抬，一件一件汇聚到广场，甚至有五个人还扛出来一架发电机。
“这些家伙还有这种好东西？”保镖顿时兴奋起来，要不是顾忌吼叫声太大，队长绝对会带头喊个痛快。
远远看着的呼啸就无语了，一台柴油发电机而已，看外观，也就是市面上一台起售，最少万八千就能买的玩意儿，他们就不知道，节目组人手一个的钻石，每一个都能买将近一百台这样的发电机。
转念一想，对这些物资不充足的人也不能太苛刻了。
虽然不能欢呼，跳舞总还是可以的，这些人围着队长形成一个圈，两脚上下翻飞，跳得十分愉悦。
这些人的快乐这么简单，简单到呼啸手软了，说到底他们的“袭击”还停留在嘴上，会不会真的袭击，袭击之后会不会真的全部杀死他们，这些在没有发生前都不是定论，“我现在下手会不会太没有人性了？万一他们只是口嗨，偷走想要的钻石之后也不伤害人命，我却下死手，要人命？”
犹豫间，他听到那位队长呵斥傻乐的队员们继续寻找值钱的东西，“他们提早回来怎么办？手脚麻利点，搬点东西都费劲，等会儿割掉他们脑袋的时候难道还要喊人帮忙？”
“淦，差点当了圣母婊。”
这回轮到呼啸行动了，方才那些人搜查的是近处，散布在广场附近，有人出事，一点响动都能被别人听到，艺高人胆大，也要讲究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现在搜索圈扩大了，他的机会就来了，偷偷从树上溜下来，在鞋底缠上一层布，嘴上叼一把匕首，悄没声地往距离最近的两个人摸了过去。
那两人丝毫没感觉到身后跟了个杀神，他们畅想不久的将来可以分到多少钱，那些钱能去多少次几百公里外，大城市的酒店吃几顿好吃的，能买多少漂亮的衣服和鞋子，多少闪闪发亮的饰品……
他们不说那种土话，呼啸就听不懂了，不过听语气也知道他们在想屁吃，小心翼翼地扫视四周，确认附近六七米内没有第四个人，等他们迈进一间屋子搜查，呼啸紧跟着钻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那两人还以为是其他队友，在转过身之前没喊没叫，所以连一声喊叫的机会也没了，呼啸两只手同时钳住两人的喉咙，单纯用手腕的力量捏碎了喉骨，两具尸体一声不吭地摔在地上。
双倍的体力，双倍的战斗力，昔日的开花弹成了人间凶器。
用不着呼啸出门
寻找，又有一对自己推门进来，为求保险，嘴里的刀子落到手上，反手划断一个人的气管，快速倒手，一刀扎进张口欲呼的第二人的嘴里，刀尖从脖子后面透了出来。
四个。
有时候守株待兔也不能太死脑筋，适时变通利己利人，已经进来两拨，再有保镖走进这间屋子的可能性很低了，用几块兽皮毯子盖住四具尸体，稍作遮掩后，呼啸悄悄摸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队长发现不对劲，回报的队员越来越少，虽说这个部落的营地不小，也不至于让他们迷路成这样吧？
要不然就是，“他们在偷藏钻石！”
队长立马想到这个可能，将心比心，更加确定他们绝对是背着他找到了值钱的钻石黄金什么的，不再继续干站着傻等，大踏步朝着之前人数最多的一个方向走去。
说也奇怪，一肚子火气，走两步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六神无主的紧张感，队长这才意识到“不对劲”在什么地方：即便有一个两个，甚至五个六个私藏，这很正常，见钱眼开人之常情，但自己三十五名队员竟然连一个告诉自己的人都没有吗？
他们全都参与了？
犹疑间，队长拐过一道弯，就看到一个黑影拖着两个人，“嘭”得撂到旁边的地上，而地上，整齐排列着6x6的格子阵，除了一个格子空着，其他格子都躺着一个人。
“来了？”呼啸打招呼的口气就和问“吃了吗”一样闲适自在，队长的心一瞬间沉到谷底，早年服务于军阀练就的本能让他只用了一秒钟就回神，举起了斜挎着的ak47，“你，你没有走？”
“我来送你们上路啊，”呼啸笑得很开心，这三十多个人只花了他二十分钟，其间一点反抗都没有遇到，业务能力比上一拨还要差，在确认就剩下队长一个人之后，他把散落各处的尸体收拾到了一起，“对雇主的财产有了觊觎之心，这就该死了。”
队长很快想到一定是这两天有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让他窥见了内情，手上的ak无法给他带来丝毫安全感，他倒退着，眼睛一会儿瞟向地上生死不知的队员，一会儿望着笑嘻嘻的呼啸，食指颤抖着，很想不管不顾地扣下去。
想到对方过往的战绩，再看着他半蹲在地，表情有恃无恐，队长还想再挣扎一下，“我们的确有了贪心，但我们只想要这些原始人的钻石，送给你们的只会是零头，我们拿了大头，还会在乎那一点点蝇头小利吗？”
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看着不住向后蹭的保镖队长，呼啸只觉非常有趣，只要扣动扳机，“唰唰唰”的子弹就会喷射出来，扫清枪口方向的所有敌人，拿着枪的这个人竟然浑身都在发抖，包括扣在扳机上的那根食指，手臂、双肩、两条大腿……肉眼可见的抖抖抖抖抖。
“难道说，我身上有杀气了？”说起来也有意思，上辈子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大场面，陆占豪下手狠辣，却除了擂台上，私底下很少出人命，成为呼啸之后，下手收敛了不少，银行劫案后算是破
了戒，不管是一星期前的酒店遇袭，还是起意将保镖全部留在这片林子里，片刻犹豫后，意志顿时坚定如铁。
对方的表现让他联想起上辈子见过几次的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同的一点就是只要和他们的眼神对上，呼啸就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当他扭头询问自己的经纪人，就看到经纪人目光呆滞，嘴角流涎，一副被吓傻了的样子。
事后问别人，就得到一个“‘杀气’使然”的回答，漆黑意志坚决如铁，整个人就会散发出灵性生物都会察觉到的杀气，植物遇之敛叶枯枝，动物见之心神俱丧，哪怕是人，心智没有那么强大的也会被影响到。
即便自恃“凶徒”的陆占豪，也会在目光相接后立马移开，后背飘过一阵冷汗。
现在的呼啸，仿佛成了那时候连陆占豪都胆怯三分的“怪人”。
呼啸的不开口让队长误以为他的解释起效了，然而在他正准备趁热打铁，打消呼啸的杀念，抽空开溜之际，蹲在地上的凶徒挥了挥手，“你不会真的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我相信你吧？给我看看你的诚意啊。”
“诚意？”队长不太懂。
呼啸指了指他的身后，“我的意思是，你刚才不是说只想抢这个部落嘛，现在这个部落的人都回来了，看你的了。”
“加油哦。”
他不会是想趁转头的机会偷袭吧？
队长目测了一下彼此的距离，十三四米，从蹲起到站立，再到跑到他跟前，至少需要两秒钟，他可以往后面瞅上一眼。
就一眼。
月色下，数百个黑人举着火把，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调转枪口，趴在一旁的几个吹箭手立刻吹出毒箭，细长的毒箭见血封喉，队长白眼一翻，仰天躺倒。
本可能制造出一场混乱的伏击就这样被呼啸一个人平掉了，两个小时后，被狄东来支派忙了大半个晚上的节目组才回来。
那时候保镖的尸体已经被埋好了，按照之前讲好的说辞，“那群保镖临时有事，提前走了，不过不要担心，新的保镖马上就到。”
酋长不愧是酋长，私下又给了狄东来一颗钻石，用以补偿他们更换保镖的费用，“毕竟是我们的石头惹出来的麻烦。”
太会做人了，正在为节目预算和活动经费发愁的狄东来连连道谢。
会做人不等于做烂好人，有钻石不等于人人都要给，接下来两天，不管节目组的人如何与部落的兄弟套近乎，再没有看到半点钻石的影子。
有人把脑筋动到呼啸头上，被他一个白眼吓得倒退几步，再不敢说话。
“‘杀气’这玩意儿还真好用，”呼啸虽然还搞不清“杀气”具体是什么样的，貌似他只要对面前的生物产生杀意，那股气势就会派生出来，恐吓对方。
缺点就是发现得有些晚，操控起来略带生疏，“使”杀气的时候方便，“收”的时候就麻烦了，磨蹭半天，杀气还在持续输出。
第0162章 下车与进组
比起前面两站的惊心动魄，非洲之行的第三站显得非常无聊，节目组脑子一抽，不知道怎么就认为在现代社会，撒哈拉沙漠不再可怕，他们这趟走进非洲，怎么可能过撒哈拉而不入呢？
嘉宾们在签合同的时候就知道有这个项目，那是在认可狄东来制定出的详实计划的前提下，那个计划里plan a，plan b一直到plan i，针对包含不限于遭遇龙卷风、遭遇劫匪甚至更危险的家伙、骆驼或物资丢失、迷失方向……诸多方面，看到那份计划，。
呼啸对此毫不乐观，并且在一开始就准备好逃难的准备。
事实上，即便是撒哈拉，人们也在这里建立了冒险观光的路线，然而想要“征服”撒哈拉的节目组怎么可能选择那根道，他们另外选了一个方向，信心满满的走了上去。
整齐的骆驼队，光扛着吃喝的骆驼就占了一半，设备器具的骆驼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才是坐人的。
按说这种准备的确比一般的散兵游勇强出太多，问题是，他们中间除了六个向导，其他人都没有沙漠冒险的经验，大部分甚至连野外远行的经历都没有——如果不算前面的峡谷和原始丛林。
天不亮就出发了，太阳即将升到头顶的时候停下脚步开始休息——这是向导教的，在沙漠里前进，一定要避免在太阳直射大地，也就是中午活动，这时候气温最高，对体力的消耗是最大的——下午四点继续走，一直到晚上七点。
第一天只走了三十多公里，在没有遇到龙卷风、匪盗之类意外的情况下，狄东来在第二天早晨宣布返程。
他不得不做出这个决定，因为连带第三任保镖在内，七十九人的队伍，到第一天晚上的时候躺了十九个，中午气温在35、6°，这温度看上去没有严重到哪种地步，在干燥的沙漠上，空气中的每一粒微尘都在折射阳光，35、6°像是体感45、6°。
白天这样就罢了，太阳一落，气温骤降，半夜最低甚至降到了零下，早知道沙漠昼夜温差大，却没有料到会大到这种程度的节目组被冻了个惨，那十九个是晕倒的，醒来觉得身子重，精神乏，勉强能支撑的人还没算。
这还只是第一天，第二天呢？哪怕其他威胁都没有，单一个昼夜温差就不是好对付的，这不是一句简单的“适量增减衣物”或者“热了喝水减衣服，冷了喝酒裹被子”就能解决的。
退吧。
在撒哈拉面前，任何不充足的准备都会遭到它毫不留情地打击，这一回，这一队，只是千万年来的一粒沙。
沙，撒哈拉是不缺的。
第二站来到拉丁美洲的委内瑞拉，这个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像是旅游景点或是冒险圣地的国度。
捉迷藏、竞速、找寻宝箱……稀松平常到十年前就算过时的游戏环节被搬了出来，八位嘉宾奇怪中，倒也松了口气，毕竟谁也不想再来一次荒郊野外累成死
狗的经历。
两站完毕，呼啸下车，毕竟，“这个节目的固定嘉宾就是那七位呢。”
没错，大型户外旅行竞技真人秀“九州”的固定嘉宾组有七位，就是除了呼啸的其他人，不是节目组不想邀请他常驻，在它之前，《血战青冥》的本子已经交到他手上了。
离开之前，蓝姗一脸郑重地催他赶紧找人作曲填词，她等着兑现她的承诺。
从条件艰苦的国家回到国内，呼啸好像经历了穿越一样，一眨眼就几十年过去了，这让亲身体验过“重生”的他颇为新奇，自觉多了另一番体验。
回到都市，熟悉的东西涌到他面前，除了应付堆积如山的微信和邮件，微博上两大娱乐新闻映入眼帘。
排名第一，肖平夜宿詹子晴家中，第二天中午才离开。
排名第七，呼啸粉丝大战杰喜卡。
呼啸在委内瑞拉机场的候机大厅，滑手机看到了这两条热搜，看到的时候，第一条已经“爆”过了，大部分吃瓜的网友羡慕这对男才女貌，也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说肖平面相轻浮的，说两人的颜值其实有差距的，也有说仙女是不会谈恋爱，更不会留宿男人的。
默默看着狗仔队拍下的视频，呼啸将话题关掉，滑到另一个词条，两家粉丝大战。
这得从“九州”的节目组说起，拍完委内瑞拉的部分，一方面劳累许久的明星嘉宾需要休息，另一方面也要等待新来的飞行嘉宾，再有就是，适时的路透和宣传。
于是官方微博放出五条，加起来三分钟的素材视频。
就是这三分钟，几乎全是呼啸和赵容杰互怼的镜头，切换的特写镜头，两个人对对方都是厌恶至极。
明星都这样了，两家粉丝怎么可能坐得住？这就是节目组的目的，让这两家粉丝吵一吵，热度就炒出来了。
“杰喜卡”是赵容杰粉丝的称呼，“喜卡”是因为他自曝很喜欢收集各种卡片，不论是方便面自带的卡片，还是桌游的卡片，甚至连各家超市的会员卡，他都喜欢，所以他的粉丝得名“杰喜卡”。
呼啸出名的日子尚短，他的特点不算明显，公司也没有刻意引导，所以粉丝名还没有。
骂战自呼啸从委内瑞拉坐飞机离开就开始了，到他回国半个月后，进组拍戏还没有停止，原因倒不是两家难解难分，而是呼啸的粉丝战斗力太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把杰喜卡按在地上摩擦，之后和赶来帮忙的另一个明星粉丝接上火，战至酣处，几个大粉甚至果断开团，将和赵容杰交好的七八个明星全都拖下水，以一敌九，“杀”了个痛快。
作为以少胜多的一方，每天忙着准备剧本的呼啸除了临睡前和睡醒后能刷两下手机之外，其他时间都是通过秦芹了解网上的战况，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能够维持五成五的胜面，原因就在于其中有两个大粉战斗力骇人听闻得高。
“高到离谱，”秦芹本来想
出手干预的，和赵容杰的粉丝对上一场是娱乐圈很正常的事情，但接连开团七八家就没那么正常了，但眼见本该一边倒的局势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着，从业经验十多年的她都为之失神，“再专业的水军、公关，再痴迷的粉丝，也没有他这么玩的。”
24小时微博超长待机，高强度发布微博，平均一天发布一百条以上，每条少说在三百字以上，且很少复制粘贴他处的内容，几乎全是他自己写的。
一百乘三百，这就是三万字。
这还不包括他在评论中的回复，以及抽时间p图做海报用以鼓舞粉丝的士气。
有人怀疑这两个微博账号背后有好几个人轮班，但也有人说，那些微博虽然内容不同，但言语风格和用词习惯是一致的，不像是不同人接力。
“那些微博，有的历数各家明星的黑料，有的是那些粉丝的黑料，还有关于你的彩虹屁，甚至还有你的短篇小说，”秦芹长叹一声，“粉丝团是我一手建的，但这种人才就不是我能培养出来的了。”
亏得粉丝们给力，呼啸躲了两个星期的清闲，利用这些时间，揣摩剧本人物，以及跑了两个综艺节目，宣传《打出明天》。
“即将荣归故里，心情感觉怎么样？”正在给他收拾行李的秦芹没回头，语气轻快地聊起这个话题。
《血战青冥》的片场定为棚岛。
棚岛离临安不远，呼啸却很久没有回去过了，有时候是没有时间，有时间的时候没有兴致，在他看来，棚岛只是他人生中的一站地，走过就不想走回去了。
随着他能接到的资源越来越好，这些剧作大多不会跑到棚岛，利用那里在成百上千部电视剧中出现到令观众眼熟到烦腻的场景。
谁能想到这就又碰到一个要去棚岛拍戏的呢？
“近乡情更怯？”想了想，呼啸冒出来一句诗，也许这句诗多少能表达他的心情吧。
虽然长时间没有回到棚岛，呼啸从很多渠道得知，棚岛的群演将他视为偶像和学习目标，许多已经放弃，准备回家找工作的人重新坚定梦想，继续棚飘，等待和他一样出人头地的一天。
他们不知道的是，呼啸虽然短暂地当过棚飘，挂着棚岛演员工会的牌子当过群演，他内心对棚岛的归属感实在有限，毕竟让他走进棚岛的是王威，是朋友的邀请，让他走出棚岛的是真人秀带来的人气，而不是棚岛的演出成绩。
回到棚岛，回到熟悉的街道，在问讯赶到欢迎他的人群中，呼啸认出不少熟面孔，有的是群头，有的是飘了十多年的老人，有的在茶楼喝过茶，摆过龙门阵，有的一天之内在三个片场被同样转了三个片场的他“干掉”三回……
时间过去的不长不短，呼啸签了公司，演了正正经经一部电视剧的男一号，在大投入的真人秀里当嘉宾，他们却还是在这个地方，追求梦想。
或者说，梦想的起点。
第0163章 奇葩的剧组
这不是呼啸第一次为这些朋友感到可惜了。
他现在也只能暗叹可惜，一个打工的决定不了任何事情。
据称投资不菲的《血战青冥》，虽然将拍摄地定在被称为“影视流水线”的棚岛，别于其他剧的方面还是有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它把棚岛的东北、西北、东这三个地方的景全都划在一起，还进行了一番大动作的改造。
在呼啸在非洲酒店迎战佣兵的时候，棚岛片场的改造工作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当他来到这里，一时间怔住了，熟悉的街道和牌坊换了个模样，要不是一个剧组工作人员在大门口接他，他还以为走错门了。
呼啸饰演的角色虽然是男二号，剧情中在第六集才会出场，所以他来的这一天，剧组已经开机十多天了。
进去之后，剧组的人数一看就知道，比其他在这里拍摄的剧组多太多了，光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就有两百多个，加上主要参演人员和群众演员，这是呼啸在棚岛的大半年从来没有见过的大阵仗。
第一项当然是找导演拜码头，之前来拍定妆照就没见到导演，签合同的时候也没见到，也算好事多磨了。
然而呼啸转了两圈，愣是没找到导演在哪，问谁都说不知道，要么就是摇头不语，“什么情况？导演在剧组不应该是最显眼的c位吗？还有人不知道导演在哪儿的？”
还是相熟的群演朋友叫住了他，“你找啥呢，看你绕了一圈又一圈？”
“陈导啊，”呼啸拍了下脑袋，明明有这些地头蛇在，他何必自己瞎跑。
“这还真没见过，”靠过来的几个熟人都这么说，呼啸耸肩，“看来今天又碰不到了，加上这次都三次了，我连导演的面还没见到呢，只能期待明天了。”
群演眨眨眼睛，“你没听到我们说的吗？我们没见过导演。”
嗯……嗯？没见过？
是“没见过”，不是“没见”？
看到呼啸突然怔住的表情，他们也很无奈，“这个剧组也算少见的奇葩了，从开机起就是副导演出面忙活，听两个助理聊天，好像是导演在家里养病呢。”
“只是导演缺席也就罢了，现在掌机的八个摄像师全是临时请来的实习生，因为原本的摄像师在开机的前一天就去了夜总会喝酒，过了两个小时，剧组就接到派出所的电话，说那几个人因为招嫖被拘留了，没办法，通过关系，紧急从临安的影视学校找来这八个学生，这才没耽误第二天的开机。”
要说导演养病是没办法，摄像师进局子是他们自己蠢，男主角就有点过分了，他还在另一个剧组拍戏呢，也是男一号，开机十多天，他还在外地拍着，压根就没过来。
“扎戏？”呼啸难以置信，之前他被建议扎戏的时候，他自己颇为意动，就是因为他只是男三，戏份好调整，不会影响剧组和其他人的拍摄进度。
这位可是男主角，而且是戏份极为吃重的男主角，剧本中戏
份仅次于他的男二号都要落到第六集才出场，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主视角。
男主角也要扎戏？
“那第一个星期拍的是谁的戏？”脑筋一转，呼啸咂摸出不对，他手上的是完整版剧本，刨去男一男二，那点镜头撑死也就一两集，而且细碎到拍完一遍就等于把整个剧本的场景全过完一遍。
“男一啊，”群演们的表情很奇怪，“你一会儿就明白了。”
男主角不在怎么拍？
感觉更不妙了，呼啸使劲抓了抓头皮，“这次不会是个坑吧？”
是坑也没办法了，合同签了，定金也打到公司账户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配合拍摄了。
副导演卢亚洲派助理找到了他，“呼老师，卢导找你半天了。”
除了自家公司的练习生，呼啸很少能听到“老师”这个称呼，不过随着他接到的资源越来越多，越来越好，他的资历开始积攒，像此时站在他对面的副导演助理，对他的称呼就得是“老师”，第一面叫“哥”就太自来熟了。
这点资历在代理导演面前还是不够看的，呼啸明白副职一般不喜欢被称呼副职，伸出手，“卢导您好，我刚才见到几个老朋友，聊天忘时间了。”
“没关系没关系，还有几个人没到位呢，”带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卢明东笑着轻轻摇头，“不急，先找两天感觉，何况现在还没到你出场呢——是不是着急了？”
的确，十多天也拍不完五集，呼啸连忙表示自己一切听从导演的安排，心里琢磨，“他们说的‘一会儿就明白’是怎么个情况？”
七点半就到达片场，人声鼎沸的样子让呼啸以为他来晚了，没想到九点半了，拍摄还没有开始。
身为男二，呼啸在剧组的地位不低，坐在卢明东旁边观察周围的动静，冷不丁身旁冒出来一个模样诡异的家伙：一身白衣，脸上像是风干的烂肉，坑坑洼洼，甚至流淌着某种墨绿色的液体。
定睛一看，这人的脸很不像人脸，或者说，他似乎在脸上罩了一层什么。
那人朝卢明东鞠了一躬，“导演，我去准备了。”
“去吧去吧，”卢明东摆摆手。
距离这位代理导演让给呼啸一杯咖啡才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在他面前展现颇为不耐烦的脾气，过后还若无所觉，仿佛对待那人如此态度才是正常。
那人谁啊？
半个小时后，今天的第一场戏总算开拍了，那个人的身份也揭晓了：男主角。
准确的说，是男主角的替身，说得再精确一点，按照边上助理的解释，那人是男主角的“文替”。
演员拍戏的时候难免会用到替身，有时候是过于危险的场景，譬如空中速降、水中深潜、贴脸血斗、爆炸现场……有的是专业场景，譬如弹奏乐器、骑马驾车……还有就是女明星的船戏替身。
这些大多被称为“武替”，就是动作替身，这一种呼啸见得多了，不是
每个演员都会上天下海，精通格斗技巧，面对爆破的声响和烟尘微微一笑，还熟练掌握多种乐器……
但“文替”，呼啸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文戏替身吗？能替动作因为不用露脸，替台词是什么操作？
替台词？
呼啸忽然明白过来，那人脸上的是什么，“面具？武侠小说里的面具？”
“没错，倒模面具，”趁着卢导给文替讲戏，小助理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徐展太忙了，没办法，我们派化妆师过去给他弄了个倒模，回来用发泡乳胶做了好几副面具，找了这个文替戴上，先把不露脸的戏份拍完，等他回来补特写就行了，反正也是后期配音。”
大部分文戏是文替拍的，动作戏是武替拍的，声音是后期配的，只有特写镜头的脸是他本人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男主角？
爱了爱了。
自忖这还真是“一会儿就明白了”，呼啸哭笑不得，三年了，入行三年，他竟然还没有适应这个圈子的规则。
《血战青冥》的剧情很简单，天界神武大帝因罪下界，他的义弟真武大帝追随他来到人间，经过六道轮回那一关时，两人失去前世修为和记忆，转世到人界，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永安陈家，依然是一对兄弟。
然而失去记忆，弟弟不知怎么的，开始嫉妒哥哥的天赋才情，接下来大部分剧情都来自这份嫉妒。
看完第一遍，呼啸就看出这部剧的主打方向，就是变种兄弟情，他抽空浏览过原本的小说，在小说中，男一男二都有各自的恋人，两人之间的互动在兄弟情之上，但“之上”到什么程度，小说里就比较模糊了。
到了剧本改编，女一女二的戏份被砍了三分之二，男一男二之间顿时有了cp感，兄弟情变了质。
演员嘛，这都是工作，呼啸唯有接受，但和一个戴着面具的替身演出感情互动，就有点太为难他了。
两天的适应期后，第三天，呼啸化上妆，正式开工。
这是一部玄幻剧——当然，他们演的时候和武侠剧差不多，“玄幻”的点是后期加上去的特效——呼啸的表演也跟着玄乎起来。
代理导演，实习摄像，文戏替身，全是假的。
偏偏拍摄的时间正好覆盖了半个腊月和整个正月，本该照例在秦芹家舒舒服服过年的，呼啸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跑到这里被他们恶心呢？
唯一给他安慰的就是秦芹，大年三十带着包好的饺子，和他一起过了个三十，期间还探了好几次班，就是从微信中得知他心情的起伏，特意来安抚他的。
正月快过完了，呼啸的戏份和电视剧的场次一样，都拍得七七八八了，男主角徐展终于来了，卢明东强忍着不快——相处一个半月了，呼啸多少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再说，卢明东也不怎么遮掩自己的想法——指挥剧组配合徐展拍完需要的特写镜头，经过再三确认，应该没有太大的穿帮镜头，“好了，杀青！”
第0164章 撞车
这是呼啸拍过的最度日如年的一部戏，甚至连换了他角色的《秦汉风云》都略有不如。
整天对着一群假货拍戏，偏偏这些假货摆足了派头，外人看了十有**会以为他们真的是导演、摄像和男一号。
说起《秦汉风云》，上部《出关》作为开年大戏，甫一播出就以绝对的优势拿下收视率冠军，然后保持了一整个正月，成为全民热议的现象级剧作。
演员的演技，吹爆，反正就是没有小鲜肉的作品一定要吹爆。
剧本和台词，吹爆，没说的，历史学家说它的情节非常符合史实。
服化道？那更需要吹爆，专门的艺术家考据说这些设计全角度还原两千多年前的衣饰。
再加上官博每天发出来的五六条花絮，讲述拍摄间歇，演员之间的互动，老艺术家的平易近人，中年演员的保养，青年演员的谦逊等等，都是他们的主题。
“平易近人？”呼啸冷笑，以后谁跟他说老艺术家都是喜欢传授后辈经验的，他绝对要啐他一脸口水，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他要是胡亥或许能得个笑脸，跟龙套没差的扶苏就算了吧。
他原本还想向他们请教的，毕竟表演老师和能称得上艺术家的演员前辈是两回事，前者理论经验丰富，后者实践经验超群。
可惜了。
也有粉丝为他抱不平，因为他当时以胡亥的身份进组是公开的信息，粉丝是知道的，后来变成扶苏是他们不知道的，当电视剧开播，这些粉丝好不容易等到秦始皇终于要焚书坑儒了，少年扶苏下线，成年扶苏出场，“啥？怎么就扶苏了？”
那时候呼啸还在艰难应付《血战青冥》，回到酒店就接到秦芹的电话，她提早一步掐灭了一场危机的导火索，“真惊险啊。”
不久前刚连战九家粉丝的呼啸的粉丝知道换角一事，顿时就炸了，她们立刻在五个官方粉丝群讨论如何应对，花了十分钟不爽剧组换人，一分钟后一致决定联系“陈姐易燃易爆炸”。
他就是一个能打一百个，之前在以一敌九战斗中表现突出的大粉。
嗯，现在应该说是她了。
得亏秦芹早前埋了几个小号在群里，忙了一天，拿出手机一看，“姑娘们别激动啊。”
这事儿她不方便下场，没准儿反而会成为新闻，早前战九家的时候，她留下了“陈姐”的联系方式，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一个电话，让对方劝住众多粉丝。
很多时候，在粉丝面前，大粉都比经纪人说话管用。
虽然这事儿呼啸是占理的，粉丝们真闹起来，丢面子的却还是他。
煎熬了一个半月，呼啸和秦芹打了个招呼，自己想好好休息几天，身在娱乐圈却一次性看到如此消极的一面，不好好缓缓真的会打击到他的进取心。
才在家躺了一天，公司那边就传来令他振奋的消息，《用双手打出一个明天》正式定档，3月13日在湘北卫视首播。
“快点过来，孙奇说要开一个动
员会，”秦芹在电话的结尾叫他来公司。
明明昨天买了好多好吃的，准备今天做顿好吃的，呼啸只能叹气，前往公司。
好久没来公司了，呼啸点了奶茶和甜点的外卖给同事们，只是当他踏出公司那一层的电梯，前台那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出了出了！”
有段时间没听到聂珊珊的叫喊声了，呼啸还感觉真不习惯，只是下一句，“璐姐，饰品给我吧！我的饰品还是蓝的呢，快毕业的装备了，蓝色饰品，好丢人的。”
璐姐？
听到一个“璐”，呼啸立马想到唐璐，拍戏的时候两个人好得像亲姐妹，大部分是因为她们玩的是同一款游戏，聂珊珊咋咋呼呼，花的时间很多，水平却不怎么样。
唐璐就不同了，呼啸看她们两个聊游戏的时候，都是她说得多，聂珊珊通常是那个听声儿的，不玩游戏的他只能片面地认为唐璐是大神了。
“谢谢璐姐！”聂珊珊连连道谢，“谢谢各位。”
上班时间能随意打游戏的前台也就聂珊珊一个了，好在她们这个副本正好打完了，队伍解散，她终于有空闲搭理呼啸了。
“他们都在等你嘞，”聂珊珊瞟了一眼。
这时候有点好奇的呼啸凑到前台，“珊珊，你在跟唐璐打副本呐？”
“对啊，璐姐和她的朋友们带我打本，”聂珊珊点头，“璐姐给我黑了一个饰品，我装备毕业了，哇咔咔。”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唐璐很有名来着？”似乎听过一嘴。
说到唐璐的赫赫威名，聂珊珊来了精神，“那必须，璐姐是她们那个区第一工会的会长，前年游戏论坛举行的第一美女评选，她得了第一的，最美会长大人啊。”
稍微琢磨了一下，以唐璐的颜值放到哪个圈子都是数一数二的，很容易就能聚到一堆人，呼啸也就不感到奇怪了。
“嗯，那你加油继续，我先去找孙总监了。”
人家可以上班打游戏，活得像咸鱼一样，他就不行了。
会议室，孙奇坐在主位，秦芹坐在左手边，还有两个编剧，呼啸一看到他们，立刻快走几步，握住他俩的手，“王姐，何姐。”
王青、何倩，她俩就是《打出明天》的编剧，和秦芹关系不错的她们看在她的面子上，开发了这个剧本，这一点他现在还不知道，他只是深深感激这块馅饼愣是掉到了自己头上。
几次想当面道谢，这两位之前休年假，正好错过了。
谢过她们两位，呼啸坐在椅子上，注意到孙奇和秦芹严肃的表情，“怎么了你俩？”
“电视剧是昨天定下来的播出时间，”孙奇不想说话了，秦芹只好替他说，“一刻钟之前传出来的消息，‘西汉’篇也是3月13号。”
呼啸愣住了，《秦汉风云》的第二部分这就要上了？说来也对，一部电视剧要拉开太远播的话，岂不是要把之前的热度浪费掉了？
但这就是要撞车了？
“一部都市剧要怎么和历史剧撞啊？”呼啸找秦芹建议，“咱们延播吧。”
“你以为我们不想？”秦芹没好气，“十分钟前就找副台长聊了，‘西汉’要播一个月，延播至少要一个月之后，之后三个月的档期都被占了。”
也就是说，放弃这次，至少要四个月之后才能播。
“迎难而上吗？”孙奇终于开口了，面对呼啸，“你有这个信心吗？”
《秦汉风云》的第一部是现象级巨制，同档期的所有电视剧和综艺全部成了炮灰，第二部应该也不会例外，毕竟不是续集，而是同时拍出来的，质量没有差别。
就算再狂妄的人，也不会奢望一部小成本都市剧能掀翻大制作历史正剧，孙奇的“有信心”指的是有没有在《秦汉》下抢到不难看的收视率。
“我觉得可以，”呼啸深深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
说说简单，回家之后，呼啸就感觉到压力了，自己第一部主角剧，收视率一旦扑街，第二个男主角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我必须想点额外的办法，”招呼来蹭饭的秦芹，呼啸很严肃，“你能想到什么？”
“想开点吧，这回是真没办法了，”一部电视剧，除了卖广告，播放权也是一大块收入，早一点首轮，就能早一点卖二轮和三轮，甚至早一点出dvd典藏，这对公司回收成本，赚取利润是非常重要的，至于晚四个月可能更好，公司就没法顾及了，耽误时间一多，时间成本也上去了。
真的没办法了？
呼啸不信。
本来打定主意在家里休息，他托秦芹多找几部戏，“能产生新闻点的剧，帮我多找点。”
自己的剧找不到宣传点了，呼啸只能创造新的。
剧本很快就来了，玄幻剧《龙斗九渊》，呼啸饰演其中的男四号，一个孤傲天才，南宫孤傲——这名字起得太随性了。
很快，《龙斗九渊》的剧组就发现他们好像招了一个专业度爆表的演员，呼啸一天之内发了39条微博，全角度宣传《龙斗九渊》的种种好看的点，夸得天花乱坠。
明明这部剧才拍了三集，连模子都没出来呢，这些“好看的点”在哪儿呢，身在剧组的人都找不到，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热烈欢迎呼啸。
投桃报李，《龙斗九渊》的官方微博也开始转发《用双手打出一个明天》的定档微博，两部剧的官博格外和谐。
和谐到呼啸有些绝望。
他期待的新闻点，在他进组后的五分钟全部幻灭了，《龙斗九渊》的资金投入和演职人员甚至连《血战青冥》都不如，更不要说“新闻点”了，官博的那点互动，顶多也就会多几百播放量。
关键时刻，唐璐站出来了，“老呼，咱们有点事儿没做吧？”
“啥？”呼啸又一次去公司找孙奇商量的时候，正好碰到唐璐站在前台，和聂珊珊一起。
“咱俩应该去趟酒店，”唐璐一脸平静地说出这句虎狼之词。
第0165章 搞事情（上）
呼啸没有想歪，他明白唐璐说的是什么意思，“太突兀了吧？”
“这也可以解释为我们的行踪够保密啊，”唐璐趴在台子上，“喂，谁家女演员是主动跟男演员提炒绯闻的？别墨迹啊。”
这还没听说过，最起码也是经纪人之间商量，哪有明星亲自说这些的？
听到唐璐这么说，他恍惚看到了另一张面庞，努力压下杂念，“既然你这么说了，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计划？”
不愧是大公会的会长，计划周密的行动计划轻轻松松得就被制定出来了，“首先，我会去桥西的linko咖啡店打卡。”
linko？
呼啸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是他仅有几次去外面喝咖啡的地方，“你去那里是，制造相遇？”
“你听过‘好久不见’吗？”唐璐皱着眉头，似乎在疑惑呼啸知识面的缺乏，“‘我来到你的城市，走过你来时的路’，没听过？”
“这首歌叫这个名字啊，”呼啸点头表示明白了，“不用我做点什么？”
“不用，”唐璐的计划很完整，“第一步是提供给列文虎克的，等咱们两个绯闻曝出去，他们绝对会循着痕迹找到对应照片的。”
这招厉害了，不直接拍酒店照片，而是提前挖个小坑，埋进去点线索，等别人把它找出来——有时候人们更相信自己找到的证据，而不是摆在眼前的。
厉害了。
“然后呢？”距离开播就十天了，呼啸是真没招了。
“然后就吃饭酒店一条龙啊，”唐璐说得很流畅，就像她这么干过很多次，老手了。
“再然后呢？”
“再然后被狗仔拍到，上新闻，微博否认，再买几个营销号正反面刷一下话题，最后剧组官博下场吃瓜被逮住，关注度从绯闻顺利过渡到电视剧上。”
这就是普遍的流程，曝出来的绯闻几乎都是这样的，唐璐的设计中唯一少见一点的也就是埋个伏笔。
“创见性不够，不够炸，”刚才只是刚听到唐璐说炒绯闻，呼啸有点没反应过来，毕竟混了三年娱乐圈，除了基本流程烂熟于心，少见甚至罕见的套路也听说过一些。
一直在提意见的唐璐一愣，“你有什么想法？”
“要么什么都不做，要做就做狠一点，”呼啸一脸强忍笑意的表情，“单纯绯闻可吸引不了多少眼球，咱俩的咖位还不足以搞出来让大量网友关注。”
“咱们得上一点猛料，”呼啸斩钉截铁地说，“譬如我没有生育能力，或者你怀孕了之类的。”
要投放的料是如此的猛，以至于唐璐顿时就傻了，她只是出于好心，也出于对呼啸和秦芹，还有小姐妹聂珊珊的善意，才说了这么几句，自己就要怀孕未遂了？
牺牲这么大？
“你要是不愿意，只有我一个也可以啊，”呼啸乐呵呵的，他也想明白了，这年头不炒作真不行，原来他担任配角的戏，他只是跟着其他人跑几个节目就行，具体宣传
到什么程度，什么程度相当于多少收视率，轮不到他去担心。
现在他是男一号，他不担心就没人会担心了。
这是呼啸当了男主角之后才亲身感觉到的，收视率的压力能把一个人压垮，更何况他现在并没有坐稳位子，这部戏要是扑街了，下一个男主角戏什么时候能接到就两说了。
公司能给的帮助不多，资源有限，能放到他这个非台柱演员身上的多不到哪去，能让他演一个男主角就已经很不错了。
大部分业余时间，甚至故意休假打游戏的唐璐被深深震撼到了，她的事业心没那么重，之前的几波合作者也没有表现出这么强烈的胜负欲，当看到呼啸笑着说出狠话的时候，她忽然认为自己是不是太咸鱼了。
这种认知只持续了两三秒钟，很快，“咸鱼有什么不好？我就是咸鱼啊。”
就在他们两个商量如何制造绯闻，编排他们两个身上有什么隐疾的时候，秦芹快步走来，注意到唐璐和聂珊珊奇怪的眼神，不自然地笑了笑，把呼啸叫了过去，“微博上出事儿了。”
“‘陈姐’又搞事了？”最近一段时间，但凡秦芹提到“微博有事儿”，呼啸都会联想到那个陈姐，他事后补课，翻看了她那天发过的几十条微博与评论，条理清晰，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属于万中无一的粉丝。
就有一点不好，她的战斗力太强了，凡是她参与的骂战，战况往往会第一时间往一边倒得发展，紧接着就是战事升级。
“她倒是没事，最近写剧本呢，”秦芹含糊地说了一句，“你自己看吧。”
这是什么情况？秦芹咋还吊人胃口了。
呼啸掏出手机，微博热搜第一的词条牢牢拴住了他的视线，“肖平与詹子晴即将举行订婚宴”，“订婚宴？国内不流行这种仪式的吧？”
“这不是国内不国内的问题啊，”秦芹有些发急，“她就要和别人订婚了！”
呼啸不太理解秦芹着急的点，“对啊，她马上就要订婚，订婚之后是结婚，没错啊。”
“你没有感觉吗？”秦芹双手搭在他的双肩，“大哥，她就要嫁给别人了。”
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任何生物对美好事物都有攫取占有之心，人类尤甚，爱情最甚，面对仙女般的詹子晴，呼啸对她的好感在“喜欢”之上。
却也在“爱情”之下。
因为他根本想不出来詹子晴为什么对他那么主动，就是这一份疑惑，让他迟迟没有给予回应，然后就是那天酒醉，他和秦芹在事实上跨出了那一步，他在心里渐渐熄了对詹子晴的心思。
熄是熄了，余温犹在，呼啸很难说自己现在对詹子晴没有一点感觉，他曾经和她肩并肩坐在一起聊天，曾经每天聊微信，曾经在跨年夜互祝快乐……
“你讲的好像是我把她甩了一样，”呼啸摇头，“得了吧，咱们两个之间不会有第三个人。”
秦芹庆幸她把呼啸拉开，不然这些话落在旁人耳中，不定会闹出多少风波，
“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了，咱们两个之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先听我说，我的年纪比你大一轮，这不是你不嫌我大就能解决的，包括事业的发展，心理甚至生理周期的进度都有差距，外人的看法就更不必说了，我妈我爸那一关你就过不了。”
说得很实际，现实生活中真正能成的所谓姐弟恋通常也就差个5、6岁，十岁以上就很难成了，男人正当年的时候，女人却开始经历更年期，太多的问题让他们无法走下去。
对演员，这些问题还会放大影响。
“比起我，詹子晴的年龄和你刚刚好，尤其她现在稳居一线，在事业上还能给你提供帮助，”秦芹拍打着他的肩膀，“她才是你的良配。”
“哟，大姐，真大方啊，”呼啸语带嘲讽，“为什么我会感觉咱俩说的话和烂俗言情剧一样，‘我觉得他更适合你’，就是性别好像反了，我现在应该说‘推来推去，把我当一件物品’了吗？”
一直绷着脸的秦芹笑了出来，笑声引来远处唐璐和聂珊珊的眺望，“你啊你，你说实话，你现在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詹子晴了吗？你真的舍得让她嫁给别人吗？”
“这不是我舍得不舍得的事情啊，”看到秦芹指着他的心口，呼啸顿了顿，“好吧，我还喜欢她，但她现在和肖平在一起，马上就要订婚了，这里是现实世界，不是武林江湖，我既不是轻功独步江湖的云中鹤，也不是辟邪剑法小成的林家少爷，抢不到婚的。”
“你要先表明自己的态度，”秦芹举了举手机，“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詹子晴的心里从来没有放下你。”
没有放下？
那还答应肖平？
微博打了几个字，呼啸又删掉了，越想越气，心里有人还答应别人的告白？
正准备收起手机，他聪明的智商又一次占领大脑，“对哦，我现在不正需要一个大新闻吗？”
两男争妻算不算？
虽然有点滑稽剧的味道，这时候也没得挑了。
遣词造句，呼啸搜肠刮肚，写了一条长微博，发到网上，带上“肖平与詹子晴即将举行订婚宴”和“詹子晴感情骗子”这两个词条。
再怎么说，呼啸也是个有名有姓的演员了，三年后的今天，两百多万的粉丝不算非常多，比下也有余了，这条颇为有料的微博一出，顿时炸开了锅，刚刚从“爆”降温到“热”的第一话题瞬间又红了。
吃瓜群众纷纷涌来。
呼啸那条微博，字数挺多，意思倒也简单，讲的是两人之间曾经志趣相投，关系走得很近，但不知怎的，詹子晴对他若即若离，再之后就是那场颁奖礼，她答应了肖平的告白。
嗯，呼啸说她玩弄了他的感情，堂堂仙女，竟然是个感情骗子。
网友纷纷感叹，本来以为今天只能吃到一个馊瓜，没想到马上又来了一个哈密瓜，还是身为演员的当事人亲自下场，而不是营销号带节奏。
爱了爱了，顺便艾特朋友凑过来一起吃瓜。
第0166章 搞事情（中）
今天的微博如此热闹。
无数记者庆幸的同时，心底暗暗感激呼啸，不年不节，不是双休日，也不是下班时间，就在大家都上班时候就传出如此诱人的新闻。
那就来吧？
快的直接转发呼啸的微博，认真一点的开始搜索两人的交集，他们有些纳闷，这两个咖位差着好几级的人是怎么产生联系的？
不会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很快，《天龙八部》这个两人唯一合作过的电视剧就被翻了出来。
云中鹤和王语嫣有对手戏吗？
记者们迷茫了，即便有也不会很多吧。
他们两个那时候显露过什么端倪吗？
这个问题让记者翻找当时的新闻，包括不入流的八卦期刊，查来查去，当时《天龙》剧组的确传出过绯闻，还是有图有真相的那种，但绯闻的主人公是呼啸和晏颖，压根没詹子晴什么事儿。
怎么个情况，难不成还是三角恋？不对，算上肖平，应该四角了。
好事的记者兵分两路，一路联系肖平的工作室，一路找晏颖的经纪人，至于那条微博相关的双方，却是诡异的没有人去打扰。
他们一致的想法是，“等等看，等等詹子晴有没有回应。”
在无数家媒体、记者、吃瓜网友，以及同样吃瓜的业内同行眼皮底下，亲手炮制出这场风暴的呼啸丝毫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微微一笑，关注了《用双手打出一个明天》的官方微博。
这货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自从电视剧注册了微博官号，他一直没有关注过，恰好就用在这个时候了，在所有人都在关注他一举一动的时刻，他大号上线，关注了官方微博，然后下线。
“淦！”这一刻，用辅助软件查看呼啸微博在线状态的记者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淦！”这一刻，同样用辅助软件在第一线吃瓜的少数网友忽然意识到吃到了一个馊瓜，顿时感觉午饭的鸡腿不香了。
前脚主动挑起绯闻，紧跟着就把关注度往自己主演的电视剧那里引，还能做得更明显一点不？
这种没品的花招，谁会中招啊？
概率低一点没关系，吃瓜的网友那么多，一个百分点就有上百万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明天》，然后“发现”这是这部电视剧的男一号就是呼啸。
这个发现让一些人惊呼不会是绯闻宣传吧，也有人怀疑，“谁会玩这么出格的绯闻啊？都是同一个剧组的炒，电视剧播完就散，找剧组外的炒，那得炒到什么时候去？再说，剧组外的凭什么配合你炒？”
疑问是有，随着几个营销号带头“幡然悔悟”，话锋顿时往呼啸作死炒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上走了。
这回连“陈姐”也没办法了，她能战九家粉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战天下的。
在一旁全程观看，在隋唐的食堂一起吃了午饭，唐璐感叹于呼啸的大手笔，却也有些惋惜，“呼啸，你这步棋走得急了啊，别到时候正面作用没起到，反而提前收
获一堆差评。”
“不成功便成仁，我只能赌这一手，”呼啸面无表情，味如嚼蜡地吃干净每一粒米饭。
大不了打拳去。
呼啸嗤笑一声，这个想法有多久没有生出来了？都快忘了，自己可是将近二十年的拳手呢。
副总的电话打到秦芹那里，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他们公司虽然没有严格到将签约艺人的微博收归公司打理，却也从未允许艺人可以擅自挑事。
还是这么大的事！
这还是秦芹入职隋唐以来第一次挨骂，她默默承受了副总的怒火，半个字也没有向呼啸吐露。
孙奇也忍不住找秦芹谈话，她的艺人这回出格了，詹子晴背后的公司是他们惹不起的，把人家惹火了，分分钟提起诉讼——对方可不是那种发个“严正公告”或者“律师函”就完事的怂货。
“删博道歉吧，”呼啸是他力主签下来的，孙奇对他的观感一向不错，但今天这条微博是个什么鬼啊。
副总人在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秦芹还能无视，孙奇就坐在她对面，这位是忽视不了的。
公司的好几个群炸开了锅，有的看出呼啸的处境，赞叹他破釜沉舟的勇气，有的嘲笑他的智商，怪责他难道不能找个好惹的人，这回麻烦大了。
就在秦芹即将应下孙奇的要求，劝说呼啸删博道歉的时候，手机一连串声响显示又有变化了，她打开微博，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响起一声怅然若失的叹息。
“我曾经说，某种程度上答应肖平，那个‘某种程度’指的就是呼啸没有接受我的情况下，严格意义上，我和肖平没有在一起，既然如此，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下午2点整，詹子晴发了这条微博，最后艾特了呼啸。
经过一个上午一边倒的风头，呼啸的粉丝都放弃抵抗了，零星几个试图解释的粉丝被狂风暴雨般的网友轰得满头是包，花钱办事的营销号也打定主意，就算呼啸这边的公司花再多的钱，他们也不能收，这事儿没法洗。
谁能想到詹子晴自己认了？
她真是个感情骗子？
不对，她真的和呼啸有过那么一段？
是有公关公司找到她，让她帮忙危机公关的吧？一定是吧？
因为疯狂的信息提示音，呼啸很想把手机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把他的小号扒出来了，本想用小号吃瓜的，现在小号也被信息轰炸了。
坐在他边上的唐璐接到她经纪人的电话，一边上微博，一边招呼呼啸，“詹子晴发微博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詹子晴的微博，“她，她把这事儿接过去了？”
“你俩还真的有事儿啊，”唐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脸，“喂，那可是詹子晴，现在娱乐圈的第一仙女——你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话真多，”呼啸有些不耐烦。
上一次联系她是什么时候？过年的时候好像发过微信？那时候挺忙的。
元旦？圣诞？她好像出国度假了，
他看到她的朋友圈，她玩得挺开心的，他也就没有打扰。
再往前是什么时候？
有些忘记了。
好像很久了。
“话又说回来，”唐璐的话没说完，“你和秦芹也有故事吧？”
这个问题惊得呼啸瞪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着手机快步离开。
是啊，还有秦芹，因为詹子晴的这条微博，他都差点忘记秦芹了，呼啸狠掐大腿，低垂的目光就看到一双熟悉的脚。
“你又想躲到哪里去？”秦芹没好气地指着他，“人家女孩子都那么主动了，你反倒躲开了？”
“我只是……”呼啸张口结舌。
只是什么？
只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贪婪攫取之心人皆有之，但贪到这份上就要看看自身能力了，再说，这已经不是旧社会了。
“给她打个电话，”秦芹劝说道，“一个女孩子主动说到那个份上，你还能有什么可以奢求的？”
以一个“某种程度”，不断扒掉了肖平“男朋友”的身份，甚至连“前男友”的资格都不给他，如此蛮横的措辞不被肖平那边公关一番才有鬼呢。
呼啸还在犹豫，他怎么能舍弃秦芹，“我不要她，她还能找谁？”
“你不要我了，我就没人要了？”秦芹把脸凑近，“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真以为本小姐没人要？别看我奔四了，追我的男人照样一个加强连。”
秦芹越这么说，他越不忍心，却又忽然醒觉，“我是因为可怜，还是出于喜欢？”
上辈子就没谈过几段恋爱，呼啸在感情方面和小白无异，这么两段感情叠加在一起，他浅薄的感情经验顿时乱成一锅粥，他一时搞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心如乱麻。
正找不到线头，手机响了，来自詹子晴。
“喂？”
“嗯，你还好吗？”呼啸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几个字。
“还好，”顿了顿，“你的电视剧快要播了吧？”
呼啸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他发那条微博搞事情，直接原因不就是电视剧的宣传力度不够嘛，“嗯，下个星期。”
“预告片我看了，挺好的——唐璐也挺漂亮的。”
很久没聊天了，仙女还是那个仙女，说话句句有重点，上一句戳他是因为宣传电视剧才提到他俩这茬，这一句就点他是否对新的合作搭档上了心。
“她怎么可能有你漂亮？就一个小丫头片子，飞机场，”呼啸和詹子晴聊着电话，他瞧见旁边秦芹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他扭头一看，唐璐就站在身后。
小丫头片子？飞机场？
说实在的，说唐璐“小丫头片子”，纯属是陆占豪那面冒头——那么喜欢打游戏的，不是孩子是什么——至于“飞机场”，说的就有点亏心了，唐璐虽然不至于拨浪滔天，连绵起伏还是有的。
然而为了让詹子晴安心，呼啸也只能牺牲一下她了，他连忙打了几个手势，表达自己的歉意。
第0167章 搞事情（下）
修罗场。
纯正的修罗场。
这是呼啸上辈子听过几次，但从来没有搞明白的一个词语，他开始还以为是网络小说里的什么名词。
成为呼啸的三年多，重回年轻，接触到的是同龄人，也就很快理解了这个词的现代语义，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这种阵仗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电话那头是詹子晴，对面是秦芹，身边是唐璐，放在外边都是无数人追捧的美人，于是乎，此时的呼啸慌了，深恨脚边没有个大坑把自己埋进去。
“你在哪儿呢？”呼啸开始无营养聊天。
“拍杂志呢，”詹子晴的声音很低，“你呢？”
“公司，”呼啸也觉得自己说话跟不上趟，他是个男人，应该主动提起话题，但在周围这两人四眼的注视下，他这张嘴怎么着也张不开。
身强体健，自恃现在这副身躯强横到任何人类都不放在他眼里的呼啸，此时满头大汗，修罗场的滋味谁经历谁知道。
“等等，这种感觉也不是一般人能经历的吧？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自豪？”呼啸在内心os中苦中作乐。
大概詹子晴从呼啸的含糊其辞中感受到他的处境，贴心地没有追问，简单几句“放心”“没事”之类的话之后就挂掉了电话。
“她挂了？”唐璐探过头，“她挂的你挂的？”
“她啊，”呼啸张开手指，示意自己的指头没有偷偷按挂线。
虽然知道不合适，秦芹还是忍不住问了，“她说什么了？”
“大姐，她说了什么你不是都听见了？我手机声音这么大，和公放没差多少，”呼啸心里轻轻呵了一句，“女人啊。”
嘴上说着“你俩更合适”，却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内情，仿佛知道更多不会让她自己不爽一样。
暂时不提呼啸这边甜蜜的窘境，众多吃瓜的网友懵逼了，什么情况？一开始以为是小明星碰瓷仙女，大家还义愤填膺来着，仙女怎么就顺着他的话锋走了？
不会是那个呼啸抓着詹子晴的什么小辫子吧？
双方咖位严重不对等，再加上他们“公布”的方式与众不同，网友实在无法认可他们两个真的即将成为一对。
其中会编故事的几个，硬是将他俩与拍摄《天龙八部》期间闹出来的呼啸和晏颖的绯闻扯在一起，小作文活灵活现，内容耸人听闻：为什么詹子晴出道多年一点绯闻都没有，连肖平告白都要加个“某种情况”？为什么晏颖40岁了，还没嫁人？
原因很简单，她们两个是一对！
接着有鼻子有眼地罗列近几年两人同时出席的活动——无视她俩各自互动和一起参加活动更频繁的搭档——振振有词地得出结论，她们两个的确有事儿。
那为什么《天龙》会传出呼啸和晏颖的绯闻？现在詹子晴又为什么会答应呼啸？
那是因为在拍摄期间，呼啸恰好撞破了两人亲热！证据在手，两人不得不就范，偏偏当时酒店内有狗仔，呼
啸只得掩护詹子晴离开，他顶替了她，成为绯闻的另一方。
接下来的几年，呼啸一直在敲诈她们两个，这才让詹子晴想要通过肖平摆脱他，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事闹到明面上，不得已，詹子晴只好就范。
呼啸的眼睛都快要蹦出来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写出这玩意儿的人，他自己信吗？虽然比早年间说詹子晴是从美国变性回来的所谓爆料听起来靠谱一点，事情之间好像也有些逻辑性，但这种匪夷所思的剧情连小说里也很少写到吧？
这种逻辑性小作文一出，大多数打趣式的阴谋论顿时烟消云散，公关公司施加压力云云之类没人再信——但这篇小作文的可信度也没有很多人相信，这种小说式的笔法实在不太像真的。
假的赶跑了更假的？
阴谋论降温，许多客观一些的评论浮上水面，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呼啸和詹子晴之间到底有没有那层关系，还是说，詹子晴是出于为呼啸解围的考虑。
是的，冷静下来的网友想到这一点了，即两人没有更近一步的关系，只是詹子晴好心罢了。
她只是好心帮忙吗，呼啸的心中也有这个疑问，他一直想问但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她到底为什么喜欢我？”
呼啸可以确定秦芹喜欢他，因为他们两个相处的时间不短，他的细心和“没大没小”很对秦芹的胃口，很久很久没有爱上别人的她动心了。
呼啸也可以确定詹子晴喜欢他，内心悸动的小动作，脉脉含情的眉眼，但这些都是呼啸从詹子晴身上看到的，她从他身上看到和发现什么了？
这和自信与否没关系。
一个颜值90的人对一个颜值98的一见钟情，这很正常，但反过来，这就不太正常了。
网友们也是这么想的，不管是呼啸，还是詹子晴，他们两个发的微博无不透露出詹子晴才是两人关系中主动的那一个，这不合逻辑，呼啸固然很英俊，詹子晴惊心动魄的美丽更胜一筹。
想通了这一点，除了少数固执阴谋论的人，大多数网友认可“呼啸为宣传电视剧炒作，詹子晴为友解围”的解释。
几乎和真实情况一模一样。
然而这场炒作的结果却是通输：为了宣传电视剧拿仙女炒作，太无耻了——呼啸有了固定的黑粉团；仙女不再纯洁无瑕，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逢源——詹子晴有少部分粉丝宣布脱粉；老女人滚远点，远离小鲜肉和小仙女——正在夏威夷度假的晏颖被骂了个惨；青青草原呵，牛头人呵，ntr呵——肖平微博评论挤满了各种观光打卡的，各种形式的环保色充斥评论区，甚至连他几位队友，还有组合的微博下也被观光团扫过。
如果说付出这么多，能给电视剧带来流量也就罢了，《打出明天》还没开播，豆瓣评分已经被刷到6分以下，各种唱衰声不绝于耳。
隋唐脑壳痛，却也没有办法，公司不投注资源，艺人只能自己想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差点搞出乱子，总算局限在一
个可接受的程度，后果他自己背就行。
此时，呼啸还没有意识到，他和公司签订的合同，只剩下大半年的工夫了。
3月13日，《用双手打出一个明天》正式开播，相较粉丝和被剧情吸引来的观众，绝大多数都是上个星期一起吃过瓜的网友，虽然和《秦汉风云》是同一个时段，其实错开了半个小时，在《秦汉风云》两集播完，《用双手打出一个明天》的第一集正好播到后半段。
此时呼啸饰演的刘席钟到级部报道，按照级部主任的安排下，担任高二7班的班主任兼体育课老师，走进教室，和不想让出讲台的董艳对上了。
当初拍这段的时候，为了尽早表现刘席钟“能打”的一面，特意让呼啸在走进教室之后，借口天气热，脱下外面的西装，将里面的衬衣露出来。
紧绷的肌肉顺势重见光明。
“这么猛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刚刚换台过来就看到这么猛的，许多女孩儿顿时改变立场。
当然，男生更加不爽。
只是此时的呼啸顾不上这部他看得很重的作品了，又有一部极具重量的电视剧向他发出邀请，大概是浏览到《打出明天》的预告片，或者他之前的动作戏片段，亦或是由最近网上的风波而起，《小李探花》剧组向他发出召唤。
这是不知道第几版小李飞刀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版特意改了名字，就好像这样能摆脱之前版本的束缚。
给到呼啸的当然不可能是李寻欢，剧组认为呼啸具备诠释男二号快剑阿飞的能力。
只是“认为”还不行，剧组要试戏，呼啸这个星期以来一直在准备关于阿飞的种种，无暇顾及《打出明天》了。
他演过《笑傲江湖》里勉强算是男二号的林平之，但身为反派的林平之实在无法与令狐冲抗衡，再加上人物设定上更加出彩的岳不群、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他很难吸引眼球，只能收获圈内人的一句“演技不错啊”。
小李飞刀里的阿飞却不是这样，他是真真正正的男二号，走过弯路，有过成长，人物发展与剧情进程息息相关。
这就是呼啸看重的，《笑傲江湖》不算他的代表作，《小李探花》却可以是。
小说原本名为《多情剑客无情剑》，只从书名来看，讲的就是阿飞，与李寻欢的友情，与林仙儿的爱情，阿飞心中有万种柔情，但他的剑法凌厉迅捷，外号“快剑”，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将他的武功特点显露无疑。
这样一个人物，他该如何扮演呢？
“要酷，”躺在客厅的沙发里，呼啸揣摩扮演阿飞需要注意的点。
他已经宅在家里好几天了，成天看原著小说找感觉，至于之前那些版本的电视剧和电影，他拒绝掉了，“这一版为什么改名叫《小李探花》，而不继续叫《小李飞刀》和《多情剑客无情剑》了？不就是因为想重启大家对这个故事的印象吗？那我就不能照着之前的扮演方式学了。”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1）
“那帮孙子！”
火锅店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一个脸泛酒晕的男人恶狠狠地甩了下左手，差点把旁边的盘子刷到地上。
这声喊让店内其他食客转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一起吃饭的是兴海经贸学院2018届的毕业生，四个人同在一个宿舍四年，也算培养出些男人间的情谊。毕业快两年了，趁着给老二杨聪过生日的机会聚到了一起，刚才骂街的是老三何丹。
“不说这些了，烦得慌，都吃差不多了吧？现在才十点多，接下来去干嘛？”老大秦赫甩了甩手，“老二，今天你过生日你最大，你说了算。”
一直望向窗外的杨聪收回眼神，“你们肯定是想唱k，但吃个火锅你们已经喝了个上下半场，我可不想你们换个地方再来个加时，咱们看电影去吧。”
“看电影？”何丹两眼冒光，压着脖子凑近了些，“就像咱们上学那会儿，反锁门拉窗帘，哥儿四个凑一起蹲宿舍一下午看的那种电影？”
听到这种话，杨聪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就是他那群长不大的舍友啊，“老老实实去看个电影吧，而且，这个时间的电影院应该没什么人，咱们可以包场了。”
“良辰美景，酒意微醺，就差个妹子作陪了，”何丹摇头晃脑装模作样得感慨一句。
“越说越来劲了，走着，”秦赫拍了拍桌子，挥手示意服务员过来准备买单，一旁的老四林凯嘿嘿一笑，“咱们走吧，我已经结过账了。”
出门打车，坐在副驾驶的林凯回头，“咱们去哪儿看啊？桥东的人民、奥斯卡，还是桥西的保利？”
何丹转向杨聪，“老二，今天你是寿星公，你说了算。”
杨聪也很久没去电影院了，望着空荡荡的街道皱着眉头，想随便说一个的时候，司机师傅忽然开口，“前面福寿街新开了一家，你们要不要去试试？”
“那就试试，”杨聪从善如流。
今晚街上有些奇怪，才十点多就已经没几个人，空荡荡的，仿佛这片天地都冬眠了。看着奇怪，不过几人都没开口，两三分钟就已经开到地方了。
这家名为“亿达”的电影院外面看上去很普通，走进去发现布局别具特色，迎面就是一堵墙，“墙？”
“这是影壁吧？有意思，”杨聪走在前面，伸手拍了两下，绕过影壁愕然发现，上一秒想象中古色古香的装潢并不存在，和电视上看到的那些电影院没有多大区别：正中是前台，两边是过道，地是瓷砖的，顶上的大吊灯散发着清亮的光芒。
“那门口的影壁是干嘛用的？装修风格不搭啊，”不过这不重要，电影院想怎么装修是人家的自由，虽然有些别扭，杨聪也没在意，走到前台问候了一声，询问正在上映的电影。
跟在后面的何丹抬头看到连在一起的三张宣传海报，指着第一个就说，“咱们看《天下》怎么样？发哥演的嘞！”
“对不起，《天下》的场次已经卖完了，”前台小哥道歉。
“那《真假美猴王》呢？”何丹指向第二个，这回没等小哥说话，杨聪制止了他，“放过大圣吧。”
“‘
前任攻略6：亲爱的我回来了’，这当然也不行，四个男的一起看言情片？看爱情小片还差不多，”何丹自问自答，正想着三部电影都不行，难道要换一个电影院不成的时候，余光扫到前台旁边有个立牌，侧对他们所以先前没有注意到。
他走过去，把立牌转了过来，“《新笔仙惊魂记》？国产的？”
“老实说，听到这名字我能联想起一百个和笔仙有关的电影，但好像都没看过。”
杨聪他们也把视线转过来。抛开“国产恐怖片”这几个很令人“惊恐”的字眼不谈，电影海报做得挺不错的：背景用黑灰两种颜色渲染得有点像黑白照片一样，四个面容枯槁的男人站在原地，一个巨大的红色身影笼罩着他们。
“反正咱们就是找个地儿待会儿，顺便看看电影吐个槽就好了，”秦赫这边拍板，看到林凯那边已经交钱买了四张票，“嘿，怎么又是你掏钱？”
“吃老四理所应当，这是224宿舍总结出来的真理啊，”杨聪脸上是笑着，心里却在疑惑，因为他感觉那个买票小哥脸上的表情很僵硬，再看两眼也没发现什么不妥，伸手接过小哥递过来的电影票，“黑色的票？”
“电影票还有黑色的？”秦赫也很惊讶。
小哥笑着对他们说，“这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
到了这时候，如果有人能感觉到不对退出去，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
虽然黑色的电影票和售票小哥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膈应，这几个人都当是在开玩笑，为电影营造气氛，又买了几瓶快乐水和爆米花，“《新笔仙惊魂记》在第四放映厅，地下一层，”小哥补了一句，为他们指点了电梯的方向。
六人刚刚离开前台，和他们前后脚走进电影院的客人向小哥买票，“兄弟，第四放映厅的电影是什么，我怎么没看到这里有它的海报啊？”
“第四放映厅？”小哥的表情很是疑惑，“我们电影院只有一二三，三个放映厅啊，现在上映的就是《天下》《真假美猴王》和《前任攻略6》这三部电影，都还有座，您想看哪场？”
“一共就地上一层和地下一层，这电影院还弄出一个电梯，”何丹浑然不知他们已经踏入了怎样的一个地方，还在嫌弃电影院的设计，“不过他们也太恶趣味了吧？‘-17’是什么鬼？干脆‘-18’算了。”
电梯的按键只有两个，“1”和“-17”，按照一般理解应该是地上1层和地下17层，这容易让人联想到十八层地狱。
电梯门打开就看到了放映厅，秦赫倒是连连点头，“这是专门为恐怖片设计的放映厅的吧？看着挺带感啊？”
敞开的两扇门上镌刻着细密的花纹，两朵白花系在门头随意地飘动着，一块厚重的黑色帘子挡在门前，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杨聪几人的好奇心终于被勾了起来，心想这大概就是现在流行的主题放映厅，没有犹豫就掀帘走了进去。
“还真的是包场啊，”左右望了一圈，整个厅里就咱们四个人，想想也有道理，“这年头谁还会来电影院看这种听名字就应该是大烂片的电影呢？”
他们选中间的
位置坐下，这应该是最好的观看位置了，何丹瘫在座位里，“刚才应该去买点肉的，比如炸鸡啊鸡腿啊，哪怕是鸡米花也好啊。”
“老三你够了，咱们四个吃了十斤羊肉才过了没半个钟头，”杨聪摆摆手，“你的嗜肉如命的毛病还没治好吗？”
“人生来就是吃肉的，如果不是为了吃肉，那人一路进化而来又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从哪看到的歪理——不过更可能是他自己瞎编的——何丹一口一把爆米花地塞着，仿佛在用它代替肉。
秦赫皱着眉头，“吃得这么快，小心一会儿看电影的时候没得吃，无聊死你。”
杨聪望着还没亮起来的荧幕，“已经熄灯5分钟了，怎么电影还没开始？”
“我记得电影院放电影就是很墨迹啊，”对于这一点，林凯很有感触地说着，不过很快被杨聪吐槽，“你上一次来电影院看电影是什么时候？”
“‘大众’还在的时候吧……”林凯犹豫了片刻。
“那至少十年了，大众那儿早就被拆平改成写字楼了。”
说笑归说笑，其他人也发现这电影的等待时间有点久了，“话说，咱们在这儿喊放映员放电影，会不会太嚣张了？”
“嚣张个屁啊，咱们可是买了包场票的人，”何丹撑起身体，提高声音，“喂，有人吗？放电影啦！”
没人。
何丹又喊了几声，其他三人好笑得看戏，心里开始着急了，“怎么回事？”
“咱们出去找他们的工作人员反映一下吧，”杨聪的提议得到了兄弟们的认可，当他们走到门旁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何丹猛地推了一下，“不对啊，门怎么锁了？”
秦赫一边摇头一边也伸出手去，“这种时候别开玩笑啊——真的锁了？”
这两人同时开这种没营养玩笑的可能性不大，杨聪和林凯也围了过去，挨个推门，杨聪还往里拉了一下，“推拉都不行。”
这边林凯还问着，“是不是这家电影院不允许观众中途离场啊？”那边何丹已经砸门了，“有人吗？开门！看个电影还锁门啊？”
“几个意思这个？”
性急的何丹开始撞门，哥几个也跟着又踢又撞，鼓捣了一分多钟，大家的膀子和腿脚都疼得要命，门还是岿然不动。
“报警，”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杨聪虚指了下，“我手机没电了。”
杨聪开口的同时秦赫已经在掏手机了，只不过当他拨号的时候，愕然发现信号是空的，按出号码也是杂音一片，“我的手机好像有问题。”
“我的也不行，”何丹的手速也不慢，然后一个个验证确认各自的手机都打不通。
有人继续砸门，有人开始绕着放映厅转圈寻找别的出路，闹了好一阵也没有什么发现，“这电影院不会在这上面也搞烘托气氛吧？”
“不至于吧？”
就在他们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睡意袭击了他们，他们几乎是眨眼间就躺倒在地。
而他们失去意识的前0.1秒，仿佛听到耳边响起一个清冷的声音，“《新笔仙惊魂记》，a！”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2）
阳光正好。
一簇簇杂草渐渐淹没的蜿蜒山路上，身穿西装的杨聪很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我之前好像是在电影院里吧？”杨聪环顾四周，记忆渐渐苏醒，他确定自己的确是和大学同宿舍的三个兄弟一起看电影来着。
山下忽然传来汽车疾驰的声音，一辆红色的马自达由远及近，停到了杨聪旁边，车窗落下，“老唐。”
杨聪本以为和自己无关，汽车靠近的时候还往后退了半步，看到驾驶员的脸他愣住了，“林凯？”
然而这两个字在说出口的瞬间变成“王青”。
当杨聪为自己莫名其妙的改口惊讶的时候，耳边响起一个机械的声音，“亿达电影院通告：请诸位参演者协力进行《新笔仙惊魂记》的实拍工作；演员在拍摄期间无法进行剧情外沟通；提词器已准备就绪；违背三次剧本设计将启用干预手段。
“忠告：严重破坏电影剧情发展会被强制抹杀。
“以上。”
“哈？”
如果这段话说在杨聪睁开眼的一开始，他估计会认为自己幻听而抛之脑后，然而那股强制改变他说话的力量让他不由得把那段话在脑袋里多琢磨两遍。
拍电影？抹杀？
风马牛不相及的字眼组合起来的这段话表达的意思未免太过惊人，虽然他之前被困在放映厅里就曾经想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有没有可能是鬼神之类的在背后操盘，那时候还想着自己是不是被林凯影响了，现在看来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新笔仙惊魂记》？”杨聪这才后知后觉注意到这个名字赫然就是他们之前在看的那部电影，“我们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才被拖进这里的？这电影迟迟不播，就是因为还没有拍？”
“老唐，刚才金超和猴子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已经到了，上车吧，”林凯这样说着。
林凯心里的惊讶不比杨聪少多少，醒来就是在驾驶位上无意识地开车，稍一走神就差点开到山崖下面去，幸亏才过了两分钟就找回杨聪。
杨聪依言坐了进来，汽车发动继续前进。
关于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杨聪很想和林凯聊聊，但影院的通告禁止掉了，杨聪为此几次张口却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张字条出现在他眼前——杨聪用手拨了一下才发现字条很可能是直接映在视神经上的——字条的结尾还有个鲜红色的不停倒数的数字，“5”“4”……
聪本能得感觉到任由倒数归零可能会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在“1”出现的同时，杨聪念出字条上的内容，“小青，最近怎么样？”
字条退去，倒数自然也没了。
然后是林凯那边，“还不错，最近又开了家分店。”
两句寒暄说完，二人陷入沉默。
这正好给了两人思考的时间。林凯需要开车，杨聪已经翻看脑袋里的提词器了。
提词器是可以翻看的，一页一页，层层叠叠，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的台词，快速浏览了一遍，他也好像明白这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了。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还挺简单的。”
已经很久没人走过这条山路了，先前还只是杂草丛生，到后面干脆坑坑洼洼，像是深陷进青春期的小男生，最后放弃治疗，两个小半米深的坑彻底破坏了这条山路。
“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条山路都荒败了，”杨聪叹了口气，推开车门。
林凯拉上手刹，也跟了出去，“反正没多远了，咱们走过去吧。”
这两句话就比之前的流利多了，毕竟很多年前语文课也教过“有感情朗读课文”。
的确“没多远”，五分钟就到地方了，斑驳的院墙爬满了爬山虎，锈迹斑斑的大门扭曲变形，甚至一眼望过去，整个校园都可以画上一个大大的“拆”字。
大门旁边的校名早已被名为时间的风沙拨弄得踪迹全无，杨聪抚上那片墙，“‘陵海市实验小学’，一眨眼都快二十年过去了。”
林凯当先走了进去，“把那俩找到咱们再感慨吧。”
“唐龙！王青！”喊住他们的正是何丹扮演的侯世杰，他和扮演金超的秦赫已经尴尬地坐了好一阵子，而他俩之所以会尴尬，正是因为他们身边的第三个人，“嘿，你们好，我叫方瑜，小金子的未婚妻。”
杨聪发现，当他看向某个人，心想他叫什么的时候，那个人的头顶就会显示出他在剧中的名字，譬如秦赫的头上就顶着“金超”。
“哟呵，平常群里聊天的时候一点口风都没透过啊，”杨聪笑着指了指秦赫，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方瑜的胸前看去，“气壮山河。”
秦赫脸上露出局促的神情，嘴上却说，“我俩国庆节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们都要来啊。”
杨聪算是发现了，通告只要求他们必须完成剧本上的对话，至于说这些话的时候配什么表情就是另一回事了，“那是必须的——你们进去过吗？”
“等
你们啊，”何丹努力让自己的目光脱离开欣赏美的方向，“咱们四个同进同退，毕竟那件事发生之后……”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林凯抬起头，指头都快指到何丹的鼻子上了，“当年要不是你多嘴，哼！”
许久没见的同窗情霎时间有些降温，五个人默默地走向教学楼，落在后面的方瑜趴在秦赫肩头，“喂，当年什么事情啊？你这两个小伙伴还有故事啊。”
秦赫强忍不舍，甩开方瑜的怀抱，努力释放台词中的严厉，“瞎打听什么？都是小时候的荒唐事罢了。”
杨聪可以对灯——或者其他什么神明——发誓，当他踏进教学楼的那一刹那，从内心深处泛起一丝凉意，虽然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还是不可避免得感到不安，“这栋楼早就该拆了吧？”
楼道里除了厚厚的尘土，依稀还是普通学校的模样，他们五人拾阶而上，有一嘴没一嘴地说着过去的事情，方瑜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悄悄地又抱住了秦赫的右胳膊。
这个小动作被其他三个男人看在眼中，注意到旁边同样热烈的眼神，赶紧收敛几分，而这时，林凯的提词器又开始倒数了，“都这么多年了，陵海市怎么好像忘了这所小学？再怎么说，实验小学也能辐射周围几个乡镇啊。”
“听说——我这也是听老人们说的啊，不是我编的，”何丹踩了踩地砖，“小百十年前，这片儿是鬼子的一个据点，地里埋着的人少说有千儿八百，时间一久就容易招鬼。”
“迷信，全都是封建迷信！”秦赫是不相信的。
杨聪没有台词，心里是百分百相信的，即便没有个人剧本的“剧透”，这种“听说”式的恐怖片标准flag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话说回来，杨聪此时竟然生出些激动的情绪，这种真人恐怖片的游览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毕竟个人剧本只给出关于自己的言行，其他人会说什么，他们过去的背景，譬如侯世杰口中的“那件事”，他都不知道。想要了解这个故事的全貌，就得从他们的举止中搜捡出所有碎片。
“‘那件事’和‘老人们说’很有可能有下文，”杨聪的大脑疯狂转动，“何丹扮演的那个家伙明显是个管不住嘴的，秦赫和林凯倒是很严肃，那‘当年’应该也有‘我’的事。
“至于那个大胸妹，应该是四个大老爷们儿撞鬼的鬼片儿不好看，特意加个吸引眼球的吧，呸，物化女性。”
想到这里，杨聪又偷偷瞄了一眼，心满意足。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3）
他们毕业的班级是六年级四班，四楼最里面的一间教室。
走进教室的五个人默然地看着被时光遗弃的陈设，面色郑重，似乎都在缅怀什么。
何丹打破了沉寂，“我记得小学那会儿，咱们四个其实算不上朋友吧。”
“那肯定不算，”秦赫打开后黑板旁的柜子，从上到下挨个查看，终于在下面的架子上发现一颗篮球，“我那时候是班长，喜欢招呼几个男生和外班的打篮球；你是班上最皮的学生，成天调皮捣蛋，不是挠一下前桌女生的后背，就是踢她们的凳子，讨厌到家了；王青是语文课代表，正好咱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所以他最得宠了，大多数时间都在吟诗吧。”
“哈哈，”林凯笑了两声，这种“童年趣事”听起来蛮有意思的，“跟你们说实话，我那时候总是摇头晃脑得背诗，其实是想吸引女生注意的。”
“吸引女生注意？不愧是才子的脑回路，”何丹转向杨聪，“对了，老唐那时候在干什么？”
“是哦，我有时候回忆小学生活，发现记忆里面几乎没有老唐的身影哎，”林凯突然抓住杨聪的手腕，吓得他退出几步，“我说，老唐不会是鬼吧？”
“你大爷！”即便不是台词要求，杨聪也要这么骂出声来，这一惊一乍得的确吓到他了。
秦赫笑着拍手，“老唐那时候成天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上课铃响就老实听课，下课铃响就看武侠小说，一说放学就跑回家了，难怪大家都没印象。要不是我是班长负责收作业，我也不知道班上还有这么一号。”
说着以前的趣事，就好像真的回到了那个天真的年代，“长大了才明白，那时候真是浪费了太多时间。”
“即便没有认真学习，哪怕看漫画看小说也好啊，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就是发发呆，说说话就过去了。”
“我上下班坐公交的时候，总能看到家长接送孩子去各种兴趣班，我就想啊，我小时候怎么就没去学一个乐器，”何丹长吁短叹，“我们公司去年年底开个总结联欢会，领导说快过年了，每个人都上去表演个节目，添点喜气，大家也都想上台表现自己。轮到我了，我想了半天，上网搜了几个段子准备表演单口相声，候场的时候发现前面的人把那几个段子里的梗都用完了，到我上去讲了，那叫一个尴尬。再看人家有一技傍身的，提着把小提琴走到台上一拉，专业不专业咱也听不出来，那股劲儿拿捏的，啧啧啧，再一说琴是去意大利买的，出自名家之手，哎哟我去……”
抚今追昔，心情复杂，几个远称不上老却
认为年华已经逝去的大男孩陷入沉默中，方瑜瞧了瞧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都才20多岁，说话老气横秋的，老是聊这些好没意思，我也没法参与话题，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游戏？”没办法，方瑜一开口，四位男性就想往她前胸看，“什么游戏？”
杨聪可以再次对灯发誓，他看到何丹的眼珠有些发红。
“你们刚说了你们小学玩的东西，我上小学那会儿，我们班上的女生特喜欢玩笔仙……”方瑜的话还没说完，林凯已经打断了她，“笔仙？”
“对啊，我们请笔仙来问些问题，比如班上谁最漂亮啊，谁谁谁喜欢谁啊，或者是期中考试会考哪篇文章的默写之类的，”方瑜说话的声调越来越低，因为她发现眼前几个男人的脸上越来越难看。
何丹呲牙轻笑，“笔仙，笔仙是假的。”
“对啊，笔仙那都是迷信，”秦赫轻轻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向谁称是。
四个男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在方瑜说出“笔仙”之后，他们都感觉到了一股从后心蔓延开的凉意，他们当然知道这部名字里带“笔仙”的电影的确会带笔仙玩，之后的事情也都是笔仙搞出来的，“平常心平常心，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保持冷静就好。”
被男友和他的哥们儿一口一个“假的”“迷信”说得生气得不行，方瑜怀抱双臂，一副“我生气了还不哄我”的神情，秦赫头都大了，“这电影不会还有亲热戏吧？我不想对不起小彤啊。”
旁边看戏的杨聪已经没了对那对“凶器”的敬畏心，这也是他没见过世面才导致刚才频频露怯，偷看过几次，满足了自己年少时的幻想，也就不那么猥琐了。
被秦赫哄了半天，方瑜肯原谅他了，条件就是陪她玩一次笔仙，“果然还是标准恐怖片的套路，剧情人物不作死不舒服，非要在这个荒废的老楼里玩什么笔仙，这不是成心招鬼嘛？”
“陪你玩也不是不可以，但咱手头什么也没有，也玩不了啊，”秦赫向教室内外打量，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鬼魂，这本该是情人打情骂俏的话，语气却又恢复成之前干巴巴地念台词。
方瑜朝秦赫眨了眨眼睛，“我包包里什么都有，你们陪不陪我玩？”
她只是“金超”一个人的女朋友，凭什么对其他人也颐指气使？何丹当时就想甩脸子，林凯也一百个不愿意，然而剧本所限，“玩就玩，就当回忆童年了。”
方瑜的包里还真的什么都有，一张一开大的纸，一根水笔和一根铅笔，
“首先是画‘通灵图’，我想想该怎么画。”
“咱就五个人，这纸用一半就行，”既然不能抗拒，不如参与其中，杨聪几人纷纷出谋划策，“我记得开头要写一行‘唐宋元明清’。”
“唐宋元明清？啥意思？”
“那谁知道，也许是说这幅‘灵图’历史悠久？”
“忽悠鬼呢，拼音是建国后才有的。”
“以前可以用笔画啊！”
“耄耋？饕鬄？魑魅魍魉？”
“谁玩笔仙是问这个的啊？”
“那你想问什么？”
这个问题才是值得思考的，玩笔仙当然要问点什么，几个男人安静下来。
方瑜写写停停，花了20多分钟才把灵图弄出来，“好了，你们想到问什么了吗？”
“反正是陪你玩，你想主要的，我们想铺路的，”秦赫笑着，他做好心理建设了。
“铺路的？什么铺路的？”方瑜皱着眉毛。
何丹心直口快，“就是先试试笔仙准不准。”
方瑜的眉毛跳了跳，“随你们吧。”
大家收拾出来一张桌子，五把凳子围坐成一圈，“太亮了，”方瑜看着窗外的阳光。
“没办法，上午十一点的太阳，咱们玩完就下山找个地儿吃饭去吧，这也没啥可看的了，”何丹摸了摸肚子，“没吃早点，饿了。”
方瑜走过去把窗帘都拉上，吃了一脸土，虽然窗帘布已经变得破破烂烂，勉强还能挡住大部分阳光，而漏过来的少许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倒添了几分阴森。
“这又太暗了，”方瑜还不满意，一边拿湿纸巾擦去脸和胳膊上的尘土，一边四处踅摸，溜溜达达走出教室，过了两三分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白蜡出来，“你们学校还有这玩意儿呢？”
这根白蜡让四人回想起关于它的片段，“我记得学校停电的时候，王老师就会掏出火柴，在教室前后点好几根蜡烛。”
“那时候咱们都特希望那根蜡烛早点烧完，一根蜡烛的时间要是还没来电，咱们就放学了。”
说话间，方瑜已经点燃了蜡烛，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这就像点样子了，来，咱们开始吧。”
暗自吸了口气，四人的右手抓在方瑜握笔的手上，“开始吧。”
铅笔停在“入口”处，停顿片刻后，铅笔开始滑动，没等他们问出问题，铅笔已经在拼音区点画了。
“you幽游有又，gui鬼？”铅笔在纸中间6一顿，五个人的心开始打颤，“有鬼？”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4）
翻过台词条的四个人当然知道后面会闹鬼，虽然按照剧情设计，笔仙好像也帮不上多少忙，他们还是生出些希望。
“笔仙，那个鬼是谁？”虽然在杨聪的想法中，追究鬼的身份没太大必要，有这时间还不如早点问如何逃生，剧本还是安排何丹问出这句话。
铅笔再次滑动，“hanmeimei，韩梅梅？”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四个男人差点就笑了出来，而方瑜吼了一声，“别动，要是半途撒手不把笔仙送回去，那就要面对两个鬼了。”
如果真的有笔仙，被召唤者叫做“鬼”会生气的吧……
他们的手本该是有所松动才会招来方瑜喝止的，懒惰让他们疏于配合，不过真的很想吐槽“韩梅梅”这个名字啊，难道是他们小学上英语课的时候不认真，“韩梅梅”特意等了20年惩罚他们吗？
“要不，咱们先把笔仙送回去吧，”“侯世杰”有点怂。
“如果笔仙说的是真的，真的有那个鬼，咱们怎么办？”轮到“金超”了，“咱们要问出来怎么闯过这一劫，又或者，如何再杀一次韩梅梅。”
“再杀一次”？
秦赫虽然说出“金超”的台词，却不懂“再杀一次”是什么意思，等等，这不会就是之前三缄其口的“那件事”吧？他们之前杀过一次？
在他们四个愣神的时候，方瑜开始提问了，“笔仙，我们能活到明天吗？”
这句话他们还是听到了的，“怎么冷不丁问这么不吉利的问题？”
铅笔“唰”得指向左下角的简答区，停在了“不能”上。
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泼到脚，杨聪几人愣住了，他们手上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开玩笑的吧？”何丹指着方瑜，“是你在控制这根笔的吧？我感觉到了，就是你在使劲，什么笔仙，什么有鬼，都是骗人的！”
其他四人直勾勾地看着何丹半空中挥舞的右手，“你撒手了！”
“卧槽！”
“我，我没有……”
说话间，烛火熄灭，班门也被重重关上。
其实何丹自己也觉得邪门，他之前看到这段台词的就知道是他搞出来的幺蛾子，所以当提
词器开始倒数的时候，他是准备坐着说的，谁能想到一股无名怒火就涌了出来烧坏了他的脑子？烧得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站了起来，直到杨聪他们的视线聚集在他的右手，他才感觉到害怕。
杨聪第二个撤回手，反正已经这样了，“咱们这是得罪笔仙了？”
“是在送回笔仙之前就松手了，”方瑜一脸不高兴，秦赫在旁边小心地哄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咱们必须向笔仙赔罪，取得它的原谅，这才能把它送回去。”
推了半天门窗，验证过门窗的确被封住无法通行的林凯压住心中的怒气，“那怎么赔罪？”
方瑜的眼睛瞄上何丹，“是谁犯的错，谁就去认错。”
何丹向空中一拱手，“笔仙大人，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就原谅我吧。”
没有反应，站在门边上的林凯踹了两脚地面，“是不是真的有鬼还是两说呢，我叫我小兄弟们来。”
这一瞬间倒令人生出几分期待，“小兄弟还‘们’？说起来刚才没问过大家扮演的角色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啊？”
然而没过几秒钟就迎来失望，林凯把电话簿的号码挨个试了一遍，那头倒是很快接通，但没有一个字的回应，任由林凯从寒暄到怒骂。
其他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也是带着手机的，拨出号码却也是一样的状况：电话可以接通，无人能够应答。
本来对撞鬼还半信半疑的几人这回算是信了，打出父母电话都没有得到回话的方瑜瑟缩在教室的一角，秦赫一直在她旁边安慰。
“方瑜，到底应该怎么认错？”何丹又是拱手又是双手合十，试了半天也没有动静，蹲到方瑜面前。
“你是不是认为笔仙是鬼？”方瑜完全是没打算原谅他们几个，本来就是一个多小时前刚认识的，以后也不打算再见的陌路人。
何丹对这个问题感到莫名，“难道不是？”
方瑜冷笑，“没文化，笔仙是现代人的叫法，古时候的称谓是‘扶乩’，属于天人交通术中的一种，请来的是亦鬼亦神的‘紫姑’，你心里把人家当成是阴间小鬼，还想求得它的原谅？”
“越说越悬了，”杨聪拉过张凳子坐下，心里嘀咕，
“不光是现在的人喜欢给自己找个牛逼的祖宗，现在的恐怖片也喜欢找个高大上的历史出处，这种认真的胡扯考据精神值得表扬。”
林凯守门，方瑜和秦赫缩墙角，杨聪在旁坐着，何丹一个人站在中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果可以的话，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多好，”其他三兄弟一副爱莫能助的眼神，他也知道这只能靠自己了，“笔仙，今天是我的错，是我无意间冒犯了您，我们都是好人，求您饶了我吧。”
“什么‘我们都是好人’，你扯上我们做什么？要道歉，代表你一个人就够了！”方瑜说着。
何丹咬着牙，“笔仙，今天是我不对，全都是我不好，您有什么冲着我一个人来就行，和他们没关系。”
话都说到这份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气得何丹不再试了，也找了张凳子坐下了。
教室内的气氛有些紧张，林凯“蹬蹬蹬”走到何丹面前，“继续道歉。”
“我都道了那么多遍了，那家伙不接受，我有什么办法？”何丹也没好气。
林凯歪头，左手按住何丹的肩膀，“我说，你得继续道歉。”
何丹还想挣脱林凯，没成想后者一拳糊在他脸上，紧接着就是一记锁喉，“临时起意想怀个旧，还扯上这破事儿了，你听好了，这是为了包括你在内的每一个人着想，谁拉的屎谁去擦干净，也能让大家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何丹心中苦笑，大学期间苦练跆拳道的林凯还真适合演这个角色，被他糊一拳的痛觉还真有些令人怀念，面上连连求饶，“我继续道歉，直到它满意为止。”
“笔仙，都是我的错。”
“有什么惩罚，我一个人领受了。”
“求您了。”
“我觉得你的诚意不够，”林凯摇头，“笔仙一定是看出你心里在骂娘，上手吧，来，扇自己一耳光。”
“侯世杰”难以置信地望着“王青”，没奈何地点头，右手重重一巴掌打在脸上，力气大到脸蛋顿时就红了，“笔仙，我对不起你！”
秦赫依然在和方瑜窃窃私语。
还有一会儿戏份才到自己这里的杨聪隐隐感觉有些不对，“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5）
如果不是台词条在他们说出口后就自动删除，杨聪很想再仔仔细细翻看一遍，那时候只顾着哥几个以目示意了，还要应付时不时跳出来的提词器，记了个大体，细节只是草草浏览了两遍而已。
何丹的脸颊已经肿起来了，十根手指印是那么清晰，清晰到杨聪好几次都想上前制止。而每当他身体刚想有动作，那股强制他改口说话的力量就会再次出现，将他死死按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他们三个估计也是这种情况，一个人只能自扇耳光，一个冷眼旁观，一个一心顾着女友，”眼见何丹的凄惨模样，杨聪干脆转过目光，“现在只能等方瑜开口了，她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何丹？”
估计是秦赫的安慰起效了，方瑜松口说，“如果笔仙实在不肯饶恕你，咱们可以玩第二次，这一次从‘出口’进，强行送笔仙离开。”
笔仙的玩法大家都听说过，但这种送笔仙的方法还真是闻所未闻，更别说里头“强行”两个字。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笔仙能这么容易就被弄走？
但这也没办法了，方瑜笃定的语气加了三分可信度，当然，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林凯拍了拍何丹的肩膀，就当是道歉了，但透过林凯的肩膀，杨聪分明看到何丹眼中极力压抑住的恨意。
“坏了，真打出火气了，”即便是亲兄弟，打着玩的时候随着疼痛感上升也很容易打出真火，何丹和林凯算是被带“入戏”了，杨聪心里面只能着急，却也是无计可施。
方瑜重新画了一张灵图，杨聪左右看了看，刚才那张估计被风吹到哪个旮旯里去了，用一张脏兮兮的灵图进行召唤，估计还是二次激怒。
“好了，”一回生二回熟，这回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画好了，方瑜燃起白蜡，五个人再次握住铅笔，“现在，让我们心……等等，谁用了两只手？”
四兄弟听到方瑜这句话心中一颤，因为他们看过去的时候仔细数了握在铅笔上的手，“六，六只？”
紧张地互相检查，结果是大家的左手都在旁边放着，而握在他们中间的那只手，身处光线昏暗的房间，他们竟然看不出它的主人是谁，甚至连那只手是多余的都看不出来。
“怎么办？”“侯世杰”是最紧张的一个，随着笔仙真实性的证明，他的危险性逐步上升，他越来越感到懊恼，如果他刚才没有松手该有多好。
“继续玩，”没
别的办法，大家心中召唤笔仙，铅笔开始滑动，依然是“yougui，有鬼”。
“如何化解？”何丹抢先问。
“以命偿命。”
无论是暴力相向的“王青”，还是冷言冷语的方瑜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何丹知道自己的戏肉快到了，“为什么？我夏天连只蚊子都不忍心打死，我偿谁的命？”
“韩梅梅。”
“韩梅梅又不是我杀的。”
“那是谁？”
这个问题一出，何丹忍不住看向其他几人，林凯提高声音，“看什么？关我什么事？”
“和我们也没关系啊。”
“韩梅梅是谁杀的？”
虽然笔仙指字的速度越来越快，铅笔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杨聪几次差点出戏，“每听到一次这个‘韩梅梅’就想出一次戏啊……不过笔仙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刚才关门闭窗的不是它，而是韩梅梅的鬼魂？”
他们四个人的台词已经很明显了，小学时候本来不怎么亲近的四个小男生因为一个名叫韩梅梅的女生的死有所瓜葛，他们应该对那个女生的死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
“韩梅梅到底是谁杀的？”
笔仙问了第二遍，方瑜也开始急了，也是，都到这时候了，是个带脑子的都应该想到这四人肯定和韩梅梅有关系了，再不说实话小命就要玩完了，“你们谁知道，快说啊，我发誓绝对不去告发，再说，这也应该过了什么追诉期追查期的了吧？”
即便是个性强硬的林凯都犹豫了，何丹只思索了几秒钟，“是我们玩手机游戏，那音效吓到了趴在天台栏杆边的韩梅梅，谁能想到她反应那么大，一个侧身就掉下去了。”
铅笔停住，烛火再次熄灭，除了何丹以外的其他人恐惧地望着窗外升起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背对的何丹看到他们的神情，连忙问说，“怎么了？我背后有什么？”
“是她吗？”秦赫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隔了这么久了，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说得含糊，林凯的脸泛着青色。
“我也记不清楚韩梅梅长什么样子了，但我记得韩梅梅的确经常穿红衣服，”杨聪咽了口唾沫，那双幽深的瞳孔实在瘆人，“我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跑！”这回是林凯第一个撒手，他撒手的理由非常充分：余光已经扫到班
门露出小缝儿，窗外那个疑似是韩梅梅的鬼魂分分钟就要破窗而入，留给他们的选择实在是显而易见。
杨聪和秦赫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们的动作都没有何丹快，被他们惊惧的眼神和颤抖的言语吓坏了的何丹几乎和林凯差不多启动，和林凯一起撞开了班门，五个人先后冲出教室，管它什么鬼魂笔仙。
外面的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了。
阴暗的楼道伸手不见五指，林凯等人赶紧掏出手机照亮，不过很快，秦赫停下脚步，其他人跟着停住，“怎么了？”
“王青，你刚才从教室跑出来的时候是往哪个方向跑的？”秦赫一脸紧张地望着他。
“方向？不知道，我选了左面跑的。”
“咱们班是四楼最里面的一个教室，左面是墙，右面才是楼道，”杨聪看到这句台词的时候就知道到关键情节了，“鬼打墙？”
林凯强笑着，“别开玩笑啊，都什么时候了——侯世杰呢？”
说起来还真是啊，何丹和林凯明明是并肩冲出来的，怎么跑着跑着人就没了？
杨聪举起自己的手机，一点一点举过头顶，秦赫问他在干嘛，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地面，“地上为什么只有三个影子？”
影子？
秦赫飞快扭过头，他一直牵着跑的哪还是方瑜，红衣小女孩阴惨惨地笑着，秦赫手机的灯光灭掉了，而杨聪和林凯在他转头的同时就往反方向跑出去了。
手机的灯泡照见杨聪和林凯苍白的脸孔，却照不见他们的前路，很快，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咱们至少跑了500米，周围的事物没有丝毫变化，左手边是走廊的窗户，右手边没有路过哪怕一间教室，除了这堵墙，”杨聪朝林凯努了努嘴，“你想到什么了？”
“什么？”林凯仿佛放弃了，弯下腰，双手扶膝，大声喘着粗气，听到问话头也不抬。
“这扇窗户，是她给咱们的！”杨聪指着窗户，一脸不甘地咬牙。
“那你应该准备好上路了？”杨聪的脸刚转到一半，林凯扑过来就把他按在墙上，左手扼住他的脖子，右手猛地敲碎玻璃，极力挣扎的杨聪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被推了出去。
扶着窗台的“林凯”肩膀一耸一耸的，仿佛力气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趴坐在地上，发生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姐，我终于给你报仇了。”
第三卷 天阶夜色凉如水 番外 《新笔仙惊魂记》（6）（完）
当杨聪皱着眉，揉着额头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似乎回到了那家电影院，秦赫他们也在原本的座位上。
“咱们这是出来了？”何丹松了口气，不过很快指着秦赫，“跑就跑，你为啥把我扯成垫背？”
秦赫“啊”的一声表示莫名其妙，“扯你垫背？刚才？没有啊，你和林凯跑在我前面两三米，我想扯你得先追得上你吧？我才倒霉呢，天知道一个大胸妹什么变成一个鬼丫头的。”
那边杨聪已经抓着林凯愤愤不平了，“就算是照着台词条演，你动手前就不能给个眼神吗？搞得我差点心脏病突发挂掉。”
林凯的表情更是无辜，“喂喂喂，怪得着我吗？我连我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等等，”他们几人之间的对话南辕北辙，杨聪却好像听出来点什么，“大家都说下是什么时候死的？”
“第二次玩笔仙的时候，手刚抓上去我就没意识了，”林凯如是说。
毕竟是很好的哥们儿，脱离掉剧本的强制力他们很快就冷静下来，何丹说，“老大抓着我的衣服把我甩到后面，那个小女孩一碰我我就死了。”
“当我发现牵着的是女鬼之后，我就失去意识了，”秦赫重复了一遍他的死法。
“至于我，被老四锁喉推出窗户摔死的，”杨聪做出最后总结，“我就想知道有哪部电影会把主演死完的。”
台下这四人交流死法，台上的荧幕亮起开始放映电影，首先是一个正在喷发的火山的剪影，然后是淡出，再淡入进一片金色云海托起的“ok”图案，下面写着“亿达影业”。
“亿达？”四兄弟的注意力转到荧幕上——他们不是不想赶紧离开这里，而是他们根本无法站起，那股强制力依然存在。
上映的电影当然就是他们拍出来的《新笔仙惊魂记》。
从旁观者角度看这部戏，尤其是看到某一幕，自然联想起当时的心理活动，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叹气了。
“话说回来，咱们的演技是真的青涩啊，”何丹时不时捂眼，表示四兄弟的演出真的是辣眼睛。
“你应该问，咱们四个人有‘演技’这种东西吗？”其他三人也是一样尴尬的表情。
每张提词器前都有一个括号，简单提示这段话的表情语气，落到他们四个身上，半数时间都是面无表情
，有时候似乎“恍然”他们需要表演，拗出来的夸张表现真是没眼看。
就仿佛那些没有演技的面瘫小鲜肉。
“有一说一，夹在咱们四个中间，那个方瑜的演技真是鹤立鸡群，”何丹感慨。
电影的视角一直跟着杨聪，基本就是杨聪所见所感，中间穿插几句他的os。
“这几个人的死是真的作啊，非要跑到荒楼里玩笔仙。”
“方瑜真的是这部烂片中唯一的亮色啊。”
看到一处的时候林凯叫出声来，“卧槽。”
“怎么了？”
“你们刚才注意到了吗？”林凯指着荧幕，“方瑜画灵图的时候没有画‘出口’。”
“出口？”
“我虽然没玩过笔仙，但我看过的恐怖片海了去了，里面但凡涉及到笔仙的灵图画上‘入口’的同时也要画上‘出口’，不然招来的笔仙要怎么走？”林凯咬着牙，“是方瑜在搞鬼！”
电影继续，大家非常注意地盯着第二次玩笔仙时林凯的身影，结果是没有半点发现，“大爷的，我就这么无声无息‘挂了’。”
再然后是，小女孩现身，众人在逃跑途中挨个死去，把杨聪推出窗户的假林凯发泄了好久，再抬起头，那张脸赫然是方瑜。
“方瑜？”这也算是没出预料，画面一转，边角虚化，开始回忆。
一个趾高气昂的男生走到一个红衣女生面前，“我们玩笔仙，缺个人，你过来凑个数。”
“我，”女生想拒绝。
男生却不容拒绝，抓起她的手腕就把她拖到顶楼的天台，那里另有三位临时被召集来的同学。
“喂，金大班长，还有三个女生没给我写纪念册呢，快点搞定我好快去找她们啊，”其中一个不耐烦了。
“很快，很快的，”那个男生把早就写好的灵图铺在地上，示意其他人也伸手握住铅笔，“每人的右手握住铅笔，王青，唐龙，快点。”
镜头一转，一个小女孩从天台掉下，四个男生探头向下望了一眼，飞快地离开，之后的见面中约定这件事永远保密，不再提起。
小学因为这场“意外”的广泛曝光招来社会上大量反面评价，没过多久就关掉了，金超他们和死去的韩梅梅成了最后一批毕业生。
多年过去，一个身材过人的少
女走进这所小学，随着母亲改嫁而远走异乡的她终于回来了，站在依稀还有当年干黑血迹残留的石板前，她泪眼朦胧地发誓，“姐，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一定！”
少女翻找当年的报纸，询问当时的教职工，很容易就锁定了金超四人。她想办法和金超相遇，成了他的女友，然后被她几次带去小学同学聚会活动，金超也起了和那几人聚会的念头。
其实压根就没有什么鬼，笔仙也是假的，方瑜在网上买来一种“致幻剂”，一部分掺到一根白蜡中，事先放到隔壁的班上，另一部分混入她当天涂抹的香水。她之所以说话越来越少，就是在角落里暗自使劲捏着大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画面转回现在，方瑜，也就是原本叫做韩瑜的姑娘，走上天台，抚摸着已经歪斜的栏杆，恍惚间看到一个红衣女孩在对着她笑，她也回以微笑，大步上前，终于和那个女孩拥在了一起，“姐，我回来了，我们永远不分开。”
杨聪眨了眨眼，其实当韩梅梅的画面一出来，他心中就升起一种即视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身边三个前一秒还在凑趣的兄弟，围过来一脸关切，“老二，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杨聪刚想问，大脑里涌现出来的画面猛地涌了出来，刚才那个哪是什么电影，其实就是他们几个小时候的事情，韩梅梅的确是因为意外而死，杨聪因为那场意外，内心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长大后愈发严重，那段记忆被他屏蔽掉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在杨聪结婚后，某一天，他的精神状况再度恶化，记忆竟然回到了大学时期。
方瑜就是方瑜，不是韩瑜，她和杨聪的几个朋友经过与精神科医生的商议，做出这场戏，就是为了刺激他挣脱少年时的心理阴影。
随着一番面目狰狞，杨聪在急促的喘息声中，恢复了正常。
全片终。
导演带头鼓掌。
这种劣质以及同质化的网大实在不受人待见，要不是它的拍摄成本够低，大概也不会总有这类作品。
要不是实在没事可干，呼啸也不想接这种剧本，“戏中戏”的设定有一点点意思，但一沾“精神问题”，“太无聊了，烂片预定。”
不过片酬的数字还行，坐进驾驶位，呼啸总算找到一个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
第0168章 试戏惊魂（上）
“李老师，你好，”呼啸深鞠一躬。
李大河，著名制片人，呼啸能查到的就是今年63岁的他自己有一家影视公司，三十年前就在这行打拼，他不是那种挂名的制片人，而是实实在在事必躬亲的。
大部分电影会被视为导演的作品，有的干脆在片头字幕打上某某导演的名号，但如果遇到强势的制片或者监制，作品的风格就会受到强势的制片或监制影响，归属权自然也会易主。
李大河就是这样强势的人物。
一副无框眼镜，一件蓝灰格子的亚麻布衬衫，李大河的打扮十分简单，唯一显眼的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63岁，头发变白不奇怪，但对于包括企业家在内，在台面上厮混的人来说，他们通常会染回黑色，以示自己年轻，没有变老，还可以继续掌控全局，直到身体坚持不下去才会停止。
“这是一个无比自信的人，”联系事先搜索的资料，呼啸得出这个结论。
对一个无比自信的人最好不要说些有的没的，更何况自己上辈子才42岁，他不认为玩心眼能玩过比自己大20岁的老家伙。
望着浑身散发斗志的年轻人，李大河笑了笑，“我挺欣赏你的。”
要不是欣赏，也不会准备把“阿飞”这个角色交到呼啸手上，但目前仅仅是“准备”，呼啸能否演到这个角色依然是未知数。
在呼啸接到剧组邀约的第二天，秦芹继续和对方交流后才发现了这一点，剧组只是发出邀约，谈意向、签合同之类的话题一个没提。
“白激动了，”从秦芹那里得知这一点，呼啸高昂的心气儿打了个对折，好在延后几天转述这层意思的秦芹已经想到开解的言语了，“这是个好消息才对，你那么丧做什么？”
“好消息？我以为是个准信儿，没想到只是个试戏，供人选择的备胎而已，”呼啸还以为自己的成绩得到别人认可了呢。
秦芹努力散发正能量，“但这次试戏只邀请了你一个，证明你不是备胎，而是确确实实纳入他们考察范围的对象，再说，他们对待招募演员如此认真，岂不是说明这部剧高标准严要求，成品质量可期吗？”
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呼啸只好乖乖就范，认真准备了四五天，在接到李大河助理的电话后，应邀来到三条街外的酒吧。
他的公司也在临安，只是平常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各自发展规划也不相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这人挺个性啊，”呼啸来的路上还在嘀咕，别人不是请到公司，公事公办，就是去外边一起喝咖啡，在轻松的环境下交换看法，这个“酒吧”是想喝个半醉，袒露心声？
到了地方，发现李大河直接将酒吧包了下来，整个酒吧除了一个调酒师，就是李大河和他的三个助理。
呼啸表示问候，李大河表达了对他的欣赏，双方寒暄两句，聊天进入正题。
“喝点什么？”李大河的腰挺得很直，指着吧台，“
随便挑一个。”
如果今天不是来试戏，呼啸就真的随便挑一个了，但既然知道此行的任务，自然就联想到这会不会就是考验之一，因为在剧里，李寻欢和阿飞都喜欢喝酒，他们两个更是因酒结缘。
犹豫了两秒钟，呼啸走到吧台前，“说起来，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喝酒了，每到过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我爷爷总会逗我，用筷子蘸着酒，让我嗦上面的酒滴。学会归学会，我从来不酗酒，平常也就喝点啤酒和低度数的白酒。”
“虽然不是很喜欢喝，但我很能喝，这大概是遗传了我爷爷的基因吧，”补充了一句，呼啸示意调酒师给自己一杯伏特加，“这杯希望饰演李寻欢的前辈可以照应我点。”
说罢，一饮而尽。
“第二杯，希望林仙儿能漂亮一点，”和调酒师要了第二杯，唰，又干了。
“第三杯，就预祝‘小李探花’收视长虹吧，”又要了第三杯，依然是一仰脖下去了。
这三板斧耍得漂亮，李大河点了点头，“看来你真的挺能喝，但你刚才说收视率啊，其他演员啊，你就那么笃定我会把阿飞交给你？”
所谓交流，自然是有来有回，有来有回的基础就是说话需要一定的技巧，不能当一个只会回答问题的机器，也不能好像真的地位对等似的丢出一个个问题回给对方，这时候，回答对方疑问的时候适当留白就成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技巧。
这里的留白就是给对方一个提问点，留白的内容是否加进去，不影响刚才的回答，只是会引起对方进一步的探知。虽然没有回问，但为对方制造了一个问题，也算是有来有回了。
呼啸掷地有声地回应，“我认为，出于对这部剧总体质量的考量，我应该是第一选择。”
“为什么？”李大河很好奇，他的确很欣赏呼啸，新版《天龙八部》和《笑傲江湖》他都看了，呼啸的演技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成长，作为后起之秀当然是合格的，但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为什么自信到认为自己是第一选择？
“近些年，不论是武侠剧还是仙侠剧，亦或是逐渐兴起直到霸屏的玄幻剧，都有一个令观众难以忍受的缺点，那就是打得太假，大量看上去很假很低劣的特效加上去，观众尴尬癌都快犯了，”这问题是他自己准备，他当然准备好了答案，“反观二三十年前的武侠片和动作片，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很少有观众说他们打得很假。”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以前可以拍成叫好又叫座的片子，现在却成了拍一个废一个的冷门题材？”
这些问题又不是指望李大河作答的，呼啸自问自答，把他的回答继续下去，“原因多种多样，但有一点，以前的演员在拍摄武侠片和动作片的时候，很想让观众认为自己的确会这种功夫，现在的演员只是依照别人的指示做动作，认为反正有后期特效打底，无论多么尴尬和简略的动作，在后期手里都能美化成大神发功的样子。”
“典
型一点的例子，拿我经历过的《天龙八部》和《笑傲江湖》举例吧，《笑傲江湖》提前好几个月就确定好了主演，给足他们时间锻炼身体，练习武术动作，《天龙八部》就不是这样了，仓促上马的它直到拍摄前一个星期才码好了人，许多演员在动作上过不了关，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雷蒙，还因为这个上了好几次热搜。”
“但无论有没有准备，导演在拍摄的时候坚决配合武术指导的指挥，哪怕是之前没有充分准备的《天龙》也是如此，也因为这样，《天龙》拍到一半就分组拍摄了，耽搁的时间令成本上升，超过了预算。”
“严格的武术指导，写实风的后期特效，才使得这两部电视剧在一众版本中名列前茅。”
呼啸说了那么多，李大河却一头雾水，这些没头没脑的言语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你说这番话是想给我在拍摄上提点意见？”
说是这么说，这个年轻人不会是喝多了吧，制片人如此想到。
“不不不，”呼啸连忙摆手，“我想说的意思是‘准备’，充足的准备，我指的是演员为作品而做的准备，《笑傲江湖》因为多了几个月的准备，比起《天龙》，拍摄时演员因为武术动作卡壳的情况就少得多，完成度也高不少。”
“这是多几个月准备的情况，如果演员自身不需要多余的时间准备武术动作呢？”呼啸的表情更加认真，“如果他本人真的很能打呢？”
呼啸这么一说，李大河忽然想起搜索呼啸名字时跳出来的新闻，除了那零星几部有名气的电视剧，以及草率收场的几条绯闻，吸引眼球的就剩下那场以一敌九，抓获九名银行抢劫犯的新闻大标题了。
“关于阿飞性格上的至情至性暂且不提，作为能与荆无命在武功上平分秋色的人物，虽然和他一样没有入兵器谱，阿飞的武功不言而喻得强，”呼啸摊手，“我也很强，同龄人里面没有比我更强的了，所以单说这一点，我也有这个自信。”
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说很能打的自己很适合演一个角色，李大河摇头笑笑，这是武侠片，不是动作片，虽然好像除了剧情背景不一样之外没什么差别，其实两者表现的重点不同，武侠片是侠义精神和玄妙的武功，动作片是鲜明直给的拳拳到肉。
那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不是现实世界中的武术，阿飞外号“快剑”，这可不是普通人类能耍得出来的，那些格斗技巧有什么用？
李大河正要坦率地指出这一点，呼啸忽然站了起来，“不对。”
“什么不对？”
呼啸没有回答，因为答案听上去挺扯的，“有杀气。”
自从在非洲感受到自己散发出来的杀气，呼啸对这种玄乎的东西越发敏感，但这几个月感觉到的都是自己的，有时候睡到半夜忽然被惊醒，“艹，为什么我的杀气会把自己吓醒？”
除了这一点小小的副作用，其余时候也没什么，呼啸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明明今晚是来试戏的，怎么就感觉到杀气了？
第0169章 试戏惊魂（下）
“老李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仇家？”
李大河睁大眼睛，他头一个疑惑是这个小年轻怎么称呼他为“老李”了，他一比他大，二又不是李云龙，哪来的“老李”？
接下来才是后半句，“仇家？我只是个……”
“这时候可没有那个时间听你废话，”呼啸打断了他的敷衍，“有人来杀你了。”
这么说话的时候，呼啸忽然生出一分疑虑，这杀气又没有标名字，不会是朝他来的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催促李大河认清形势。
和平年月，和谐国家，平静都市，杀人？
被简单一说就相信才有鬼了，李大河只能认为呼啸的脑子是瓦特了，原因不明，正要起身，酒吧的门被撞烂，两个西装保镖像两只虾米，缩成一团，呻吟出声。
随之走进来十三个人，穿的都是便装，看着不像什么杀手之类，但他们一开口就是，“你就是李大河？”
呼啸松了口气的同时，那口气又回到嗓子眼堵着，对面那些人明晃晃对着他问的，脑筋一转，“我就是。”
话音未落，两个人出手，一拳一脚，拳打胸口，脚踢膝盖，呼啸不退反进，一肘一膝，肘挡拳锋，膝拦脚面。
“咦？”袭击者后知后觉，他们这才意识到，当看到来者不善的他们堂而皇之地走进来，叫喊他的名字，他竟然还面无惧色，就应该想到他别有所恃的，“李大河会功夫？没说过吧？”
“是谁请的你们？不便宜啊，”刚才那个照面赢得轻巧，呼啸却也试探出那两人的深浅，令他惊讶的是，单以力量计算，他们每个都相当于非洲酒店遇到的那个健壮袭杀者，当时几乎是顺手除掉了对方，但现在翻了十三倍，就没有那么容易对付了。
试个戏而已啊，怎么画风偏得这么歪？
没有哪个打手会轻松说出主使者，除非他们把呼啸打到濒死，最后按照反派的惯例说几句，要么就是被呼啸打到濒死，抱头求饶的时候会变得贼老实。
不打一场，他（们）是不会老实的。
在这一刻，呼啸和对面的看法达成一致，不多废话，直接上手裹成一团，幸亏李大河把酒吧包场了，不然此时应该发生踩踏事件了。
呼啸大踏步后退，毕竟二十六只手和二十六条腿朝自己身上各处招呼，看桌椅板凳沙发的破损情况，他们使得力气不小，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二十六手，即便这十三个人不能同时把他围住，少说也有十来只手在他眼前晃悠。
退，再退。
圆桌、靠背椅、酒杯、酒瓶……呼啸能拿到的一切全都被丢了出去，只求打乱对方的脚步。
李大河和他的两个助理已经惊呆了，这都什么跟什么，这十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为什么叫呼啸做李大河，为什么一听他应下这个名字就好像很想要了他的命一样往死里打。
那边一打起来，李大河他们就躲进吧台，呼啸有意识
避开那个角落，打手一时也没想到用人质威胁，他们四个人暂时安全。
“李……”男助理刚想说什么，李大河瞪了他一眼，把他后面的话瞪了回去，没听见那些人在找李大河呢？还叫“李”？生怕那些人不过来是不？
话又说回来，那些人是谁啊？真的是他的什么仇家？
当酒吧的桌椅沙发几乎全被翻倒，一片混乱，呼啸终于等到了他的机会。
他倒不是扛不住打手们的拳脚，他今天来试戏是穿了套新衣服的，这条新衣服是秦芹下午刚给他买的，傍晚也是她亲手给他穿上，送他出门的，别说撕扯烂了，就算上面沾上几滴血，万一被秦芹看到怎么办？
那个很爱瞎想的大姐万一又回想起银行抢劫案怎么办？
操着乱七八糟的闲心，呼啸放慢节奏，反正不管刚正面还是游斗，都是他擅长的。
打手们不知道这一点，就连开始换了一招的两人都以为那是巧合，不然他干嘛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酒吧里窜来窜去。
他们却没有想到，明明他好几次跑到门口了，为什么就不直接跑出去，而是兜了个圈子，又回来和他们玩“你追我赶”。
一场殴打，活生生被呼啸改造成障碍赛，泥鳅一样的他愣是在打手们的追赶下跑了五分钟，直到瞥见一个打手喘着粗气，放慢了脚步。
“一个，”呼啸心中暗乐，抄起几个空酒瓶砸过去，两个跑得快的躲开了，那个走着的被砸了个正着，酒瓶正中脸蛋，气得他一边大骂，一边继续跑了起来。
七分钟两人走路，十分钟八人。
打手们不是没脑子，他们很快就意识到呼啸是在消耗他们的体能，立马调转枪口，对准躲在吧台，却苦于出口只有一个，没机会偷溜走的四人。
围魏救赵，自古以来屡试不爽。
在呼啸身上也是这样，都顶人家的名字准备替人挨打，跑跑跳跳爬高伏低十几分钟了，这要是放任对方挨了打，他这顿忙活不就白费了？
围魏救赵，半途而击，十三个人再次掉头，笑得非常开心。
呼啸同样笑得很开心，这些家伙是傻的吗？明明来者不善，为什么手上就不拿点武器？借着摔椅子的机会，呼啸前后摔了一把椅子七八遍，终于把它的椅子腿儿摔松了，他抄起一根长的，冲了上去。
一寸长一寸强，这不光适用于武功，其他方面亦然的基本知识点，多了一截硬的，以为捏到软柿子的前几人纷纷被敲中脑袋，“嗡”了好几次，五人瘫倒。
十三变成八，围在呼啸身边的人数没有变化，他感受到的压力轻了一大半，忽然想起了什么，握在木棍中间的手移到尾部，前几秒还是当棍子砸，后几秒就变成匕首在刺了。
论格斗能力，这些人没一个弱的，被呼啸带着跑了一段，他们的体力大大下降，呼啸以棍代剑，“着（zhao二声）！”
“着！”
“再着！”
以为他们还
是知道了他的真实姓名，李大河险些晕过去，然后就看到形势急转直下，呼啸接连尻晕好几人之后，动作变了一个人似的，抓着一根也就三十多公分的木棍，嘴里有模有样地叫着什么“着”。
“着”什么？
心中的疑问很快被他自己回答上了，“他是在扮演阿飞？”
面对不明身份的袭击者，这个年轻人还想着试戏？
李大河感叹着，就看到那根木棍仿佛被划出好几道残影，带出几条血丝，有四人见势不妙，不管不顾地跑掉了，其余九人被呼啸打伤，跑不动了。
“忘了说了，”呼啸弯下腰，“我刚才骗你们的，我不是李大河。”
刚才还肯定了呼啸的敬业精神，李大河现在惊叹呼啸的厚黑，给他们追打了十几分钟，一句“我不是李大河”，太折磨人了吧？
估摸着这应该算是故意伤害未遂了，呼啸瞄了一眼李大河，受了这么一场惊吓，这位估计会高价请大律师，敲死适用刑期最长的罪名吧？
报警，抓人。
分局来的警察正好认识呼啸和李大河，叫他俩名字的时候，那群忍着身上的痛处没晕过去的打手差点被气晕过去，他们怎么就那么憨呢，他承认叫李大河他就真的是吗？李大河明明就在伸手不远的地方，他们却追着一个冒牌货，追得手脚酸软。
呼啸和李大河以及其他人当然也被带回分局，例行的说明情况，走出分局大门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看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李大河脸带歉意。
“坏事也能变成好事，”呼啸张开双臂，“至少，我的角色到手了吧？”
这当然不是挟恩图报，李大河也明白，呼啸指的是他最后耍的那几个“着”，之前，他质疑呼啸使不出来武侠片的武功，现在才明白，虽然很多武功随着时代的变化逐渐陨落和消亡，但一直有人背负着它们，传承着。
所以，他的回答没有犹豫，“当然，阿飞是你的。”
又是打架。
在和李大河找了家通宵开张的大排档，吃了顿夜宵后，呼啸往家里走，想到这次演出机会是如何到手的，不由想起他被顶替的胡亥，同样是“打出来的”。
“看来以后打架是必须的，打一次得一个角色，”呼啸摸了摸下巴，“说真的，那些打手是谁派来的？”
按照搜索到的情况，与黑白通吃的章敦儒不同，李大河离底子不干净的人很远，许多人都说他的人缘好，从年轻时候就是这样，与人为善。
说是与人为善，一个性格强势的人，即便再与人为善，多多少少也会收到一些负反馈吧？
只是那些就和呼啸无关了，他能为他挡一次，下次就不一定了，那么大的人了，应该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了。
回到家，呼啸换上拖鞋就准备烧热水洗澡，看到昏暗的房间内，秦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条毛毯，身体缩成一团。
“喂，回床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