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只见司马徽取过莲花,他看见莲花乌黑,虽说已经被认真清洗过,上面的颜色和异味却是没办法消除的
司马徽微微一笑,似乎并不介意这些莲花品相不好,他将莲花布置在郭嘉床边,然后再将油灯置于莲花之上,布成一个北斗七星阵,将郭嘉围在中间。
布好灯阵之后,司马徽取来烛台,将灯阵内的油灯一一点亮,一时间,这莲花灯阵犹如天上闪亮的星辰,分外璀璨夺目。
许褚只觉得这灯阵好看,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名堂,于是他问了一句:“这些个破玩意,能有什么用?”
许褚口直心快,有什么便说什么,不会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所避讳。
典韦见许褚当着天下名士司马徽的面,说出这种失礼的话,不禁瞪了他一眼,想让他闭上嘴。
许褚看到典韦瞪着他,便立即收声,不敢再多说话了。
但司马徽并没有因为许褚的话而感到丝毫不快,他哈哈一笑,说道:“好,好,许褚将军可不要小看了这几盏破灯,在常人看来,它们只是照明工具,但只要用得其法,便能令其化为天上星宿,吸收日月之精华,并将这些精华传给阵中之人,使其延年益寿。”
司马徽说完,许褚又忍不住开口说道:“有没有那么玄乎?我怎么觉得像在骗人?”
“仲康!”
典韦大喊了一声,将许褚的话打断,有时候这个家伙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拦都拦不住。
许褚一脸委屈地看着典韦,他小声地说道:“我也没说错什么呀,这就是跟大街上那些江湖术士们骗人的把戏差不多嘛······”
“你还有完没完了?”
典韦再也忍不住,一个巴掌拍在了许褚的头上,许褚这才闭上了嘴。
“哈哈哈哈,好,好,许褚将军不信也没关系,究竟老朽是不是那些耍骗人把戏的江湖术士,之后便可见分晓。”
司马徽说着,转过头向曹操问道:“曹公,可否借宝剑一用?”
曹操听闻,便将腰间的倚天剑解下,递给司马徽。
这剑
虽说是曹操的贴身佩剑,见剑如见人,可号令三军,但在这里,它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宝剑而已,所以曹操毫不犹豫地将倚天宝剑交给了司马徽。
司马徽接过倚天剑,将宝剑拔开,顿时一股寒光射出,照耀在营帐之内。
见到此剑,司马徽也不禁点了点头,称赞道:“好,好,果然是把好剑!”
司马徽拿着倚天剑,又看了一会,然后惋惜地说道:“只可惜,这把剑戾气太重,不适合祈福做法。”
说罢,司马徽将倚天剑交还给了曹操,并问道:“曹公可还有其他宝剑?”
曹操没想到自己最喜欢的宝剑,司马徽却不满意,但他还是回答道:“有是有,不过需要水镜先生稍等片刻。”
说着,曹操对许褚吩咐道:“仲康,去将另一口宝剑带来!”
许褚自然明白曹操指的是哪一把剑。
跑腿这种事对许褚来说,只是小事一桩,过去他护卫曹操的时候,便经常时不时偷溜去厨房拿食物,一来一回,进退如风,练就了好脚力,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往返于曹操的住所,和放食物的地方。
果然没过多久,许褚就拿着一把宝剑回来了。
众人也惊讶于许褚的动作居然这么快,从郭嘉休息之处,一口气跑到曹操的大帐,拿了宝剑又跑回来,几乎只在转眼之间,就连和他相处多时的曹操和典韦也都傻了眼,可见这家伙平时没少去厨房偷吃东西。
曹操拿过许褚带来的那把剑,交给了司马徽。
看到这把剑后,司马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接过曹操的剑,仔细端详着,只见这把剑的剑鞘上刻着古朴而又精美的图案,虽然年代久远,已经有些模糊,却依旧不能掩饰它的华美。
司马徽点了点头,他对曹操保藏这把宝剑的做法表示赞许。
这把宝剑年代久远,剑鞘上的图案已经模糊,显得这把剑古朴老旧,一般人得到这样名贵的古剑,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老旧的剑鞘和配饰都翻新过。
更甚者,
或许会直接将古剑的剑鞘直接换掉,用新的剑鞘来装这把古剑,然后再把古剑打磨开光,让这把古剑显得更新更好看。
但不管哪种做法,都是对这样的稀世之宝的亵渎和冒犯,将它原有的价值和韵味都去掉了,显得粗俗不堪。
而曹操的做法则并没有翻新古剑,除了善加保管,保持剑身的干净,就再没对这把古剑做更多的改变了,这也使得这把古剑到现在都还保持着它原有的面貌,威严而又不失美感。
唰的一声,司马徽突然拔剑出鞘,一时间,营帐内弥漫着一股祥瑞之光,与之前倚天剑锋芒毕露的剑光截然不同,这把剑的光芒显得温润而又祥和,令人不禁心情舒畅。
拔出剑后,司马徽顺着宝剑的剑身看下去,在宝剑的末端看见两个字:青虹。
这剑上所刻之字,乃是古代的文字,应当是数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所用的文字,历经数百年岁月的洗礼,这把剑竟还能保持如此锋利的剑身,和如此璀璨的光辉,足见这把剑的锻造工艺,简直登峰造极了。
“好,好,曹公果然有把好剑!”
看到这把剑之后,司马徽不禁由衷地感叹了起来。
曹操有些不解,问道:“在下这两把宝剑不分伯仲,为何水镜先生却独爱这把青虹剑?”
司马徽将那把青虹剑收回剑鞘之中,笑道:“曹公的两把宝剑确实都是稀世名剑,但倚天剑杀气太重,实在不适合老朽这把老骨头所用,而青虹剑剑气温厚,颇有侠者之风,更适合用来为愚徒郭奉孝做法祈福。”
曹操不以为然地说道:“水镜先生此言差矣,这两把剑虽然名贵,却也都是武器而已,并没有什么区别,是正是邪,全凭所用之人的意念,即便是青虹宝剑,如果交由嗜杀成性之人所用,也会成为滥杀无辜的凶器,何来戾气?何来侠气?”
司马徽笑道:“好,好,曹公所言极是,但为何曹公放着青虹剑不用,却唯独将倚天剑随身佩戴,却将青虹剑冷落在一旁?”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司马徽的问话让曹操哑口无言,确实,这两把剑都是不相伯仲的宝剑,可是曹操却唯独喜爱倚天剑,终日将其佩戴在身边,而青虹剑却从来没有带在身上。
要说原因,或许是因为倚天剑所散发出的杀气更符合曹操的性格,而有着祥瑞之气的青虹剑,则不讨曹操喜爱,并因此饱受冷落。
经司马徽一问,曹操这才发觉,自己竟在无意之间,将这两把宝剑当作了有性格之物,选择了与自己意气相投的那把,而舍弃了另外的一把。
实际上,两把宝剑不相上下,没有优劣之分,有的只是与曹操的相性而已,倚天剑锋芒毕露,毫不掩饰自己的霸王之气,深得曹操喜爱。
而青虹剑则低调内敛,深藏不露,剑未出鞘,完全看不出它的威力,但就算将青虹剑拔出,它所散发出了剑气,也完全不同于倚天剑那种凌厉无比的杀气,而是温厚祥和的气息,犹如德高望重的侠者,一身的浩然正气。
沉默片刻之后,曹操笑了笑,对司马徽说道:“防身之物,一把足矣,既然水镜先生如此喜欢这把宝剑,曹孟德便送与先生如何?”
曹操闭口不提自己偏爱倚天剑的原因,而是大方地将青虹剑赠与司马徽,既送了他一个人情,又了却自己一件难以取舍之事,一举两得。
司马徽大笑道:“好,好,曹公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不过如此贵重之物,老朽受不起,老朽先暂用这青虹剑一阵,待了却此间之事,便将此剑交还回曹公。”
说罢,司马徽对众人郑重其事地说道:“各位听着,接下来的事情将会决定郭奉孝的生死,请各位务必小心!”
看到一向谈笑风生的司马徽突然严肃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非同小可,于是都聚精会神地看向了司马徽。
司马徽接着说道:“老朽所布之阵,乃是七星灯阵,依照天上北斗七星方位所布;七星第一星名曰天枢,阳明星之魂神也;第二星名曰天璇,阴 精星之魂神也;第三星名曰天机
,真人星之魄精也;第四星名曰天权,玄冥星之魄精也;第五星名曰玉衡,丹元星之魄灵也;第六星名曰开阳,北极星之魄灵也;第七星名曰摇光,天关星之魂大明也;相对的,七盏灯分别代表了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星,以天枢为主灯,其余副之,若祈福作法成,主灯不灭,奉孝便可否极泰来,增寿一纪,若主灯一灭,奉孝必死无疑!”
众人听完司马徽所言,无不惊讶,听说这次的作法,将会决定郭嘉的生死,无人敢大意。
曹操说道:“水镜先生尽管吩咐,我们一定会尽力而为!”
只见司马徽点了点头,说道:“奉孝之所以会年纪轻轻就大限将至,是因为承受了不属于他的因果报应,那些无辜冤死的徐州百姓,将怨气宣泄在奉孝身上,使其平白无故折寿,老朽此番为奉孝作法祈福,那些冤魂们必将从中阻挠,想尽办法破坏这场法事,所以我们要加倍小心,务必保住主灯不灭,救活奉孝。”
听了司马徽的话,许褚不以为然地笑道:“先生大可放心,别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即便有,有我许褚在此,量他们也不敢来此造次!”
许褚是不相信什么鬼怪之说的,所以当司马徽说出一大堆光怪陆离的说法后,许褚完全不当一回事,即便这个老人是鼎鼎大名的司马徽也一样。
典韦对许褚训斥道:“仲康,事关军师生死,这种紧要关头,不可掉以轻心!”
听到典韦训斥,许褚这才收敛住了轻蔑的态度,但他的心里还是不服,始终认为司马徽就是一个欺世盗名的骗子,满口胡言。
司马徽不在意许褚说的话,而是笑了笑,对众人说道:“诸位听我指挥,依照各个方位守护七星灯。”
他对着曹操说道:“在我作法期间,劳烦曹公护住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这四盏灯,尤其是天枢位,乃是灯阵关键之所在,灯在人在,灯灭人亡,曹公务必小心。”
接着司马徽对许褚说道
:“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交由许褚将军守护,此三盏灯虽为护法之灯,不决定郭嘉的生死,却是灯阵门户,三盏灯一灭,灯阵的阵们将大开,冤魂们便会找到天枢灯位之所在,威胁主灯,所以许褚将军也一定要看好这三盏灯,守好灯阵的门户。”
许褚笑道:“先生多虑了,有我许褚在此,哪怕有千军万马过来,我也会保住这三盏灯不灭!”
司马徽笑了笑,说道:“此次作法,不比上阵打仗,不是好狠斗凶,全凭护灯之人临危不乱,沉着冷静,望各位好之为之。”
曹操说道:“谨遵水镜先生所言。”
眼见司马徽安排好了守护七星灯阵的人选,而却唯独没有安排典韦守护灯阵,于是典韦问道:“水镜先生,为何没有我典韦的位置?”
司马徽大笑道:“好,好,典韦将军不必心急,还有一个位置需要人守护,但这个位置十分凶险,如果不是八字过硬之人,恐怕会有性命之危,不知典韦将军可愿替劣徒守护这个位置?”
典韦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典韦向来敬重军师,只要能救军师之命,哪怕是要赴刀山火海,典韦也不会皱一皱眉头,水镜先生尽管吩咐好了!”
听到典韦的豪言壮语,司马徽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奉孝能认识诸位,真是他的福气,说不定他真的命不该绝。”
说着,司马徽对典韦吩咐道:“典韦将军,营帐大门乃是冤魂进来的必经之路,所有想要阻止这场法事的冤魂,必定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请典韦将军务必挡住大门,若大门失守,冤魂便再无阻挡,即便有曹公和许褚护卫,灯阵也会立刻覆灭,那时就大事去矣。”
典韦郑重地说道:“请水镜先生放心,即便典韦性命不在,也不会离开大门半步!”
司马徽微笑着点了点头。
典韦又看了一眼郭嘉,只见他依旧沉睡着,随后典韦大步走出营帐大门,就像一座神像一样守护在营帐的大门之外。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典韦出去后,曹操和许褚分别站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曹操手持倚天宝剑,守护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这四盏灯旁,而许褚则一脸轻松地坐在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的旁边。
众人就位之后,司马徽拔出青虹剑,开始闭眼默念祷告之词,曹操全神戒备,不知为何,他对于司马徽所说的这些话深信不疑,似乎自己曾经经历过这些事情,所以知道司马徽并不是在装神弄鬼。
只听见司马徽口中默念道:“北斗司生司杀,养物济人之都会也。凡诸有情之人,既禀天地之气,阴阳之令,为男为女,可寿可夭,皆出其北斗之政命也。”
司马徽祷告完毕之后,便开始挥舞着青虹剑开始做法。
许褚完全看不懂这司马徽究竟在做什么?
只见他一个人拿着宝剑沿着莲花灯的位置而走,嘴中不知念着什么,时不时用剑一指,然后又走向下一处。
许褚不知道,司马徽正按照北斗七星方位的顺序而走,如今司马徽在找的,正是主管郭嘉生死的星位。
北斗七星,主天子寿命,也主宰相爵禄之位,根据人的出生时辰,人的生命被分属于七个星君所掌管:“司命太星君,子生人属之;司禄元星君,丑亥生人属之;禄存真星君,寅戌生人属之;延寿纽星君,卯酉生人属之;益算纲星君,辰申生人属之;度厄纪星君,己未生人属之,上生关星君,午生人属之。”
各人根据自己的生辰,即可找到自己的主命星。据称,“凡人性命五体,悉属本命星官之所主掌”;“凡有男女于本命生辰及诸斋日,清净身心,焚香持此真文,自认北极本命所属星君,随心祷祝,善无不应,灾罪消除”。
依照这个规律,司马徽找到了郭嘉的星宿命位。
接着,他念着祷告之词,将剑一指,被他所指之处的莲花灯,突然窜起了三尺高的火苗,将毫无心理准备的许褚吓了一大跳,“妈呀!”一声叫了出来。
莲花灯窜出火光之后,那盏灯突然明亮了起来,接着,其余的灯也随之更亮了,将原本昏暗的营帐,照得通透光亮,就连营帐外面也看得清清楚楚。
“诸位当心,冤魂们要来了。”
营帐之内的七星灯明亮之后,司马徽缓缓说了一句。
众人只觉得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原本因为整顿军队而喧闹不已的军营,如今却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连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许褚,这时也感到背脊有些发凉了。
呼。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了过来,掀起了这座营帐的幔帐,将里面的七星灯吹得摇曳不止。
许褚打了个哆嗦,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鬼天气,大热天的居然会吹起这种冷风?”
司马徽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所谓的阴风了,你瞧,他们已经来了。”
司马徽说着,用手指了指门外。
只见营帐之外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乌黑的云层遮天蔽日,将整座军营笼罩在黑暗之中。
漆黑的天空伴随着阵阵阴风,向着郭嘉所在的营帐袭来。
站在营门外的典韦看得最清楚,这时的天空,乌云形成了一个漩涡,渐渐向中间聚拢,云层中的漩涡闪烁着雷电的光芒,然后在这漩涡中,突然涌出了无数黑色的冤魂,他们扭曲着狰狞的面孔,张牙舞爪地冲向了这里。
一时间,军营中狂风大作,呼啸的狂风中,隐隐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典韦面对着狂风和鬼哭狼嚎,却面不改色,屹立在营门之外,手持双戟,宛若一座神像,巍然不动。
典韦看见这些冤魂们通通涌向他身后的营门,突然他怒吼一声:“典韦在此,有种的过来!”
典韦的吼声犹如惊天巨雷,即便是狂风呼啸之中,也掩盖不住他的吼声。
冤魂们似乎被这门神一般的典韦给震慑住了,看着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居然不敢再向前冲去了。
门外的动静众人当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不久之前还在嘲笑司马徽是在装神弄鬼的许褚,这时看到门外黑压压的一大群冤魂张牙舞爪的袭来,竟吓得脸都白了,他活到现在,可从来没见过这种骇人的场面。
同样没见过这种情况的还有典韦,他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见到如此多的冤魂从天而降,说实话,心里还是大吃一惊的。
但他一想到司马徽曾说过,自己的位置,乃是成败与否的关键,要是自己一旦离开或是倒下,那营帐内的七星灯就会瞬间被这些冤魂们卷灭,那郭嘉就必死无疑了。
所以典韦坚定不移地守卫在这里,即便是死,也不会移动半步。
有典韦这样的猛将把守着营帐大门,冤魂们便不敢轻易进入。
他们在阴风中哭喊哀嚎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怨恨,似乎不将郭嘉置于死地,就决不罢休。
营帐内的曹操神情凝重,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一片冤魂,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觉得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种景象,并且和郭嘉昏迷不醒有莫大的关联。
“曹公,凝神静气方能护住主灯,你若神游物外,这些鬼东西可就有机可乘了。”
说话的人是司马徽,他虽然脚踏在灯阵四周作法,一边舞剑一边祷告,居然还能和曹操说话。
听到司马徽的提醒之后,曹操立马回过了神来,果不其然,虽然门外有典韦把守,怎奈冤魂实在太多,它们无孔不入,有几个从营帐的缝隙中钻了进来,乘着曹操分神之际,竟直扑天枢主灯而来。
幸好曹操及时发觉了,他英眉一扬,拔出倚天宝剑,对着扑来的冤魂大喊一声:“混账,滚开!”
倚天宝剑出鞘,寒光耀眼,加之曹操气势逼人,竟让偷偷溜进来的冤魂吓得四下逃窜了。
这些冤魂,虽然聚在一起时十分吓人,但是零零散散的时候,却一点威胁也没有,反而被典韦和曹操一吓,就退散开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但是如果让这些狡猾的家伙找到机会溜到天枢灯位,熄灭了主灯,郭嘉也就活不成了。
所以他们必须保持全神贯注,不让这些冤魂们有机会靠近主灯。
“许褚将军,护好你面前的灯,只要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保持明亮,冤魂们就找不到主灯的位置了!”
许褚所负责守护的那三盏灯,此时正摇曳不定,所以刚才溜进来的冤魂们一下就找到了天枢灯位,司马徽见状,立即提醒了他。
原来这许褚看到无数的冤魂出现,吓得惊慌失措了起来,因为他的动摇,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变得摇晃不定,所以溜进来的冤魂们便得以找到了天枢主灯的位置。
可即便司马徽提醒了许褚,他还是傻愣愣地坐在那里,看着营帐四周的冤魂,显得十分害怕。
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因为护灯之人内心的惊慌,而摇摆不定,灯上的火光忽明忽暗,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仲康,振作起来,这些东西没什么好怕的!”
发觉许褚居然胆怯了,曹操也焦急了起来,一旦他意志不坚定,对这些冤魂们感到恐惧,那么七星灯阵的门户就有可能被攻破,到那时,冤魂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攻向天枢灯位了。
“我,我······”
虽然听到曹操的声音,但许褚还是感到害怕。
与他的外表不同,这个大块头内心有着软弱的一面,平时他在典韦面前时唯唯诺诺的,对其他人也憨态可掬,唯独发怒之时,才会变得嗜杀成性,可是到了那种时候,他又没办法控制住自己,变得敌我不分了,只会到处破坏,可以说得上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一个人。
这时候的许褚,见到门外无数的冤魂,显得十分惊慌,他看着这些环绕在营帐周围扭曲着可怖面孔的冤魂们,吓得浑身发抖,全然没有之前无所畏惧的气势了。
感觉到许褚的恐惧,这些冤魂们变得更活跃了,他们原本就是强烈的怨念所化成的产物,会敏锐地察觉到人情绪上的变化。
如果是像典韦和曹操这样,对于这些冤魂毫无畏惧,甚至浑身散发着霸气的狠人,这些冤魂们也会退避三舍,对他们无可奈何,可一旦感受到有人对他们感到恐惧,那这些冤魂们就会变得强大起来,人们内心的恐惧,就是他们最好的粮食,只要恐惧不消除,他们就会越来越壮大,直到将一切生命吞噬殆尽。
如今的许褚就是因为产生了恐惧,所以才导致原本已经后退的冤魂们又围拢了上来。
只是典韦威武地守卫在大门之前,他身上强烈的杀气使得这些冤魂们无法进到营帐内,所以即便感知到许褚恐慌,却也没有办法乘机攻击他。
但是,营帐内七星灯下的莲花,却在这时散发出了一股黑烟,这黑烟正是黑水潭里的水所化,因为莲花生长在污浊的水潭里,连身上也沾满了乌黑之色,洗也洗不掉,这些冤魂们,正是依附在莲花之上,才得以进来的。
只见这些黑烟渐渐化成冤魂的样子,徘徊在营帐内,他们发现许褚正惊恐地看着他们,于是都围到了他的身边。
这些冤魂们吸收了许褚的恐惧,力量变得强大了起来,即便大门处有威武不凡的典韦把守,也无法对付混进营帐里的冤魂。
这时典韦只觉得周围变得寒冷刺骨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因为身后的许褚胆怯了,才导致外面的冤魂们也跟着变得强大了起来,所以才会让周围变得如此寒冷。
曹操见许褚还在发抖,心里更急了,他恨不得上去叫醒他,只是自己一旦离开这个位置,那些冤魂们就会乘机而入,将主灯扑灭,那时就功亏一篑了。
那些从莲花里溜进来的冤魂们知道许褚害怕他们,于是都聚集起来,围绕在他身边。
他们越靠近许褚,感受到的恐惧就越多,得到的力量也越多,很快,许褚旁边就出现
了一个形状巨大而又面目狰狞的冤魂,变换着各种扭曲的面孔,发出各种恐怖的叫声,惊吓着已经惊慌失措的许褚。
“不要过来,不关我的事,不是我害死你们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找就找害死你们的人去呀,找我干什么?”
已经被吓坏了的许褚语无伦次,抱着头伏在地上哀求着,想要冤魂们放过他。
听到身后许褚的哀求声,典韦真是恨不得上去揍他,但他根本走不开,因为一旦他离开了大门,门外成千上万个冤魂就会一拥而入,到时候就算有千军万马也挡不住他们了。
但是无论怎么叫怎么骂,许褚也还是趴在地上抱着头,就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简直不可救药。
眼看许褚守护的灯位摇摇欲坠,司马徽叹了一声气,说道:“也罢,也罢,或许这就是奉孝的命了。”
司马徽很清楚,只要许褚所守护的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一灭,七星灯阵的门户就将洞开,那么冤魂们就可以轻易找到天枢灯位,对那里发动进攻。
即便门外有典韦把守,也很难抵御得住发现了主灯位置后的冤魂们,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到时不光是郭嘉性命不保,这里所有人也都难逃一死。
要说这许褚长得如此威猛高大,却为何如此害怕鬼魂?
那是因为在许褚还小的时候,家乡遭到过山贼的袭击,这些山贼杀人不眨眼,只要是他们看到的活人,一个都不会留下,即便是老人和婴儿,都会毫不留情地杀害。
而那时的许褚只有三岁,天生有些愚钝的他,直到这时才刚学会走路,连话都还不会说,更别说逃命了。
许褚的母亲为了避免年幼的许褚被山贼们杀害,于是在自己身受重伤后,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倒下时,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许褚,所以年幼的许褚才得以在母亲的尸体下躲了一天一夜,侥幸躲过了山贼的杀害。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次的遭遇,让许褚幼小的心灵蒙受了巨大的打击,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所以在许褚长大后,他的性格也分化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个性,一个是憨厚老实,憨态可掬,而另一个却又凶残至极,嗜血成性,在这两种性格的影响下,许褚时而傻兮兮的,看起来人畜无害,可一旦受到刺激,发起火来,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性格,变得凶残而暴戾。
如今的许褚,面对从未见过的冤魂,激发出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这种恐惧让他回想到了小时候躲在母亲尸体下的那种绝望,所以即便他身躯如此巨大,此时却还像个胆小鬼一样,蜷缩在地上,不断地发抖求饶。
“仲康,仲康!”
这时许褚耳边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许褚听到这声音后,虽然感到心里发毛,却又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没办法一下子想起来。
“仲康,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娘亲啊!”
那个声音又再度传来,许褚听见之后,突然想起来了,这确实是他印象里,自己母亲的声音。
由于那时候的许褚经历过一场凄惨的灾难,所以直到现在还对那时候的事情记忆犹新,尤其是他的母亲在临死前嘱咐他不要出声,在说完之后她就死了。
因此,许褚对母亲临死前的声音,印象尤为深刻,所以即便过去了那么多年,当他再次听到母亲的声音时,还是想起来了,这就是他母亲的声音。
“娘,你在哪里?”
此时的许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原本许褚天生就智商不高,三岁的时候还未学会走路,而与他同龄的那些孩子都已经学会跑步了,再加上经历过那场惨剧,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让许褚的心智受到严重的影响,以至于他很长时间都没开口说过话,他的脑海里反复出现母亲临死前的叮嘱,叫他不要出声,所以许褚一直到长大了,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人们都以为这个家伙不但傻了,还是个哑巴。
时就傻乎乎的他,受到惊吓之后,就更加的傻了。
他好奇地松开捂着眼睛的手,睁开双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和他说话。
当许褚张开眼睛后,刚好看见一张人脸在他的面前,而这张人脸,正是冤魂们所化,长着一副中年女性的面容,她那消瘦而又憔悴的脸正看着许褚,她正是许褚记忆中母亲的样子。
“仲康,娘亲好想你呀!”
冤魂化成的人脸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双手,抚摸在许褚的大脸上,甚是爱怜。
许褚被这双冰冷的双手抚摸着脸庞,虽然脸上冰凉,心里却感到无比温暖,自从他的亲人们被山贼杀害之后,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得到过爱抚了,他的内心之中对于亲情的渴望,令他总是误以为是饥饿,所以他总是不停地吃,不停地吃,以至于他的身体变成了如此巨大的模样。
所以当他被冤魂所化成的假象迷惑时,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
“仲康,离那东西远点,那不是你的母亲!”
站在许褚后面的曹操也看见了那些冤魂们化成了许褚母亲的样子,在那迷惑许褚,但曹操苦于无法离开他所守卫的地方,只能高声叫喊,想提醒这个已经迷迷糊糊的许褚。
但此时的许褚早已迷失了心智,他看着眼前这个长着和他记忆中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庞,竟迷恋的无法自拔。
“仲康,想娘亲了吗?”
冤魂们窥探到了许褚的内心,知道了他过去的记忆和弱点,于是针对许褚的弱点展开攻势,幻化成他记忆之中母亲的模样,对着许褚窃窃私语。
“想······”
许褚的双眼迷茫,呆呆地看着他的“母亲”,回答了一句。
“那你为何不早点来娘亲身边,娘亲可是等得你好苦啊!”
冤魂们化成的人形,抚摸着许褚的脸,对他诱导了起来。
“仲康好想娘亲,娘亲你去了什么地方,怎么一直都不来看看
仲康?”
许褚的心智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他的身体虽然十分巨大,但行为举止却还像个七八岁的小孩一样,当他听到冤魂们对他迷惑的话语,竟像孩童一样,傻兮兮地回答了冤魂们的话。
“娘亲呀,到了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没有战争,也没有饥饿和疾病,人们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仲康,你想不想跟娘亲一起过来?”
冤魂用温柔的声音进一步诱惑着许褚,让他的心智一点点的丧失殆尽。
许褚一脸惊讶地问道:“真的吗,真的有那样的地方吗?是不是那里的人也不会笑我是傻瓜,胖子了?”
别看许褚平时一副傻兮兮的模样,他的内心却比任何人都要纤细,从小到大,他受尽了人们的欺负和嘲笑,只因为他的智力低下,而且长相又异于常人,而人们就是喜欢对那些与众不同的人发起攻击,不管是行为上还是言语上,都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伤害。
所以,许褚对于别人叫他傻子或胖猪十分的敏感,以至于会突然性情大变,变成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性格,其实那都是他在逃避,他的本性是善良又胆小的,十分害怕别人嘲笑他,伤害他,所以他渴望有人能保护弱小的自己,久而久之,他的这个强烈愿望,竟化成了另一个自己,当他再被人们取笑攻击时,他的真实内心就会躲藏起来,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凶残的性格占据着他那巨大的身体了。
所以当他听到冤魂们化成的“母亲”,诱惑他说,有一个没有争斗和歧视的地方时,许褚的内心发出了由衷的向往,他一直渴望的地方居然真的存在,他怎么能够不动心?
“母亲,这是真的吗?”
许褚双眼泛着泪光,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这些年来,他受到太多的嘲笑和欺负,多想有个能保护他的人在身边,给与他温暖的怀抱和安慰,如今,他渴望已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母亲,怎能让许褚内心不动摇?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旁的曹操心急如焚,他眼睁睁地看着许褚被冤魂们诱惑,却束手无策,现在的许褚完全听不到周围的人在叫他了,他的眼里全是冤魂所化的“母亲”的身影,满脑子都是她那极具诱惑的声音,想的都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人间乐园,已经不想再回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中了。
“当然是真的,快跟娘亲来吧!”
冤魂诱惑着许褚,向他招着手。
许褚受到诱惑,也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向着前方走去。
许褚离开了他的位置之后,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变得暗淡无光,眼看就要熄灭了。
“仲康!”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咆哮,声如巨雷,正是典韦的吼声。
典韦知道许褚正被冤魂们诱惑,正一步一步离开他的位置,急火攻心之下,突然一声大吼,他的声音宛如惊雷,不仅将许褚惊醒了,也将诱惑许褚的那个冤魂给震得魂飞魄散。
被惊醒之后的许褚,看到了眼前的“母亲”幻灭了,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受到惊吓后的许褚,身体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原本就不平衡的身体突然倒了下来。
邦啷声响起,许褚那巨大的身躯倒下,将地上的七星灯给撞翻了,玉衡、开阳、摇光这三盏灯瞬间全灭。
三盏灯一灭,七星灯阵的门户瞬间打开,门外的冤魂们感知到了天枢灯的位置,纷纷狂暴了起来,向着营帐大门冲了过去。
守护大门的典韦见冤魂们不再惧怕他,向大门冲来,他面对无数冲来的冤魂们,典韦发出一阵咆哮,手持双戟怒目圆睁,最前面的冤魂们,被典韦的这声咆哮声给震得四下飞散,但咆哮声虽然惊人,却也只是转瞬即过,后面涌来的无数冤魂们还是扑了上来,向着典韦冲了过去。
黑压压的一大片冤魂们,一下子就将整个营帐吞没了,即便典韦再神勇,也阻挡不住洪水一般汹涌而至的冤魂们。
典韦只感觉这些冤魂们穿过
了他的身体,令他感到无比寒冷,他的体温似乎都被这些鬼东西带走了,典韦咬着牙强忍寒冷,他的全身开始结冰,头发和胡子上也变得一片雪白,或许再过不久,站在这里的,就只剩下一具冰雕了。
寒冷使典韦感到十分的困倦,他的眼皮沉重无比,相对于寒冷带来的痛苦,强烈的睡意才是令他难以抵挡的,他好想就这么睡去,然后永远不用再起来。
“典韦,你的梦想是什么?”
突然,典韦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
他的思绪回到一年前,当时郭嘉刚成为曹操的军师,他们在一起喝酒时,郭嘉曾这么问过他。
典韦犹豫了一下,说道:“梦想,我没有梦想!”
郭嘉笑了笑,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既要顶天立地,胸中也要有抱负,典韦将军非同凡人,怎会没有梦想呢?”
典韦嘴角一咧,说道:“那是你们读书人念念叨叨的玩意,像我们这样上阵厮杀的莽夫,能过一天是一天,谁也不知道我们哪天就会死在战场上,还谈什么梦想?”
郭嘉笑了。
典韦问道:“怎么,我说的话很好笑吗?”
郭嘉摇了摇头,回答道:“并不是,我只是心里觉得,典韦将军的想法,跟我以前的想的差不多。”
典韦一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不会吧,军师你也没有梦想吗?那你还拿什么大丈夫要有抱负这种话来调侃我?”
郭嘉笑道:“我并不是在调侃典韦将军,而是真的曾有过那么一段时间,我就想过着得过且过的日子,觉得梦想什么的,太麻烦了,还是睡觉做梦来得舒服。”
碰的一声,典韦一拍桌子喊道:“妙啊,军师居然跟我典韦想得一样,我也觉得就该如此,什么梦想都是放屁,还不如喝上几坛子酒来得自在!”
说着,他又跟郭嘉干了一大碗酒。
自从郭嘉来了之后,他总算有了一个难得的对手,不管跟他喝多少酒,都不会醉,反倒是每
次都是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不省人事。
郭嘉此时又说道:“不过后来,我开始觉得,有梦想,或许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典韦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郭嘉笑了笑,说道:“我也想不明白,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一个每天都把梦想挂在嘴边的傻瓜朋友吧?”
郭嘉所指的那个傻瓜朋友,自然就是刘晔了。
典韦又喝了一口酒,问道:“噢?究竟你那个朋友有什么梦想,能让军师也被他深深影响?”
郭嘉笑道:“当然是平定乱世,维护世界和平这种俗套的梦想了。”
典韦听后,感到奇怪,说道:“这梦想,跟放屁一样,谁都拿来说,谁都拿来用,又有什么特别的?”
典韦的话虽然粗鲁,但却不失道理,这种陈腔滥调的说法,被许多人挂在边,但大多数的时候,人们都只是拿来当作一个说辞和借口,用来装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却没有一个人把这句话当真的,所以在典韦看来,说这种话的人,就跟放屁一样,臭不可闻,典韦不知道郭嘉这样与众不同的聪明人,怎么会对这种话感到在意?
郭嘉说道:“是啊,谁都会说的话,又有什么人会当真呢?所以呀,我才说我的那个朋友是个傻瓜。”郭嘉说着,又喝了一碗酒。
典韦有些奇怪,如果不是郭嘉的朋友十分特别,他也不会特地去提起这个人了,于是典韦问道:“军师,难道你的那位朋友,他真的这么做了吗?”
郭嘉一边喝酒,一边微笑着点了点头。
典韦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郭嘉说道:“真有意思,我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真的去这么做过,军师不妨跟我典韦说说你那个朋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典韦也想认识认识他!”
郭嘉笑道:“我这朋友,傻气得紧,怕是典韦将军没和他聊上几句,就会被他气的想动手打人了。”
第二百三十章
典韦摇头说道:“不会,我那弟弟许仲康,傻劲也不小,我早就习惯了,就算再见到一个傻子,也不会随便生气动手打人的,更何况他还是军师的朋友呢!”
典韦因为自己结拜的义弟许褚平时就傻兮兮的,所以他早就习惯和傻乎乎的人相处了。
郭嘉摇了摇手,笑道:“我这朋友的傻,和许褚将军并不相同,他的傻气,是书呆子身上的那股傻气,对书里说的道理深信不疑,且不太懂得变通,而许褚将军,则像是个小孩一般的性格,这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典韦挠了挠头,虽然他没见过这人,但听了郭嘉这么说,他确实有些为难了,因为他生平最怕的就是和文绉绉的读书人打交道了,不过,唯独郭嘉不同其他读书人,虽然他看上去弱不禁风,骨子里却有着和他们这些厮杀汉一样的豪迈个性,能在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不拘小节,很对典韦的胃口,所以典韦很喜欢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但像是荀彧、荀攸、程昱这样的大名士,满口之乎者也,听得典韦脑壳痛,典韦大老远见到他们就想避开了,更别说在一起喝酒畅谈了,完全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聊不到一块。
当他听说郭嘉的朋友也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而且还是个傻里傻气的书呆子后,典韦感到十分失望,原本他以为又可以多一个喝酒聊天的朋友了,哪知道却是一个食古不化的书呆子,他可和这种人聊不来。
典韦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典韦还是老老实实地听军师说说这个人就好了。”
郭嘉笑了笑,不以为意,他喝了一口酒后说道:“这人名叫刘晔,乃是光武帝刘秀之后,只不过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已经家道中落了,我与他自小认识,还一起读书,可以说得上是相交甚厚了,至于他的性格嘛,虽然不太会变通,却莫名的有一股强烈的正义感,不管见到什么不平之事,都要管上一管,可这一管,往往都会惹来不少麻烦事,到头来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郭嘉说着,不禁叹了一口气,显然,他对于这个至交好友也很是伤脑筋。
典韦感到有趣,于是问道:“军师,难道这个刘晔很能打吗?”
典韦心里觉得,一般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要么本身就是好事之人,要么就是本领高强的人,曹军之中就有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那就是曹洪,不过这个人多管闲事的目的无非就是想打架,而郭嘉的那个朋友,既然是个读书人,难道还身负武艺,文武双全?不然怎么会什么事情都敢管?
结果郭嘉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刚好相反,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要论打架的实力,大概跟我不相上下吧。”
听到这个令人意外的回答,典韦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突然,典韦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震耳发聩,因为他实在是忍不住了,觉得这世上居然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笑过之后,典韦问道:“军师,这刘晔究竟有什么本事,能到处多管闲事?”
郭嘉想了想,似乎这个问题他一时也很难回答得了。
想了一会之后,郭嘉这才回答道:“大概就是满腔的正义感吧。”
听完郭嘉的回答之后,典韦再次大笑了起来,他说道:“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令人意外的本事呢,光有正义感有什么屁用,别人一个拳头下来,还不是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到时候他还敢不敢再说自己是正义的了?”
郭嘉肯定回答道:“敢。”
没想到郭嘉立马就回答了这么一句。
郭嘉接着说道:“这就是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都说人贵有自知之明,他也知道自己那点本事,可每次遇到不平之事还是要替人打抱不平,即便他知道那会给自己惹来很大的麻烦,这个选择也依旧不会改变。”
典韦的笑声戛然而止,郭嘉的回答似乎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如果说之前几次郭嘉的回
答让典韦感到意外,是因为他说到的这个名叫刘晔的读书人,明明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却要硬充好汉,打抱不平,而这一次令典韦感到意外的原因,是因为郭嘉告诉他,这个刘晔即便被人打得满地找牙的情况下,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正义和信念。
这样的情况无非只有两种可能性了,要么,就是这个名叫刘晔的读书人,真的是读书读到人傻了,要么,就真的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即便知道自己打不过别人,也还是坚持自己的信念,这可是个铁铮铮的男子汉呀。
当典韦听到郭嘉的回答之后,他再也不像之前那样轻视这个名叫刘晔的读书人了,反而对他还生出了一股敬重之感,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能有这样的骨气,着实难能可贵。
郭嘉接着说道:“他呀,不管什么情况都充满着正义感,看到他的样子,有时候还真以为他能替别人伸张正义,可没过多久,就露馅了,换成他需要别人帮助了。”
典韦眉头微微一皱,说道:“看来军师没少为这个朋友伤脑筋呀!”
郭嘉苦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大多数时候,郭嘉都要想办法为这个喜欢强出头的朋友收拾烂摊子,经常弄得郭嘉哭笑不得。
郭嘉说道:“没错啊,要不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朋友,或许现在的我,还依然待在山林之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呢。”
正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位无畏无惧,心中无比正义的朋友,原本懒懒散散,得过且过的郭嘉,不知不觉间,也受到了感染,心态上慢慢发生了改变。
而这个改变,正是从那一句:“你有梦想吗?”开始的。
典韦问道:“原来他也这么问过军师你啊?”
郭嘉喝着酒,点了点头。
然后说道:“当时被他那么一问,我还真的不太好回答他呢,因为在这之前,我就没想过梦想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即便有的话,也只是在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然后就消失无踪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他跟我说,自己的梦想就是能看到一个太平盛世的到来,如今的天下,已经残破不堪,人们如同蝼蚁一般苟延残喘地生活着,每天都要担惊受怕,不仅要害怕盗贼们杀人抢劫,还要担心官府们的横征暴敛,真可谓是度日如年,如今很难再从人们的脸上看到欢乐的笑容了,他的梦想,就是让一个能使人们都能欢快而笑的时代到来。”
典韦听后有些感慨,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人们都能欢快而笑的时代到来?”
他面色凝重,心里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所经历过的那些事情,破败的村庄,萧瑟的城镇,饥肠辘辘的人们为了生存而想尽办法地获取食物,甚至出现人吃人的景象,无法想象,汉王朝还存在的情况下,境下的子民们居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在这种环境下,别说笑了,就连哭声也没有了,因为他们的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如同动物一般活下去的本能,如此世道,何其悲凉,如果能改变这样的世界,那需要多大的力量与勇气?典韦空有一身好武艺,在战场上能以一当百,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改变这个时代的模样,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保住主公曹操的安全而已。
而这个名叫刘晔的读书人,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这样宏大的愿望,他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起来,在典韦眼中,刘晔所说的梦想再也不是虚无缥缈的无稽之谈了。
典韦听着听着,竟不知不觉间也悠然神往了起来,看来正是因为这句话,打动了郭嘉的内心,使一个毫无斗志的郭嘉,心里有了目标。
郭嘉说道:“所以从那之后,我也有了一个梦想,就是寻找一个能终结这个乱世的明主,创造出一个人人都能欢笑的太平盛世,而现在,我已经找到了,那就是曹公!”
“好一个太平盛世,我典韦也想看到那个时代的到来!”
典韦说着,举起酒碗大喊道:“就为这个太平盛世,我们干了这一碗!”
“好!”
郭嘉也举起酒碗,和典韦撞了一下,然后说道:“愿我们能为天下百姓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干!”
说完,两人一饮而尽,然后都大笑了起来。
时间回到现在,典韦的身体已渐渐结成冰块,但是当他回想起当时和郭嘉一起喝酒的情形后,又清醒了起来。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军师,我们约好的事情还没实现呢,怎能让你在这里就这么死去!”
说罢,典韦突然大吼一声,他震碎了身上的冰块,并将周围的冤魂们都给吼得灰飞烟灭。
他的吼声直冲云霄,竟将乌云密布的天空震出了一个洞来,云洞的后面,是一颗闪耀着金光的巨星,它的光辉如此明亮,甚至将漆黑的天空夜给照亮了。
另一边,司马徽看到七星灯阵的门户已破,无数冤魂向营帐奔涌而来,司马徽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说道:“万事休矣!”
接着,他转头看向曹操,说道:“曹公,看来今日便是奉孝的大限之日了,老朽无能,无力回天,这或许就是定数了,人力所不能及也,请曹公移步来此,待老朽互送曹公离开这里。”
说着,司马徽手按剑身,就要作飞天遁地之法来,他要带着剩下的人逃离这里,看来,司马徽已经要放弃郭嘉了。
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好似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无数的冤魂们被这剧烈的爆炸给炸得魂飞魄散。
曹操指着营门大声说道:“水镜先生,你快看!”
听到曹操的喊声,司马徽转头向营门看去,只见这时的大门之外,不知为何,发出了耀眼的强光,这光芒之强烈,简直让人睁不开眼。
在这强烈的光芒照射下,冤魂们哀嚎着逃散,凡是被这光芒照到的,无不化成了青烟,随风飘散。
曹操心中一凛,似乎想起了什么,这强烈而又灼热的光线,自己好像在哪见过?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一个清瘦的背影屹立在船头,他手中高举着一盏耀眼的明灯,跟如今这道强烈的光芒何其相似。
就在曹操还在回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
过这种光时,眼前的光芒由白转黄,又由黄转红,光的温度越来越热,就像置身于九月的烈阳之下。
剧烈的爆炸过后,营门之外,屹立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影,曹操揉了揉眼睛,这高大的背影依稀是典韦的影子,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居然会冒着金色的光芒,就好像天神下凡一般,令那些冤魂们不敢再靠近这里了。
“真是奇迹!”
看到典韦身上冒着的金光,就连司马徽也不禁惊讶了起来。
曹操问道:“水镜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马徽抚须而笑道:“好,好,曹公,看来奉孝是有救了。”
曹操不解,问道:“水镜先生何出此言?”
司马徽笑道:“天佑奉孝,命不该绝,正如曹公所见,典韦将军如今是金身护体,这帮邪魔外道是不敢再靠近这里了。”
曹操继续问道:“可究竟典韦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司马徽又笑道:“曹公,典韦将军乃是将星下凡,这道金光正是典韦将军的将星之光所化,污秽之物碰到将星之光,自然只有落荒而逃的份了。”
曹操十分惊讶,他没想到典韦居然是将星所化,于是问道:“这么说来,我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这种光,难道除了典韦之外,还有谁也是将星所化吗?”
曹操说着,用带着疑惑的目光看了看郭嘉。
司马徽大笑道:“好,好,是也罢,不是也罢,曹公又何必在意这些?如今奉孝大劫已过,今后便会否极泰来,可喜可贺!”
见司马徽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曹操也就不再问了。
冤魂们退去之后,剩余的七星灯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而天枢主灯,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中看来,昨晚只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风而已,他们看不到这些冤魂们。
天边第一缕阳光终于到来,黑暗终于过去了,那些冤魂们见到天已经亮了,不得不逃回了云中的漩涡。
第二百三十二章
那斗大的金色之星,便是典韦的将星,他发出的金光驱散了无数前来索命的冤魂们,保住了七星灯。
冤魂散开后,天也亮了。
司马徽作法完成,他大笑着收起青虹剑,对曹操说道:“好,好,奉孝的大劫已过,老朽的使命也完成了,此剑归还曹公,老朽去也!”
司马徽说着,将青虹剑交还给曹操,衣袖一挥,转身就走。
曹操想要挽留他,于是大声说道:“水镜先生为何急着要走,先生为奉孝度过这场劫难,在下还没谢过先生呢!”
司马徽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说道:“一切皆为定数,老朽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不足挂齿,此间事情已了,我与奉孝的师徒缘分也已尽,今后的事情,都要靠他自己了。”
说罢,司马徽大笑着走出了营帐,这时他看到了门口典韦,不知为何,他长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惋惜。
待曹操追出去后,却发现司马徽已走了好远,他既然能作七星灯阵之法,让郭嘉起死回生,自然也有更多通天彻地的本事,所以曹操想留下他,是根本不可能的。
此时曹操看见门外的典韦,他身上金光散去,整个人如同一座神像般屹立在大门前,双目怒睁看着前方。
曹操叫了他两声,发现典韦不应,于是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居然直挺挺地倒下了。
曹操大惊,急忙叫人过来。
这时许褚冲了出来,看到他的义兄典韦居然倒下了,慌得大哭了起来。
曹操伸手探了探典韦的鼻息,发现还有气,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对哭得稀里哗啦的许褚安慰道:“没事,你大哥他还没死,快去叫大夫来。”
许褚“哦”了一声,转身就跑,他的腿脚甚快,一下就把曹操的大夫给找来了。
大夫查看了一下典韦的情况,对曹操说道:“回禀主公,典韦将军只是疲劳过度,昏睡过去了而已,并无大碍。”
曹操听后,这才放心了。
曹操又问道:“那奉孝的情况如何?”
于是
大夫转头又去查看了一下郭嘉的身体状况。
这个大夫姓丁,乃是兖州名医,此时丁大夫惴惴不安,心想:怎么又是他,这都第几次了?莫不是他们都得了一种传染病,感染到的人都会是这样?
之所以这位丁大夫会如此紧张,是因为他之前受曹操之命前来诊治过郭嘉,结果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只觉得他脉搏微弱,气息衰微,宛如将死之人,可他身上一点伤病的迹象都没有,查不出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导致这种濒死的状态。
这位大夫在兖州行医多年,医治过无数病人,人送妙手回春赛扁鹊的称号,他自己也因为医术了得而沾沾自喜,觉得天下间没有什么疾病是他医治不了的。
直到他被曹操征召过来后,才知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先是曹操和郭嘉莫名其妙昏睡过去,不省人事,无论他怎么诊治,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更别说将他们唤醒了。
他们就好像已死之人,怎么救也救不醒,但他们的身体却又和正常的人一样,全无异常,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原本以为,他们两个就会这样一睡不醒,束手无策之下,大夫想逃之夭夭,就连东西都已经打包好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因为没能将曹操救醒,曹操身边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似乎是在疑问:难道这就是兖州最有名的那个大夫,号称妙手回春赛扁鹊的人吗?怎么会连一点办法都没有呢?
可他并不知道,当时的曹操,正被青州军的人控制着,他醒不来正合这帮人的心意,只要能保证曹操不死就可以了,如果将他救醒了,反而对青州军的这些人不利。
但是丁大夫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他因为救不醒曹操而感到心虚,觉得别人看他的眼光都是在质疑他的能力,所以才让他如芒刺在背,十分不安,才有了逃跑的打算。
可哪知道,就在他正准备逃跑的时候,却又听说曹操突然醒过来了,这个消息令他万分惊讶。
但是事
情却还没有结束,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又被人叫过去了,原因是刚醒来的郭嘉又晕了过去,曹操又让他来诊治郭嘉了。
丁大夫心乱如麻,他不清楚郭嘉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他的情况也和曹操一样,明明身体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却怎么也醒不来,但这一回,他虽和曹操一样,莫名其妙地醒来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晕过去了。
有过之前的失败,他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摔倒,既然郭嘉和曹操都能清醒过来,没理由他妙手回春赛扁鹊,救不醒一个年轻人,想当初他在兖州行医之时,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刚出生的婴儿,他都能治好,这个名叫郭嘉的人,虽然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好歹也是个年轻人,就算得了重病,也能仗着血气方刚,有着一定的恢复力,比老人和小孩都要容易康复,他没理由救不好这样一个病人。
想了无数个可行性之后,大夫又重新有了信心,他相信之前只是一个意外,这样的意外万中无一,这辈子也不可能再碰到第二次了,他一定能把这个叫郭嘉的人给救醒。
就当他信心满满的来到郭嘉的营帐之后,眼前的一幕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这哪是病?这分明就是一个将要寿终正寝之人。
这可吓坏了大夫,一个即将衰老而死人,可不是用任何医术可以救活的,但如果跟其他人这么说的话,明明这个人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会因为衰老而死?
大夫再度无计可施,他全身都快被汗水给淋湿了,如今站在他旁边的,可是那个因为父亲被杀,而将整个徐州百姓屠戮殆尽的杀人魔,他只怪自己贪图名利富贵,听说兖州曹操招募大夫就兴高采烈地去应征,自以为以自己医术高超就可以在曹操的手下出人头地,没想到他却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惹怒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听说如今这个名叫郭嘉的,正好就是他最倚重的谋士,之前自己没能救醒他,没被追究,就已经是很侥幸的了,这一回再不能救醒他的军师,哪怕自己有九条命也不够用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颤颤巍巍地诊治过郭嘉之后,大夫不知该如何说明情况,因为如果直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曹操这帮人,他们是一定不会相信的,这种事情,就连行医多年的丁大夫都未曾见过,更何况是一般人了,如果他这么说的话,说不定会被认为自己是在为医术不精而找借口,到时候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幸好司马徽的出现解开了这个难题,证明了郭嘉原来并非是得了病,而且寿命将尽,这和他判断的情况是一致的,只不过他作为一个大夫,虽然懂得治病救人,却无法解释医理病理之外的超自然现象,而那个名叫司马徽的老人,虽然不是医生大夫,却懂得用奇术将快死之人救回来,这令行医多年的丁大夫,人生观发生了动摇,思考自己到底为何要学医?不如跟道士作法,或许还能救更多的人。
撇开这个大夫不谈,司马徽离开后,郭嘉的脸色逐渐好转,气息渐渐变强,身体也不再冰凉了。
看到郭嘉渐渐恢复了起来,曹操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一段时间以来,他和他的军队经历了太多事情,或许正如出发之前荀彧所言,发哀兵不吉,如今曹军在徐州犯下滔天大罪,引来人神共愤,不仅军中生变,就连他自己和郭嘉也怪事缠身,先后昏迷不醒,好不容易大家都平安无事,希望真的如水镜先生司马徽所言,能够否极泰来,从此一帆风顺。
但令曹操想不到的是,他的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相反,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也仅仅是一连串灾难的开头。
郭嘉的情况刚开始有所好转,曹操还没高兴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光是听到这行如疾风般的脚步,曹操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孟德!”
果然,营帐的门帘掀开之后,夏侯惇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曹操面前。
经历过一晚整顿,青州军都已经被整顿得七七八八了,就连还在外劫掠城镇
村庄的青州军骑兵们,此时也陆陆续续返回大营投降,虽说他们原本都是曹操的部下,但经历过这件事情后,如果不严家管教,今后他们说不定还会再次生乱,所以夏侯惇将所有青州军,都重新编排过,由曹氏家族的成员们负责接管这只大军的指挥,杜绝他们再次受到外人的控制。
仅仅一个晚上,夏侯惇就将这数十万人的军队整顿好,不愧是曹操最信赖的大将。
夏侯惇进来后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典韦,和还在床上的郭嘉,他虽不知道情况如何,但此时的他却没有心思询问曹操,这两个人的情况怎么样了,而是开门见山地说道:“孟德,徐州军有行动了!”
夏侯惇的一句话,让曹操原本刚放松的心情又紧绷了起来,他虽然将军务交给了夏侯惇,自己过来照看郭嘉,可这一宿都没能合眼,相反,因为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一个晚上精神都在紧绷之中,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疲惫,但听到夏侯惇的话后,他又重新振作起了精神,问道:“噢?他们终于来了?”
夏侯惇说道:“嗯,公孙瓒派遣刘备,伙同北海太守孔融,率领的援军,已经抵达徐州,他们正准备和陶谦会合,我想,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采取行动了。”
曹操问道:“就这些?”
夏侯惇点了点头。
曹操听闻,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大笑了起来,说道:“区区刘备和孔融,就想挡我数十万虎狼之师,未免太小看我曹孟德了吧?”
曹操从床榻边站起,一扫此前的疲倦,战事的到来反而令他精神振奋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青州军的叛乱已经平定,这只军队又重归曹操之手,而徐州的援军和徐州牧陶谦的反应,才姗姗来迟,想要在这时候和他曹操打仗的话,正是曹操求之不得的事情,这样一来,不仅能够歼灭徐州的军队,连北海太守孔融也一并收拾了,一举两得,至于那个叫刘备的,一个织席贩履之辈而已,曹操根本
不将他当一回事。
看到曹操如此自信,夏侯惇也微微一笑,说道:“睡了那么久,我以为你会有些迟钝了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曹操揉了揉脖子和肩膀,笑道:“不,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感觉自己的身体和脑子都有些睡迟钝了,所以需要一场大战来振奋一下心情。”
曹操说着,看了一眼夏侯惇,问道:“元让,你准备好了吗?”
夏侯惇自信地笑道:“那还用说,任何时候我都是准备好的,孟德你尽管吩咐就好了!”
有这么一位好兄弟在身边,曹操不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从容应付,因为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边有这么一群可靠的兄弟们支持,不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可以战胜。
“仲康,照看好典韦和奉孝,如果他们醒来了,立刻通知我!”
临走之前,曹操吩咐了许褚一句。
许褚因为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到现在还有些魂不守舍的,这时听到曹操的吩咐,他才回过神来。
“那主公你呢?”
听说曹操要自己待在这里照顾典韦和郭嘉,许褚询问了一句,因为如果自己留在这里,曹操身边可一个贴身护卫都没有了,他的安全谁负责?
夏侯惇替曹操回答了他的话,说道:“放心,孟德身边还有我们,我是不会再让任何人再靠近他的了!”
青州军的叛乱令夏侯惇感到前所未有的耻辱,不仅自己被囚禁在大营中,连曹操也保护不了,他是一个自尊心极其强烈的人,因为这一次的事情,他无时无刻都感到羞愧懊恼,他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了,不然的话,即便是死,自己也不会瞑目的。
说完话,两人便离开了营帐,前往中军大帐去了,只留下还有些木讷的许褚和迷惑不解的丁大夫,照看着昏迷不醒的典韦和郭嘉。
第二卷 计出锋芒露 谋会武极巅 二百三十四章
曹操骑着大宛马立于阵前,大声说道:“想必诸位已经知道了,有一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正赶来徐州,想替陶谦老贼送死,既然他们这么急着想死,我曹操也不会拦着他们,各位将士,他们想来,那就让他们瞧瞧咱们曹军的厉害!”
“吼!”
黑压压的大军列阵在大地之上,不同于先前青州军一片散乱的阵容,如今的曹军,经过整顿之后,兖州军和青州军,甚至虎豹骑和虎贲军,都统统收归曹操手中指挥,而且从兖州出发时的将军谋士们,也都集中在了一起,不像之前分散各处,各自为战,现在的曹军,和不久之前混乱的状况可谓是天壤之别。
旗帜如云,枪戟如林,徐州的大地,如今正在这只庞大的军队面前,颤抖着。
大军直接向着徐州城开进,不久之前,郭嘉曾带着虎豹骑兵临城下,徐州城派出的五万大军在虎豹骑的奇袭下,一夜溃败,使得整个徐州城为之惊慌失措,陶谦差一点就举城投降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郭嘉的不世之功,却因为身后青州军反常的举动而不得不失之交臂,直到郭嘉和虎豹骑连夜退去,徐州城的人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而这一次,曹操率领着数十万大军卷土重来,他要将之前郭嘉没有收下的徐州城,再拿回来,在如此强盛的军力面前,即便徐州城固若金汤,也抵挡不住这样庞大的军队强攻,更何况,此前他们已经深深领教过了曹军的厉害,郭嘉仅凭八千虎豹骑,一夜之间就击溃了拥有五万大军的徐州军,而如今来到此处的曹军,比之前郭嘉所率的军队人数,更是多了数十倍,他们光是行军的脚步,就能让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面对这样庞大数量的曹军袭来,徐州城内的恐慌情绪可想而知。
“什么,曹军已经到了?”
原本身体才刚刚恢复一些的陶谦,再听闻曹操率领数十万大军,再度兵临徐州城下时,又惊恐了起来。
此前由于曹操的父亲曹嵩,被徐州牧陶谦的手下张闿所杀,引来曹军攻打徐州,使得陶
谦终日惶恐不安。
这个胆小懦弱的老人,充其量只有一个文官的才能和胆量,但是因为乱世的到来,他不得已,成为了一方诸侯,只是为了保全自己,他全然没有成为一方霸主,争夺天下的野心和实力,徐州无事之时,他还能尽到一个州牧的责任,管理好这片地方,可一旦战争突然爆发,他那点胆魄和气量,就完全暴露无遗了。
因为这件事,他已经好多天寝食难安了,尤其是一夜之间,郭嘉的虎豹骑竟然将五万徐州大军给击溃了,并且兵临城下,将陶谦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内心给击溃了,而陈珪父子逼宫般的劝说,更是让陶谦一度放弃了反抗,想将徐州拱手相让。
但情况却突然峰回路转,不知是何缘故,郭嘉和虎豹骑一起,消失在了战场之上,只留下惶恐不安的徐州城,和战场上数万徐州降兵,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经过这件事情后,陶谦老迈的身体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煎熬,一下就病倒了。
所幸的是,因为青州军的叛乱,他们光顾着劫掠各地城镇,而没有急着对还在恐慌之中的徐州城发起进攻,所以才得以让他们喘息休整,平息城中的恐慌,不然的话,即便郭嘉和虎豹骑撤退了,曹操的大军兵临城下,徐州城也会因为一片恐慌,而导致混乱,被轻而易举攻下。
而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城里的混乱已经基本平息,被虎豹骑俘虏的数万徐州军大部分也回到了城中,他们虽然被虎豹骑夜间奇袭,被杀个措手不及,加上主将被擒,让原本士气就不高的徐州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从而投降,但战死的徐州军反而并不是很多,大部分的徐州士兵选择放弃抵抗,成为了数千虎豹骑的俘虏,真可谓天下奇闻。
但是随着虎豹骑莫名其妙的连夜撤走,这数万徐州军又回到了徐州城中,成为了防卫徐州的重要力量。
而且北海太守孔融,还有幽州的公孙瓒,都相继派遣援军到来,令徐州城的将
士大为鼓舞,士气高涨,即便他们听说曹操的军队卷土重来,再度向徐州城进军,他们也没有先前那样惊慌失措了。
看到如今的徐州城上下一心,同仇敌忾的想要和曹军决一死战,原本被郭嘉一封书信煽动的陈珪父子,立场又再度动摇了。
“父亲,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陈家的眼线遍布徐州,对于曹军的动向要比年老昏庸的陶谦还要清楚得多,这次他们得知曹军内乱的消息后,曾一度放弃了投靠曹操的打算,并且还动了乘乱袭击曹军的打算,只不过当时因为陶谦病倒,不能决议,所以他们的计划只能作罢。
这就是他们两父子的作风,不论谁是他们的主子,只要无利可图,就会在背后反咬一口,然后再投靠更强大的主子,根本没有忠诚可言,有的,仅仅是利益,和适者而生的信条。
起初,当曹操大军压境之时,陈珪父子也曾为陶谦出谋划策,以坚壁清野的毒计,想迫使曹操退军,但软弱的陶谦狠不下这个心,以致陈珪对他失望透顶,所以在看了郭嘉的信后,才决定另投明主。
可是事不遂人意,郭嘉带领虎豹骑大破徐州军,吓得陶谦肝胆欲裂,陈珪父子眼见时机成熟,便顺水推舟地怂恿陶谦开城投降以保全身家性命和徐州城的百姓,心力交瘁的陶谦,经不起这样的煎熬,加之他心地仁慈,担心继续反抗,会更加激怒曹操,牵连徐州城的百姓惨遭屠戮,于是勉强同意了举城投降的建议。
就在众人都以为,徐州将并入曹操手中,成为轰动天下的大事,而他们两父子,也将觅得明主,准备大展拳脚之时,意外之事却接踵而来。
先是郭嘉和虎豹骑连夜撤退,然后青州军叛乱的消息传到陈珪父子耳中,接着青州军又被平定,曹操再度率领大军向着徐州城进发。
一连数次的变化,让习惯投机取巧的陈珪父子也难以决断,到底该押哪一边比较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陈珪意味深长地对着儿子陈登问道:“元龙,以你之见,如今的曹操想要拿下徐州,还有几成胜算?”
陈登对父亲的提问并不意外,因为这些天来,他也一直在分析着双方获胜的概率,这不仅关乎徐州今后是否会易主,也关乎他们陈家的荣辱兴衰,只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他们走错一步,就很有可能导致陈家遭到灭顶之灾。
陈登想了想,说道:“孩儿斗胆妄加猜测,还请父亲不要生气。”
陈珪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笑了起来,他虽然和陶谦的年龄差不多,但头脑和胆色都不知比陶谦要高出多少倍,而且还生了陈登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要论才智、见识、胆量皆不在自己之下,所以这也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此时此刻,陈珪如何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他嘴上虽然说着谦卑的话,却全是因为敬重他这个老父亲,实际上,在陈登的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看法,只等着请示过父亲之后,再娓娓道来。
陈珪笑着点了点头,等待着听听他儿子独到的见解。
见到陈珪点头后,陈登才开始说道:“回禀父亲,孩儿以为,即便到此时,曹操拿下徐州的概率,还有九成以上。”
听到陈登的回答,陈珪闭上了眼睛,摸了摸胡子,然后说道:“可是我听说,各地的援军已经相继开赴徐州,不日就将抵达,如今徐州城人心已定,强援又至,元龙为何还认为曹操的胜算还有九成以上?”
陈登的父亲陈珪,相较于儿子陈登,更是老谋深算,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心力和算计都不输给年轻人,而且因为多年的阅历,令他拥有过于常人的判断力,这是他儿子陈登所无法企及的。
如今陈珪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他还想再考考儿子陈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清楚如今的局势,还是仅仅出于主观的判断而已?
只见陈登回答道:“回父亲,孩儿以为,徐州城的稳定只是暂时的,毕竟主上如此,朽木难支,即便徐州城城高墙厚,又有数万守军,也难以为继,而驰援徐州的
援军,也不堪大用,根本不是曹军的对手,要不是因为这一次发生的意外,让孩儿明白人算不如天算的道理,知道任何意外都有可能改变局势,不然的话,孩儿定会告诉父亲,曹军的胜算将是十成!”
陈珪听后,依旧漫不经心的摸着自己胡子,然后缓缓问道:“那这么说来,曹操是必定能拿下徐州的喽?”
陈登拱手回答道:“是的,父亲。”
这时陈珪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神犀利,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
陈登被他看得有些慌乱,他的父亲从小就对陈登十分严厉,对他做事做人的要求几乎到了苛刻的程度,当与他同龄的孩子们,都还在玩耍撒娇的时候,陈登就得像个成年人一般,摆着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一边读着各种各样的名著典故,一边跟着父亲陈珪学习为人处世的方法。
他并非不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去玩耍,并且在父母的怀抱中尽情撒娇,只不过他的父亲认为,这样做只会让人的性格变得懦弱幼稚,成为无用的废物,这个世界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如果不能像动物一样,早早学会独立,到头来,害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即便年幼的陈登渴望像其他孩子一样,过一个快乐的童年,但在父亲严厉的教导下,他只能在不断的苦学中成长,一直到现在。
不能不说,陈珪的教育方式虽然有些残忍,剥夺了自己儿子童年应有的快乐,但长大后的陈登却没有责怪他的父亲,因为正是由于他父亲严厉的教育方式,让他成为了一个优秀之人。
放眼整个徐州城,在陈登看来,皆是些碌碌无为之辈,陈登十分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像他们那样的人,而这一切,都是父亲的功劳,所以他一直很感激自己的父亲。
陈珪盯了一眼儿子陈登,见他有些惊慌,于是陈珪笑了起来,说道:“元龙,你分析的不错,只是还不够透彻。”
陈登躬身说道:“愿听父亲教诲!”
陈珪说道:“
你可知这次驰援徐州的军队,是哪一路人马吗?”
陈登回答道:“回父亲,是北海太守孔融,还有幽州的公孙瓒。”
陈珪故意摆出一副惊奇的表情问道:“噢,公孙瓒?我怎么没听说他会来?”
陈登微微一笑,解释道:“是孩儿没说清楚,并不是公孙瓒亲自来,而是他派了自己的手下带着军队过来了。”
陈珪又“噢”了一声,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问道:“原来不是他亲自来呀,那他派了谁过来?”
陈登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如此执着于这次诸侯派来的援军,在他看来,这些援军根本不足以抵御数量庞大的曹军,充其量只能减缓一下徐州城被攻破的时间,但结果还是不会改变,以他父亲的智慧,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为何却还是执着于询问援军的事情?而不是跟他谈论更重要的话题?陈登有些不解。
但既然是他的父亲陈珪提出的问题,就算陈登感到有些疑惑,也还是回答了他。
陈登说道:“回父亲,听说这次带领幽州援军的,是一个叫作刘备的人。”
听到儿子回答后,陈珪这才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又问道:“是嘛?那你跟我说说,这刘备是一个怎样的人?”
陈登愣了一下,没想到父亲没完没了地追问援军的事情,而且就算要问,也应该是问名气比较大的那位孔融,结果他父亲却对那个名叫刘备的人比较感兴趣,不停地追问了起来。
这下陈登面有难色了,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指望这些援军能成事,便没有在他们的情报上下太多功夫,所以如今他所掌握到的幽州军队将领的信息,也仅仅是刘备这个人的人名而已,连他的来历也不清楚。
看到自己的提问令儿子陈登一脸的为难,额头上甚至都流出了汗珠,陈珪微微笑了笑,说道:“元龙呀,你很优秀,但从小到大有一个缺点就是改不掉,那就是看待事情太主观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陈登惶恐地说道:“孩儿知错了!”
陈珪摸着胡须呵呵一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人谁无错?即便圣人也有自己的弱点,更何况我们区区一介凡夫俗子?”
对于陈珪的安慰,陈登很是惊讶,因为从小到大,每一次只要他做错一件事,甚至说错一句话,父亲轻则责骂,重则责罚,陈登没少吃过苦头,所以他早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只要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是说错了什么,就会十分的惶恐,这已经成为了他心里头的一种恐惧。
但不同于以往的是,这一次他的父亲陈珪,居然没有责怪他,而且还一反常态地安慰了他一下,这让陈登一时之间没有适应过来。
“是的,父亲。”
严厉的父亲突然温和了起来,这让陈登一时不知该如何和他父亲说话了,只好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
陈珪早已料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感到惊讶,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以严父的形象出现在儿子面前的,要说他不心痛儿子,那是假的,因为陈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换成其他的大户人家,家中仅有一个儿子,那还不当成宝贝供着?而这个陈珪却反其道而行之,不仅没有惯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还对他十分严厉,只要陈登犯一点错,就是一顿打骂,毫不怜惜,就连陈登的母亲也不敢插手管他们父子之间的事。
如今陈珪一反常态地温和了起来,只要陈登头脑还正常,就不可能不感到惊讶。
只见陈珪微笑道:“元龙,过去确实是为父对你太过严厉了,虽说人人都有望子成龙的心愿,但唯独我做得比别人更过之,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每次责罚打骂你,我自己的心情也是很难受的,我多想像别人的父母一样疼爱你,让你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成长,但如今的时事却不允许我这么做,为了陈家,也为了你,为父不得不忍痛这么做,为的就是
希望你能成才,承担起振兴陈家的责任。”
陈珪一番肺腑之言,令陈登十分感动,其实在陈登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比同龄的孩子更加的懂事和早熟了,对于父亲严厉的教导,也明白他的苦心。
他们陈家原本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家族,但在陈珪这一代,凭借着其过人的智慧和高超的手段,令陈家逐渐显赫了起来,时至今日,以成为不输给徐州名门,糜家的家族。
而正是因为起家不易,陈珪才会对仅有的这个儿子如此严厉,他不想因为一时的溺爱,导致儿子好吃懒做,将好不容易打拼起来的家业败掉,看看那个陶谦,两父子空有偌大一个徐州,却没有治理它的能力,任由曹军践踏境内,却无能为力。
“父亲,孩儿知道您的苦心,所以孩儿没有一丝怨言,更没有埋怨过父亲的做法,元龙以生在陈家为荣,以父亲为荣,元龙绝不会辜负父亲的栽培,一定会让陈家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家族!”
“哈哈哈哈,好!”
陈珪难得地在儿子面前开心地大笑起来,他一直以来都摆着那张严肃的面孔,有时想想,他也感到累了,是该让儿子脱离自己的影响,自己独当一面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得比他更好。
似乎这一番的交谈,令父子两人心中仅有的芥蒂也消失了,陈登也能够毫无顾忌畅所欲言了。
只见陈登对父亲说道:“父亲,恕孩儿没有考虑周全,忽略了这个刘备的情报,他到底有何能耐,能让父亲这么关心,难道他真的能凭借一己之力,抵挡住曹操数十万大军吗?”
陈珪摸着胡子笑道:“抵挡?不,不,你也太小看他了,这世道只有胜败输赢,要么胜,要么亡,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而依我所看,这个刘备,正好就是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选。”
陈登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父亲对于刘备的评价居然这么高,他真后悔没有早点发觉这个人物,好好调查一番,才会在现在如此被动,居然对一个即将改变徐州局势的重要人物,还一无所知。
看到儿子陈登一脸焦急、懊恼的模样,陈珪微笑道:“元龙,不用这么自责,不是还有为父在此吗?就算看漏一两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权当做学习教训好了,只是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经验,当我以后不在你身边时,你也能独自考虑得面面俱到。”
听到陈珪的话后,陈登心中突然间生出一股悲凉之感,是啊,不知不觉间,他的父亲已经这么老了,虽然精神还很健朗,却依旧掩盖不了他年事已高的这个事实,换做一般人家,这么大岁数的老人,早该休养在家,安享晚年了,可他的父亲却还要为了这个家族,为了他这个儿子,在权谋之间辗转腾挪,施展浑身解数。
而陈登也习惯了在父亲的庇护下施展自己的才能,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父亲有朝一日会老去,自己要独自扛起陈家的重任,而是他觉得父亲的身体还很硬朗,不需要太担心,所以也不会考虑太多这方面的事情,但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之间父亲已经这么老了,不仅须发花白,牙口也没有以前那样利索了。
过去父亲吃一顿饭,就像风卷残云一般,几口就吃完了,他不仅自己吃得快,还要求儿子陈登也要像他一样迅速地把饭吃完,而且还要吃干净,不能浪费粮食,如果在父亲吃完后,陈登没能把饭吃完,或者把食物洒落在台上、地上,都要被父亲责骂,并且不能再吃下去了,只能忍饥挨饿到下一顿饭。
可是如今,他的父亲吃饭的速度明显慢了,以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都是最先吃完的,可是现在,陈登已经快要吃完了,他却连一半都没吃下,更有些时候,陈珪的肚子会发胀,吃不下饭,但又坚持不浪费食物,于是又要花费更长的时间硬着头皮把饭吃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每到这个时候,陈登都会默默放慢自己吃饭的速度,为的就是不伤害到父亲那强烈的自尊心,可他的父亲那么聪明,又如何察觉不到陈登的举动呢?
大家就在这样心照不宣的默契之中维持着以往的习惯,但陈登也因为如此,突然意识到他的父亲真的已经老了,老到不得不改变维持了将近三十年的习惯,成为一个需要他这个平日里被打骂惯的儿子迁就,才能维护住尊严的老人了。
不知道此时的陈珪察没察觉到儿子内心复杂的变化,他只是呵呵一笑,对陈登说道:“要说这刘备,真可谓是个人中之龙,只可惜他的出身太低,就如困在浅滩的蛟龙,空有一身本事,却难以施展。”
陈珪心中一阵感慨,对于这个刘备,他有一种英雄相惜之感,因为他的遭遇,和自己白手起家时的遭遇,何其相似?
只不过,自己的运气更好一些,当时的天下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混乱不堪,所以他才得以慢慢发展,取得现在的成就。
陈珪说道:“如今的时代,一个出身低微的人,想要出人头地,取得身份与地位,说容易也容易,说困难也难于上青天。”
“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乱世既是一个障碍,也是一种机遇,像是有才能的将才们,如果不是乱世来临,就很难发挥出自己的强项,但如果是缺乏这方面才能的人,想要发迹,就太难了。”
“而那个刘备,似乎也认识到这一点,他知道自己所欠缺的东西是什么,而且还能把握住机会,找到弥补自己欠缺的那方面能力的方法。”
陈珪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卖了一个关子。
果然,听了父亲陈珪的介绍后,陈登对于这个名叫刘备的人,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见父亲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个方法是什么?”
陈珪笑了笑,看着陈登问道:“元龙,如果换做你是刘备,想要在这乱世发迹,应当如何做?”
原来,陈珪是想考考自己的儿子,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提升儿子的才智,真可
谓煞费苦心。
陈登听后,认真地思考起来,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自言自语道:“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则不然,损不足,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其唯有道者。”
陈登所说的这些话,出自《老子》,意思是:天道,就像是把紧绷在弓上射的箭一样,弦位高了就要压低一些,弦位低了就抬高一些。
多出来的时候,就要加以减损,不足的时候,就要加以补足。天道,是减损有余的,用来补给不足的。但人之道却不是这样,总是减损不足的,用来供给有余的。
有谁能够把有余的拿来补给天下不足的呢,只有能够观天之道,执天之行的道者才能做得到。
陈登说着,突然眼睛一亮,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既然自己的能力有不足之处,就应当借助他人的力量弥补,这才是‘有道之人’应该用的办法!”
陈珪听后摸着胡子欣慰地笑了起来,显然,他对于这个儿子的答案很满意。
这时陈登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父亲问道:“那么父亲,既然这个刘备懂得‘借势’的道理,那他又借助了谁的‘势‘呢?”
陈珪摸着胡子笑道:“呵呵,当然是他的兄弟啦!”
陈登问道:“兄弟?这么说来,他们家的兄弟很有才干喽?”
陈珪笑着摇了摇头。
陈登不解,问道:“不是?那么他的兄弟很有权势喽?”
陈珪又摇了摇头。
这下陈登更迷惑了,自言自语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刘备究竟借的是什么势?”
陈珪摸着胡子解释道:“元龙,你一直跟在我身边,缺少外出历练的机会,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不知道人与人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之外,还可以有其他的方法建立深厚的联系的。”
陈登好奇地问道
:“孩儿不知,请父亲指点!”
陈珪摸着胡子说道:“这个刘备,出身低微,身上虽然有汉室宗亲的血统,怎奈家道没落,只能以织席贩履为生,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立志要成为一个挽救国家之人,似乎命运也注定此人要成事,让他结识了两位武艺超群的豪杰,并与他们结拜为异性兄弟,而刘备所借的势,就是这两位异性兄弟的能力了!”
陈珪继续说道:“时逢黄巾军作乱,刘备和他的两位兄弟崭露头角,立下功劳,只可惜因为身份低微的关系,并没能受到朝廷重用,一直埋没在一个小县城之中,直到现在,他还依附在公孙瓒之下,郁郁不得志。”
听到父亲陈珪的说明后,陈登不禁惊叹起来,不仅仅是因为得知了刘备这样被埋没的英雄,而且还对父亲收集到的情报感到惊讶,他竟然连一个尚且默默无闻的人,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这样一相比,自己真的相形见绌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漏过了,还谈什么振兴陈家?
不过陈珪却并没有责怪陈登,而且毫不在意他这次的失误判断,继续对儿子陈登说道:“这刘备虽然现在还不得志,但他并不是没有那个能力,而只是缺少一个给他展示能力的舞台,如果让他得到这个机会,他便能大展身手,一展所长了。”
陈登心头一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大声问道:“父亲,难道你是想……”
陈珪将手指放在嘴边,示意陈登不要出声。
陈登马上反应了过来,将话收了回去。
陈珪闭上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承认了儿子的想法。
陈登心头直跳,他没想到父亲居然在下一步这么大的棋。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的谋略已经跟父亲差不多了,但实际上,不管是长远的目光,和对于家族利益的谋划,都要远胜于他。
他也终于明白,父亲陈珪为什么会将刘备的情况打听得这么清楚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原来陈珪早就在物色着徐州的新主人了。
原本曹操是一个优秀的人选,所以在郭嘉派人送信来的时候,他看也不看,就把信给烧了,因为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这个打算,郭嘉的信,只不过是个契机而已,即便他不送信来,说不定他自己也会主动和曹操这边的人联系,只不过郭嘉先来找他的话,会让他更体面一些而已,这也正是郭嘉所计划好的。
所以当时郭嘉派人送信来的时候,陈珪才会如此称赞这个年轻人,因为他年纪轻轻,却如此了得,不仅知晓陈珪这个老狐狸的想法,而且还在徐州城外大胜了一场,证明他不仅谋略出众,情报的掌握力,和兵法的运用,也都是极其出色的,曹操身边有这样一位高手,令陈珪一度以为他们能一起携手共创一个新的时代。
只可惜,要不是后方生变,徐州可就是曹操的了,陈珪真是替这个年轻人感到可惜。
不过这个世道就是如此,你一旦错过了机会,机会就会成为别人的了,不管你之前付出过多少努力,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说白了,实力和努力固然重要,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如果运气不好,即便再怎么努力,到头来都是徒劳。
既然曹操错过了这个机会,而且还在徐州犯下了如此令人发指的罪行,那么这个机会也就不再属于他的了,因此,陈珪便开始物色起了其他人选了,而恰巧这时,刘备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虽然没有曹操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却依然是一个充满潜力的筹码,只要给他这个机会,陈珪相信,他一定能有所作为,因此陈珪决定赌一把,将赌注押在这个还未显露锋芒的没落英雄身上,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咳咳咳!”
突然,陈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陈登大惊,他很少看见父亲生病,他的身体一向硬朗,即便年过花甲,也依旧如此,不管天气多冷,即便别人都穿上厚厚的衣服时,他却依旧只穿着一件褂子,而且不管多
冷的天,洗澡都不用热水,也不会因此而着凉生病。
在他看来,身体即是决胜的本钱,没有一副好身体,就算有再好的条件,也难以成就大事,所以他也要求儿子陈登也像他一样,从小就锻炼好身体,不会轻易的生病。
所以从小到大,陈登很少看见父亲有身体不好的时候,更别说在他面前咳成这样了。
如今,当他看见父亲突然咳嗽起来,连脸都咳得通红时,一向冷静的陈登也不禁紧张了起来,赶紧关心地询问道:“父亲,您还好吧?”
陈珪强忍住咳嗽,用手摇了摇,看他的样子,似乎问题真的不轻,要不是这样,以他那强烈的自尊心,和坚毅的意志力,怎么可能会在儿子面前显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连续咳了好一会,陈珪才缓过了气来。
经过这么一咳,陈珪原本精神的脸色,一下变得颓废了起来,就连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这可是陈登从来没有见过的。
缓过气来的陈珪,用疲惫的声音说道:“元龙,为父不得不承认真的老了,以后的日子可就要靠你了。”
陈登慌张地说道:“不,父亲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珪微微摇了摇头,疲惫地笑道:“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再清楚不过了,古人云:五十而知天命,更何况为父已经年近七十了,本该无欲无求了,但是啊,为父看到有你这么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这颗心,就是平静不下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想再帮你多创造一些机会,让你今后的道路走得更顺畅一些。”
陈登双眼已经湿润了,都说父爱如山,陈登早已知道自己的父亲陈珪一直很用心地栽培他,但有时候陈登在这样强烈的期望之下,有点喘不上气来,觉得父亲做得太过头了,让他承受不住,可现在看来,相对于父亲艰辛的付出,自己这点辛苦算得了什么?
陈登忍住泪水,哽咽地说道:“父亲,你身体不佳,还是休息休息吧。”
陈珪摇了
摇手,说道:“无碍,时不待我,还是把话说完,早做定夺,以免事到临头,手足无措。”
陈登明白父亲的担忧,虽然他们如今已是徐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但在如今的乱世之下,别说一个家族有多么显赫,即便是一个国家的皇帝,一个地方的诸侯,只要做错了,都有可能被这个乱世的洪流所吞没,所以陈珪这么老了,也丝毫不敢大意,时时刻刻都保持警惕,防患于未然,将可能威胁到陈家地位和存在的威胁,提前解决掉。
而如今,对于他们陈家最大的威胁,无异于徐州的战火,他们父子究竟该如何选择,才能在接下来的巨变中,保持住陈家的地位?
这就要靠接下来的选择和行动了。
陈登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心痛父亲的身体,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如果不能保住陈家,那父亲这么多年来的心血都要白费了,那可比从他身上一块块地割下肉还痛苦,所以陈登理解父亲的苦衷,虽不忍看到他强忍病痛,坚持谋划接下来的行动,但也没办法阻止他这么做,因为如果不把这件事办好,那父亲所付出的一切辛劳都将付之东流了。
陈珪取出一块绢布,捂在嘴边,强忍着咳嗽,并将一封密函递给儿子。
他有些吃力地说道:“元龙啊,之前你说,曹操拿下徐州的概率有九成,那再加上这封信之后,你看看还有几成?”
陈登看到父亲递给他的信,十分吃惊,因为父亲做事从不留痕迹,因为他不想给人抓到把柄,凡是信件之类的东西,看过之后都会处理干净,正如上次郭嘉派人送的信,他看都没看,就直接烧了,可见他做人何其谨慎。
但这一次,他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信件带在身上,明显看得出来,这封信非同小可,如果被人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这根本不是他以往的作风,换做是从前,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自己很快就会下判断了,然后等事后才跟陈登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