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北方来客（下）
“嘿嘿……郡公既然如此说了，那老朽就直言了，葛王愿与郡公共治天下，结为兄弟，也望郡公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李石也不再废话，而是直接表达了完颜褎的意思。
“还请李公明言，这共治天下是何意，当然能与葛王称兄道弟是宋某的荣幸。”宋杰淡淡的说道。
“郡公，若是完颜亮举倾国之兵来攻，我们定然在东京起事以响应郡公，然后直接发兵中都，然后废除完颜亮帝位，拨乱反正，到时候郡公就是大金朝的第一功臣，您就是广平王，是我大金朝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人物。”李石用煽动性的语言说道。
宋杰轻轻一笑，问道：“完颜亮来攻，你们直接起事便是了，何必跑来告诉我，这事与宋某也没多大关系吧。”
“呵呵……若无郡公全力抵挡，我们怎么敢起兵，再说，葛王殿下确实想与郡公结为兄弟，共治天下，老朽此言非虚啊。”李石对宋杰拱手说道，语气十分真诚，好像完颜褎现在已经把宋杰当成了异性兄弟了一样。
“宋某十分感谢葛王殿下的美意，不过宋杰山村野夫，入不得那朝堂之上啊。”宋杰回礼道。
这老头是来搞笑的吗，做了女真人的殿下之臣，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真当谁都想做贤臣留名青史呀。
“郡公误会了，葛王殿下没有让您入殿称臣之意，郡公现在有七州一府之地，已是一方诸侯，葛王殿下是让您名正言顺的做齐鲁之地的王，而且等事成之后还会把整个山东都东路诸州府划到您的鲁国之下，以示兄弟之谊。”李石笑着说道。
要山东之地我不会自己去打下来吗？若是能抗下完颜亮的几十万大军，还怕没有打下山东的实力？宋杰心中冷笑道，不过却没有说出口，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石这话也没冒犯宋杰之意。
见宋杰脸上毫无波澜，李石又说道：“郡公，老朽明白，若是宋家军能与完颜亮几十万大军对抗，区区山东路已经不在话下，就是要拿下更大的地盘也是举手之劳，但您有想过吗，北方的百姓一直在战火蹂躏之下，还能如何生存？”
“葛王殿下就是心念百姓，才想着与郡公结为兄弟，以后大金与郡公治下不再有争斗，互通有无，岂不美哉。”
“李公，恕我直言，北方是我汉人故土，衣冠之地，大金凭什么占着？您是渤海人，葛王是女真人，你们的老家是哪里不用我来说吧，汉人的百姓也轮不到葛王殿下来体恤，祖宗的东西，我们自己会拿回来。”宋杰语气生硬的说道。
这李石想用百姓疾苦来绑住宋杰，恐怕想错了，从举事以来，宋杰就没有考虑过要与女真人称兄道弟，更别说称臣，人家占了你家房产，给你间破屋住，有点血性的人都不同意吧。
“郡公此言差异，渤海人和女真人祖先乃肃慎人，舜、禹以来便是华夏臣服之民，大唐时更是中原藩属之国，早已是服王化，尊黄儒，并非化外之人，正如太公所言，天下乃人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赵宋失德，故失天下。”
“鲜卑与李唐也是血缘相杂，终融于中原，为何我们肃慎人就不能融于中原，汉人又何尝是几百年前的那些汉人，中原各族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朝代更迭不过是治天下者易之，何曾分过胡汉，若是有，也是一时之事，最后不是都随了一家一姓吗？”
“郡公，葛王殿下从小便立志，不管渤海、女真、奚人还是汉人，皆是大金之民，若是有幸受天之诏命，定然废除各族之不平等之事，尊儒崇道。”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大禹定九州，可是如今之九州何在？九州应在四海之内，华夏应服四海之民！”
李石的口才十分不错，还能引经据典，极力把自己当成华夏之人，听得宋杰一阵怪异，什么时候异族人已经把华夏这套都学会了，那他们还是异族？
但事实却是，在北方，女真人、渤海人享有的权利远远比汉人更多，无论李石如何巧舌如簧，宋杰也不会听信，他不就是被女真的猛安给逼反的嘛，这家伙来之前好像没做功课呀。
宋杰听后嘿嘿一笑说道：“李公，宋某没兴趣与您在此做华夷之辩，我也从来没有过歧视女真人和渤海人以及其他民族的想法，我想这个不是我们今天应该讨论的重点，你既然让我屏退左右，不适合为了给我说这些吧，葛王殿下还有什么交代，尽管说罢。”
“看管赵家三娘子的，是葛王殿下亲信金吾卫上将军完颜福寿，若完颜亮派兵来攻，若是御驾亲征，必然会带上赵家三娘子，而完颜福寿也应随驾，到时候只要郡公能抵挡住大军攻击，我们便在东京起事，而此时必然会大乱完颜亮的阵脚。”
“在此之前，葛王殿下会先密令完颜福寿见机行事，只待时机成熟便放了赵家三娘子，如此可会显示葛王殿下的诚意？”
李石的话让宋杰陡然心动，也暗自心惊，看来刚才李石的一番废话都是为这件事做的铺垫。
宋杰眯着眼睛想了想，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条件？”
“三万把火枪，百万石粮食，称臣，纳赋。”李石轻声说道。
“呵呵……葛王殿下真敢开口，我宋家军总共才三万把火枪，给了你们百万石粮食，我们治下百姓可就得饿肚子了，称臣，纳赋就别想了，宋某刚才已经说了，不做女真人殿下之臣。”宋杰咬着腮帮子说道。
“看来郡公是不想救下赵家三娘子了，也罢，既然郡公无此心意，那我们就向郡公买下三万把火枪和百万石粮食也可。”李石笑了笑说道。
“哦？买下，你们能拿出六百万两银子？恐怕东京留守没有这么高的俸禄吧。”宋杰轻笑一声，说道。
“若是用南京路向郡公换呢？”李石淡淡的问道。
“什么？”宋杰怕自己听错了，便又问道。
“若是葛王殿下登基，便把南京路送给郡公，作为补偿，此处可是中原故土啊。”李元看着宋杰的脸，微微笑道，眼中闪着一丝狡黠。
南京路可是包括了开封府，即现在金廷的南京在内的十七个州府，相当于现在河南的大部分地区，还包括了现在安徽、陕西等地的部分，应该算是金廷最大，也是经济最为发达的地方之一，曾经是北宋的京畿之地，大宋最繁华的地方。
即便现在比不上以前，但绝对是膏腴之地，更是王霸基业定鼎之处，但是也是兵家必争之所在，在南北交界之处。
宋杰这时有些怦然心动，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完颜褎给他这个地方现在只是一个口头承诺，东西还在人家完颜亮手里，他现在是拿别人的东西做承诺，没成功之前，什么都可能说出来。
更何况若是南京路到了宋杰手里，南边的大宋还不得鸡飞狗跳的跑来争？自己到时候便要面临南北的夹击，东西是好，就怕现在自己吞不下。
三万把火枪，按照现在的产能，滑膛枪也要生产两年，除非等高苑的大坝竣工后，工期可能会缩短到大半年左右，但这样宋家军装备线膛枪的计划就要延后，接着又如何面对完颜亮的几十万大军呢。
其实宋杰是愿意支援完颜褎的，就凭他在后方给完颜亮捣乱这事也该支持他，但不能无条件，也不能给他这么多火枪，到时候养大了狼崽伤了猎人，就滑稽了。
赵初兰的那件事，宋杰一直没有放下，如果真如李石所言，看守赵初兰的是完颜褎的亲信，真的能放了她，自己又何惜与金人合作一次。
“李公，葛王殿下可是给了好大一块肥肉呀，实话说吧，现在我颜神城不可能拿出三万把火枪和百万石粮食，如果你们真行想要合作，不妨听听我的意见。”宋杰缓缓的说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换条件和做实验
“老朽洗耳恭听。”李石拱手道。
“你们想办法拖住完颜亮大军南下，从现在算起，至少要半年，火枪我可提供一万把，再多我们宋家军就不够了，到时候我们顶不住多久被灭掉，完颜亮回头对付你们，恐怕你们也没那个实力吧。”
“粮食最多只能给你们五十万石，这是我们能承受的极限，再多恐怕我的治下也会出乱子，至于南京路嘛，葛王殿下愿意给，宋某便要了。”宋杰笑了笑说道。
李石听完脸色微微不快，宋杰这价杀得太狠了一点，正准备开口说话，接着宋杰又开口说道：“如果葛王殿下能想办法放了赵三娘，我愿意出三千把火枪和十万石粮食换，价值五十万两银子，用五十万两银子换个女人恐怕也只有宋某才愿意吧，当然若是葛王殿下看不上这点东西，就当我没提过。”
宋杰的语气淡淡的，极力隐藏要救出赵初兰的心思，反而用明码标价的方式说出来。
的确，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女子能值这个数，就连靖康之难时，金人让赵佶父子用自己的女人换银子，连公主也不超过五万两白银（金一千锭，宋是金锭普遍为一两、二两或十两），自己开出五十万两的价格，恐怕连个皇后都能换了。
不过宋杰的小心思显然没有逃过老奸巨猾的李石的眼睛，只听他嘿嘿一笑说道：“郡公果然是商人出身，什么都用银子来衡量，两万把火枪，八十万石粮食，也是葛王殿下的底线，当让你要的赵三娘子，葛王殿下也愿意交你这个兄弟，也定然会一并救下，行不行就看郡公一句话。”
“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拖到半年以上，否则别说两万把火枪和八十万石粮食，完颜亮大军来了，我们自己都不顾上，到时候葛王殿下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火枪和粮食只能分批给，每次最多五千把火枪和二十万石粮食，多了的话会出问题。”
“还有，我要先看到赵三娘子无恙归来才行，不然这买卖就不谈了。”宋杰接着说道。
“好，郡公果然爽快，赵三娘子之事我替葛王应下了，不过南京路嘛，呵呵……郡公也知道，到时候我们只能先拿下中都，南京路都是完颜亮的兵马，当今太子也是南京留守，到时候……”李元又说道。
“到时候，我自会去取，请李公和葛王殿下放心。”宋杰淡淡的说道。
……
正隆六年九月，因不堪金廷大量无偿的抽调马匹，契丹人撒八带领临潢府牧民反叛，次月撒八被手下移剌窝斡杀掉，并自称都元帅，移师向北攻打泰州。
东京留守完颜褎被金主完颜亮勒令北上征讨，并起用闲赋在家的李石为东京马军副都指挥使，和右卫将军萧秃剌一起去讨伐移剌窝斡。
移剌窝斡的大军很快就发展到五万人，并攻下泰州，完颜褎整合了东京兵马和箫秃剌的大军共计十万人，围困泰州。
当东北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丁平传来喜讯，经过七八万人一年半的劳作，高苑水坝终于建成，再有一月高苑水坝的工坊便可以运作起来，这里的产能将会比南台山的工坊高出数倍，而高苑水坝灌溉的土地面积也覆盖了高苑、邹平、长山三县的数十万亩良田。
接着宋杰又命丁平和郑迟坤扩建高苑的城墙，并逐渐把兵力向高苑一带调集。
期间，李石派人来取走了第一批五千把火枪和二十万石粮食，并让人送信来，会尽快履行承诺，想办法让完颜福寿找机会释放赵三娘子，不过这样做可能带来一些列的反应，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完颜亮提前进攻颜神城。
赵三娘本来是金廷威胁宋杰的筹码之一，虽然宋杰拒绝了招安，并放出了狠话，但半年过去宋杰除了占领了莱州、登州和宁海州外便没有再向其他地方进攻，主要是考虑现在的兵力无法进一步向外扩张，另一方面宋杰还没有收到过金廷送来的“礼物”，他对赵初兰的幸存还抱有一丝希望。
通过上次李石的到来所传达的信息，金廷现在是在备战，而且也在大规模的制造火器，在这期间金廷应该不会过度刺激宋杰，因此赵初兰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对于眷属这样的筹码，要么是用来祭旗，要么是在战争关键时刻拿出来打击对方的士气，并不会无端的消耗掉，这一点宋杰有所预估。
对于完颜褎的人能否解救赵初兰宋杰只能报以期望，但仅仅是期望而已。
介于高苑水坝的重要性，宋杰把五万大军都安排在高苑到博兴一线，颜神城中只留下两万人驻守，剩余一万人分别驻守在其余各州。
山东路，罕见的在这一年没有大规模的兵祸。
表面的平静，并没有让宋氏集团放松警惕，高苑和南台山的军工坊几乎是十二个时辰不停的加工火枪，步兵炮的铸造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年底时，宋杰在颜神城中等来了南边的海商箫鸣，并收到了箫鸣装载的满满一船的黑乌石和几十把南安刀。
得到这些材料后，宋杰立马安排人对黑乌石和南安刀进行研究，希望找到改进火枪切刀的方法，提高线膛枪的产量。
箫鸣这次带给宋杰礼物赢得了宋杰信任，而且还得到宋杰更大的订单，三艘三千料和一艘五千料的海船，外加三艘三千料的战船，这可是价值近三十万贯的大买卖，宋杰让张旺与箫鸣直接对接此事，并委托箫鸣帮其招募人员。
一开始箫鸣见宋杰购买这么多海船，以为宋杰要甩开他自己做海贸，不过宋杰给了箫鸣一张颜神商会的委任状，箫鸣被任命为颜神商会的大宋分会的会长，负责大宋的所有贸易，以后箫鸣从宋氏商帮拿货一律六折，也算投桃报李。
宋杰告诉箫鸣这些海船和战船是为了与高丽和倭国进行海贸，不会取代箫鸣的地位，让他放心。
箫鸣顿时眉开眼笑，六折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宋杰给他送钱，可以让他一趟多赚十万贯以上，也打消了他的顾虑，便积极的给宋杰联系在泉州的海船制造商家。
安排完箫鸣的事情之后，宋杰便又亲自和铁匠研究起黑乌石和刀具的事情，提高线膛枪产量是当下最为重要的事情，毕竟八万宋家军，只有两万人装备了线膛枪，其余人还在使用滑膛枪，为了应对接下来的大规模战争，必须要让更多的宋家军装备上线膛枪。
宋杰第一次看到黑乌石，感觉这东西除了颜色发黑，有些金属光泽外，与普通石头并没有太大区别，于是他先是通过正常的冶炼，得到居然是铁还有部分锡，而伴生的更多是黑色的矿渣，根据颜神城中老铁匠的判断，这种黑乌石不过是一种铁矿，而且品质不太好。
但根据宋杰的推测，让南安刀硬度提高的肯定不是铁和锡，那便是这些黑色的矿渣。
箫鸣也没有打听到如何制作南安刀，这本来就是南安铁匠的不传之秘。
拿着这些黑色矿渣，宋杰便再次让人开始炼化，矿渣并未炼化，当炉温达到能够融化铁的温度时，矿渣也没有融化的迹象。
因此宋杰判断这种矿渣里含有的矿物质应该是熔点高于铁的稀有金属，但是记住元素周期表和金属熔点这样的事情，除了冶金专业的学生外，恐怕没人去干这样的事情，更别说对于宋杰这样一个只有高中文凭的人。
实在没有办法的宋杰决定用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用酸试试，金属除了氧化反应，便是与酸性物质发生反应。
而作为曾经的皮革生产商，必须要用到盐酸和硫酸对皮革进行处理，宋杰对如何制备盐酸和硫酸倒是门清。
因为有了玻璃制品，进行简单的化学实验变得可行，硫酸的制备也十分简单，最简单的方法便是通过提纯的硫磺燃烧，得到的气体加入水中，得到亚硫酸，然后在水中不断注入空气，便得到硫酸。
盐酸的制备是通过硫酸与食盐加热得到的气体再溶于水。
硫酸与硝石反应便会得到硝酸，盐酸与硝酸按三比一的配比，便是大名鼎鼎的王水，无所不化。
不过宋杰把这些黑乌石放入各种酸中，除了得到不同颜色的溶液外，几乎毫无收获。
宋杰还是用本子记录下了每种酸与黑乌石反应后得到物质的颜色，并再次通过煅烧尝试，并没得到所谓的金属，宋杰知道现在只是瞎忙，没有明确的化学式，根本无法知道这是什么。
虽然忙活一段时间，但宋杰并不是毫无收获，在前世他就知道，通过硫酸和硝酸混合后，把棉花放入其中，待棉花干燥后，便会得到硝化棉，这是一种用来制作皮革和人造革的材料。
硝化棉也是一种无烟炸药，比普通黑火药威力大上数倍，不过宋杰不知道如何用硝化棉制作成枪炮发射药，他前世还没那个胆子实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战开始
尽管宋杰在做实验上花费了不少时间，在梁尚君、晁克和葛辉己看来有些不务正业，他们会不时找宋杰讨论战争准备的进度和人员训练情况，包括如何派兵布阵等，弄得宋杰无法专心搞他的实验。
好在宋杰还是不忘在做实验的时候叫上韩衡和孙喜，让他们参与其中，特别是在制作出硝化棉后，两人都被这种具有高强度爆炸性的东西吓了一跳。
时间一长，宋杰便没有继续在未知的化学实验上浪费时间，而是把这些东西都丢给了韩衡等人去研究，现在韩衡除了要教三百多十几岁的孩子，还要记录宋杰的实验，着实比较辛苦，不过宋杰弄出来这些稀奇的玩意儿，也让韩衡兴趣十足。
而且韩衡逐渐接受了宋杰的实验方法，逐一记录每种实验的结果，并不断尝试不同的东西进行实验。
宋杰这时生生把一个有物理天赋的人逼成了一个化学爱好者。
正隆七年的春节刚过，李石派来的信使便到了，带来了完颜亮可能准备进攻颜神城的消息，而且还告诉宋杰，完颜福寿现在还没有找到机会解救赵三娘，但不会忘记承诺，希望宋杰能继续履行提供火枪和粮食的交易。
不过这次宋杰选择拒绝，诚意表达了一次就够了，现在应该是完颜褎和李石表达诚意的时候，一个完颜亮可能进攻的消息显然并不值五千把火枪和二十万石粮食，李石的信使只得失望而归。
一月过后，宋家军的一队斥候便在邹平与山东府的交界处发现了大量金兵的踪迹，接着另一队斥候来报，淄州与棣州交界的清河镇也出现了大量金兵，接着是益都与滨州交界的博昌镇同样出现了金兵。
看来这次金主完颜亮是分几路大军向郡公府治下发起进攻，大战一触即发。
……
令宋杰有些失望的是，一批商帮还是离开了，包括之前颜神城中的陶、何、甘、石、吴家都撤走了，即便是他们手里买了不少的商票，现在顾不得那些钱财了，让宋杰不得不感慨，这些人真是喂不熟的狗。
不过大军压境让宋杰没太多心思去关心商帮的事情，现在是要保命的时刻，商人趋利避害他也难以指责，而且看得出这些商人这次也不看好颜神城的能够守住。
来不及思考其他，三路金兵便同时开始了进攻，这次是完颜亮御驾亲征，金兵的主力直接从济南府过来，超过三十万人浩浩荡荡的直接向颜神城杀了过来。
完颜亮的意图明确，便是直接攻下颜神城，至于高苑的宋家军主力，由完颜元宜和完颜昂率领分别率领三十万人合击牵制。
金兵主力由名将授震武军节度使，平章政事兼右副元帅仆散忠义任阵前指挥。
颜神城中留了两万宋家主力军镇守，面对如此多的金军主力，宋杰登上望楼后，单筒望远镜中看到的是让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金军中居然也有了火炮！
虽然宋杰已经命人把加大的步兵炮四十门抬上了颜神城的城墙，但第一次看到金兵的火炮还是让他心有隐忧。
正隆七年二月二十八日凌晨，颜神城开始了一场惨烈的保卫战。
仆散忠义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先在五里外驻扎大营，然后派出小股人马试探攻击。
颜神城上的加大步兵炮随即开炮，的确给四里内的金兵造成了大量的伤亡，随即金兵便退了回去。
接下来的两天，金兵只是不停的整队，集结人马，并把军队向前推进了一里多，刚好在加大步兵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第三天，随着尖锐的哨声响起，宋杰再次登上城楼时，看到的是近十万金兵的同时进攻。
四十门火炮同时发出了怒吼，但对于十万人来说几乎只是在一片湖中投入了数块大石头，激起一片片浪花而已。
一直到二里外，金人的大军便停了下来，然后对方也传来阵阵轰鸣，这是金兵打响了大炮，他们的火炮射程应该在二里左右，因此才冒着伤亡利用人数的优势把阵地向前推进。
一时间，颜神城的城墙上石屑满天，金兵的火炮用的同样是铅弹，城墙上的守军开始出现伤亡。
炮兵一直都是宋杰的亲兵，李强在负责调教，见到金兵的火炮打响并给颜神城造成了威胁后，李强已经命人调整了炮口的角度，目标也变成了对方的炮兵阵地。
宋杰接到的望楼上瞭望兵的回报，金兵大约有七八十门火炮，数量远远大于宋家军。
金兵的火炮是分散排布，颜神城的三面每一面有二十几门，因此宋家的炮兵在回击的时候不光要调整炮口的位置，还要调整火炮的方位，这给了金兵进攻留出了机会。
很快，金兵卡住宋家军炮兵装药的时间，开始一窝蜂的向颜神城靠近，而且是火枪手和刀盾手的组合，把宋家军的战法学了个遍，他们显然也想到了用火炮压制火炮，用火枪对付火枪的办法。
虽然对方的火炮和火枪的射程都逊于宋家军甚多，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
加大步兵炮如果要调整角度攻击对方步兵，对方的火炮便会乘机开炮，经过刚才的一轮试射，对方显然已经摸清楚宋家军火炮的射程和射速，因此作为指挥官的李元便只能让火炮压制对方的火炮，对于进攻的步兵只能待他们进入火枪的射程后，进行还击。
加大步兵炮对于两里外的准头并不高，经过两轮的炮击也只让对方几门炮哑火而已，当然对方的准头就更差，除了十几枚炮弹落入城墙上外，其余最多就是打在城墙上，或是根本就没打到城墙。
但是对方进攻的步兵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万多火枪手的一次齐射根本无法打退金兵的进攻，等到了五十步左右，金兵的火枪手便开始了射击，对方至少有数万火枪手，一开火便压制着宋家军抬不起头，也让宋家军开始出现了大量的伤亡。
接着双方的火枪兵和炮兵便这样开始对射，虽然金兵的伤亡十分大，但他们这次似乎是一点退却的打算都没有，准备铆足劲和宋家军死磕。
观战的宋杰此时眉头拧成了川字，这时负责指挥的李元命亲兵强行把宋杰和晁克己带到了城下，以免被火枪伤到。
宋杰听着轰隆的枪炮声，心中不由得冒出了寒气。
“岳父，金人这次的进攻将领，应该对我们的火器做了过研究，不然也不会制定如此有针对性的战法，这样下去，恐怕我们的士兵经不起消耗啊。”宋杰下了城墙后，并对晁克己说道。
“金人的优势就是兵力，现在围困我们的人数至少有三十万，高苑的兵力应该也不会低于此数，等葛辉派兵来解围几乎不可能，我们得加紧对新募的青壮加紧训练才行。”晁克己也是眉头紧锁，然后对宋杰说道。
“我们现在只有一万多老式火枪可以装备，这些青壮人均不足一把，还不如让他们练习长枪有用。”宋杰叹了口气说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之事，新式火枪的生产量起不来，只能用老式火枪了，对了小杰，外城还有七八万百姓，应当让他们搬到内城墙周围才行。”晁克己说道。
宋杰点头道：“我已经让丁平安排了。”
枪炮声还在继续，宋杰知道第一轮的攻击还在继续，略一犹豫，宋杰便向白衣卫驻地快步走去。
他刚才也观察到，在火枪和火炮之间还有一个火力真空区域，这个区域成了金兵利用的空档，宋杰必须想办法填补这个空档。
在上一次完颜昂围攻颜神城时，宋杰便制作出了热气球，一开始并未载人，无法控制热气球的高度，后来宋杰提出用一根绳牵引住，作为炮兵的参照物，并在上一次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从那以后，白衣卫有数十人一直都在秘密研究如何改进热气球。
现在白衣卫已经制作了数十个热气球，都可以载人，而且还尝试过不用牵引绳的实验，只不过飞行的距离只有几里，因为宋杰对脱离牵引绳的独立飞行十分谨慎，到目前还没有出现过人员伤亡的事情。
但牵引绳并不能无限制的加上去，带了牵引绳的热气球其实需要把牵引绳的重量计算进去，升到一定的高度后便不可能再上升了，而且牵引绳也可能出现断掉的可能。
现在白衣卫实验出带着牵引绳的载人热气球最多可以上升到二百米左右，需要用到加入钢丝的两根牵引绳才行，一根牵引绳有过断掉的情况，幸好当时上面那名白衣卫的小子比较机灵，一泡尿淋熄了火炉中的炭火，然后热气球飘出了三里多，落在在博山上，因此才多加了一根牵引绳，但是却让热气球的高度有所下降，只能飞到一百多米。
宋杰现在的打算便是想用热气球来抛出霹雳火球，填补这个火炮与火枪都相对空出的区域，至少在这片区域给金兵制造出一些麻烦，更多的是给金兵在心理上造成压力。
毕竟在这个时代，能够飞上天的武器是没有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高空轰炸
第一天的围攻一直持续到日暮之后，金兵才鸣金收兵，也让城头负责指挥的李元和李强等人松了口气，这次金人的进攻太猛烈了，而且配备了数量巨大的热武器，给己方造成的伤亡也呈直线上升，这是宋家军第一次面临如此大的困局。
在以往宋家军都能利用火器的优势在伤亡比较小的情况下打退进攻，但这次与金兵的再一次接触，对手的军事学习能力确实出乎宋家军指挥者的意外。
入夜后，宋杰还在白衣卫中，晁克己和李元便找了过来，汇报今日的伤亡情况，居然有近千人，歼敌情况不明，估计在一万余人，但对方的优势便是兵力充足，炮灰众多，就是十比一与宋家军交换，宋家军也消耗不起，而且越到后面宋家军的劣势便越明显。
宋杰皱着眉头听完了两人的伤亡汇报，一言不发，想了许久后才对两人说道：“金人学习我们的战法，学习我们用火器，虽然没有我们的火枪射程远，但他们人数众多，我们现在处于劣势，这已经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现在唯有死守一法，今夜我会让白衣卫把所有热气球都升起来，争取在黎民之时升空，然后带上霹雳火球攻击他们，不过热气球数量太少只能袭扰他们一番，岳父，训练新兵之事还请要抓紧时间。”
晁克己点点头道：“已经交代下去了，小杰你就放心吧。”
“郡公，这热气球能不能多造一些，反正现在城中的牛皮和匠人都不缺，我们何不造个几十上百个，也能作为一道防线呀。”李元问道。
宋杰摇摇头道：“热气球制作容易，但是编制拉住热气球的钢丝绳索没有水坝机床几乎不可能，现在留下的绳索不足，没办法满足更多热气球使用，一般的麻绳很容易就断了，不起作用。”
“而且，上热气球的人必须经过长期训练，一般人到了上面都会直打哆嗦，现在训练也来不及。”
并不是宋杰不重视热气球的实验和使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热气球就是巨大的孔明灯，人们并不把它当成怪物或是什么天外之物，相反许多人还十分愿意尝试乘坐，但现在的燃料只有焦煤是最为合适的，却不能支撑太久的时间，而且热气球到了空中后，航行的动力基本只能靠风速。
在没有发明出保护措施，如降落伞或者滑翔翼之时，热气球的实验随时可能出人命，白衣卫是颜神城和宋氏集团中的核心子弟，都是些半大的小子，是今后宋家军和宋氏集团的科研储备人才，宋杰不想看到他们白白牺牲，宁愿慢一点。
本来宋杰是想亲自乘坐一次试试的，不过被孙喜和韩衡拦住，他们再傻也知道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会出人命，他们可不想宋杰成为天外飞仙。
经过大半夜的准备，破晓之时，二十多个热气球几乎同时升空，让颜神城的军民和外面的金兵都看得清清楚楚，场面十分的壮观。
金兵有过颜神城能制作大型孔明灯的军报，也并不奇怪，许多士兵只是好奇的看着。
三月的齐鲁大地，百米高空还是寒风凛冽，每个热气球上只能载一人，其余便是燃料，火炉和几十个霹雳火球，而且这次宋杰特意让热气球上少装燃料，多放霹雳火球。
每个热气球都配有数十人，只待上面的人丢完霹雳火球后，便把热气球拉回来，避免没有燃料后热气球落在城外。
虽然天气很冷，但却没有风，一直到了辰时，大半的热气球都还飘在颜神城的上空，并没有飘到城外金兵的阵地上空去，宋杰也是心中焦急不以，白衣卫的人计算过，最多到巳时末，午时初，热气球上的燃料便可能用尽，然后就要拉回来，等再次升空又需要花费数个时辰。
拖到那时，金兵早就发起几轮进攻了，这会让守城士兵的伤亡增加不少。
正当宋杰在着急时，对方的火炮居然先开火了，李元立马组织火炮回击。
其实双方都是第一次采用炮战，宋家军以往都是用炮轰人，这次要用炮对炮，准头是个急需解决的问题，昨日一整天宋家军的炮兵都在摸索如何压制对方火炮，为此还换了不同重量的铅弹，李强专门找到宋杰讨论如何提高命中率，跟宋杰讨论了一晚上。
对比除了凭借炮手的经验，，宋杰的建议还是采用热气球定位，因此，今日的热气球升空后，炮手也紧紧盯着。
昨晚，对宋氏集团的高层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有了昨天的尝试，今日宋家军的炮兵的命中率似乎有所提高，第一轮便让对方数门炮哑火了，接下来的两轮对射后，双方的命中率似乎都有所提高。
还没等炮兵高兴多久，对方的冲锋号便想起，比昨日更多的步兵便蚁赴而来，金人冲锋的速度都十分快，这些步兵都没有穿戴盔甲，只是手里握着火枪。
看来女真人的确是战争的好学生，知道一般的铠甲对火枪并没有多大的防护能力，于是便舍弃了铠甲，这一点连晁克己和李元都不得不佩服对手的精明。
天上的热气球没有等到地下的指挥，不敢轻易的抛掷出霹雳火球，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黑压压的金兵一步步靠近。
在天上飘了一个多时辰的白衣卫们比宋杰还着急，金兵一开始对热气球都是一副防范和戒备的神情，大部分人的注意力也都在热气球上，结果过了恁久除了高高在上的飘着，似乎没有任何威胁。
没过多久宋家军的线膛枪手便开始射击进入射程的金兵，两轮过后，硝烟弥漫，在没有风的情况下，这些硝烟久久不能散开。
金兵的步兵这时已经在四五十步外，开始对着颜神城射击，不再往城墙靠近，他们都知道一旦靠近，宋家军便会用霹雳火球伺候，这比对射造成的伤亡大多了，毕竟他们的火枪也能对城墙上的守军造成伤害。
宋杰也只能看着天上的热气球干着急。
快到午时，空中的硝烟终于被风吹动，天上的热气球也开始逐渐往外飘了出去，几乎飘到了金军步兵的头上。
宋杰见燃料的时间快要到了，便命人指挥热气球上的白衣卫一次性全部抛出霹雳火球。
当金兵还在把注意力放在与颜神城中守军对射上时，很少有人注意，天上的热气球上落下来一个个黑色球体。
不过，很快他们便没有反应的机会了，这也许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空中轰炸，这种享受便让不可一世的金主完颜亮尝试了一下。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上千个霹雳火球，落在数万金兵之中，造成的效果比几十门加大步兵炮同时开火的场面壮观得多，这些金兵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的抱头鼠窜，再接着便是拼命的后退，并开始溃散。
这让在五里外，站在一座数丈高望楼上观战的完颜亮和仆散忠义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颜神城的宋杰再次给他们上了一课。
不用吹响撤退的号角，进攻的金兵便退了回去，留下上万的伤亡，但凡还能动的，都被城墙上的宋家军解决掉了。
而且飘得最远的热气球，还用霹雳火球炸毁了数门金兵的火炮，更重要的是，有了热气球的指引，李强便能更准确的指挥炮兵定位，几轮炮击下来后，金兵的火炮也没了动静。
所有的金兵都退回了五里外，他们的大本营。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等雨和击发药
两日的进攻让双方都有近一成的伤亡，对于金兵来说两三万人无伤大雅，但对于宋家军来说，将近两千的伤亡让宋杰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进攻再有两三次，宋家军的战斗力便减弱一半，而金兵可能还有二十万，到时候对方便会在兵力上形成压倒性优势，如果他们不顾一切的进攻的话，颜神城的陷落几乎没有悬念。
关键是，现在对方也有了热兵器，宋家军的优势便不再那么明显。
虽然打退了金兵的这次进攻，让他们退兵到五里之外，但兵临城下的危机并未解除，也没有伤到对方的筋骨，宋氏集团的人都没敢放松警惕，白衣卫都时刻待命着。
接着，宋杰打算继续招募青壮守城，现在对颜神城来说，后背人员越多越好，此时宋杰和梁尚君、晁克己等人商议，把外城的百姓尽量转移到内城中去。
不过内城确实无法容纳如此多的人，而对于老颜神城的人来说，宋家军打退金兵的进攻似乎是理所当然的，后来进入城中那些流民也是见识过宋家军的军威的，似乎对挤进拥挤的内城都不积极，最多就是搬到内城墙周围。
这让宋杰有些担心，毕竟金兵太多，如果外城守不住，内城的地理优势能够更好的守住。
因此宋杰不得不再次命令部分宋家军去动员外城的百姓。
接下来的数日，金兵都没有动静，似乎在没有找到破解热气球的高空轰炸之法之前，他们也不愿让士兵白白来送死。
皇帝行营，金主完颜亮坐在太师椅上，听着仆散忠义和兵部侍郎徒单永年讨论着破敌之法，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陛下，不如把那娘们儿绑上，送到阵前，到时候看他宋杰敢不敢开枪。”徒单永年阴阴的说道。
“不可呀陛下，现在宋家军真是士气正旺之时，若此时把那赵三娘子绑到阵前，反而会激发他们的士气，不利于大军进攻。”仆散忠义忙阻止道。
“副元帅，我们此时来攻打颜神城连城墙都没摸到，便伤亡三万余人，他们的那个大号孔明灯，你可有克制之法？如果此时不用些方法激励我方士气，到时候这仗还怎么打？”徒单永年是完颜亮的皇后的亲弟弟，平日里仗着自己的身份，没有把太多人放在眼里，有点愣头青的感觉。
完颜亮只是静静的听着，似乎没有阻止二人争论的打算。
“陛下，我们现在哪里需要这样的士气鼓舞，只需要等待时机便可，您知道，火枪在大雨中便不能打响，我们现在只需等待一场大雨，便可利用人数优势攻下颜神城，对那个赵三娘子，也只用在对方冥顽不灵时再用。”仆散忠义建议道。
“等下雨？那我们的数万火枪兵便也同样没了用处，到时候攻城还不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徒单永年驳斥道。
“那也总比现在漫无目的的进攻强啊，徒单侍郎，战争中用手段并无不妥，不过一来就用女人威胁，似乎不是大丈夫所为，况且就算杀了她，对宋杰的影响也不大，不如到最后用来划算，谁知道宋家军是不是还有什么杀手锏。”仆散忠义有些不满的对徒单永年说到。
说完仆散忠义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帝完颜亮，似乎在等完颜亮的旨意。
就在徒单永年准备继续反驳时，完颜亮抬了抬手，识趣的徒单永年连忙闭嘴，看来这小子还不算傻。
“朕早些年有做过一首咏雪词，永年，你可还记得。”完颜亮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陛下，臣当然记得，陛下的每篇诗词臣都能倒背如流。”徒单永年谄笑道。
“非与谈兵略，须拼一醉，看取碧空寥廓。刚才忠义有言等一场雨，那朕就等上一等，听闻颜神城中所产蒸酒甚为干烈，不如今日我们君臣便痛饮一番，相信城中的那位广平郡公可没有这么好的闲心咯。”完颜亮微微笑道，此时他采纳了仆散忠义的建议，准备等雨来。
仆散忠义和徒单永年脸上各自表情不一，躬身答道：“臣等遵命。”
……
颜神城中的宋杰确实没有金主完颜亮那般洒脱，别说喝酒，就是睡上一个囫囵觉都不容易。
金兵一连多日都没有进攻的迹象，晁克己和李元等人就已经料到金兵统帅打的什么主意，除了等下雨，便没有其他目的了。
下雨的时候不光火枪、火炮不容易打响，就连热气球都不容易升起来，即便能升空也极易坠落。
这几日白衣卫那边又出了事，韩衡手下一名学生，跟着一起做实验，把硝酸和水银混合在一起，结果中毒了，现在生命危在旦夕，为此宋杰还专门去看了看，并严令所有人以后在做这些实验的时候必须要戴上厚厚的棉口罩。
结果韩衡在处理那个硝酸和水银生成的化合物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便出现了剧烈的燃烧，差点把他伤到，这立马引起了宋杰的注意。
他记得后世的枪弹底火似乎就是用硝酸加水银等物制作的，不过是具体是什么宋杰也不清楚。
自从金兵停止进攻后，宋杰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同时让晁克己继续在城中征兵，这次再增加一万人，让守城的士兵达到四万人，不过后面招募的新兵，有的连武器都没有，现在城中的铁匠正在昼夜不停的打制长枪。
那名中都的白衣卫少年叫杜小年，今年十六岁，是李家村出身的人，一开始就对宋杰发明的这种试验方法极为感兴趣，用硝酸混合水银只是一种常规操作，这个时代提炼出来的金属无非就那几种，不过谁也不知道这种发生了剧烈反应的东西居然还有剧烈的挥发性毒性。
宋杰便让韩衡把杜小年的实验记录拿过来看了看，然后戴上了厚厚的口罩，再次按照实验记录上材料进行实验，发现杜小年并不是简单的用硝酸和水银混合，还在其中加入了酒精。
而且根据杜小年的计划，还准备把水银和硫酸、硝酸都放在一起试试，结果刚做了这一步便中毒了。
本来酒精也是在实验室中才蒸馏出来的东西，大家也只是知道这东西是蒸酒里的精华，除了极为易燃，便没发现有什么用处了，便被用来当做实验用的燃料，当然这也是宋杰提出来的，后世实验室的燃烧多是用酒精灯。
现在白衣卫的实验室具备条件蒸馏出纯度极高的酒精。
按照杜小年的实验记录操作下来，最后得到褐色的溶液，然后过了许久便出现褐色的沉淀，然后把上面的溶液倒掉，只留下褐色沉淀，让它自然风干后，宋杰取了一小搓，然后用铁棒用力一摩擦，结果发生了剧烈的燃烧反应。
这下宋杰大喜过望，看来这就是与后世底火相似的东西，应该就是雷汞，有了这个东西，就能造子弹，后装枪便不是梦想，那该死的雨天不能发射的问题便不再是问题，想到此处宋杰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郡公，您这是？”一旁的韩衡不解的问道。
“韩衡，快，快把谭伯和喜哥儿他们叫来，我有重大的事情交代。”宋杰对韩衡吩咐道。
韩衡忙应了一声，然后便出去叫人。
宋杰又弄了一点那个可能是雷汞的东西，用铁棒轻轻一摩擦，结果同样发出了剧烈的反应，这个火光仿佛让他看到了打胜这场战争的希望，甚至是有了一丝争雄天下的野望。
不多时，韩衡便叫来了孙喜和谭木匠，宋杰立马交代三人，这个新的发现，可以如何应用。
现在让几人立马找人开始试制子弹，至于如何做，宋杰同样不知道，只是把后世子弹的构造和击发原理说了出来，这个疑似雷汞的东西便是击发药，不过看这个样子直接用来做击发药似乎过于敏感，宋杰提出可以加上一些油脂或是石蜡看是否能够降低敏感度，或是更容易保存。
这些都是宋杰的一些初步打算，至于能不能行，还需要谭木匠和孙喜带人做出来试试。
等宋杰眉飞色舞的将了半天，谭木匠给他泼了一盆冷水，现在宋杰要做的东西，并不是不能做出来，不过只能少量的生产，对于现在金人大军压境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而且根据宋杰提出来的概念，连火枪的枪管都要重新打制，对于现在的颜神城来说似乎并不现实。
宋杰想了想觉得谭木匠说得有道理，不过还是吩咐他们把此事作为当下最为紧要的事情来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军歌与血战
都说春雨贵如油，三月的雨水更是农人最为期盼的，不过对于颜神城中的众人来说，却希望这场春雨来得越晚越好。
因为春雨一来，便是金兵攻城之时。
新兵的训练由晁克己真亲自来抓，丁平也奉了宋杰的命令开始转移城中百姓，李元守城，朱来负责再次招募青壮。
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
城中百姓见郡公府又在招募青壮，都是踊跃报名，一万人的青壮两日便满额，他们都知道，除了死守住颜神城，连逃跑的可能都没有，金主完颜亮御驾亲征，没有寸功岂会善罢甘休。
宋杰见民心可用，顿时豪气当胸，对这次生死之战也充满了信心，也亲自参与新兵的训练，这些新兵见郡公都来了，训练也就更卖力。
新兵的训练计划是晁克己亲自制定的，针对这次守城，晁克己只安排训练长枪刺杀、火枪射击和简单的军阵三个项目，后来在宋杰提的建议下，安排了体能和臂力的训练。
由于时间太短，每人每天都只能打上几枪，毕竟现在火枪已经不够使用，大部分人甚至连长枪都没有，多是用木棍替代，这不由得有些影响新兵的士气，他们可都是见过宋家军个个手里都挎着火枪，到了他们这，连个长枪都没有。
宋杰现在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火枪都分发给了外城守城的主力军，此时要放着金兵的偷袭，不可能撤下太多老兵下来训练新兵，火枪只能紧着用。
为了鼓励士气，宋杰想了个办法，把前世极为喜欢的一首歌曲名为霸王别姬，改了些歌词，去掉中间的抒情部分，把前后激荡人心的旋律让含烟帮他重新谱了曲子，然后用大鼓作为伴奏，当做军歌教给了大家，名为八荒战歌，并定为宋家军的军歌。
“吾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复我神州一统，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
“吾心中义为重，悲欢共生死同，愿用身躯头颅，换来天下大同，
吾心中勇为荣，我的血向天涌，今生吾等称雄，守护八荒苍穹。”
一直有灵魂的军队，除了训练有加，一定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战，为谁而战，宋家军有明确的目标，义为重，勇为荣，守护百姓，神州一统。
宋杰也把这种思想写进了这首军歌里，让每一名宋家军战士吟唱，效果出奇的好。
……
不过该来的还是要来。
金兵在等了大半月后，终于等来了进攻后的第一场春雨，当天气阴沉下来后，完颜亮便命人开始准备了，这次金兵不用他们并不熟悉的火枪和火炮，而是用他们擅长的刀盾、长矛、弓箭和攻城武器，即便大部分人都没有穿戴铠甲，但对于守卫的宋家军来说，这个问题同样存在。
电闪雷鸣后，阴沉了数日的天气终于开始下雨，从一开始的细雨纷飞变成大雨滂沱，后来越下越大，变成了倾盆大雨。
接着便是金兵那瘆人的号角声。
此时的颜神城守军也严阵以待，所有的守军已经把手中的火枪套上了刺刀。
这个场景宋杰有些熟悉，两年前的一天，也是大军压境，也是这样的雨天，也是刺刀阵，只不过这次进攻的金兵多了七八倍，当然自己的守军也多了五六倍。
宋杰觉得老天老是喜欢跟他开玩笑，大半月前一次偶然的事故让他发现了击发药，看着后装枪问世有望，结果却面临生死之战，如果这次守不住，自己身死，后装枪或许还是沿着历史的轨迹晚出来几百年吧。
想想还真是讽刺。
不过谭木匠没让他失望，还是连夜制作出来两把粗糙的后装枪和十几发比后装枪还要粗糙的子弹。
此时这把枪宋杰正拿在手上，为此还有两名工人被炸断了手，有一人还伤了眼睛。
这把后装枪是用燧发线膛枪改装的，因为线膛枪的口径较小，因此这种子弹的口径也十分小，与后世的手枪子弹差不多，也是用铜皮包做的外壳，然后用油脂、石蜡和雷汞混合物做的底火，垫上一层麻纸后，里面灌满了黑火药，弹头是按照宋杰设计的圆锥钝头型。
对于枪机，宋杰也是按照记忆，采用针刺击发装置，采用弹簧为动力，闭锁机构也是让铁匠用钢铁粗略的打制出来的，因此密闭性不太好，而且宋杰也没想到如何把弹夹加进去，便只能是单发装弹。
还有一种后装枪宋杰也比较熟悉，便是左轮手枪，但现在宋杰不打算弄，他想着光是钻孔就很麻烦了，现在又没有水力机床可用，只能以后在尝试。
毕竟是直接用之前的枪管改过来的，靠的也是纯手工打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谭木匠就能带人按照宋杰的要求粗略的制作出这样一把能够打响的后装枪，已进让宋杰很满意了。
幸好宋杰提醒了二人，不要亲自动手，不然断手瞎眼的可能就变成了他们两个。
但那几名受伤的工人也是宋家的雇佣了多年的老铁匠，为此宋杰除了给他们及时治伤，便是保证了他们全家下半辈子无忧的生活，不过这个保证宋杰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兑现。
金兵的进攻十分猛烈，可以说到了完全不顾伤亡的地步，即便是宋家军动用了数百个霹雳火球，也没办法阻止金军逐渐攀上城墙。
肉搏在所难免，宋家军的老兵和新兵混合在一起，利用盾牌和套上了刺刀的火枪作为主要的防御武器。
攀上城墙的金兵越来越多，宋家军的伤亡越来越大。
除了宋杰和晁克己外，所有的武将全部都已经投入到守城中去，春雨一直下着，一点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颜神城的城墙上堆满了尸体，有金兵也有宋家军的。
战斗一直持续到天黑，金军才鸣金收兵。
雨还在下。
……
“郡公，今日我们伤亡超过五千人，若是这雨再不停，明天不知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李元手上打着绷带，一脸阴沉的对宋杰说道。
“李强，还有多少霹雳火球？”宋杰想李强问道。
“还有一千余，城中工匠正在加紧赶制，每日能制作二百余枚。”李强回答道。
“火药是否够用？”宋杰又问道。
“应该够用。”李强又回答道。
“好，明日把所有霹雳火球都用上，尽量杀伤金兵，让将士们能缓口气。”宋杰吩咐道。
“郡公，霹雳火球不能这么用啊，如果明日把剩余的都用了，工匠每日制作跟不上使用的量呀。”李元忙劝道。
“呵呵……元哥，对方至少还有二十多万人，现在是拼耐力的时候，如果明日能多杀伤一些金人，让完颜亮觉得肉痛，放缓攻击，也给将士们休息的时间，再说，万一明日或是后日雨停了，那我们守住颜神城并不是没有机会。”宋杰苦笑一声说道。
李元没有应声，其实他还是不赞同宋杰的做法，这有些孤注一掷的打算。
“就按郡公所言去做吧，一千余霹雳火球，炸死炸伤他上万人应该不成问题，紧着用不过是多挣扎一天，意义不大，重要的还是等雨停下来，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晁克己叹了口气，说道。
“不知葛军都和师兄他们那边进行得这么样了，若是能打退围困的金兵南下救援我们就好了。”李元想了想说道。
“高苑与颜神城不过几百里，这里下雨了，那边估计也差不多吧，他们应该也不会比我们轻松太多。”晁克己摇摇头说道。
“大家不要泄气，这又不是第一次与金人作战，今日伤亡确实很大，不过我们颜神城还有十几万军民，还有数万青壮，完颜亮想破我颜神城恐怕没那么容易。”宋杰见李元都有些消沉，不得不给众人打起道。
“??……”、“当当当……”
这时一阵急促的哨声和钟声从城墙处传来，宋杰与众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大家的紧张，也都不约而同的猜测到，应该是金兵趁夜来袭击，毕竟此时雨虽小了一些，但还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恐怕金人也不愿浪费上天给出的机会，如果雨停了，他们要攻下颜神城恐怕付出的代价更大。
宋杰率众人向城墙跑去，这时城墙上已经传来阵阵喊杀声，但黑黢黢的夜晚根本无法分清敌我。
“快，到城楼上去，让人用猛火油点燃后倒下，便能看到敌人。”晁克己一边跑向城楼，一边吼了一声。
“李强，你带亲兵和炮兵去城楼上。”宋杰也忙交代道。
猛火油就是石油，不过现在的石油开采十分不易，猛火油的收集都是从地表处获得，宋杰不懂如何开采，也不知道山东哪里有石油，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东北和新疆有大油田，而且都不是现在的开采水平能发现的，所以也就是零零星星的收集并储存了一些，主要是用来守城。
石油燃烧起来，水浇不灭，是用来守城和火攻的最好的战争物资，轻易也不会使用。
李强接到二人的命令后，立马应是，先是带领一众亲兵，然后跑向炮兵驻地，接着数百炮兵往颜神城外城的主城门通远门跑去。
此时在城墙上已经有人点燃用猛火油制作的火把，城墙上密密麻麻挤满了金兵，喊杀声震天。
不多时，城墙上下被猛火油点燃，城墙下爬满了准备登上城墙的金兵，接着便传来惨烈的叫声。
城墙上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特别是宋家军，他们都没想到金兵已经全部拥到城墙下来了，如果再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恐怕整个外城就要沦陷了。
李强见猛火油起了作用，立刻命亲兵和炮兵把一桶桶猛火油抬了出来，然后沿着城墙一边倒下一边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整个通远门都陷入了火海之中，而城墙下还没爬上来的金兵许多人都葬身火海，宋杰闻到一股十分浓烈的烤肉味道，不由得胃中泛酸，想吐。
宋杰这个反应当然不是因为没放孜然的缘故，而是他瞥见城下拥满了人，虽然一面城墙被浇上了猛火油，但另外两面城墙似乎有不少人已经爬了上来，正在与城墙上的宋家军进行肉搏，而且宋家军似乎并不占优。
因为下雨的缘故，晚上晁克己只安排了两万人守在城墙上，还有近两万人在城下休息，本来是到寅时才来换防，晁克己不是没有考虑雨夜金兵可能来偷袭的可能，不过却没有料到，金兵这不是偷袭，而是倾巢而出。
城下休息的宋家军听到了城墙处的响动，便冲向城墙处冲了过去，不过天黑之中又分不清敌我，只能守在城墙下有人从城墙上下来便直接杀掉。
“小杰，快，你先退入内城，金人这是利用人数优势，一拥而上，他们损失得起，我们损失不起。”晁克己一把拉住宋杰说道。
“李元，马上组织一批人让外城百姓全部退入内城，先保护好郡公到内城中去，快！”
“用哨声通知李强，想办法炸毁外墙的那些火炮，不能让其落入金人之手。”晁克己又立马吩咐道。
“晁公，那城墙上的将士们怎么办？”李元急问道。
“点燃霹雳火球，与外城共存亡！立刻执行命令，老夫亲自去指挥外城将士！”
晁克己冷冷的说道。
“岳父！你不可前往！”宋杰惊呼一声，劝阻道，这时晁克己突然向他冲来，抬手向宋杰的后颈处劈下。
宋杰缓缓的倒在李元的怀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泰山崩杀器出
晁克己率领一队亲兵直接杀向了通远门下，这时他才发现夜袭的金兵在臂上绑了一根白布，便于在夜晚认清自己人。
“把老夫的铁枪拿来，今日老夫便要杀个痛快！”晁克己轻喝一声，然后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铁枪。
他已经多年没有用过这把铁枪了，不过还是经常擦拭，枪头依然锃亮。
“待我们杀入敌阵之中后，便通知李强点燃所有霹雳火球，儿郎们，唱起军歌，让大家知道谁是敌，谁是友，定要把这些金人阻挡在外城，以保内城平安！”
“杀！”晁克己大吼一声，便提枪向前，冲向城楼。
“杀！”众亲兵也跟着大吼道，没过多久城墙上就响起了嘹亮的军歌，并传遍整座城。
随行的亲兵全部是颜神城中百姓子弟，为了保卫内城的亲人，他们没有一人有半分犹豫，全部跟在晁克己身后，或拿长枪，或握长刀，夜里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只能听到军歌的声音。
喊杀声和军歌声混在一起，让偷袭的金人也损失惨重，他们没想到会遇到宋家军如此激烈的抵抗，其激烈程度比白天还要更盛。
爬上城墙的金兵越来越多，已经超过了守军的数量，慢慢的，城头的宋家军越来越少，却没有一人退却，他们用手里的火枪加刺刀，唱着军歌，怒吼着，用手刀拼死抵抗着。
宋家军战士从一对一，到一对二，慢慢的变成了一对多，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军歌声越越来越小。
这时，一阵阵激烈，悲凉的哨声响起，一连吹了多次。
没过多久，存放霹雳火球的几处城楼陆续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爆炸声响彻天际，连数里外等消息的金主完颜亮都被吓得一个机灵。
……
宋杰幽幽转醒，耳边充斥着爆炸声，此时他还有些头晕，但看到围在身旁的李元悲怆的面容，宋杰似乎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郎君，我爹呢？他为何没有和你一起退回内城？”这时晁溪儿一边跑着一边问道。
“岳父……他……”宋杰不知如何开口，此时他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晁溪儿看着宋杰，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只见她楞了楞，然后问道：“为何不阻止他？”语气有些颤抖。
“大娘子，是……是晁公打晕了郡公，然后命令属下送郡公退回内城的。”李元语带哭腔的说道。
这时晁溪儿的眼泪便如泉涌般流出，她呆呆的抬了抬头，望见外城的火光，然后缓缓的向内城墙走去。
“大娘子，此时城墙上危险，你……”李元忙阻止道。
“不要过来，我只是想去看看外城现在的样子。”晁溪儿抬手大声说道。
宋杰默默的走了过去，握住晁溪儿的手道：“溪儿，都怪我，是我没有拦住岳父……”
晁溪儿一边哭着一边摇头说道：“若不是事不可为，爹定然不会如此。”
“郡公，大娘子，现在金人应该已经破了外城，我们应当极力守住内城才是，这里还有二十万百姓，如此才不负晁公和两万将士的牺牲啊！”这时梁尚君带着丁平等文官也赶了过来，他们皆是一身戎装，看样子是已经准备好上战场了。
宋杰点点头，看了一眼轻声抽泣的晁溪儿，然后拉着她的手一起登上了内城的城门。
一众官员和亲兵跟在宋杰和晁溪儿身后。
晁克己带着外城的宋家军为李元安排将士转移百姓赢得了时间，开战后，外城的大部分百姓都转移到内城中，只有靠近内墙的部分人还住在外城，因此转移起来花费的时间不多。
不过这样一来，原来最多只能容纳七八万人的内城，现在一下子变得十分拥挤起来，绝大部分人只能搭帐篷，而且饮水也变得紧张起来。
在宋杰醒来之前，李元便已经布置好内城墙上的防御，由于内城比外城墙的周长小得多，最多只能供六七千人登上城墙守卫，因此还有一万多人在城墙下。
但内城墙上没有火炮，在接下来的防守中不光无法利用火炮进行防守，还将面临敌人的炮火攻击。
说实话，此时宋杰对能守住颜神城已经不抱太大希望，看着外城墙上燃起的火光，城墙的城楼已经被炸得没了形状，但城墙却没有一处垮塌，看来钢筋混凝土做成的城墙，黑火药还真拿它没办法。
不过此时宋杰没心情欣赏这个成绩，他和晁溪儿一样泪如泉涌，一直盯着外城墙看，但双眼却是变得模糊。
借着火光，除了能看到无数臂带百步的金兵从外城墙冲了下来，一个宋家军的身影都没有发现，宋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同时他也感觉到他握着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耳边悲泣声越来越重。
宋杰只能紧紧的握住晁溪儿的手，说不出任何话来。
“郎君，今夜就让奴家留在城墙上杀敌吧。”晁溪儿收住哭声，对宋杰说道。
宋杰点点头，没有说话。
攻破外城金兵在城下聚集起来，人越来越多，有人打开了外城的城门，放入了更多的金兵。
这时宋杰发现，下了两天的大雨突然停了下来。
他忙对然后对身后的李元喝道：“雨停了，雨停了！让将士们准备好反击。”
内外城墙之间的间距有一里多，之间修满了房屋，只有一条名为永安的大道通往内城城门，除此之外，内城墙外都是各种建筑，金兵若想从内城墙外的其他地方攻入，还要么破坏掉这些建筑，要么爬到这些建筑的房顶上才行。
这也是当修建外墙和外城建筑时谭木匠提出的建议，这样可以更好的保证内城的安全。
聚集在永安大道上的金兵越来越多，却没有轻易往前靠近，现在金兵的指挥官也发现了雨停了，如果靠近便会成为宋家军的靶子，此时外墙上的大火还没有熄灭，存储在外墙各城楼上的猛火油全部都燃了起来，一时半会也熄不了。
直到天快亮时，金兵退了出去，然后把大炮推了出来，这个距离刚好在他们炮火的射程之中，不过永安大道上只能摆下五门火炮。
没过多久，火炮响起，炮弹击中了内城墙，铅弹在城墙上砸了一个个小坑。
接着，金兵把火炮向前推进了近百步，并调了整炮口的角度，继续开火，这下炮弹砸中了城楼，把城楼上的横梁打断，城楼上的瓦片掉了一地。
然后，金兵开始使用散弹向内城发起攻击，他们知道宋家军的火枪打不了这么远，这时天光已经亮了，宋杰看到散弹击中了不少城头的守军，有人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已血肉模糊。
这让宋杰觉得十分憋屈，明明是自己山寨的火炮，现在却成了金兵屠杀自己将士的利器，他端起那把改装的后装枪，把铜皮子弹装入其中然后拉动枪栓，向金兵的炮手瞄准。
宋杰知道这种黑火药的子弹射程最多两百多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打完了手里的那些子弹，却没办法命中一人。
金兵听到内场墙上有人开枪，一开始那些炮兵还被吓了一条，不过数声枪响后，己方毫发无损，便放心继续攻击了，他们的主帅似乎已经觉得胜利在望，此时便一直用火炮攻击，也不派兵强攻，而是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有意用火炮消磨对手的意志。
火炮一直压制着内城墙上的宋家军抬不起头，还不时有人伤亡。
没过多久，金兵似乎找到了颜神城外城的粮仓，并派出人开始运送这些粮食，就在宋家军的眼皮子底下，但宋家军有没办法，看得守城的宋家军气愤不已。
宋杰在打完手里的子弹后便下了城墙，他跑向了白衣卫。
刚才他想到，如果把铜皮子弹里的黑火药换成硝化棉的话，威力应该大不少，或许能射中那些一里开外的炮兵。
谭木匠、孙喜和韩衡等人听了宋杰的安排后，便把已经做好的铜皮子弹拆下来，换上硝化棉。
硝化棉的技术宋杰在几个月前便让韩衡记录下来了，当时宋杰也没有交代要用硝化棉替代黑火药作为火枪的发射药，韩衡只是制备了一些，再说硝化棉不易保存，需要做防潮和防火处理，并没大量生产。
没过多久，宋杰便拿着用硝化棉替代了黑火药的铜皮子弹再次登上城楼，走之前，宋杰一面交代韩衡派人制作硝化棉和雷汞，一面让谭木匠和孙喜马上找铁匠来大量加工这种铜皮子弹的外壳，然后把子弹的长度加大，装入硝化棉的量也需加大，然后又让他们抓紧时间改制后装枪，把能用上的铁匠都用上，争取先制作出几把。
谭木匠一直参与了宋杰从火绳枪到燧发枪，再到线膛燧发枪，最后到现在的后装枪的所有设计和制作的过程，同时对宋杰提出的子弹的加工和制作提供了不少意见。
这种铜皮子弹壳制作并不难，只要有成套工具便能大量生产，于是他先命人打制工具，一是统一口径的钢条，作为打制铜皮的内模，然后是尺寸统一的卡口钢模具，用来让铜皮卡紧弹头。
尽管时间短，但谭木匠的安排十分有序，毕竟他对宋杰的思路是十分清楚的。
宋杰抱着后装枪躬身跑上了城墙，换上了硝化棉子弹，再次向金兵的炮兵瞄准并射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拉锯战
“啪！”清脆的枪声响起，一名金人炮兵身上涌起一股血花，然后倒了下去，一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大家都忙着火炮的装填去了。
直到过了半晌，才有人发现那名中弹的金兵炮手，身下的血流了一地。
“啪！”枪声再次响起，又有一人倒下，金兵炮手们这时才意识到危险，大家都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然后往内城城楼上看了过去。
枪声接连响起，弹无虚发，已经能有四五人被打中。
这些金兵炮手终于害怕的往外城墙跑去，抛下了那几门火炮。
宋杰是用了加长的硝化棉子弹才开始打中那些炮手的，这些子弹长度达到了两寸多，已经是改装的后装枪装弹的极限。
因为枪管的制作方法不同，把原来的燧发线膛枪改装成后装枪需要重新打制一个装弹的钢制部件，还要把原来的枪管锯掉尾部，重新打磨，在无法利用水力机床的情况下，只能全部靠人工，加工起来难度十分大。
尽管有了由南安刀改制成的加工器具，但依靠手工来加工钢材毕竟是件极难的活，而且还不能加热枪管，一旦加热后再加工，枪管会变形。
金兵炮手在一里外被击中的消息传到了统帅仆散忠义耳中，他让人把中枪的几人的尸体抬了回来，确认是中枪身亡后，便让金兵退出了外城，并把这一消息禀告了金主完颜亮。
颜神城居然有了能够打到一里外的火枪，这个消息让完颜亮也十分诧异，更加加深了他对颜神城的忌惮，略一思忖后，完颜亮便下令，让金兵再次大规模的攻城，并要求此次攻城要不计任何代价，务必要拿下整个颜神城。
“陛下，颜神城现在又有了这种射程更远的火器，不如现在我们先守在城外，毕竟他们存放在外面的粮食已经被我们搬走了，相信他们内城不会有多少存粮，要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出现粮荒，这样比直接攻城更划算。”仆散忠义建议道。
金兵在外城发现了一百多万石粮食，几乎占了颜神城存粮的一半以上，因此仆散忠义才会有此一说，不过他并不知道，内城中还有一百万石粮食，够城中二十多万军民食用两年。
宋杰吃过粮食不足的亏，早就未雨绸缪筹集粮食，本来颜神城中两百多万石的粮食是供颜神城治下百万人半年的食用的口粮，现在颜神城被围，宋杰顾不上乡村的百姓，这些粮食便成了城中百姓的口粮。
完颜亮想了想，心中计算着，这次他御驾亲征，率三十万精锐攻打颜神城，现在拿下外城他的精锐就损失了近十万，当然歼灭颜神城的宋家军也有两万人，还缴获了不少火枪，不过这可是他多年积攒的精锐之兵，想到此还是觉得有些肉痛。
现在颜神城中的宋杰和他治下的军民虽然是瓮中之鳖，但应该还有不少青壮，而且进攻只有一条通道，显然不利于进攻方，搞不好还要付出至少十万人的伤亡才有可能拿下内城。
这样的话，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精锐便失去大半，要想南下攻打宋朝便还需要准备数年，关键是，围攻高苑的完颜昂和完颜元宜进攻也不顺利，甚至还被高苑的宋家军击退了数里，如果不是因为兵力优势在，恐怕倒被宋家军给打跑了。
“忠义，你可知道颜神城现在内城中还有多少粮食多少人口？”完颜亮问道。
“回禀陛下，颜神城中的居民应该有二十余万人，但城中存粮臣没有具体数量，不过按照臣的估计，一座城池最多会备上三年的口粮，二十万人一年便要使用六十多万石粮食，三年便是一百八十万石，我们已经运走了一百六十万石粮食，他们剩下的粮食应该不足三十万石，臣猜想围上三月，内城恐怕就会出现恐慌。”仆散忠义回答道。
“三月？不行，时间太长了，朕担心高苑那边出乱子。”完颜亮皱眉说道。
“陛下，要不我们调拨五万人过去，反正现在内城中人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剩下多少人，恐怕他们也没胆子打出来吧。”这时徒单永年建议道。
完颜亮听后沉吟半天，最终还是摇摇头说道：“不行，围困不是办法，必须得尽快拿下，免得夜长梦多，忠义，明日安排五万人强攻一波，看看他们还剩多少实力。”
“是，陛下。”仆散忠义答道。
既然皇帝已经开口，仆散忠义也无话可说，也确实存在完颜亮说说的情况，如果高苑那边出了乱子，那便功亏一篑了。
……
次日一早，金兵便在外城的通远门外集结，然后开始向内城发起进攻，仆散忠义没有选择夜袭，毕竟内城的地势要复杂许多，而且内城的城墙防守的范围要小许多，防守的宋家军在城墙的密度也大许多，偷袭极易被发现。
虽然通往内城的大道宽十步，但要让五万人通过，队伍还是排到了数百步外。
进攻的号角吹响后，进攻的金兵便开始冲锋，毕竟只有两里的距离，跑过去也就半盏茶的功夫。
宋家军早就观察到了外城的动静，在没有下雨的情况下，城中的热气球也升了上去，就在金兵准备的时候，十几个热气球已经在充热气了，再有两个时辰便能升空，虽然前天外城已经把所有的霹雳火球耗尽，城内一天只能制作两百余个，但这次攻击的面积小，仅限于永安大道，其余地方金兵无法大量聚集。
这次由于火力集中，金兵完全没有占到便宜，尽管他们缴获了宋家军的一部分线膛枪，但在这样密集的区域，守军的优势十分明显，只要是进入百步以内，便成了宋家军的靶子，当然那些拿着线膛枪的金兵还是给宋家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不过宋家军很快反应过来，拿着线膛枪开火的金兵成为最先被照顾的对象，而且宋家军还有城墙的女墙所谓掩体，金兵只能在相对狭长的通道上硬冲，踏着同伴的尸体前进，并很快也变成了尸体。
密集的火力让金兵后面的队伍有些发怵，一个时辰不到，永安大道上便堆满了尸体，有人甚至抓起了尸体作为挡箭牌，向前推进，这样还真能挡子弹，其他人便有样学样，都抓起同袍的尸体向前推进起来，不过却大大的减慢了前进的步伐，而且也无法开枪了。
宋家军的守军都知道外城的同袍全部已经阵亡，而且就连郡公大官人的岳父郡尉晁克己，亲兵指挥使李强也在前晚牺牲，郡公和大娘子这两日都和将士们守在城墙上，他们除了不停的射击，以发泄内心的怒火，便没有其他的想法。
毕竟外城中的同袍有的是他们的兄弟和亲友，有的甚至是父子。
很快，热气球也升了上去，十几个热气球丢下上百个霹雳火球后，金兵便开始撤退，留下数千的尸体。
仆散忠义知道，这样硬攻只能造成己方更多的伤亡，而无法对宋家军造成什么威胁。
看来只能再次给完颜亮建议围困内城的办法。
城内，谭木匠和孙喜计划组织了城中上千人来生产子弹，韩衡也打算招募数百人生产硝化棉，他们正在想办法把生产的步骤进行了分解。
接下来谭木匠还在研制手动的木制拉床，准备把现在宋家军手里上万把滑膛枪先拉成线膛枪。
不过把燧发枪改装成后装枪要麻烦很多，主要是弹仓的制造和枪口末端的切割，没有水力机床光靠人力不光加工的精度不行，而且无法大量生产。
城中有限的铁匠除了要不停的生产霹雳火球，实在是抽不出太多人手改造后装枪。
为此谭木匠等人已经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他们现在都憋着一股劲，他们要为晁克己报仇。
后装枪和子弹的威力比前装燧发枪的射程提高了一倍不止，宋杰这两天已经用那把后装枪击杀了数个金兵的炮手，都是在一里外，这让谭木匠等人急迫的想要尽快改装出更多的后装枪。
宋杰在两个月前便开始在城中囤积战备物质，钢铁、硝石、硫磺、焦炭、铜料等十分充足，除了现在无法使用水力机床外，颜神城内城中生产枪管的能力还有，只不过效率不高。
不过城中人力充足，实在不行便加大人手的投入，这是谭木匠的想法。
金兵在第一次试探进攻不畅后，接下来数日都没有再发起进攻，不用说他们在等下一次下雨。
宋杰不觉得金兵会傻乎乎的围困在外面数月，如果是这样无论高苑的战况还是北边的完颜褎恐怕都会有所行动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改装枪与退兵
谭木匠和宋冒勋等人已经连续十多日没有休息好了，眼睛布满了血丝，晁克己的战死对他们这些老人的打击十分大，他们只能不停的做事，尽快实现按照宋杰的设计去改造火枪，让宋家军的将士都能手握这种大杀器，把城外的金人杀尽。
不光是他们，城中许多百姓也是这样的想法，他们的许多亲人在那一夜战死，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给宋家军生产军备，哪怕是多打造一把刀剑也可用来砍向金人。
宋杰看到宋家这些老人都如此拼命，他心中是悲愧交加，只能强行让谭木匠和宋冒勋先去休息，安排分解生产步骤和分配人手的事情他亲自负责。
现在重要的是把前装枪改造成后装枪，没有水力机床便只能用人力，原来可以用水力带动的数百斤的锻造锤，便只能设计成人力驱动的装置，这个原理并不复杂，只是打制起来费时间。
这段时间，谭木匠已经把小样设计好了，宋杰只需要按照小样让铁匠打制出来便可以了，而且谭木匠把手动拉床也做好了样板，接下来只需要增加人手，把拉床的各个部件分别按尺寸制作出来组装就行了。
接下来的十几天，宋杰和谭木匠等人都在忙着改造手动机床的工序，老天爷似乎开了眼，一直没有下雨，金兵也只是派人偶尔骚扰一下，见宋家军火力太猛便很快退了出去。
孙喜和韩衡那边组织人生产子弹的工作进行的比较快，十几天的时间便制作出数千发子弹，不过韩衡那边生产硝化棉时发生了一次爆炸，有十几人被烧伤，让韩衡不得不昼夜都在琢磨如何保证硝化棉的安全性，除了每日睡上两个多时辰，其余时间他都泡在实验室，还不时去找宋杰请教。
其实宋杰对如何钝化硝化棉也没有办法，毕竟他就是个高中生，前世也不是军事发烧友，更不是学化工的，有限的军事知识不是从电视上学的，便是偶尔翻翻军事小说看到的，哪里有专门学过这些。
宋杰也只能建议韩衡加入一些如石蜡、油脂、樟脑、松脂，或者是加入碳粉、石墨、木粉等，只能一样一样的实验，看哪一种，或是哪几种材料既能让硝化棉产生钝化，不那么容易燃烧，又能用在子弹里，还不能影响子弹的威力，不过在他的实验成果没出来之前，现在生产的子弹还得用纯硝化棉。
即便是有些危险，宋杰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最难生产的便是闭锁机构和枪机，这个需要把枪管和闭锁机构严丝合缝的连接起来，如果没有现代工业，这种要在几百年后才能大量是生产的步枪，现在靠手工制作不光速度慢，而且精度几乎得不到保证，容易造成炸膛的危险，更何况宋杰的设计并不是仿照后世的毛瑟步枪，毕竟他也不知道如何设计。
宋杰只是知道后装枪的大概原理而已，加上之前的那把单发装填的枪效果还不错，于是现在改制的这种后装枪便以之前设计的为蓝本，毕竟宋杰打了十几发子弹，还没出现过问题。
至于如何加上弹夹的问题，宋杰现在还没空去考虑。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时间，天上没有落下一滴雨，金兵也没有再来攻击，于是双发似乎进入了一个安静期。
宋杰现在也不管金兵是什么打算，他现在只是没日没夜的守着这些工人改装步枪，这段时间谭木匠、宋冒勋、孙喜和韩衡都累病了，宋杰实在是不忍心，便让亲兵把他们强行弄回家中休息，并请了几名大夫照看他们。
现在宋杰真的不愿意再失去一个亲人，特别是谭木匠，宋杰看他最近一个月熬得人都瘦得只剩皮包骨头，这么大的年纪，宋杰真怕他一个不好就一病不起。
一个月的时间，总共改装了出了一百多把步枪，每把枪都试射了十几发子弹，宋杰先把这些枪发给了亲兵使用，到时候他们要和自己打主力，而且亲兵都是老兵，枪法也更好。
让宋杰稍感欣慰的是，改装步枪的工人有了经验便能带着更多人进行改装工作，接下来数百名熟练工人便开始带徒弟，宋杰先让宋家军中新招募的那些新兵加入改造步枪的工作中，让他们先跟着之前的老工人学习，现在守城也用不了如此多人。
于是近五千人被选出来跟着学习如何打制步枪的配件，如何拉膛线，如何磨枪管，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先把他们手中的前装滑膛枪改装成后装线膛步枪。
接下来的一个月下了两场雨，每次下雨金兵便会组织大规模的进攻，此时宋杰都会亲自上阵，带着数百亲兵用后装枪直接攻击，金兵见宋家军在雨天也能开枪，投入的兵力便加大起来，慢慢的有不少金兵拿着攀登的工具靠近了城墙，不过迎接他们的除了子弹，还有无数的霹雳火球。
两次进攻都是无功而返，还损失了上万人，让金主完颜亮变得有些急躁起来，毕竟已经围攻了两个月的时间，而且高苑那边传来的军情似乎也越来越不利，高苑的宋家军居然都敢主动出击了。
完颜亮这时不想再等下去，接着便命人每天加大进攻力度，每日都投入一两万人去攻城，不过效果似乎并不好，根据仆散忠义的观察，金兵甚至都没有靠近过内城楼百步以内，最近宋家军中那种可以打出一里左右的枪似乎越来越多了，仆散忠义知道，内城中应该在不停的生产这种枪。
天气越来越热，堆积在眼神城外的尸体开始腐烂，并发出了恶臭，让守城的宋家军不得不给每人戴上一个棉口罩。
尽管如此，金兵每日的进攻一点都没放松，每天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他们已经不顾什么伤亡和城下的尸体了，似乎是被强行赶来，每个人都是不要命的往前冲，然后不是被射杀就是被炸死，就是没有后退的。
此时的颜神城就像人间地狱一般，一条两里长的永安大道上堆满了数万人的尸体，有的刚死，有的已经腐烂。
直到有一天，宋杰发现再也没有一名金兵来进攻，于是宋杰派人升起了热气球，发现城外的金兵居然退得干干净净，十里之内都不见人烟。
于是宋杰派出斥候出去查探，两日后斥候来报，方圆数十里内都没有发现金兵的踪迹。
这时宋杰才松了口气，于是立马命人开始烧制大量石灰，他要先让人用石灰把城中的那些尸体处理了，然后埋掉，如果处理不好便会引发瘟疫。
接下来的数日，宋家军和颜神城中的百姓都在处理和掩埋金兵的尸体，并在全城中都撒上了生石灰。
宋杰和晁溪儿带着一众宋家子弟登上了残破的外城墙，开始搜寻宋家军的尸首，他们要把这些将士全部收殓，并安葬在博山上的陵园中。
最主要的是，宋杰和晁溪儿想要找到晁克己的尸首，这是作为晚辈的义务，看着外墙的情形，宋家子弟没有人能忍住泪水，都是一边哭，一般清理。
但是，除了发现晁克己那柄已经锈迹斑斑的铁枪外，众人只是找到无数的断臂残肢和破碎的头颅，而且大部分都已经白骨化了，根本认不出来他们的主人。
看到这样的情景，宋杰和晁溪儿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一时间整个城墙上哭声一片，让处理城下尸体的宋家军和百姓也跟着哭了起来。
颜神城，哀声震天。
天空也变得阴沉，接着便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第一百三十章 局势有变
完颜亮退兵了，因为济南府的农人叛乱，张国安联合了耿京、李铁枪和王友直等人，趁着完颜亮围攻颜神城的时候，三个月的时间就占领了大名府、济南府、东平府、济州和滕州等地，与海州、邳州的赵家军一道把徐文的十几万大军困得死死的。
而且在完颜亮的军中还发生了瘟疫，许多士兵失去了战斗力，西近镇压势大的农民军已是有心无力。
完颜亮只能北上与完颜昂和完颜元宜的大军汇合，准备整军再战。
接着便传来完颜褎在东京称帝的消息，他已经改名为完颜雍，定年号为大定，细数了完颜亮的数十条罪状，如弑君，弑母，杀戮宗室，滥杀亡辽和亡宋后裔，大兴土木，横征暴敛，纳被杀宗室妇女入宫等等。
并且完颜雍宣布，被签发的农民可以全部回家种田，工匠解散，反叛的农民只要回乡便为良民，官府不予追究，并且免除了山东、河北等地三年的税赋，这一举措有安定民心之效。
不光如此，完颜雍还颁布命令，继续任用完颜亮的旧臣，任命完颜昂为都元帅，完颜元宜、仆散忠义为副都元帅。
此时的完颜亮先退到棣州厌次城中，结果导致完颜元宜和完颜昂的二十万大军都受到瘟疫的波及。
就在宋杰还没决定好如何应对之时，北方的完颜雍政权又发布了一条重磅消息，封宋杰为齐王，是山东路、南京路唯一合法政权，追封晁克己为鲁国公。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完颜雍对颜神城武将的封赏，他把葛辉封为琅琊郡公，李元封为蓬莱郡公，朱来封为东平郡公。
这不光是把宋杰放在火上烤，还是在宋氏集团里面掺沙子。
郡公府上的文官这下坐不住了，齐刷刷的跑到了宋杰的书房来找宋杰拿主意。
“郡公，你都在书房坐了两日，现在北地乱成一锅粥，现在完颜雍又把你推出来，这不是明显让我们颜神城里外不是人嘛，这下大宋和山东河北义军都可能和我们作对。”
“完颜亮的几十万大军现虽然因瘟疫退到滨棣二州，但他总归是金人皇帝，等他们缓了过来对我们还是巨大的威胁，我们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伤亡，总不能都给那完颜雍做了嫁衣裳吧。”丁平见宋杰老神在在的坐在书桌旁，不由得急道。
“郡公，老朽知道晁公之死对你打击甚大，但现在局势微妙，我们应该有所行动才是。”梁尚君说道。
“葛辉有没有派人回来？”宋杰问道。
“还没有，郡公是否要通知他们回援？”李元问道。
其余人都紧锁这眉头看向宋杰，现在葛辉和朱来带着数万宋家主力在高苑，完颜雍又出了这么一个损招，让大家心中都有了一丝异样，而且葛辉在第一时间也没有回到颜神城，无疑是增加了大家的猜忌之心。
“通知葛辉，让他出兵围困滨棣二州，无论如何不能让完颜亮跑了，另外让人与张国安联系，问问他们现在怎么想的。”宋杰看了一眼众人后说道。
“郡公，现在让葛军都带兵是否合适？”丁平试探着问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完颜雍这一手不过是挑拨离间罢了，他现在急于拿下中都，坐实他称帝的事实，给我们制造些麻烦而已，现在我们围困完颜亮，不正好符合他的心意嘛。”宋杰说道。
“那……”丁平还想再问，宋杰抬手打断了他的问话，然后接着说道：“大家不要有所猜忌，李元你立刻再带一万人过去支援，现在就命他接任郡公府尉，统率高苑宋家军主力，我的建议是，围而不攻，万不可让我军中出现疫情，但也不能放一个金兵离开厌次城。”
“是郡公。”李元领命后便离去。
“老师，坦之兄，我担心金兵的疫情会扩散到淄州各地，接着防疫之事还要请二位多多费心才是。”宋杰又交代道。
“郡公，若是有瘟疫当然是头等大事，不过接下来郡公打算如何与金人相处，是接受这个封号还是另有打算？”梁尚君问道。
宋杰摇摇头道：“老师，您觉得我能接受金人的册封吗？如果我接受了册封岳父泉下有知定然会骂死我的。”
梁尚君与丁平互看一眼，没有说话，接着宋杰又说道：“外城阵亡了两万余将士，他们的安置也没有做，大部分人我们连尸骨都没有找到，实在不宜再大动兵戈。”
“张安国他们怎么闹腾是完颜雍要想办法解决的事情，之前我们虽然与完颜雍有过口头协议，但他们承诺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做到，现在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发展实力更为重要，现在颜神城的百姓没有谁愿意再打仗，他们的亲人已经死去的够多了，现在安定民心才是头等大事。”
梁尚君和丁平点头应是，见宋杰已经承诺不接受金人的册封，这才放心离开。
宋杰轻叹口气，晁克己的死让他心中十分难过，毕竟是自己的岳父，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亲人，所以宋杰不可能接受金人的封赏，而且作为导致晁克己阵亡的罪魁祸首完颜亮，宋杰一定要杀掉他，更何况现在的完颜亮已经虚弱不堪，现在不趁他病要他命，难道等他恢复吗？
如果不是担心宋家军也被染上瘟疫，宋杰定然已经亲自率兵攻打滨棣二州了，他已经让韩衡在准备大量的硝化棉炸药，无论是火炮还是爆破都需要用上。
南台山的军工作坊也开始重新开工，子弹的生产也在加紧进行，现在宋杰打算走精兵路线，宋杰现在考虑的是如何让后装枪实现量产，这样便会让宋家军的攻击能力超过这个时代任何兵种。
所以现在宋杰并不着急抢地盘，人生并不是一场纯粹的军事游戏，他现在的责任是让这个时代的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一点，这也是晁克己的愿望。
至于战争，不是对手来选择，而是应该由他来选择。
现在晁克己已经不在了，宋杰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以前晁克己就像他的依靠一样，无论是当初的起事，后来的战斗，都是晁克己在支撑，最后为了自己和颜神城的安危，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去保全。
晁克己从来都没有在宋杰面前提过要他成为什么，反而提得最多的是带着宋家人，带着颜神城的人过好日子，宋杰觉得他应该按照晁克己的意思继续做下去。
从正隆五年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山东发生了几次大战，各州府的人口锐减一半以上，如果现在宋杰要再次发动战争，北方的人口还会减少得更多，为了所谓的争霸梦想，让生灵涂炭并不是一个好的借口。
所以宋杰决定修养生息，大力发展军事科技，用最少的精兵完成攻城拔寨的目的。
宋杰正在沉思，这时梁尚君去而复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师，您这是怎么了？”宋杰开口问道。
“郡公，晁公是为大义而死，算是求仁得仁，你莫要过于伤心，老朽只是不明白，郡公你将来怎么打算，难道你真的就是只想做个陶朱公而已？”梁尚君问道。
宋杰苦笑一声问道：“老师，你觉得现在我该如何？”
“该如何，应该是郡公你决定之事，老朽岂能越俎代庖？”梁尚君似乎有些不满的说道。
“老师，刚才我已经说了，现在先重民事，恢复农末，再图其他。”宋杰说道。
“你是打算任由完颜雍称帝，由女真人继续统治北方汉人？你没发觉他们现在已经用上怀柔之策，恐怕再过些时日，北地的义民会越来越少，华夏便会南北相裂，国将不国啊”梁尚君又说道。
“老师莫急，此事我自有计较，您和岳父的交代我一日不敢忘，但事情总得一步步的来，先拿下完颜亮以祭奠阵亡将士和岳父，再北上逐步蚕食金廷之地，直至把他们赶出中原。”宋杰不得不给梁尚君解释自己的打算。
“还有，宋廷不可靠，他们只有偏安一隅之思，得过且过，若是能拉拢张安国义军便可如同徐元他们一般处理，实在不行出兵攻下也可，万不能让他们倒向任何一方，到时候便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梁尚君又提醒道。
梁尚君与义军的态度与晁克己截然不同，他从来就认为这些义军都是泥腿子，不能成事，而晁克己心中一直是比较同情和认可义军的。
宋杰想了想说道：“老师，现在张安国他们的态度不明朗，我们贸然攻打他们反而师出无名，如果他们投宋，完颜雍现在定然没有力量对付，定是让我们做马前卒，最后还要面对大宋的军队，到时候我们和大宋两败俱伤，完颜雍便会来收渔人之利。”
“所以，现在我觉得我们静观其变是最好的办法。”
“若是郡公你无争雄进取之心，恐怕会让一众将士和官员觉得无望呀，老朽已是暮年，无甚大志，只是不忍看到郡公你因为晁公之事而消沉下去。”
“既然郡公你自有打算，那老朽便能安心了。”梁尚君说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 瘟疫
葛辉率领五万人直奔厌次城下，严格执行这宋杰的命令，对金兵围而不攻，也不放一个金兵出城。
接下来，高苑和棣州境内都发现有人染上瘟疫，这让宋杰心中一紧，看来最不愿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没过多久，济南府等地也出现了瘟疫，症状都是拉肚子、发烧。
宋杰连忙下令，封锁高苑到颜神城的道路，并召集宋氏集团的高层到议事厅中商议如何防疫之事。
他得搞清楚这是什么病，如何防治，传染源是什么，好在现在颜神城中还没有出现过有人发病。
宋金时期，医事制度沿袭唐制而有所改革，医事行政与医学教育各设机构，分别管理，翰林医官院掌医政和医疗，太医局，则为管理医学教育造成医学人才的机构，因此宋金时期的医学比前代有较大发展。
宋杰接手各州县后，保留了各州府的医官制和医官，各州（府）治有医官七到十人，县治一至三人，由各州县直接管辖。
淄州的医官院正是名医林志，他是晁克己好友，一直是宋家的私人医生。
这次会议梁尚君特意让林志和其他几名医官参加，便是要咨询他们的意见。
“林大夫，可查清楚此次瘟疫是何原因引起的？”宋杰见到林志后便第一时间向他问起。
林志先是对宋杰施了一礼，然后说道：“郡公，颜神城中并未有人发病，所以不知是何故引起，不过高苑县医馆正董汲是我门生，他正在给高苑患病之人施治，我明天便去高苑了解详情。”
“对于瘟疫，林大夫可有防治之法？”宋杰点点头后，又问道。
“置安济坊于各县和各镇，统一收容患疫病之人，病人依病情轻重异室居住，以防渐染，另建养济院收容病人，旅店不能容留者，轮差医生诊治，封锁疫区三月，供与充足药物和食物。”
“郡公您提倡城中之人饮开水，小人觉得甚好，这次大战后，用石灰掩埋尸体之法也是可取的，我猜测高苑之疫恐与水源不洁有关。”林志解释道。
宋杰听了林志的建议后，便对梁尚君和丁平说道：“老师，坦之兄，林大夫所言有理，就按他所言置安济坊和济养院于各县和各镇，收容患病之人。”
“嗯……通知徐元，让他们带兵封锁济南府到淄州的主要路口。”宋杰想了想又吩咐道。
这次金兵入境，宋杰没有让徐元和杜奎守卫颜神城，而是让他们各率五千人继续驻守在奉符和赣榆，也都各自配了三千火枪兵，并嘱咐过他们如果颜神城被攻陷，就让他们南投大宋。
对于这两名义军首领，宋杰也算是格外对待，张旺也是，现在与箫鸣还在大宋境内买船，也没有参与这次颜神城的血战。
倒不是宋杰不信任他们，相反，宋杰把宋家一些儿郎放在他们身边，比如宋楚（三毛）就跟着张旺南下泉州。
宋杰是想万一颜神城沦陷，大家都活不成，还不如分散宋家人，留下个血脉。
好在天不亡人，完颜亮的军队里居然出现了瘟疫，退了兵。
此时颜神城中只有不到一万守军，于是宋杰便想到了徐元和杜奎手里的军队，现在的颜神城在北地已经没有力量可以威胁到安全，这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名声，宋家军的威名已经传遍北方汉地。
大战刚过，瘟疫又成了宋杰现在的心头大患，这也让宋杰发现一个之前没有重视的问题，医疗问题。
连续两日，宋杰都把林志叫到郡公府中询问关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方面的事情，他发现宋金时代的医疗水平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样子。
这个时代不光有官办的医院和医学院，还有官方的教材，如王冰注《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针灸甲乙经》、《伤寒论》、《金匮要略方论》、《脉经》、《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补注神农本草》、《图经本草》、《铜人腧穴针灸图经》等等都是医学生必须学习和考试的内容。
人们采用多种驱杀蚊虫方法如艾熏驱蚊法，香药驱蚊法，民间有从事制作和销售驱蚊药的行业，给其他种族带来巨大死亡率的疟疾，早在在唐代就被汉人基本消灭了，只在岭南和琼州一带还偶有人患上。
火葬也在穷人间普遍流行，皆因买不起坟地，像宋杰提倡的喝开水的习惯，也不是首创，在几十年前的城郭中就流行起来，而且人们不食被苍蝇玷污的食物。
儒而知医成为一种时尚，其中尤以苏拭最为突出，在《东坡志林》、《仇池笔记》、《苏沈良方》、《道枢》、《类说》等著作中，都有苏氏养生之论和药方。
林志拿出的《存真图》更是吓了宋杰一条，因为这张图与后世的解剖图几乎没有太大区别，人体的五脏六腑以及大一些的血管都记载得非常清楚。
宋杰听得越来越惊讶，林志似乎知道宋杰对医学一窍不通，便又介绍起来，如现在已经分了内外科，皮肤科，妇科，儿科、五官科等科目，而且已经可以做许多外科手术，还有十分成熟的麻醉技术，这些科目都有专门的著作问世。
这让宋杰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是另一个宋金时期，还是有学医的大神提前穿越过来教会了这个时代的人？
那这位大神干嘛不多教点其他的，让自己这个半吊子的来接着二次创业。
“林大夫，如此说来，故宋之时医疗已经如此水准，那为何一个瘟疫就让金兵如此模样，按说他们应该有不少名医才是，也应该早就对付了吧。”宋杰问道。
林志摇摇头道：“郡公有所不知，靖康之难以后，金人到处搜罗名医去宫廷之中，但汉人医者不愿从贼者众，大多隐去姓名，或是南下，真正被金人弄去宫中的那些不过是些没骨头的三流货色。”
宋杰想了想也是，面前这位林大夫，以前也是民间医生，都是晁克己请了多次才愿出来做医官。
“对于瘟疫，就是三流的医生也是知道防治之法的，《伤寒论》有上百种注释和论证著作，除了伤寒症，疫症还有冬温与温疫，解毒之法类似，皆与乖戾之气有关，若是将患区隔绝起来，人人施药，三月便可解除瘟疫之患。”
“金人这次瘟疫来得有些蹊跷，若是因尸骨太多引起的，换掉水源，在水中加入石灰，澄清后煮沸，也是可以防止疫症出现的。”林志又解释道。
“哦？你的意思是，这次金兵的瘟疫是有人故意在下毒？”宋杰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只是小人猜测，金人军队之中皆配置夏药、瘴药及腊药，为军中常备药物，这次金主亲征，太医局定然派遣有医官随行，不会不考虑这些因素，能让金兵大军撤兵的瘟疫，若不是我等不知的病情，便可能是有人有意为之。”林志点点头说道。
宋杰听了眯着眼想了半天，那到底是谁这么有种？
能有这种能力而且还做成了，这可是颜神城和宋家军的大恩人呀，关键是这个时候就能想到生化武器，真不是一般人，而且还要十分狠辣才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蔓延
“郡公，我颜神城治下各州府现在有不少地方都开始爆发瘟疫，这可如何是好？”梁尚君一脸焦虑的走进宋杰的书房中说道。
“什么？是何时发现的，具体有哪些地方，有多少人染病？”宋杰一听不由得皱眉问道。
走之前林志曾说过，现在是夏秋之交，最易患天行温病，而且具有流行性，重则流行天下，次则一方、一乡，或偏著一家，治疗均以清热解毒为主，只要及时施药，病死率不高，可以控制。
郡公府上下也是按照林志的交代，把药物备齐，并派人送到了治下各县、镇医官处，没想到还是在各地爆发了。
“现在益都，潍州，莱州等地都已有民染病，下官已经命人封锁了道路。”丁平接着说道。
宋杰这下有些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踱了两步后，然后对丁平说道：“坦之兄，前几日我向林志大夫了解不少，之前我们没有重视各州县医疗，这次想要仓促弥补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这样，张榜，只要民间有人有治疗瘟疫之法，无论何人，要钱要官皆可。”
“这……郡公，这事是否有些儿戏，我们并不是没有医官，只是人手不足，还不至于要高价请民间大夫吧，这样百姓如何看我们？”丁平楞了一下说道。
“无事，尽管去做，现在救人要紧，嗯……我听林志所言，这次瘟疫来得蹊跷，若是有人揭榜，还可以掂量掂量。”宋杰看着梁尚君和丁平说道。
“郡公，你怀疑这瘟疫是有人刻意传播？”丁平问道。
宋杰轻轻摸了摸了自己刚长出没多长的小胡子，不确定的说道：“如果真是有人下毒，这人的本事也就太大了，我倒想见识见识谁这么厉害，能在几十万金兵中传播瘟疫，说起来还是我们的救星呢。”
“不过，现在却伤到了我们的百姓，如果这次瘟疫只是意外，我反而没这么担心了，防治之法倒是不难，怕就怕有人刻意为之，那么……这些人就比金人还可恶，必须要除去。”
“郡公，老朽为官多年，还没有听说过谁能随意传播瘟疫，不过你刚才所提张榜之事我倒觉得可为，毕竟现在我们没有设立医局，可用医者不多，趁着这次从民间招募一些，再成立一所医药局，以医教相结合，也便安民。”梁尚君说道。
“老师所言正是我所想，事不宜迟，今日就请老师和坦之兄张罗。”宋杰忙说道。
梁尚君依然能在关键时刻提出十分有效的建议。
两人点头应是后，便离去，待二人离开，宋杰命亲兵叫来青衣卫指挥使李康，又是一番交代。
宋杰给李康安排在的任务是保护招募到的大夫，并和他们一起去发生疫病的地方，调查这些地方爆发瘟疫的原因，宋杰知道这个差事十分危险，青衣卫中之人有被染病甚至死亡的危险，不过在向林志了解过许多情况后，宋杰不得不防着。
除了防着地方上出现瘟疫，现在宋杰最为担心的是军中出现疫情，特别是围困厌次城的五万大军，如果他们中有人染病，并在军中流行，放跑了完颜亮不说，还可能让颜神城变成一个露出小肚子的羔羊，到时候便是任人宰割。
派去与张国安联系的人也还没回来。
张国安这个人宋杰一直都不怎么看得明白，他和宋杰有些相似的地方，都是富二代，因为家产被夺而造反，但章法极差，都是收留的地痞流氓，更像个土匪头子，济南、东平等州府没被他抢过的大户几乎没有，这人无论是金人还是汉人都抢。
之前徐元、杜奎和张旺来投靠宋杰，那个时候宋杰就派人找过张国安，结果这家伙口气有些大，要宋杰帮他拿下济南、东平二府作为他的地盘，如此才愿意投靠宋家军，宋杰听后也是一笑了之，那个时候宋家军自己都在为如何防守颜神城想办法，怎么可能帮他打济南和东平。
而且宋氏集团的思路很明确，不需要这种尾大不掉的附庸者，颜神城治下必须如臂使指，统一号令。
现在张国安这小子居然联合了耿京等人做大了盘子，宋杰不得不再次找上他。
……
让宋杰担忧的瘟疫并没有在宋家军中爆发，这让宋杰松了口气，接着林志让人给宋杰带来消息，高苑的瘟疫是因饮水污染引起的，大部分患者用了药后数日便恢复了，为了安全起见，林志主动向宋杰申请去厌次城外的宋家军中，他带了数十人和大量的药材，这次是去保证宋家军不受瘟疫影响。
宋杰觉得这个林大夫还真是有大局观，这点还想在了自己前头，于是让人带信过去，请葛辉务必要保证好这些医者的安全。
张榜的效果还不错，七八日后，丁平便录得大夫上百人，接着宋杰便派李康派人护送这些大夫到各州县中去施药。
接下来，宋杰又收到了登州、宁海州、莒州和密州的官员报告，当地有瘟疫发生。
看样子这场瘟疫开始在山东流行起来。
这让刚松一口的宋杰又绷紧了心弦，马上就是播种冬小麦的时节，如果大量人口染上瘟疫，不能劳作，明年还可能面临饥荒，如果是这样比面临数十万金兵还要让宋杰头痛。
就在宋杰一筹莫展之时，丁平脸色古怪的来找宋杰，说是有道人揭榜，要见他，要来献上解除瘟灾之法。
“道人？有几人？”宋杰听了丁平的话后，随口问道。
这个时代出家当和尚，朝廷已经开始统一管理，一般是需要朝廷发放的度牒才行，官府还要给田产供养，不是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做和尚。
不过现在的道士却不需要出家，因此对道士也没有严格的管理，许多儒生摇身一变就可以穿个道袍做道士，特别是经过徽宗崇道后，热衷当道士的人十分多。
但这个时候的道士中还真有不少能人，懂得医术的不在少数。
“就一人，看样子邋里邋遢的，是个野道士，不似有道法的样子。”丁平又说道。
“既然是野道士，赶走便是，你也用不着专门跑来给我说吧。”宋杰有些奇怪的说道。
但丁平今日的举动更让他奇怪。
“郡公，是这样的，近些时日有各地府衙来报，出现瘟疫之处都有些貌似僧道的人在救助染病百姓，他们见是义举都没有管过，反而给与方便。”
“不过……今日来的这个野道士却说山东瘟疫是人祸，一定要面见郡公才肯说出解除瘟灾之法。”丁平这才解释道。
宋杰听得丁平解释后，没有说话，李康派人来报各地僧、道、医都在救助染病百姓之事，这在灾荒年是比较正常之事，宋杰占了山东东路诸州府后，并没有动过僧道的财产，僧道本身也是受百姓尊敬的一种职业，多有行善事，宋杰并未管过。
不过丁平这样一说，倒是勾起了宋杰的好奇心，不知道那道士口中的人祸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让他来见我就是，有何好担心的。”宋杰说道。
“我是担心这个道士妖言惑众，把天灾说成人祸，故意混淆视听，而且我还担心他对你图谋不利。”丁平又说道。
“呵呵……坦之兄你怎么胆子越来越小了，没事，在这里谁还能动得了我不成，你叫他来就是。”宋杰笑了笑说道。
丁平想了想，然后拱手退了出去，寻那道人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道士
“老道灵阳子，拜见广平郡公。”一灰袍老道站在宋杰面前，行了一个揖礼。
此老道有个酒糟鼻，灰白的须发，连同他破烂的袍子，一副乞儿模样，然而老道的脸色红润又让他看起来精神矍铄。
“上茶！”
“灵阳子道长，您揭了我们的榜，又说有要事要当面告知与我，还请言明。”宋杰还了一礼，然后说道。
他对佛道之人尚算尊敬，没有因为老道的邋遢样而轻视，并让人给老道泡了一杯上好的点茶。
“老道此次本是到登州拜会道友，不过却在许多地方见到了明教之人，又结合此次大疫，故老道斗胆前来给郡公提个醒而已。”灵阳子也不废话，直接说道。
“明教？”宋杰听得一头雾水，这不是金老爷子小说的高频词吗，当然后世还有一个朝代也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难道这个时候就有了？
宋杰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丁平和李康，眼中满是询问之意。
“郡公，这明教又名牟尼教，起源于大食，自唐从漠北之回纥传入中土，因其信封光明，故有明教之称。”丁平解释道。
“道长，您有何依据说此次瘟疫是明教所为？”宋杰想灵阳子问道。
“没有依据，不过是依明教之众以往所为的推测罢了，三十年前老道跟过大圣天王杨幺造大宋朝廷的反，不过后来因为道不同，便离开了。”灵阳子淡淡一笑说道。
宋杰听罢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大圣天王，杨幺？那不是后水浒中的人物吗，这又是唱的哪处呀。
见宋杰一脸茫然，灵阳子笑道：“郡公是鲁地之人，当然不知道当年南朝之事，此事又过了近三十年，北地所知之人恐也不多。”
“不过，他们善用虫蛊下毒之法，也会些医药方子，这一毒一解便能拉去不少人信徒，当年在洞庭湖，大圣天王杨幺之盛不下与今日郡公，起事之初他们豁免钱粮赋税，深得百姓支持。”
“后来若不是大宋派出岳飞为荆湖南北襄阳府路置使，采用诱杀之法，恐怕大圣天王的朝廷现在都还不会倒吧。”灵阳子一边吃茶一边解释道。
宋杰听罢，没有接话，而是在猜测这老道说出此话的缘由，按他的意思，这场瘟疫如果是明教的人弄出来的，最开始也是从金兵中爆发的，当时金兵正在围攻颜神城，瘟疫的爆发反而是救下了颜神城，老道士不会不知道此事。
现在瘟疫在山东蔓延，老道士此时跑来告诉宋杰这些，让宋杰不得不怀疑这老道的目的，绝不仅仅只是提个醒这么简单。
思忖半晌后，宋杰问道：“多谢道长提醒，您揭榜之时说有解除瘟疫之法，现在可以告知吗？”
“把这些明教之人抓了，瘟疫也就解除了。”灵阳子微微一笑说道。
“敢问道长，这些明教之人我们如何区分，据我所知，现在各地僧道都在救治百姓，我总不能把他们都抓起来吧。”宋杰反问道。
“明教之人皆教徒白衣乌帽，秘密结社，只要郡公派人一查便可知道，据老道所知，这些明教之人来自江西谓之金刚禅，其首领号怒目金刚，也有人做僧道打扮，明教之人绘画佛像，所念经文号日《讫思经》、《证明经》、《太子下生经》、《二宗之际》、《老子化胡经》等。”
“除了《二宗之际》、《老子化胡经》，其余都不是正道僧道所研习的经典，若是有人念这些经文便是明教之人。”灵阳子回答道。
“具我所知，道长所说的这些明教金刚禅之人，其源出于五斗米，而诵金刚经，其说皆与今佛者之言异，故谓之金刚禅，然犹以角字为讳而不敢道也。”
“断荤酒，不事神佛祖先，不会宾客，死则裸葬，然以张角为祖，按理说其与道教有共祖，怎么道长怎么会如此鄙视？”这时丁平问道。
宋杰有些意外的看了丁平一眼，没想到他还知道些明教之事，然后又看向灵阳子，看他如何回答。
丁平刚才的意思，这个叫牟尼教也好，明教也好，金刚禅也好的宗教似乎与佛教，道教都有关系，而且连祖宗都是一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道士这个时候跑来告发。
“呵呵……这位官人，他们还念《老子化胡经》呢，这也是我道教经典，不过他们的道与我们的道可不是一回事，与佛陀的道也不是一路。”
“更何况，他们为了欺骗信徒无所不用其极，老道当然不能视之不见了。”灵阳子哪里听不出丁平的怀疑之意，便又解释道。
宋杰这下算是听出了点端倪，原来这个明教与佛教道教还有渊源，不过看样子似乎不对付，似乎相互攻讦，不过在他的治下，却不能出现这种下毒又解毒之事，愚弄百姓不说，更是社会不稳定的因素，确实要好好调查一番，若是真是如此定然要除掉。
于是宋杰看了一眼李康，李康点点头后便离去，此事不用宋杰交代，李康便已经明白，这是要调查治下明教金刚禅之事。
现在北边厌次城还没攻下来，西边张国安等义军态度不明朗，广平郡公府治下定然不能出现这样不安定的因素。
“那宋某便代治下百姓谢过道长好意，我这就命人彻查此事，不知道长可有道观可去，若是没有去处，就请道长在郡公府住下，让宋某一尽地主之谊。”宋杰看着老道士笑着说道。
“如此就多谢郡公了，老道士求之不得呢。”本来宋杰只是客套一下，没想到这灵阳子一点都不推辞，就这样答应留下来。
宋杰听他答应得这样爽快，脸上不由得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看丁平。
“哦，郡公，我们颜神城中有一座白云观，不过有些年头没有人去挂单了，现在灵阳子道长来了，刚好我可命人去清理一番，毕竟道长是方外之人，住在咱们郡公府应该不太习惯吧。”丁平忙说道。
白云观？颜神城中啥时候有道观了？宋杰有些不解的看了丁平一眼，只见这小子笑着眨了眨眼睛，宋杰便点头说道：“如此的话，便有劳坦之兄了，道长，若是不嫌弃，还请移尊到白云观中可好。”
老道士楞了一下，才说道：“老道住哪里都可以，那就劳烦郡公和这位官人了。”
丁平对宋杰施了一礼便抬手引老道士往外走去，灵阳子又对宋杰施了一礼，然后跟着丁平出了门去。
看着二人出门，宋杰陷入了沉思，他不太明白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一些宗教人士，自己的治下一直都是战争频发之地，现在似乎成了各个宗教传教之所，宋杰还是第一次遇到。
过了几个时辰，丁平又返回来，见到宋杰后，便说道：“郡公，已经安排妥当了。”
“坦之兄，今日之事我有些糊涂了，你可看出什么端倪？”宋杰问道。
“郡公，瘟疫起源之事，我不敢随意猜测，不过这老道士定是来传教的，我们郡公府如今已经破完颜亮数十万大军之围，往后便是一方诸侯，治下之民近二百万，各个教派来传教也是情理之中。”丁平说道。
“这么说来，我颜神城现在还成了香饽饽了。”宋杰自嘲一笑，说道。
“呵呵……郡公，这是当然，有些事情郡公也该考虑施为才好。”丁平说道。
“哦？何事？”宋杰不解的问道。
“立国称王，取士治世。”丁平说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立国为华
一个政权，用什么方法治理地方，这是个统治者需要考虑的问题，宋杰显然是没有任何经验的，这个问题之前有人提过，不过那个时候最大的问题是生存，宋杰完全顾不上这个事情。
不过既然丁平提起，宋杰便不得不再次考虑这个问题，毕竟现在颜神城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战中活了下来，现在连宗教界人士都已经盯上了自己的地盘，准备来传教了，宋杰便已经意识到，是应该有所反应了。
对于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当然还是梁尚君。
“郡公，天下人现在都在看着咱们呢，就是治下百姓也是如此，完颜雍的册封我们定然不能接受，现在我们也没有投宋的打算，便只剩下自立一途可行。”
“若是自立，便需名正言顺，起事之时我们檄文中便已言明，郡公你是广平郡公之后，当时可继承祖宗名号，不过现在别人怎么称呼我们呢？我们现在又属于哪一国？”
“若是复唐之称号，又不合适，老朽建议可立为奄国，郡公称为奄国王，宋氏始于高辛氏，是黄帝后裔，殷商帝乙封子孙在奄，是宋氏始祖之一，而鲁国便是建立在奄国故地之上，郡公复故奄之地正是理所当然。”梁尚君似乎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于是在宋杰提出后便立刻建议道。
宋杰一听叫奄国，心中一阵抵触，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如果立国，便需建制，一国当有一国之官职，要有科举取士之策，如此才能安民心。”梁尚君接着说道。
“内个，老师，叫奄国，似乎有些不妥吧。”宋杰忙说道。
“奄国本就是东方大国，起于商，灭于周，自古就是华夏之地，郡公说的不妥是何意？”梁尚君问道。
“这个……还有其他名字可选吗？”宋杰皱眉问道，总不能说听起来与阉割同音吧。
“大禹定鼎九州，齐鲁属古青州之地，若要立国还可称国号为青，以示建立在青州之地的国家。”梁尚君想了想又说道。
“青国？”宋杰这下表情更加丰富，听这读音特么不是野猪皮的后代建立的国家吗，据说还与金朝有些血缘关系，这不是给人当孙子吗，不行，于是宋杰又皱眉反对道：“不好，青只是九州之一，束缚了我们的志向，既然自古就是华夏之地，那不如就叫华国岂不更好。”
“这……华国？”梁尚君楞了一下，不知道宋杰为何要提出叫华国，其地理位置在河南，故都在华阳，取华山之阳之意，与现在颜神城所占地盘八竿子打不上干系。
“是啊，李元昊一个党项人建国都敢叫夏，我们乃华夏后裔，难道还不能叫华国吗，再说我与完颜雍有过约定，南京路我们迟早要拿下啦，不正是华国故地嘛。”宋杰想了想便说道，虽然有些牵强，不过还不算离谱。
“那……也无不可，宋氏本就是黄帝后裔，用华夏故国封地之名也是可以的。”梁尚君顿了顿说道。
其实李元昊的西夏本来是以夏州为主体而建立，与梁尚君提出的以青州为名一个概念，但梁尚君显然也没有与宋杰纠结国号的意思，便顺着宋杰的说法赞同了。
“那好，就叫华国，这名字就定下了。”宋杰说道。
“郡公，接下来便是如何建制，如何设置百官，如何取士，治国之法也需慎重考虑。”梁尚君又说道。
“老师，建制，设置百官，取士这都应该，但治国之法岂有定数，不是应该因时因地制宜吗？”宋杰有些不解的问道。
“郡公，取士用何种方式，考什么内容，这很重要，这将确立我们华国用何种人才，也是我们用何种治国方略的表现。”
“颜神城起家于商，但我们治理却不能用商贾之法，从古至今也没有哪朝哪代用商贾之法治国，便是吕不韦入秦后，也是用的商君之法，因此华国要取士之道便是需要郡公你权衡之事。”
“老朽觉得，科目除正科，即词赋和经义外，还可增加杂科，可包括诸子百家之言。”梁尚君一边捋着胡须，一边慢慢的说着。
他其实已经摸透了宋杰的心思，他知道宋杰不可能用黄老之术或是儒家之言来治国施政，从之前宋杰对税制的改革，梁尚君便知道宋杰有着激进的思想，梁尚君本人也倾向于秦法治国。
不过宋杰的那些想法却又跟秦法有诸多不同，宋杰是希望把商业作为立国的根本之一，这点梁尚君一直比较反对，颜神城一直都处于金人的武力威胁之下，商业发展的环境并不好，后来与大宋有了商贸，才有了比较大规模的外部贸易，总的来说宋家的商业还是以满足山东百姓为主。
现在情况又有了根本变化，山东河北多地已经脱离金人控制，似乎营商环境有了不同，但是连年战争，百姓现在连吃饭都是问题，哪里有钱去购买宋家的商品。
现在地方的治理需要了解民生之人，大力发展农末，让百姓无饥荒之虞，再考虑商业之事，这是梁尚君的看法。
宋杰听了梁尚君的建议后，沉吟半晌后才说道：“老师，诸位，如今我们要立国，无论是取士还是治国方略，我同意老师之法，不过有几点我想补充，数术和百工也是颜神城能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因此我建议取士之时增加工科，专门寻找有手艺之人。”
“当然这些匠人大多不识字，录取之时以实作为主，为此我打算建立几所工科学校，先是要教匠人识字，再让匠人把技艺用文字记录下来，再把这些技艺推广。”
“另外，各镇，县，州，府皆要建立官办之学，教授内容我们下来再商议，镇学为启蒙可称之为小学，县学以技艺、经史、词赋为主可称之为中学，州府所授之科当以治国理政之学为主，可称之为大学。”
“小学应当让所有五岁以上孩童入学，由商会统一负担钱粮，学制为五年，然后入县学，这部分由地方衙门和郡公府，嗯……往后应叫朝廷，各出部分钱粮，剩余由各学子家中负担，大学由我来投入钱粮，包括老师和教材也将由我亲自来选定。”
宋杰接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关于教育的想法比较详细的告知众人。
这些想法与后世的思路不无关系，但又有很大的不同，教育是一个民族的未来，这句话谁都知道，宋杰当然也不会忽视。
“郡公，每个镇、县、州府皆办官学倒是不无不可，不过这钱粮花费可是有些太多了，这小学是五岁以上孩童皆入学，那不是由商会把治下百姓的孩童都抚养到十岁以上，这……商会哪里来的恁多钱财，况且商会还要养军，恐怕到时候会入不敷出，导致此策不得不停止。”丁平皱着眉头说道。
丁平已经负责郡公府的财政两年时间，其实知道商会与郡公府并没有在财政上分开，没钱了都是宋杰东拼西凑，而且宋杰还时不时的要搞些新项目，花钱的地方不少，而且宋杰还要以自己的名义建大学，按照现在商会的收入，肯定没办法支持。
“此事我也想过，现在的钱粮定然是不够，不过商会可以卖一些东西，如水泥制作之法，白砂糖制作之法，只要不是军工用品，皆可以让各大商户出钱购买，然后商会加大发行商票力度。”
“现在我们也不用再大规模扩兵，军费不会增加太多，现在八万人，最多扩充到十万人便足够了，等最新式的火枪装备到军队，便不是人数就能决定战争胜负了。”宋杰提议道。
一些民品的生产技术宋杰打算卖出去，这有许多方面的考虑，一是能扶持一些商帮，特别是那些一直支持颜神城的商帮，算是给他们舍命支持的最大红利，而且还能筹集到教育经费。
第一百三十五章 建制称王
定下了国号之后，后续之事便交给一众文官去商议，涉及到机构设置和官职设立等问题。
众人大多倾向于沿袭唐代以来的三省六部制，这一点宋杰没有反对，毕竟要让人接受新的政治制度还需要有相应的经济关系才行。
金朝沿袭宋朝制度，不过完颜亮废除了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大部分职权，只留下尚书省，设立御史台，加上负责军事的都元帅府，对持文武二柄。
说实话，这个设置到比较符合宋杰的胃口，宋朝在官职的设计上过于讲究平衡，制衡，特别是对武将的各种限制，导致文官冗员，朝廷的支付的成本也非常大。
众人商议了许多日后，宋杰本人又根据众人商量的结果统一定下了华国的各项官职和制度。
广平郡公宋杰复先祖之名，立国为华，称华国国王，下辖一府八州之地，定颜神城为国都。
宋杰册立晁溪儿为王妃，含烟为侧妃，宋杰长女宋晓倩为乐安公主，追封晁克己为东平郡王。
含烟腹中胎儿还未产下，不知男女故未有册封。
华国朝廷设置太师、太傅、太保合称三师，司马、司徒、司空合称三公这六人为正一品，是荣誉称号，梁尚君任太师，谭木匠谭真为太傅，宋冒贵为太保，葛辉为司马，司徒、司空空缺。
国王之下设尚书省、元帅府、御史台，以及隶属国王的诸卫府。
尚书高官官称中丞由梁尚君兼任即为宰相，下置六部分别为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又分二十四司，各部长官为部长，各司为司长。
吏部由郑迟坤任尚书，下辖三司，分别是司封司，掌官员封爵、叙赠、承袭等事，司勋司，掌官员勋级，计算资历和考功司，考核官吏的政绩。
丁平任户部尚书，下辖度支司，户籍的统计和赋税支调，两税司负责收取全国两税的粮食和银钱，仓库司保管收取的钱粮的保管，教育司，负责全国镇县小学和部分中学的建设和管理，医疗司，负责全国医官的管理。
梁彦祖为礼部尚书，下辖祠部司负责祭祀和宗族关系处理，主客司负责外交。
徐元为兵部尚书，下辖职方司，巡视全国之道路、疆土、边塞，制作地图等，军械司负责军械的生产，采购等计划，库部司负责军械军粮等物的保管和运送，军工司，负责军功的统计和核查。
杜奎为刑部尚书，下辖都官司，掌刑狱徒隶、劾治违法案件，比部司，掌稽核簿籍和案件复审，警察司，负责治安维护。
宋荆（二狗）为工部尚书，下辖屯田司、路桥司、织造司、水利司、舟车司、建造司。
宋杰亲任大元帅，设副元帅二人，分别是李元和朱来，下辖禁军、城防军、镇防军和厢军四级和招讨军，分别负责颜神城、州府、县城和乡镇防御，招讨军负责对外战争。
御史台是独立的监察机构，宋杰任命何连州为御史大夫。
诸卫府是隶属于宋杰的各个机构的统称，之前设置有亲兵卫，青衣卫，白衣卫，算是宋杰的私人力量。
现在又增加了祭祀署负责国家祭祀，园陵署负责陵墓保护（由颜神城市长兼任），内务府负责国王及家族成员的日常用度的供应和服务。
亲兵卫指挥使李钢（兼任祭祀署），青衣卫由李康任指挥使，白衣卫由孙喜任指挥使，内务府总管由田伯担任，他一直都负责宋家众人的供应用度。
各地方行政机构使用村、镇、县、州四级管理，废除府和乡的称呼。
按照户籍，均二百至五百户为一村，各村设村长一人，副村长一至二人，数村为一镇，设镇长一人，副镇长一人，下辖司吏六人分署六部之职，公使若干。
数镇为一县，设县长一人，副县长一至二人，下辖司吏六人分署六部之职，公使若干。
原各州行政区划不变，刺史称州长，副职二人，辖六司下管各县、镇司吏，司吏、公使若干。
州县实行首长负责制，村、镇、县之长向上级负责，州长向国王负责。
另外，作为宋杰的亲儿子，颜神商会改为华国商会，宋杰任会长，赵廉任副会长，梁彦宗任秘书长。
商会中包括三个特殊的机构，一个是军工司，由韩衡任指挥使，一个是商税司，由宋楚任指挥使，另一个是秘书署，负责起草宋杰的日常命令和文书。
这三个机构宋杰没有把他们放在行政机构里，本来是受到了其他文官的反对，是宋杰坚持，诸人无法才妥协。
这样让整个华国的君主集权达到了顶峰，可以说一切权利都在宋杰的掌握之下，虽然以往也是宋杰一人做主，不过现在是把它制度化和形式化了。
大宋绍兴三十二年，大金大定一年，原广平郡公宋杰建立华国，称华国国王，颁布立国诏书，并定年号为乾元，公之于天下。
一时间天下哗然。
南北方和义军反应各不相同，北方的金朝完颜雍收到消息后，立马发布诏书，承认华国的地位，并称华国为兄弟之国。
而南方的大宋朝廷内外则是骂声一片，有说宋杰矫召称孤是僭越，有人骂宋杰是沐猴而冠是为国贼。
占据山东西路和河北两路的义军耿京、张国安等人一开始对宋杰派来的使者都是爱答不理的，现在宋杰建国后，张安国居然派来了使者，表示祝贺，也让宋杰看出了张安国等人的心思，看来他们也想学者宋杰一样自立为王。
张安国派人来还有一个目的，便是买火枪，不过现在宋杰对张安国这样的投机分子没有半分好感，借口要扩军北伐，拒绝了张安国购买火枪的请求。
最为高兴的还是颜神城中的百姓，他们跟随宋杰数年时间，许多的亲人朋友都在与金兵的战斗中死去，现在宋杰立国，他们这才觉得有了归属感。
是的，就是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既不是南边那个软弱无能的大宋的臣民，更不是北方这个异族建立的金朝的奴隶，而是由汉人当国王，堂堂正正的华国，是传承了三皇五帝之志的国家。
这个国家打败了近十倍的敌人，有这个时代最低的赋税，最厉害的军队。
这些让华国的百姓为之骄傲。
当然百姓的骄傲并不是一下便有的，一纸建国诏书当然还不能如此激发人的肾上腺素，还需要不少人的鼓吹，这里面，青衣卫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这也是宋杰第一次有意识的开始引导舆论的力量，虽然是对自己的百姓，但这不是恶意的，或者说只是把一些让人激动的因素放大了一点点而已。
目的也只是为自己立国建立声望，增强凝聚力。
……
华国的建立注定会引起一番波澜，宋杰在颁布了立国诏书后，便颁布了一些列的内政外交政策，包括延续之前的财政政策，外交上则与南北宋金称兄弟之国。
对内主要是建立从镇到州的官学体系和医疗体系，计划大规模的修建道路和桥梁，并打算在每个州境内修建一座水坝，这些计划在五年内完成，华国官方称之为“乾元五年计划”，接着便是宋杰心心念念的纸币的发行计划。
最后华国政府宣布将在乾元二年二月举行第一次科举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