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卑劣无耻
林府,忠林堂。
距离林家百步开外的事,几一字不露的传到忠林堂。
等到外人走后,黛玉和梅姨娘从内间出来,满是担忧。
杀人了……
虽然先前她们也听说过贾蔷带着兵马除叛逆,杀过人,但那种听说,好似看史书上的战争一样,似很遥远。
但今日不同,今日就在家门口不远处,听到贾蔷于无声间起惊雷,开口就毙杀了绣衣卫四大千户之一。
黛玉担忧之极,看着林如海道:“爹爹,蔷哥儿这样做,会不会被人责难?”
林如海心里苦笑,方才他被一群泼妇围攻,回来时黛玉也不见如此担忧。
不过想到贾蔷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心里亦是感动,林如海微笑道:“放心罢,无事。”
黛玉怎么可能放心的下,皱眉道:“可是爹爹,女儿听说,那绣衣卫乃是天子爪牙,京城一共也只有四大千户,蔷哥儿就这样……杀了一人,岂不危险?”
林如海微笑道:“玉儿也知道绣衣卫乃天子爪牙?既然如此,就该知道,不听话的爪牙,自然该除了去。今日那赵不惟敢拦蔷儿,便是与天子大政为敌。你且放心就是,为父难道还能看他吃亏?”
梅姨娘笑道:“如何?我虽不明白这些道理,可既然老爷安坐,姑娘就不必急。”
黛玉闻言,俏脸一红,矢口否认道:“谁急来着,我并不曾!”
梅姨娘自不会多打趣自家姑娘,又同林如海笑道:“也不知蔷哥儿这心眼儿是怎么长的,居然想到这样的法子来为老爷解围。先前得知老爷被人围困,若不是老爷打发人回来不让家里轻举妄动,我都想让管家带人去救了。”
黛玉也“噗嗤”一笑,笑声中却不无骄傲。
等今日事了见了贾蔷,非得说他一句“促狭鬼”不可!
居然想到以泼妇对泼妇的法子!
林如海也微微笑了笑,但心中对背后之人的下作,亦感到震怒。
他沉吟稍许,开始落笔写信。
这件事,他自不会让贾蔷一人承担压力。
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自身又是探花郎出身。
或许政见有所不同,可当有人以这种卑劣的方式攻击他时,那些座师、同年和世交亲旧,也不会袖手旁观。
风雷涌动,且看这场大戏要演向何方!
……
林府百步开外,贾蔷一声令下,自有人将其将令传向五城兵马司。
不过又亲信从外入内,在其耳边耳语数言,贾蔷闻言眼睛一睁,道:“果真?”
那人点了点头,往周遭人群中指点了几下。
贾蔷冷笑一声,于左右道:“去拿人!”
原来,就在这周围,就有方才名单上的人,这会儿居然藏匿不出。
贾蔷身边的亲兵便随那位亲信,冲进人群中拿人。
“干甚么?”
“有辱斯文!”
“大胆!放肆!本官乃朝廷命官,兵马司凭甚么抓我?”
“反了反了!”
七八人惊慌失措骂骂咧咧的被拉进来,贾蔷上前,一把抓起其中一个嗓门最大的,拖曳到先前那些妇人砸向林如海的臭鸡蛋、烂咸菜和馊水污秽跟前,按着他的脸,正面贴向那些东西……
周围围观之人看到那还穿着七品官服的小官,一张脸被那些臭烂污泥埋了进去,有人甚至干呕了出来。
“过分了!”
“斯文扫地!”
“岂有此理!”
然而贾蔷却理也未理,所问之言,让周围不少人担忧的事成真,更令不少人心惊胆战:“说,是谁指使的你,教唆这些妇人,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法对付林大人?”
那人差点没把苦胆吐出来,但到底不是那些妇人,一问就出口,咬牙道:“下官,下官听不懂宁侯在说甚么?宁侯仅凭几个泼妇之言,就如此折辱下官,下官自束发读书以来……啊噗!”
话没说完,一张脸又埋进去了。
贾蔷回头道了声:“拿刀来!”
周围人闻言悚然而惊,连商卓的面色都严肃到了极点。
却不敢违逆贾蔷之言,送上一把腰刀。
贾蔷接过刀后,松开此人的头发,扯过他的一只手来,手起刀落,此人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声,被贾蔷生生斩下三根手指,贾蔷拿刀对准他的脖颈,厉声问道:“本侯今日就算斩你人头,了不起也不过降爵罚银之罪,一群下三滥的畜生,本侯最后再问一句,到底是谁指使的你,行此卑劣之行?”
此人吓懵了,哪里还扛得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求饶道:“下官交代,下官交代,是……是康侍郎之子,都察院御史康业打发人来,让下官办的?”
贾蔷“哈”的一声冷笑,道:“是康业那下贱之人?你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此人已经吓破了胆,自然问甚么答甚么,道:“是康业身边的长随李良让我这样办的,李良是康业的奶哥哥,最是亲信!”
贾蔷回头传令:“拿李良!”
立刻有人奉命前去抓人。
此时,围观的人已经站不住了,只觉得贾蔷要疯。
也终于有衣紫大员出面,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再折腾下去,怕是要将官场掀翻。
大理寺卿宋昼亲自带人出面,大理寺两位少卿裘源、吴克亦俱至。
宋昼看着身上染血面容凌厉的贾蔷,拱手道:“宁侯,今日之事,本官已知之。有人挑唆无知愚妇,惊扰围堵林大人之车驾,居心叵测,手段下作,不可原谅。不过此案,理在大理寺职责范围内,还请宁侯将一干人证犯人交给本官,由大理寺审查问罪。宁侯虽有绣衣卫千户之衔,但毕竟无旨意在身,此案事涉如此多官员,实不该宁侯问罪。”
贾蔷闻言,目光锋利的看着宋昼,道:“本侯非轻狂之人,只是,本侯不欺负旁人,旁人也别想欺负我贾蔷!家师世代列侯,功勋之门。更为朝廷坐镇扬州盐政十三载,所付出之巨,朝野上下,谁敢否认?!这样一位国之功臣,竟被一龌龊竖子所欺,此案不正,本侯意难平!宋大人,此刻人证就在此,本侯问你一句,康业那畜生,当如何发落?”
宋昼闻言,登时变了面色,他沉吟稍许,道:“目前来看,倒也未必就认定……”
不等他话说完,贾蔷又拉过一个之前站在周遭的官员,看其身上官服,倒是一位五品官。
贾蔷一脚将他踹翻在污秽地里,臭鸡蛋污水染了一身,贾蔷举刀厉声问道:“你又是听哪个畜生之命,来行此卑劣之事?果真非要见了血再说,本侯亦可成全你!”
宋昼见之面色大变,沉声道:“宁侯,你莫要自误!”
他所带大理寺之人就要上前,就见一黑熊精一样的大汉怒吼一声,铁塔般拦在他们身前,让他们干吞唾沫不敢妄动。
那被贾蔷以腰刀所逼之人,面色惨然,看看先前那个吏部下官儿的惨样,哪里坚持的住,回道:“是……是御史大夫常大人的二公子常策给下官传的信儿,他和康侍郎之子,御史言官康业是好友……”
“来人!拿常策!”
御史大夫与吏部天官,是朝中可与军机大臣平齐的巨擘之一。
听闻连御史大夫常家都卷了进来,周围人一片哗然。
感觉此事已经濒临失控……
宋昼深吸一口气,上前道:“宁侯,本官可以保证,既然御史康业是幕后主使,大理寺绝不会顾及黑手势大,就放过他。还请宁侯,将此案交与大理寺!也请宁侯,顾全一些朝廷的体面!”
眼下已经将御史大夫常进、吏部左侍郎康德卷了进来,成为莫大的丑闻。
果真再卷几人进来,朝廷的体面就要丧尽。
宋昼心中将这几个无知小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平日里还将康业之流视作年轻俊杰,没想到,竟办出如此混帐之事来!
今日果真办成了倒也罢,偏生闹成这个样子,实在不当人子。
贾蔷看着宋昼,道:“请本侯顾全朝廷体面?宋大人为何不请吏部左侍郎康德和御史大夫常进顾全朝廷体面,他们与家师同殿为臣,就养出这样的下流儿子来?”
“贾蔷,本官的儿子若果真参与此事中,本官绝不姑息。”
又一衣紫大员出面,来人正是御史大夫常进,他面色淡漠,说完此言后,对身边人道:“将那孽障拿来,敢有反抗,当场打死!”只要常策咬死不认,贾蔷又能如何?
常进之后,吏部左侍郎康德也出面,不过随行而来的,还有一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奴才。
康德淡漠道:“此事原是背主家奴李良瞒着康家所为,今日本官亲自将他交到大理寺问罪。明日再领犬子,入林府与林大人赔罪。”
常进道:“康大人且等等,我家那畜生来问明白后,明日一并去给林大人磕头罢。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事,实在愧见林大人。”
周围官员纷纷宽解起来:
“二位大人日理万机,忙于公务,难免出现一些屑小家奴。”
“谁人又能无过?下官记得,当初贾家也出了不少差错……”
“是啊是啊,刁奴可恨!”
“唉,何必咄咄逼人?”
“贾家的家奴犯下的事,可比这个严重多了……”
甚么叫做“大势在我”?
甚么叫做“指鹿为马”?
甚么叫做“颠倒黑白”?
无过于此!
贾蔷看着这一出出,看着几个大员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曾,随手将绣春刀一丢,笑出声来。
他一步步上前,身后诸亲卫亦随之上前,压向那群逼逼叨叨中的朝廷巨擘。
三个衣紫大员都皱起眉头来,看向贾蔷。
贾蔷要是果真对他们这样……
那他们反倒乐意瞧瞧,此人是怎么死的。
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又岂止代表他们自己?
更代表着朝廷正统乃至王朝气运的颜面!
莫说贾蔷一个侯爵,就是宗室王公,敢当街殴打,也是除爵圈禁的下场!
然而就见贾蔷距离他们三步之遥时站定脚步,清冷的目光中不无讥讽的看着他们,道:“果真,只是家奴自作主张?”
先前还信誓旦旦要拿下康业的大理寺卿宋昼此刻竟然又变了口风,语重心长道:“宁侯,如今看来,的确是李良反叛,做下这等背主之事……”
康德和常进只是淡漠的看着贾蔷,对他们来说,贾蔷就好似一跳梁小丑一般,以为凭借这样的小事,就能掀起风浪来?
贾蔷哈哈一笑,点点头道:“宋大人说的在理啊!这世上,最恶毒的,便是人心。悖逆的奴才,总是防不胜防!谁家还没几个人面兽心的奴才?”
宋昼虽不解贾蔷的态度为何突然软了下来,只以为面对两大当朝巨擘,他服软了,却也认为是好事,连连点头道:“宁侯能有此见识,可见林大人这个先生当得好。”
贾蔷连连点头,道:“是,我先生当的极好。只是,我这个弟子却不成器的很。”
宋昼奇道:“此言从何说起?”
贾蔷笑道:“因为,康家只有一个悖逆奴才,我贾家却有那么多。先前扫清了一批,可我总觉得,还没扫干净。毕竟,人面兽心者太多。今日事就此作罢,难免的嘛。只是,还请三位公正无私的大人将今日事记得明明白白。果真我贾家也出现悖逆奴才,因为看不明白今日之事,也带人围了你们的车驾时,三位大人可千万不要说是本侯指使的。人都要讲道理,是不是?果真到那个时候,谁再腆着老脸责怪本侯,就不要怪本侯啐他一声臭不要脸了!!”
说罢,贾蔷转过身去,在后面和一人耳语了许久的商卓忙牵过马来。
贾蔷翻身上马,往林府打马而去。
背后,三位大员脸色瞬间难看起来,这才想起,这位王八小犊子,最擅长的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然而没等他们去仔细想对策,就见先前那群将围困林如海车驾的妇人打的溃不成军的健妇,不知何时居然云集了过来,手上拿着的,居然是先前那群妇人没用尽的臭鸡蛋、烂菜叶和馊水罐子。
三人见之面色大变,根本不多话,转身就走。
好在三人身边都带着大量家丁奴才和长随,赶紧拦在后面断后。
可那群妇人却已经冲了上来,尖声大骂道:
“打奸臣啦!!”
不知多少鸡蛋、烂菜叶和馊水飞了出去,泼的三位大员的随从满身狼狈,厉骂连连。
有力气大的妇人,更是将一枚臭鸡蛋飞跃了人群,“咚”的一声砸在了吏部左侍郎康德的脑袋上……
“混帐!焉有如此卑劣无耻之泼皮小儿!!”
康德怒骂一声,却还是被身边的长随劝上了官轿,匆匆离去。
今日,贾蔷泼皮无耻小儿之名,一日间传遍官场!
这荒唐的一幕看似为今日事画上了终点,但任谁都清楚,今日事若没有个交代,贾蔷绝不会善罢甘休!
从今往后,朝中大员再出门,就要仔细着了。
可又岂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时间,一些心里有鬼的人,坐立难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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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同流合污
林府,忠林堂上。
贾蔷进来时,就见梅姨娘和黛玉正笑颜如花的看着他。
贾蔷“哟”了声,笑道:“可是林妹妹说笑话了?”
黛玉蕴满灵秀的明眸弯成月牙,眼中尽是喜欢,笑道:“很是呢,我说的笑话便是你!”
贾蔷呵呵笑道:“能让林妹妹这样开心,当一辈子笑话才好。”
黛玉“呸”了声,嗔了句:“油嘴滑舌!”
林如海忽然叹息了声,总觉得自家姑娘距离出门越来越近了……
听到自家爹爹的叹息声,黛玉俏脸登时飞红,横了贾蔷一眼后,不说话了。
倒是贾蔷面皮厚的多,上前给林如海见礼罢,说道:“先生,今日事是康侍郎之子康业所设计,里面还牵扯御史大夫次子常策,当然,肯定还有其他人。不外乎一众高官子弟,不知天高地厚。先生放心,兵对兵,将对将,他们这些小辈先不规矩,回头弟子必让他们知道,今日之事到底错在了何处。”
林如海呵呵笑道:“你不去寻康德、常进、宋昼他们的麻烦了?”
贾蔷嘿了声,笑道:“他们势必在等着我出手,我偏不出手!就每天安排人在他们上衙的路上,嚎一嗓子吓一吓。等他们见怪不怪麻痹的时候,再给他们来个狠的!”
梅姨娘笑坏了,道:“怎么听着有些儿戏呢?”
贾蔷摇头道:“终归还是朝中势力单薄,否则今日岂能如此简单?不掀下几个衣紫大员来,绝不完事。如今,却只能靠这种动作,纠缠他们,打疼他们,让他们不敢再逾越规矩。就看这一次,那些人到底有多不要脸,准备拿出多少人来当替罪羊。但不管怎样,康业不领罪,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晚就让人往康家送些死猫死狗去,给康家一份惊喜……”
梅姨娘和黛玉看着咬牙切齿的贾蔷,差点没笑死过去。
怎这样坏?
不过,又觉得男孩子坏一点也好,顶事,解气!
林如海亦是笑了笑,道:“朝中的事不必你理会,你都将康家父子逼到这个地步,若为师还不能拿下康业,岂非庸辈?不过,今日你下手有些狠,明日必有折子弹劾于你。却也不必担心,皇上最是圣明不过,当初封你一个绣衣卫千户衔,原是为了这种事。”
贾蔷点头道:“除去赵不惟,便是因为看到此人身为天子亲军,却连位置都站不准。不过,许是少不了挨一顿骂。”
林如海微笑道:“皇上骂你,未必是坏事。”
贾蔷应下后,又问道:“先生,那户部大案怎么说?”
林如海却不愿多谈此案,摇头道:“也不过是商议妥协罢,诛一批,下狱一批,开革一批,再释放其他的。”
终究不可能将户部给杀空了……
话虽说的简单,但贾蔷能想象的到,背后要经历何等的刀光剑影。
那些人颠倒黑白起来,根本毫无底线。
这世上最肮脏的就是政治,贾蔷越来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见林如海面带疲惫,贾蔷不再问正事,对黛玉笑道:“史妹妹往后就住在贾家了,不回史家了。”
黛玉闻言新奇道:“这是怎么说的?”
贾蔷便将史家的事说了遍,黛玉杏眼圆睁,不可思议道:“云儿的堂兄,将她的银子给抢走了?她前儿个晚上都不肯睡觉,熬了半宿,这人真是……”
梅姨娘都跟着骂了句:“真是不要脸!怎有这样的侯门子弟?”又问贾蔷道:“蔷哥儿必不能忍,你出头了罢?”
贾蔷呵呵笑道:“让人把史思捉了来一通好揍!史鼐夫妻追来后,我先发制人,要告史鼐凌虐亡兄孤女,夺了他的差事,他才害怕了。我又让他分一半家财出来给史妹妹,算是大房该有的。史鼐跳脚不认,最后只签了个将史妹妹出继给老太太的文书,就带人跑了。老太太哭的不行,史家太给她长脸了,哈哈哈!”
见贾蔷笑的开心,黛玉皱了皱眉心,嗔道:“你还笑?”
贾蔷笑道:“别看我笑,后来还不是我劝好的?其他人都没用。”
黛玉忙道:“你是怎么劝的?”
她都想不出好法子来。
贾蔷便将史家二三代后能出人才的说法又说了遍,梅姨娘感慨道:“蔷哥儿真是了得,姑娘姑娘能哄,太太、太太能说,连老太太也能劝服……”
“……”
贾蔷总觉得这不像甚么好话。
黛玉又掩着绣帕取笑起来,笑罢问道:“云儿可是哭狠了?”
贾蔷不无得意道:“也是我哄……”话没说完,登时一滞,有些尴尬的收住了口。
就见梅姨娘和黛玉一起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林如海自不会理会这些,他看着贾蔷轻声道:“蔷儿,史家和贾家并不同啊。”
贾蔷点点头,道:“贾珍那爷几个虽也混帐,但贾家家底深厚,至少到眼下,还不怎么缺银子。再加上一个个贪图富贵,少理外面的事,所以才能熬过几代。史家……感觉穷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一旦外放出去,势必大肆搜刮贪敛,能挺过三年都是奇迹。这也是我将史妹妹提前摘出来的原因之一。”
梅姨娘闻言奇道:“你和那史家小姐相熟,替她考虑的这样周到?”
贾蔷摇了摇头,沉吟稍许,他缓缓道:“原本我便志不在官场,只因实不喜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缠斗不休。可后来,得先生和半山公教诲,又因其他种种缘故,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时就连梦中,都在算计人,或是防备别人算计。
我其实不大喜欢这样的日子,但眼下又不得不为之。为了不让自己彻底变成一个只知道阴谋算计的人,我很喜欢和一些单纯的人相处,而林妹妹和贾家姊妹们她们便是这样的人。林妹妹自不必说,水晶心思玲珑剔透,不染半点尘埃。而那史家妹妹,亦是生得一副英豪阔大宽洪量的胸襟,虽命运坎坷之极,也并不放在心上。还有二姑姑、三姑姑她们,也都纯洁无瑕。
我希望她们都能有个好结果,也算是在我心中留下一份净土,不被那些阴谋算计占满,所以就尽一份心力。”
听闻此言,黛玉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能有这样的心思,她就不用担心,贾蔷会为权势利禄所惑,成为一个满心钻研算计之人。
当然,即便果真成那样的人,她也不会说甚么。
因为她知道,贾蔷做的许多事,原是为了她。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会站在他身边,无非同生,亦或共死罢。
但他能保持心中的善良,让黛玉愈发喜欢。
林如海似乎并不关心这些,他同贾蔷道:“有一事险些忘了同你说,贾雨村就要进京了,任太仆寺卿。他进京后,势必会去拜访你。”
贾蔷闻言面色一变,不解的看向林如海。
眼下贾雨村为正四品金陵知府,而太仆寺卿却是从三品,总掌天下马政,位列九卿。
为甚么会是贾雨村?!
这样的人,怎么会提拔进京?
如今京里从三品的位置,都是要被人抢破头的。
若没人举荐,贾雨村那样没甚跟脚之人,绝无进京的道理。
林如海略略苦笑的一叹,道:“实是无人可用啊,此人……德行不足,但才具可用。蔷儿,既然我们知道了他的根底,就不必担心被其反噬。这个位置,这样的机会,实在难得……”
贾蔷闻言,沉默稍许后,道:“弟子也听人说过,用人当用其才,而非其德。曹孟德当年唯才是举令,便是这种。只是先生,贾雨村此人,贪弊酷烈,且典型的脑后生有反骨!是不是,要仔细养虎为患?”
林如海笑了笑,道:“也就是二三年功夫,最多不超过五年。半山公回来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你也知道,那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先前,半山公就已经书信于我,问金陵贾雨村的名堂了。”
见贾蔷仍在迟疑,林如海轻声道:“蔷儿,王子腾,又比贾雨村高明多少?莫说王子腾,便是其他开国一脉的勋门,其实也都差不离儿。你莫要为了你房里那个丫头,给蒙住了眼。”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品德兼优的官员?
贾雨村所行之事,放在大部分官员身上,其实结局都差不多……
贾蔷闻言一凛,看向林如海,缓缓道:“先生说的是……好,我就再给他几年时间。只是,先生最好还是直白的告诫他,少往贾家来,我很不喜欢他。”
若让他和贾雨村眉来眼去,狼狈为奸,那又置香菱于何地?
再者,林如海只知道贾雨村忘恩负义,愧对香菱父亲。
却不知道,前世在贾家落败后,贾雨村极有可能是那个反叛过去对贾家落井下石的卑劣小人!
若非如此,平儿也不会骂他骂的那样难听,骂他是没天理的货色,是个饿不死的野杂种……
林如海笑了笑,道:“你至今,还没有上位者的心量。不过,也不妨事。”
贾蔷点了点头,有些未发生之事,他也无法同林如海说。
见贾蔷不大高兴的样子,一旁黛玉看着有些不忍心,小声道:“我倒觉得蔷哥儿这样挺好,何苦都变成与浊世同流合污?”
林如海闻言哈哈笑道:“好好!不让他与我们这些浊世之人同流合污,就让他和你们一起顽罢。心中能保持一份赤诚和坚持,此并非一件坏事。只是蔷儿亦不必过于担忧,你能用那些婆子对付泼妇,为师难道不能用贾雨村,对待那些祸国之辈?”
很显然,太仆寺卿并非林如海为贾雨村准备的最终位置。
贾蔷闻言后,点了点头。
黛玉和他对视一眼后,见他面色舒缓下来,轻轻一笑,又含羞垂下螓首。
她好喜欢这样的氛围,师慈徒孝,先生严格而开明,弟子恭敬诚孝但也有自己的原则坚持。
一家人在一起,凡事可以相互商议,不似寻常人家那样,长辈对晚辈唯有呵斥和教训,晚辈对长辈也只有敬畏,却不敢多言一句。
午后春日的阳光暖煦,透过窗纸照进屋里,地面上像是蒙了一层光纱。
贾蔷不似在外面,或是在贾家那样言辞锋利霸道,咄咄逼人。
他在这里,轻声细语的与林如海说着近来的一些构想,及些许布局。
甚至连要和尹家一起做营生赚大银子的事,又拿出来细细掰扯开来讲了遍。
还有甚么漕运、海运、黑辽巨木,以及西洋番种等等。
黛玉许多都听的不甚明白,可是见贾蔷讲这些时,分明了然于心,她才发觉,他懂得好多……
她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到永远……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大的笑话!
黛玉的愿望终究不能实现,甚至没等到贾蔷和林如海将话叙完,就有人前来打扰……
“老爷,前面传话进来,恪和郡王来了,在外面说是来寻侯爷,让侯爷快出去。”
贾蔷正与林如海说到,准备在东市各商铺收取清洁银子和火禁银子,而林如海看起来并不怎么赞成之际,书房外有婆子传话道。
贾蔷闻言,有些无奈的对林如海道:“必是为了马车一事。”
林如海提点道:“无论如何,与宗室相交,一定要注意分寸。恪和郡王终究也是皇子,还是皇后嫡出。”
纵然荒唐,但身份就摆在那。
太过靠近,是祸非福。
贾蔷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应声道:“先生放心,我省得。”
说罢,站起身就要告辞,却忽地想起一事来:“林妹妹今儿去不去看史妹妹?晚会儿我来接你?”
黛玉仔细想了想,缓缓道:“那也好,云儿还不知哭成甚么样呢。”
又对林如海和梅姨娘正经解释道:“我和云儿一起长大,她打小自襁褓里就没有爹娘,叔叔婶婶待她也不算好。如今连家也没了,心里必会难过,我不去探望探望,很是不好!”
林如海和梅姨娘还能说甚么……
“嘿嘿,回头我来接你!”
说罢,在黛玉羞恼的嗔视下,贾蔷离了忠林堂。
……
“哎哟,你怎么才出来?快快快,跟我走,别让老四一人吃完喝尽顽干净了!”
贾蔷一出了林府大门,就被满嘴埋怨的李暄拉起往他车驾里拖。
贾蔷一个巧劲将胳膊挣脱出来,皱眉道:“王爷,这是要做甚么去?”
李暄恼火道:“商议怎么建马车作坊啊!老四都在锦绣阁等着了!贾蔷,我可跟你说,锦绣楼的鱼宴烧的满京城都是头一份!老四素来不声不响,那是他都骚在里面。果真去迟了,能给咱们留一个鱼头就不错了。今儿本王大出血,还有别的惊喜,去迟了,都便宜老四了。快快快!”
贾蔷无法,只好道:“我骑马,骑马快些。”
他可不耐烦和一男人挤一架马车内。
李暄也不强求,自己急急上了马车后,就让王府车夫、护卫速速启程了。
贾蔷亦是翻身上马,随着马车前往。
在东城一个并不显眼的胡同内,一栋三层木楼门上挂着锦绣阁三个字的木匾。
也是稀松寻常。
从马车上下来的李暄却得意道:“你可不要瞧这楼破旧,鱼烧得好才是正经!上回我带了份回宫给母后尝了尝,连母后都夸,这鱼做的比宫里的还鲜美!这里的鱼宴都要提前一个月才能订得到,也就本王曾帮过这家的老头儿,才给我几分薄面。不然,你有银子也吃不到!今儿你可是欠我一大人情!”
贾蔷气笑道:“这也算欠份人情?”
李暄眉开眼笑道:“你欠惨了!等一会儿,你还得欠一个!”
说罢,拉着贾蔷就往里面进。
路过一个老翁时,倒是停下脚来说了几句。
原来这白发老翁便是锦绣楼的东家兼大厨,说了两句后,就进后厨了。
贾蔷随李暄上楼,奇道:“这样的能人,怎没人招进宫里或者王府?”
李暄嘿了声,好笑道:“你当天家是山大王不成?看到好的就强招去宫里、王府,那市面上还有老字号么?不是,我说你怎么想天家的?”
贾蔷也嘿了声,笑而不语。
到了三楼雅间,进门就看到尹浩正在小饮着花雕,面前一盘糖醋鲤鱼吃的骨骼完整无缺。
李暄见之简直“花容失色”,怒道:“我就知道,老四你必会偷吃!”
尹浩呵呵一笑,道:“我偷吃甚么?这一条是我单会了账,请店家额外单点的。”
李暄大怒道:“放屁!锦绣楼规矩,一个席上最多八条鱼,你单点有个屁用!”
尹浩沉默不言,又吃了口花雕。
李暄指着他对贾蔷道:“看清楚了?他就会在外祖母那里作像,最是阴险!”
贾蔷呵呵笑道:“五个兄长一个弟弟,老太太单选五哥管内外事,王爷你说说看,老太太知道不知道五哥甚么性子?”
“……”
李暄憋闷了会儿后,又眉开眼笑道:“本王还有惊喜没上来呢!”
说罢,看着尹浩嘿嘿一笑后,拍了拍手,然后就见从雅间耳房,鱼贯走出三个美人。
相貌甜美不说,最重要的是,三个美人皆是胸怀广博之辈……
贾蔷见之,看了看快要笑死过去的李暄和摇头苦笑的尹浩,无语了半晌,道:“今儿有机密事要谈,就不请她们了。”
李暄断然不许,霸蛮道:“今儿有甚么机密事?不过是做些营生买卖,她们听去了也不妨!贾蔷,你少给本王装好人,你也是傻,今儿在布政坊闹的那一出,神京城谁还把你当好人?你也太损了,连本王王妃听了都笑的肚子疼,亏你想得出来,用一群泼妇去对付那些妇人……这会儿还装好人,你装的像么?她们可都是丰乐楼的花魁,我说了你好那一口,她们才把裹胸肚兜给去了,你……”
贾蔷听不下去了,这个王八羔子,名声彻底让他给败坏了……
他摆手道:“王爷不让她们走,那我就走了!”
说罢,转身就要下楼。
李暄见他果真如此,忙叫道:“让她们在里面奏乐,奏乐行不行?”
贾蔷迟疑,李暄骂骂咧咧道:“人家靠这个吃饭,都像你这样的,她们非饿死不成!你还有没有一点同情心?老四,回去给子瑜说,这人最是无情!”
尹浩呵呵,贾蔷想了想,从袖兜里掏出了些碎银子,放在一旁几上,对三个楚楚可怜的妓子道:“今儿着实有要紧事要谈,下一回得幸,再来聆听姑娘们的乐曲。你们且回罢。”
三个女孩子看着俊秀无双英气逼人的贾蔷,一个个目现异彩,俏脸含晕屈膝福礼道:“多谢侯爷赏银!侯爷何时得闲,我们姊妹必在丰乐楼扫榻相迎。”
说罢,告辞离去。
等她们走后,李暄闷闷不乐,道:“我和宁王兄说了要招待你,他才松了口,让我带三个出来,你倒好,不识好歹,才刚露面就打发走了,扫兴……”
贾蔷闻言微微眯了眯眼,道:“丰乐楼,是宁郡王的产业?”
李暄不理会这些,嘟囔道:“说罢,有甚么机密事?”
不过却也没让贾蔷说,他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贾蔷,昨儿回去我寻了内务府将作监的几个老师傅,都是木工里的大匠,父皇母后的龙驹凤撵都是他们打造的。他们说,就算你果真能解决转向的问题,人家买了回去,一看也就知道了。想撑起来多大的产业,怕是难。不说他们,京城有名的专门打造车驾的就有两大家,一个雷家,一个谭家,都是上百年的老字号!就算咱们解决了转向难处,他们看了去,说不得比咱们做的还好。他们有熟练的工匠,现成的作坊,咱们要做,还得从头来过。”
贾蔷摆手道:“有些东西,不是说别人看了去,就能做得出来的。同样的染色,为甚么京城八大布号那么多染匠老师傅,都染不出云锦的鲜亮来?”
李暄眼睛发亮道:“这马车你也有秘方?”
一旁尹浩亦是侧目看了过来,贾蔷笑了笑,道:“何止是一个秘方?是有许多秘方!五哥,嫂子从会馆带回去的婴孩玩具,家里的孩子可还喜欢?”
尹浩点头笑道:“顽疯了。”
贾蔷道:“这些东西,看起来也不难,寻常木匠看了去,果真去做,也能做得出。但是,技术一般的,做不了那么好。技术好的老匠人,想做出一样的东西来,至少要比我们做的多费七八个工,甚至还不止!为甚么?就是因为我们有秘方。
所以,即使那雷家和谭家,将我们卖出去的马车拆解开来,想要描着做,可就算他们能做得出来,成本也一定比我们高好几倍,花费的时间,更要长久的多,根本无法和我们竞争!”
车床这样东西,在当世来说,何止是秘方……
李暄啧啧称奇的看着贾蔷,道:“这么说来,不用怕赚不到银子?”
贾蔷笑了笑,道:“这个产业,是可以传诸子孙的大产业,根本不是担心赚得到赚不到银钱的事,是考虑怎样将这座金山长久的吃下去。”
李暄忙道:“贾蔷,你可有甚么主意没有?快说快说!”
贾蔷笑道:“我寻思着,不必将作坊全部放在京城。一来在京城一地,寻不到那么多的木匠、工匠,二来,这边的工匠工钱也贵,且人手混杂不齐。三者,京城左近的树木,不可能由着我们肆意砍伐。所以,我准备将作坊,沿着运河两岸,寻有利之地安置。每一处的作坊,只负责生产车驾的一部分,最后,再用船运到京城来,进行总装。如此,就能最大限度的防止咱们的秘密,被人给偷了去。况且,这个行当一旦做大了,需要的木匠工匠成千上万。咱们果真在京畿之地,聚集起过万工匠来,并不合适。”
李暄闻言,看了贾蔷半晌后,眨了眨眼,转头问尹浩道:“你听明白了么?”
尹浩咂摸了下嘴,看着贾蔷摇了摇头,道:“不是很懂。一架马车,还能分开了做?不懂。”
贾蔷笑了笑,流水式作业还要过一二百年才出现,他们当然不懂。
他笑道:“此事原也不需要你们懂,五哥,你就负责城外庄子里,看着马车总装起来就是。”
李暄不甘寂寞道:“那本王呢?”
贾蔷笑道:“王爷的用处就更大了,各处都要打着王爷的招牌,不然不知多少小鬼要上门打秋风,敲诈勒索。另外,王爷执掌内务府,里面有天下手艺最精的大匠。王爷能不能请一个老师傅出来,帮着教一批徒弟出来?”
李暄闻言,连连摆手道:“你想的美事!将手艺教给外人,怎么可能?”
贾蔷呵了声,道:“又有甚么不可能之事?不可能,无非是条件没到位罢了。好多老匠人,一手精绝的手艺,到头来白白失传,实在可惜。”
李暄闻言迟疑了下,道:“行罢,回头本王去试试再说。”
贾蔷点了点头,尹浩正想再开口问问,沿着运河建工坊,到底要怎样个章程,听起来实在新奇,却见房门打开,有一年轻伙计端着一份食盒,躬身赔笑进来上菜。
只是这个伙计进来不算甚么,他这一开门,却将对面的喧嚣嘈杂声也传了进来。
隐隐传进来的一句不甚清楚的话,却让三人贾蔷、李暄、尹浩三人都微微变了面色。
“你说皇后娘……女,果真……哑巴?”
“老天爷!”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可笑,可笑!!亏我……”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理会小心翼翼摆菜的伙计,一起起身,往门外走去……
……
第四百六十六章 贼船(第三更!)
锦绣阁,开在东城闹中取静之地。
这样的宝地,原就不是一般人能来的。
更何况,还能上三楼。
衙内圈的等级,虽从未标明成文,但其实比官场上一品二品分的更清楚。
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根本不可能融在一起。
譬如这锦绣楼,以贾蔷前身时的地位,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无意中来到这,也绝不会被引到三楼。
强闯者,往往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能在贾蔷、李暄、尹浩三人对面雅间吃席者,他们本身水准如何不好说,但他们的老子,必是朝中巨擘人物。
“我就说,贾家那小野种,怎么有那样的福气?原来要娶的是个哑巴!”
“也是奇了,皇后怎么会把一个哑巴侄女儿嫁给他?”
“你们也是糊涂,原本我也想不明白,今儿知道了是哑巴,这不就明白了?”
“哦?明秀兄,如何个明了法?”
“你们想啊,这尹家女是个天哑,嫁给谁家能当大妇?不能抛头露面,连管家也不能,侍奉舅姑就更不必说了,谁看一个哑巴不烦?正巧贾家那野种,可以娶个兼祧妻兼祧贾家大房,话说贾蔷真不是贾珍的儿子?我怎么隐约听说过,贾珍赖过他娘的账?总之,贾蔷没爹没娘,又有林家那个病秧子当老婆,不必哑巴出面……啧啧,这么算起来,岂不就是天作之合?”
“哈哈哈!明秀兄你还真是促狭!不过着实有趣,哑巴配野种,再加一个病秧子……啧,林家那对下贱父女,怎就不死呢?今儿可惜了,咱们和康业、常策定下的计,竟被那小野种用那样下贱的法子给破去了。要是今儿林如海被砸一身烂鸡蛋泼一身臭泔水,还不生生羞辱而死?他死了,他那个病秧子女儿也多半活不了,那就解恨……”
“砰!!”
正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暴力踹倒,整扇门都倒塌了下去。
贾蔷当先进入,看到的,就是五张愕然的脸。
不过,他们愕然的神情并未维持多久。
贾蔷进门后,根本没有讲道理质问的心思,抓起就近一个年轻人,一拳打在脸上,鼻血当场喷了出来,再反手一巴掌扇过来,那年轻人连牙都飞出几颗,整张脸都变了形。
他随手丢下去,再上前抓起另一人,如法炮制。
另一边,李暄和尹浩也动起手来。
只是二人似乎认识这些人,下手到底轻一些。
李暄抓起一人打了两耳光后,骂道:“球攮的荆楠,荆朝云就是这样教你诋毁皇后母族的?王八犊子,爷今儿非踹死你不可!”
尹浩皱着眉,也是打倒了一个,那人倒也光棍儿,对李暄和尹浩道:“王爷、尹五爷,今儿是我们失言了,可就算如此,我们去给尹家赔罪就是,没必要往死里打罢?赵博远、赵博旭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之子,楚郜是礼部右侍郎楚襄之孙,田辉田明秀是太后外孙……你们打成这样,想来也不好交代?”
贾蔷已经将那位太后外孙打的昏死过去,上前走到这位威胁之人跟前,抬脚一脚踹在他腹上,这位荆朝云的幼子,生生被踢的飞起,“呕”的一声,呕出不知多少杂碎来。
见贾蔷下手这样狠,李暄心里都打了个寒颤,今日若只他一个,或是和尹浩两人,虽也会发飙,但绝不至于出手这样狠。
这些人背后,真不是他一个皇子能扛得住的……
接下来,他都不知该怎么办?
他不知道,贾蔷知道:“来人,去给他们各家送信,让他们各家大人来领人。最好是和我身份对等的,不然,不要怪我不给情面,让他们一起跪着。”
说罢,转头对那五个还在脑震荡中的年轻人厉吼一声:“还不跪着?想死,本侯成全你们!一群畜生!”
李暄在一旁忙劝道:“快跪快跪,他要是发飙杀人,本王可拦不住!”
这五个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年轻人,这一刻也真害怕了,方才贾蔷是真的在往死里打他们。
他们总觉得,这个人就是个疯子,真敢杀人!
所以,纵然满心屈辱,五个人还是摇摇晃晃的,跪倒在地上。
……
大明宫,养心殿。
大太监单毕着一身大红衣,匆匆进入殿内。
瞥了眼御案边的戴权,心中暗恨,不过此刻没功夫理会他,单毕跪地道:“启禀万岁爷,又出事了。”
隆安帝听闻此言,心里就一阵烦躁。
今日有人鼓动妇人围堵林如海,就让他勃然大怒。
后来贾蔷以毒攻毒,破了这阵仗,更力扛三位三品大员的压力,还让三人狼狈而逃,总算让他气顺了些,准备明日好生与那些逆臣做过一场,总要将康德之子康业治罪,才算气顺。
不想,没过两个时辰,竟又生出动静来。
他冷冷问道:“这话奏的没头没尾,到底出了甚么事?”
戴权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暗骂了声蠢货。
单毕面色悻悻,道:“方才皇五子恪和郡王李暄并尹家尹浩,相约了宁侯贾蔷往锦绣楼会宴,不知因为何故,和对面用席的荆相幼子荆楠,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之子赵博远、赵博旭,礼部右侍郎楚襄之孙楚郜,还有太后外孙田辉起了冲突。恪和郡王、宁侯还是尹家尹浩三人,将荆楠五人暴打一通。此刻,宁侯贾蔷正命人往四家传信,让四家当家人去锦绣楼领人。对了,那五人现在正跪着呢。打的有些狠,几乎就要出人命了……”
隆安帝闻言,只觉得脑门青筋都快跳出头皮了。
荆朝云、赵东山、楚襄、太后……
这里面几人,连他都要小心应付,李暄、贾蔷倒好,居然一气得罪死了,还让人家亲自去领人!
“到底因为甚么?”
隆安帝咬牙问道。
单毕愧然道:“发生的太仓促,眼下还不清楚……”
话音刚落,戴权躬身道:“主子,还是奴婢派人去查个清楚罢。”
隆安帝摆摆手道:“快去快去!这两个孽障,一刻都不让朕安心!朕早说过,少让他们搅和在一起,如今如何?果真惹出大乱子来!”
戴权忙赔笑道:“五皇子素来诚孝恭敬,想来不是他惹出的麻烦。”
隆安帝不耐烦道:“你懂甚么?去罢去罢!”
戴权吃了一瘪,只能躬身退下。
戴权刚下去没多久,单毕也告退,只是才出殿门,就见罗荣、何振两位军机大学士含怒而来。
进入殿后,没多久,就传来震怒指控的声音:
“无法无天……”
“残忍暴虐……”
“恣意妄为……”
单毕闻声变了面色,“啧”了声,摇摇头走了。
这一回,贾蔷麻烦大了!
不管因为甚么起的冲突,一个侯爷,也顶不住满朝大臣的怒火!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太后的娘家侄孙。
要知道,田家人丁不少,可大部分都是女孩子,就那么一个侄孙。
太后心疼的跟甚么似的,果真打坏了,啧啧!
……
布政坊,林府。
贾蔷走后,黛玉就回了清竹园准备去贾家的行囊和换洗的衣裳,梅姨娘也跟着去叮嘱一些事项。
林如海在忠林堂上处理公务,正在思索时,忽听管家成席在门外敲门,林如海应下后,就见成席面色凝重的匆匆入内,道:“老爷,出事了。”
林如海很少见过成席这个神色,微微扬了扬眉尖,问道:“如何了?”
成席道:“侯爷和恪和郡王还有尹家五哥,在锦绣楼把荆朝云之子、赵东山之子、楚襄之子还有田傅之子打了,打的有些狠,如今他还让五人跪在那,由各家家主去领人。”
林如海闻言,面色陡然肃穆起来。
荆朝云、赵东山、楚襄,这三人加起来,其背后之势,就已经结遍大半朝堂,再加上一个田家……
便是哪家亲王府,都难扛得住。
成席见林如海一直不出声,忍不住担忧道:“老爷,这次怕是要麻烦了。”
林如海缓缓摇头道:“蔷儿不是鲁莽之人,他动手前,一定会想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成席道:“侯爷再怎么天资不凡,可到底也是年轻人。且侯爷脾性也大,万一那些人拿今日之事来,或是对老爷不敬些,恐怕也会激起侯爷的怒火,失手伤人。”
林如海沉吟稍许后,还是摇头道:“你还是不了解蔷儿,他心中始终有分寸……罢了,去驾车罢。另外,打发人去顺天府衙,告知顺天府尹韩琮一声,就说锦绣楼内有大案,让他亲往。”
成席闻言面色微变,道:“老爷是担心,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先出动?”
林如海淡淡道:“刑部和大理寺倒是无妨,却不可,让宗人府抢了先。”
眉眼间,除了凝重之外,还有不浅的担忧。
但愿,贾蔷没将人打坏事,果真出了人命,就棘手了……
……
锦绣楼。
楼下已经被不知是刑部还是大理寺的人手团团围住,又有荆家、赵家、楚家、田家四家的家仆。
甚至,连绣衣卫和太医院的太医都出动了。
不少人想将荆楠等人接下来,先让太医医治。
然而,铁牛披甲在二楼楼梯口,一夫当关,不管下面人如何威吓恐惧,四家家主未至,他寸步不让。
三楼,看着酒桌边,正细细品尝糖醋鱼的贾蔷,李暄面色古怪道:“贾蔷,你有点阴险啊,本王怎么觉得,我和小四上了你的贼船?你怕不是拉着我们俩,给你林家岳父老子出气罢?我可告诉你,我和小四是站在子瑜表妹一边的。”
贾蔷也不理,举起酒盏,与尹浩碰了杯后,一饮而尽。
左手边,一叠纸笺上,笔墨尚未干透……
正此时,忽见酒楼老掌柜的苦着一张脸上来,道:“王爷、侯爷、五爷,田国舅来了。”
……
ps:好端端的,被夏春雨给爆了,唉╯﹏╰
第四百六十七章 同归于尽
“这是怎么说的?”
“这是怎么说的?”
报明身份后,田傅急急上了楼来,一见到贾蔷、李暄、尹浩三人,竟然就在走廊里摆了一席,登时急问道。
在他看来,眼下正和贾蔷、李暄三人合伙谋算着瑞祥号宋家,怎么说眼下也该是盟友才是,怎么就把他儿子打狠了呢?
贾蔷见他来,丝毫没有上次的忍让和礼遇,眼睛森然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帘道:“人还没到齐,先坐。”
田傅不高兴了,道:“贾蔷,你不要给我拿大,旁的事,我年岁大些,都可以让着你。可我们家田辉,那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
“田傅!”
不等田傅将话说完,就听贾蔷冷喝一声,抬起眼帘看着他,眼中满是暴戾的煞气,贾蔷一字一句道:“今日,莫说你来,便是太后娘娘亲至,没有个交代,我也必杀田辉。”
田傅唬了一跳,一旁李暄忙劝道:“舅爷,来来来,坐坐,先坐!不是我向着外人,可这一次真的是田辉做的太过了……罢了,你先坐下,一起吃点喝点,等人来了再说。唉,总要给个说法,不然,今儿怕是难善了咯!”
田傅听他这样说,心里愈发七上八下,缓缓挨着桌子坐下,转头一看,心都碎了。
只见他儿子田辉差点都让他认不出来!
田辉算是他老来得子,他原本就是田家老来得子,到了他这一辈,一口气生了那么多女儿,才终于生下了田辉。
没想到,田辉又是一口气生了七八个闺女,就是不见带把的。
各种美女屁股大好生养的媳妇,给他寻来了不知多少,连宫里太后娘娘都赏了几个宫女给他。
可就是生不出儿子,有甚么法子?
但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
所以田辉一直被田家甚至被太后宠得不得了,平日里,便是宗室诸王都让他几分。
却没想到,今日吃了个大亏!
看到田辉不成.人样的跪在那,脸上被血泪污的几乎认不出来,田傅勃然大怒,就要掀桌子,却听贾蔷淡漠道:“你若等不及想一起跪在那,本侯可以成全你。”
田傅闻言,满腔怒火瞬间熄灭,看着贾蔷身上似乎都不带一丝人气儿,头皮隐隐发麻,狠狠吞咽了口唾沫后道:“贾蔷,你……你疯了?”
贾蔷冷冷的看着他,冷笑了声,没有答话,又端起酒盏,与尹浩碰了杯后,一饮而尽。
田傅感觉出贾蔷的不对劲,又见李暄在一旁悄悄对他摇了摇头,再想想先前守在二楼楼梯口的黑怪大汗,他冷汗都下来了。
今儿的确不好招惹这疯子,等回头进宫里寻太后告状再说。
等田傅安定下来后,没多久,就又见一人上来,还是贾蔷熟人,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亲弟,东盛号大东家赵东林。
他匆匆上来后,然而贾蔷只瞥了他一眼,不等他开口就摇头道:“赵东家请回罢,今日之事,你还不够格出面。”
赵东林闻言愕然,迟疑道:“宁侯,到底出了甚么事,我大哥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还请宁侯给我赵家一个薄面……”
贾蔷没有理会,尹浩起身上前,做了个手势,道:“请离去。”
赵东林自然不会不认识尹浩,他看了看这局势,紧紧皱起眉头,却不再强求,只拱手道:“有万般不是,还请宁侯看在我和博安的面上,留一分情面。”
可即便如此,贾蔷也动也未动一下,赵东林心沉了下去,不敢耽搁,赶紧下楼离去,去寻赵东山。
这一幕,不仅让田傅愈发紧张起来,连李暄都抿了抿嘴,想说些甚么,又怕坏了贾蔷的路数,只好闷头胡吃海喝。
一柱香功夫后,楼梯上终于传来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未几,就见一衣紫大员,迈着官步过来,看到走廊上的一桌人后,阴沉的面上,一双眼愈发深沉,审视了贾蔷一番,与李暄和田傅见了礼:“不知王爷和国舅,怎在此?”
李暄率先摆手道:“今儿别寻本王,本王只是个陪客……唔,算是个证人罢。楚侍郎,正主在这。要不,你先坐下说?你瞧,连本王舅爷都坐着呢。”
来人正是礼部右侍郎楚襄,礼部乃是极清贵之地,从礼部入军机者,不乏其人。
楚襄自持身份,又怎会与一众顽劣荒唐小儿同席,他冷淡道:“本官来看看,到底是何人行凶,殴打本官之子?”
然而令他尴尬的事发生了,竟然没人搭理他。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楚襄脸色一阵青红不定,他怒声道:“本官之子何在?”
终于有回应响起,一道满含委屈恐惧的孱弱声音响起:“父亲,儿子在这……”
“郜儿!”
只听这声音,楚襄就能想象的出他儿子有多惨。
尽管儒家向来讲究抱孙不抱子,对自家儿子从来都是打骂为主。
但打也只能自己打,容不得别人打。
楚襄震怒向前,然而刚走两步,就见贾蔷端起面前的一个吃的只剩下鱼骨头的盘子,转过身,一盘子砸了过去。
随即,楚襄便听到一声惨叫,他儿子的惨叫。
“贾蔷,你敢!!谁给你的胆子,敢如此跋扈狠毒?”
楚襄黑着脸厉声咆哮道。
贾蔷用帕子擦了擦手后,又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吃入口中,嚼了七八下方咽下,后轻声道:“楚襄,你教养出这样的畜生来,还有脸来问本侯?你若不愿坐下,等人到齐了再谈,本侯可以成全你,和你儿子一起跪在那。”
楚襄简直以为他自己听错了,让他一个从二品的礼部侍郎跪下?
这是要造反么?!
楚襄上前两步,指着贾蔷道:“狂妄竖子,你今日惹下的祸足够你削爵罢官了,你还敢放肆?本官看你是死到临头还……”
“啪!”
话没骂完,楚襄捂着脸连退三步,骇然惊恐的看着站在那,用帕子轻轻擦拭右手的贾蔷,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田傅亦是唬的面色一白,愈发觉得贾蔷疯了。
李暄和尹浩对视一眼后,脸上也都没有一丝轻松神色。
谁能想到,今日之事,会闹到这个地步。
到了这个份上,真是……可怕。
贾蔷看着楚襄,一字一句道:“本侯不想重复说些没用的废话,要么就滚,等着给你儿子收尸。要么,等赵东林和荆朝云一并到了,本侯与你们一起算这笔账。”
楚襄满脸羞怒,有心退走,即刻进宫告御状,可又有些不甘。
他想看看,等荆朝云、赵东山等人来了,贾蔷还敢不敢也甩耳光。
果真如此,别说贾蔷,就是贾家,也难逃抄家灭族之祸!
正如此想着,忽然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喧嚣嘈杂和怒吼声。
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平息了下来。
未几,楼梯口传来声音,这一次,听着却不止两个人的脚步声。
李暄、尹浩、田傅看向楼梯口,连贾蔷也微微侧过头去,不过看到来人后,他即刻站起身来,迎向前去:“先生怎来了?”
原来,竟是林如海拄着拐杖一起上楼来。
林如海身边的,正是当朝领军机大学士,荆朝云,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林如海微笑颔首,叫起了贾蔷,道:“听说这里发生了些不大好的事,又涉及到荆相、赵大人等人,我就来看看……”
话音刚落,就见楚襄三两步上前,指着林如海如生死仇人般厉声道:“林如海,你教出的好弟子!!”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啪”的又是一声,贾蔷反手一耳光,生生将他抽倒在地。
见此,便是素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满身宰辅气度之名的荆朝云,眼眸都瞬间收缩起来,他看着贾蔷,缓缓道:“宁侯,你可知道,你在做甚么?”
赵东山也面色凝重,对神情肃穆的林如海道:“林大人,再没有这样的道理。”
林如海不解的看着贾蔷,问道:“可是,出了甚么大事?”
贾蔷回头看了看尹浩,尹浩忙将贾蔷席位上的一叠纸笺拿了过来,贾蔷先奉给林如海一张,又看了看名字,将剩余的,分送给荆朝云,和赵东山,最后一张,递向了还楞在后面的田傅。
田傅被贾蔷森然的眼神看了眼后,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接过。
独楚襄还躺在地上,也不知是伤的太重,还是无颜起身……
荆朝云、赵东山、田傅看着手上的信笺,一个个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林如海倒也还好,目光里不掩欣慰,又有些遗憾的看着贾蔷。
这一出,要是等三年后再发生,那就好了……
荆朝云和赵东山对视一眼后,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林如海则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信笺,轻轻丢在楚襄面前,却也没说甚么。
见他如此态度,荆朝云眉头又不着痕迹的皱了皱。
就听楚襄站起身来,语气中的怨毒之意惊人,道:“本官绝不信,这是屈打成招写出来的东西,谁会认?”
赵东山和田傅听了,皆是心中一动,然而贾蔷却回头看向了李暄和尹浩。
李暄干笑了声,道:“这文书上所写的,还真是本王亲耳所闻。他们真是这样说的……对了,还有尹浩也听到了。另外还有一个伙计,他开的门,荆楠他们几个的声音才传进来的。这话,就是到了父皇跟前,本王也敢说。”
听闻李暄之言,赵东山脸色难看的厉害,他看向贾蔷道:“那,依宁侯之意,想让本官,如何处之?平心而论,看到这样的事发生,老夫心中极痛,亦深感无颜见到林大人。但是若说他们有杀人之心,老夫以为,还不至于此。不过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几个小辈胡来……”
贾蔷闻言,向前走了步,笑的连一丝温度也没有,他看着赵东山道:“赵大人或许不知道,本侯的年岁其实比他们更小。论起不知天高地厚胡来,本侯也更胜一筹!你信不信,今日赵大人你们若不给本侯一个交代,本侯连你们一并杀了。
想杀我先生害我师妹?好啊,本侯成全你们!
今日便拿我一条烂命,与你们来个同归于尽,又有何妨?!”
说罢,贾蔷将手中剩余的一叠空白纸笺,猛然洒向空中,似为他们提前洒出的纸钱……
这一刻的贾蔷,像极了面对群狼而死战不退的看家狗。
在他身后,是谁也不能伤害的家人。
见他如此,纵林如海心性坚韧,这一刻,也不禁潸然泪下……
他虽无子,却又何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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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养心殿外
林如海是真的心疼了……
若非为了他这个先生,贾蔷何须如此以性命相搏?
若非他们这些隆安新党势力单薄,又何须贾蔷近乎癫狂般行事?
几回回,拼个遍体鳞伤,你死我活!
唯有惨烈二字,方能形容。
若无他,贾蔷根本不需如此艰难。
以贾家的地位,想站起来在军中争锋困难,可想安逸的生活下去,却绝非难事!
贾蔷最初见到他时,就曾告诉过,其一生之志,在于山野清泉间,做个富家翁,开个书局,读书度日。
清闲自在,怡然自得。
是他和韩彬二人,以社稷黎庶之重,甚至用了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让这个太上皇良臣,成了他们手中的刀。
尽管,林如海从无恶意。
尽管,林如海待贾蔷如亲生子侄。
可是,看到今日贾蔷以死相逼,要为他讨回个公道时,林如海还是后悔了……
这江山社稷,这黎庶皇恩,有他一人难道还不够么?
何苦,还要将贾蔷这样一个孩子,也牵扯其中?
看着那道年轻清瘦的背影,林如海心中愧然。
但他又知道,眼下绝不是思量这些事的好功夫……
就听赵东山沉声道:“宁侯,你想要甚么样的交代?”
贾蔷冷然道:“你儿子阴谋策划之事,你问我?”
赵东山脸色难看的紧,果真将这供书交上去,果真以严法来办,按供书上所认,这根本就是丢性命,甚至株连九族之罪。
旁的不说,他赵东山绝无可能再坐在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位置上。
不仅他,荆朝云、楚襄还有康德、常进等一批衣紫大员,朝廷重臣,都要轻则罢官重则入罪。
可能么?
正当僵持不下时,在房间里跪着的荆楠忽然大声道:“宁侯,我们是冤枉的。前日只有康业是主谋,我们只不过搭了把手。我们虽对林大人有些成见,却绝无杀人之心!”
贾蔷厉声道:“滚出来说话!”
未几,就见五个被打的连走路都摇晃的满脸血污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贾蔷寒声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敢狡辩?”
说罢,回过头来直视荆朝云,道:“荆大人,令郎倒是机智。来,你这位学识清名满天下的大学士替我问问他,他知道不知道我先生为了国朝社稷镇扬州十三载,病的连上朝都艰难?问问他知道不知道,今日果真让那些臭鸡蛋污菜叶和馊水倒在身上,我先生必然会大病一场,甚至发生不测?荆大人,荆相爷,我劳你问问你儿子,他的心,到底是甚么做的!他敢再说一句谎言,我现在就代你将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黑还是红!”
荆朝云的气度远非楚襄、赵东山可比,他平静的目光一直迎视着贾蔷锋利如刀的眼神,待贾蔷说完后,荆朝云缓缓道:“不必问,老夫也知道,这些个孽障,行下了甚么好事。”
说罢,对林如海深躬一礼道:“如海兄,荆某人教子无方,出了这样的混帐事,实在愧对如海兄。稍后,我便进宫面圣,请辞官位。”
林如海闻言,眯了眯眼,摆手道:“荆相言重了,何至于此……依我看来,此事怕还是那位康御史和常大夫之子所谋。”
荆朝云当然不可能辞相,便是请辞,隆安帝也不会答允。
荆朝云在,还能震慑得住景初旧臣,不至于混乱。
一旦他不在,而太上皇还在,韩彬、李晗等人还无法回京担当大任,那么继任者,势必仍是景初旧臣。
到那时,为了巩固相位,少不得又是各种争斗。
果真一片乱象,怕是连社稷都难安稳。
如今,调度军中诸事,乃是朝廷头等大事。
朝堂政争,从来不是一件简单明了的事,尤其是领班军机大学士,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位置。
荆朝云动不得,可康家父子,和常家,却可以动一动。
康德为吏部左侍郎,位高权重,乃荆朝云门下重臣,左膀右臂。
常进,御史台大夫,更是举足轻重的当朝大佬。
御史台和都察院在前朝其实是一回事,到了本朝,为了防止言官成为军机大学士的门下走狗,起不到监控朝臣的作用,因此特意分成御史台和都察院。
其中,御史大夫领般的御史,专攻三品以上的当朝大臣,尤其是军机大学士。
都察院所属的科道言官们,则监察三品以下的百官。
制度总是好的,但到了后期,总会被人所趁。
常进,虽明面上时有弹劾荆朝云等人,但任谁也看得出,弹劾之事,多为无关轻重甚至可笑的小事。
而不听荆朝云话的大员,却常被往死里弹劾,连连被搬倒。
常进这个原本应该起到监督作用的御史大夫,分明已经成了荆朝云门下走狗,甚至,是最重要的一条好狗。
听闻林如海之言,荆朝云沉默了。
林如海显然也知道不可能一网打尽,更不可能动得荆朝云。
但他更不会错过这个贾蔷用性命相逼换来的机会……
借此事,将一个吏部左侍郎和一个御史大夫拿下,再加上先前的户部大案,就足够向天下宣告,他林如海在朝中站稳脚步,立下了大旗。
威望,自然更高一重!
该何去何从?
荆朝云目光再度落在贾蔷面上,这个胆大心狠的少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当真是得理不饶人,再不放过一丝机会……
看着贾蔷眼中渐渐再起的暴戾之意,荆朝云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贾蔷敢杀他么?
当然不敢。
但贾蔷敢杀他儿子。
果真让他将这几个孽障杀了,就凭这几个蠢货写下的认罪供书,还有恪和郡王当证人,贾蔷未必能落个死罪。
而事情闹到那一步,他这个领军机大臣,不辞官都说不过去。
两败俱伤……
罢,罢!
荆朝云拿定主意后,与林如海道:“便如林大人之意,此事,为康业、常策主谋,这几个畜生,敲了敲边鼓,被打成这样……罪有应得。”
林如海微笑颔首,道:“荆相公断。”
贾蔷面沉如水,显然十分不甘,林如海拍了拍他肩膀,轻声笑道:“荆相、赵大人他们,日理万机,并无许多功夫管教子侄,犯了点错,人之常情。再者,为师亦未果真被其所害嘛。”
贾蔷沉默不言,回头看着荆楠五人,道:“除了我家先生之事外,你们还诋毁皇后和尹家太夫人之事,我并未让你们写在供书上。但是不说,不代表没发生过。你们所议论之事,但凡有一言半语流传在外,咱们再好好论论。”
听闻此言,荆朝云、赵东山甚至田傅、楚襄等人再度变了面色。
这一次,四人是真想将自家子侄生生打死!!
诋毁皇后和尹家?
皇后之贤,朝野皆知!
皇后之德望,未必逊于天子,甚至还在其上……
再有后族尹家,和田家相比,尹家简直就是历朝历代外戚之典范!
诋毁这样的后族,不是种祸之行,又是甚么?
一时间,连荆朝云的面色都难看之极!
这几个该死的畜生!
正这时,忽然见守在楼梯口的商卓进来,走到贾蔷跟前耳语数言,贾蔷点了点头。
商卓离去,未几,引着一红衣大太监进来。
大太监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张口尖声道:“传皇上口谕:宣锦绣楼三楼诸人,即刻入大明宫觐见!”
……
养心殿宫门前。
贾蔷、李暄二人规矩的跪着。
尹浩作为公认的老好人,居然能够进凤藻宫去探望皇后……
李暄气坏了,跪在那小声对贾蔷抱怨道:“凭甚么小四能走,本王却要陪你跪在这?和爷甚么相干?真是没天理……”
贾蔷小声道:“那你进去说啊。”
“……”
李暄滞了滞后,又小声道:“贾蔷,你可真阴险。开头我只以为你就是揍他们一通,顶多往死里打一顿。有本王和小四给你作证,他们打了也白打。谁知道,你居然连他们爹都想一起打。你真是太坏了,不过,我喜欢,嘎嘎!”
贾蔷不动声色的往一边移了移,李暄见之大怒,道:“你甚么意思?”
贾蔷懒得理会,他知道隆安帝不放他和李暄进去是为了甚么。
无非还是所谓的政治是妥协的艺术那一套……
隆安帝和林如海要趁着这个机会,再拿几个要紧位置,自然不会放贾蔷进去砸锅。
对隆安帝和林如海而言,能在此时拿下两个极重要的位置,绝对是意外之喜。
贾蔷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林如海在朝中,实在没甚有分量的同党。
便是隆安帝,其实也一直在隐忍……
“贾蔷,贾蔷,你怎么不把他们诋毁母后和子瑜的话写在供书上?你若让他们写上去,他们就真的死定了!”
李暄小声问道。
贾蔷闻言,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道:“皇后和尹姑娘的清誉重要,还是那几条贱命重要?果真写到供书上,势必会传到外面去,到时候就算杀了他们,又能如何?”
李暄闻言“哟”了声,嘎嘎笑道:“这就心疼上了?我瞧出来了,将来你也是个怕老婆的人!”
贾蔷侧眸看过去,哼哼一声,道:“也?看来王爷也是怕老婆的……”
李暄闻言,勃然大怒,简直受了奇耻大辱一般,大声道:“放屁!我会怕老婆?回家我就把王妃打一顿,你敢不敢和我去看?”
贾蔷:“……”
他提醒道:“现在里面正是刀光剑影唇枪舌剑,你想挨骂就再大点声。”
果不其然,贾蔷话音刚落,里面就走出一内侍,秉隆安帝之命,将李暄,贾蔷二人一通教训。
等内侍走后,见贾蔷埋怨的看着自己,李暄反而乐了,笑道:“如此才公平,你也受我一回牵累,嘎嘎!”
不过笑罢又担忧道:“贾蔷,今日事后,田傅还会和咱们合伙,阴瑞祥号宋家么?你今儿都快把田辉打死了,我滴个乖乖,本王都不敢打他,不然太后非骂死我不可。还是你够狠……可是,你别耽搁了咱们的大事啊!”
贾蔷轻声道:“不会,田傅惜命贪财,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再说,越是这种情况,宋家那边反而越放心。”
李暄听了眉开眼笑,道:“这就好,这就好!贾蔷,还是和你顽有趣过瘾,今晚完事,你随本王回王府如何?我有两个极品美人,咱俩一人一个!我跟你说,那美人可不是先前的乳娘和丰乐楼的庸脂俗粉可比,正经的江南美人,我的天,你都无法想到有多美。要不是王妃一直防着她们,还能留给你?今儿咱们也算办了件大事,王妃再敢拦我试试?到时候,本王才教她知道本王的厉害!本王发起火来,连自己都害怕!女人?女人算个吊毛!你别以为就你有能为,本王比你还心狠手辣!”
贾蔷面色古怪的看着李暄,冲他使了个眼色,李暄初始没反应过来,等到耳朵一疼时,他回头一看,才变了面色,脸色发白赔笑道:“哟!母后,您怎么来了?母后您说的对,儿臣不能多和贾蔷一起顽,您瞧瞧他,又惹祸啦!!”
尹皇后那张精致到完美无瑕倾国倾城的脸上,浮着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李暄和贾蔷二人,轻轻咬牙啐道:“本宫就知道,你们两个顽劣惫赖的搅和在一起,必没有好事。好端端的,就没一刻安生的时候!”
李暄嘿嘿赔笑道:“母后,原谁也没想惹祸来着。可那群球攮的,居然在背后非议母后和子瑜表妹,这儿臣如何能忍?”
尹后闻言,微微眯了眯修长的凤眸,道:“纵然如此,也不该打的那样狠,闹的这样大。”
李暄果断出卖贾蔷,指着他道:“都是贾蔷打的,他打的太狠了。田辉那王八骂的最难听,被打的最狠。不,每个都被打的狠。母后,儿臣刚还取笑他,就知道疼老婆来着。”
“呸!”
尹皇后啐了口,又看了看沉默的贾蔷,正想再说甚么,就见大明宫总管太监戴荃亲自迎了出来,问道:“皇后娘娘怎来了?”
尹后笑了笑,没回话,而是轻声问道:“里面如何了?”
戴荃压低声音,摇摇头道:“吵的厉害!罗相,何相,宋大人他们都认为,今日事虽恶劣荒唐,但终究只是小事,林大人不该这样小题大做。且,他们还准备追究宁侯行凶之罪呢!”
尹皇后闻言,先用严厉的目光止住了大怒的李暄,又深深看了眼面色肃煞的贾蔷,而后对戴荃道:“进去跟皇上说,本宫求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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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事了 (第三更!)
养心殿内。
隆安帝脸色铁青的看着罗荣、何振之流,围攻林如海。
“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儿戏,异想天开,虽然顽劣,但如何就成了十恶不赦之罪?”
“天下谁能相信,一群年轻人这样做,能杀得了一个宦海浮沉二十载的当朝大员?”
“林大人有任何损伤么?连皮都没破一丝吧!”
“再看看贾蔷,为了这点小事,当街杀害一绣衣卫千户,又妄自捉拿朝廷官员,以残忍手段,屈打成招!”
“之后更是因为一些酒后之言,大动干戈,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
“如今,居然逼得堂堂领军机大学士辞官,何其荒谬!”
“林大人教的好弟子!不重重惩罚,百官心中怕是不服!”
“是啊,何苦将此事闹到这个地步?果真再闹下去,朝廷体面何存?”
“林大人身为天子倚重之臣,更当有维持朝廷威严的心怀,果真受些委屈,也当以大局为重才是。”
林如海面色淡然,微微笑了笑,道:“总还是,要以国法为重才是。”
任他们巧舌如簧,如今人证供书俱在,又岂能任他们颠倒黑白?
正当何振,罗荣等人还想说甚么时,戴权进来,小声对隆安帝道:“主子爷,皇后娘娘求见。”
隆安帝闻言迟疑道:“可说了甚么事?”
大燕祖制,后宫不得干政。
即便贵为皇后,也没有参知政事的先例。
戴权小声道:“许是为了五皇子和宁侯之事……”
隆安帝闻言,犹豫了下后,点头道:“让皇后和那两个混帐一起进来罢。”
戴权忙应下后,转身出去。
未几而归,却是尹皇后领着李暄、贾蔷一并入内。
看到尹皇后出现,一众军机大学士并朝堂重臣都变了面色,眉头紧皱起来。
连林如海都肃然了面色,眼神凝重。
然而尹皇后领着李暄、贾蔷二人与隆安帝行礼罢,居然转过身来,又与荆朝云、罗荣、何振、赵东山、楚襄、宋昼、田傅等人屈膝福礼道:“本宫今次犯忌讳前来,非是为了参知政事,只是听说今日事都是因为本宫指婚所起,实在愧疚,便带了这两个不成器也不懂事的孩子,给几位大人道个恼,赔个不是。”
见他如此,荆朝云等人面色大变,纷纷避让开来。
李暄更怒,大声道:“母后,今日分明是他们的孩子骂母后,说母后利令智昏,才将表妹许给贾蔷,还说哑巴配野种,天经地义,还骂母后和外祖母……”
贾蔷亦怒道:“娘娘,这些人卑鄙无耻,养出了高衙内,迫害忠良,反倒倒打一耙!”
“住口!”
尹皇后转过身来厉声骂道:“不过酒后之言,虽有不敬,又岂是你们放肆的道理?还不给诸位大人赔礼?怎么,让本宫代你们赔不成?李暄,贾蔷?”
然而不等满面悲愤的贾蔷和李暄动静,素来都能维持住首辅仪容的荆朝云,此刻额头上却连冷汗都出来了。
他跪倒在地,摘下官帽,叩首道:“皇上、娘娘,今日皆是犬子等畜生,昏头无状,罪该万死!他们听信康侍郎之子康业,常大夫之子常策的蛊惑,对林大人存下歹意,被打成那样,皆是咎由自取!林大人宽宏大量,不与他们计较,但臣以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又岂能随意放过?臣建议,剥夺五人功名,发出京外,永不录用。至于皇后娘娘……娘娘贤名,天下谁人不知?臣万万没想到,这群畜生连娘娘都敢非议!”
尹皇后轻声宽慰道:“荆大人言重了,令郎等人不过年轻气盛,酒后失言罢,本宫如何会当真?”
荆朝云忙大声道:“娘娘虽慈心仁厚,母仪天下,世之所敬!但这等不知忠孝的畜生,纵不打死,也绝不可轻饶过。娘娘若执意宽恕他们,那,老臣也无颜再当这军机大学士。臣连自己的儿子都教养不好,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说罢,再叩首!
荆朝云为何如此动静,罗荣、何振等人心里很明白。
尹皇后贤名满天下,尤其是在士林清流中,在田家这样的后族做对比下,尹皇后简直堪称古今第一贤后!
携此等名望,尹皇后第一次下场却是退一步。
分明是被一群吃酒吃昏了头的混帐羞辱斥骂,反倒给他们赔不是……
这一步退的,就要了人老命了!
荆朝云自忖以他的官声名望,当不起这样的赔情。
尹皇后这一礼,甚至能将他为相十数年积累下的名声消磨干净!
再看看御案后,已经濒临暴怒将要爆发的隆安帝,谁还敢扯淡?
荆朝云跪下后,罗荣、何振、宋昼、田傅、赵东山、楚襄包括林如海,都跪了下去。
接下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康德之子康业,斩立决!
常进之子常策,斩立决!
康德、常进二人教子无方,罢官去职,遣返回乡!
其他参与围攻林如海的诸五品、七品等小官,凡被记录在册者,一律罢官流放。
荆楠、赵博远、赵博旭、楚郜、田辉五人,有官者去官,无官者,摘功名。连功名都没有的,直接流放!
荆朝云、田傅、赵东山、楚襄四人教子不严,罚俸一年,再亲向林如海赔不是。
……
尹皇后出面,成为压垮这场官司的最后一根稻草。
尽管,她不出面,或许也会这样判罚,但那样一来,对隆安帝、林如海和贾蔷的影响和反噬,必然不小。
尹皇后出面,却将这样的反噬,消弭于无形。
这,就是尹后多年如一日,母仪天下,恪守本分,贤名漫朝野的威望!
当然,这桩公案的基础,仍是贾蔷抓住了对面的痛脚,并以性命相逼,再有林如海为官二十载的清誉打底。
诸般相加,才让荆朝云等分明权倾朝野的一系人马,溃不成军!
所以……
等诸事议定后,隆安帝终于想起来大功臣,问贾蔷道:“贾蔷,你还有何话说?对此事,可觉得有委屈之处?”
贾蔷沉着一张脸,大声道:“皇上面前,臣不敢也不会说谎,所以,臣当然有话……”
“贾蔷!”
没等他说完,尹皇后就微笑着打断道:“林大人没教过你,严于律己,宽于待人的道理么?”
林如海也轻声道:“蔷儿,罢了。君子宽而不僈,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直立而不胜,坚强而不暴……得饶人处且饶人罢。”
贾蔷沉默稍许后,垂着眼帘道:“皇上,这个案子,臣不想说甚么了。大人们的事,臣原不怎么懂。但臣想对荆大人他们说几句……”
隆安帝眯起眼,看着贾蔷道:“你想说甚么?”
荆朝云拱手一礼道:“皇上,宁侯想与臣等说几句,臣等自然洗耳恭听就是。”
一众执掌着这座庞大帝国最高权力的衣紫大员,纷纷目光淡漠审视的看着贾蔷。
今日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打击,甚至打击的有些沉重。
但,并不曾伤到根本!
今日过后,他们仍是这座庞大帝国的主宰者,一言之下,无数人为其奔走。
皇权当然至高无上,但皇权想要通达天下,却要依靠他们。
在通达天下这个过程中,皇权也要被解读成他们的心思。
对于贾蔷,他们仍不放在眼里。
过了这段风头后,有些账,迟早要清算。
而后就听贾蔷清冷的声音,伴随着殿外佛塔上隐隐响起的铜铃声,传入诸位的耳朵:
“臣年少不经事,没甚么学识和见识,对朝堂之事,更浅薄无知。但臣想着,不管朝堂上政见怎样不合,诸位大人终究还是同殿为臣,为皇上效忠,为天下黎庶效命。
纵有不同的见解,也终究殊途同归。哪怕真的容不下家师,你们这些为官做宰的,也可以免了他的官,可以将他逐出朝堂,甚至可以逐出京城。
但是,小子实在想不通,到底甚么仇甚么恨,非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害人?
难道诸位大人就不想想,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最后八个字,声音之洪,响彻大殿。
罗荣闻言皱眉,冷然道:“宁侯,这样做的人,已经得到惩戒了,想来以后,应该不会有人在这样做。”
贾蔷寒声道:“是不是真的所有凶手都得到了应有的惩戒,罗相当心知肚明,说这些又有甚么意思?不过罗相不必多想,此事既然了了,我贾蔷男儿大丈夫,也不屑去翻旧账!
这一次的事,既然我先生认了,那我也顾全一回大局。
但小子斗胆,还要告诉诸位一声,我是一个愚蠢且迷信的人,所以,如果有一天,我先生再次发生意外,或乘坐的马车惊马,或在衙门里摔倒,或吃了本不该入口的饭菜和汤药,那我将拒绝再当傻瓜,我一定会怪罪每一个罪有应得之人。
到那时,诸位不要怪我手段没有底线。”
罗荣等人闻言皆变了面色,不只是愤怒,还有不愿承认的忌惮!
贾蔷在没有底线的时候,会做甚么,先前在黛玉马车被焚毁时,他就展示了一出。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疯子!
罗荣还想说甚么,却被荆朝云拦住。
荆朝云深深看了贾蔷一眼后,道:“贾蔷,正如你自己所说,纵然朝堂之上,难免有政见不同,但到底还是同殿为臣,亦皆是为了皇上,为了黎庶效忠效命。所以,哪有那么多意外?果真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也不需你来怪罪,老夫,便绝不会放过他!”
说罢,荆朝云等与隆安帝、尹皇后一礼后,告辞离去。
隆安帝看了贾蔷良久后,对林如海道:“爱卿膝下虽无子,但有此诚孝佳婿,便胜朕良多。”
林如海笑了笑,躬身道:“皇上谬赞了,诸位皇子,亦皆纯孝。”
说罢,又躬身与尹皇后行礼,道:“今日,多亏娘娘援手,不然,这会儿还在撕扯。”
尹皇后笑道:“林大人说笑了,本宫一个妇道人家,能援甚么手?说起来,都是本宫的不是,添了许多麻烦。”
却也不等林如海再说甚么,尹皇后对隆安帝道:“朝堂上的事臣妾也帮不上甚么,不能为皇上分忧。不过,这件事牵扯到田家,臣妾还是带着这两个不省心的走一遭九华宫,到太后那边去请罪罢。”
听闻田家二字,隆安帝额上青筋都跳了跳,道:“如此,就有劳皇后了。”
尹后含笑道:“臣妾没教好皇儿,又自己寻了个这样的侄儿姑爷,可见是自寻烦恼!”
隆安帝哈哈大笑了声,又狠狠瞪了李暄、贾蔷二人一眼,喝道:“好好听皇后的话,再敢浑来,朕扒了你们的皮!”
李暄、贾蔷二人领命后,跟随尹后前往了九华宫。
……
九华宫,寿萱殿。
太上皇在静修中,皇太后原无甚事,听闻尹皇后领着李暄、贾蔷前来请罪,纳罕下让了进来。
尹皇后入殿后,便亲自引着李暄、贾蔷二人跪下,口称请罪。
皇太后大惊,忙让昭容扶起后,道:“皇后素来纯孝,侍奉太上皇与本宫事事妥当,连上皇都赞,这么多儿媳孙媳中,数你最佳。何事这般大的动静?”
尹后惭愧难当,连眼圈也红了,道:“儿媳教子无方,实在不敢领母后这样的称赞。”
皇太后愈发不解,问道:“到底出了甚么事?”
尹后指了指李暄和贾蔷二人,道:“今儿这两个孽障,在锦绣楼遇到了田辉和荆相之子,起了口角后,就厮打了起来,实在混帐透顶。”
皇太后闻言失声笑道:“我道是甚么事,皇后也太大惊小怪了些。这些小子,淘气起来岂不就是这样?”
尹后摇头道:“虽如此,看在太后的面上,他们也断没有动手的道理。”
皇太后“诶”了声,道:“那边是侄孙,这边是亲孙,哪有这样的道理?打的……莫不是有些狠?”
老太太终于有些寻摸过味道来,不无担忧的问道。
尹后苦笑着点点头,道:“把舅爷心疼坏了……”
皇太后前面说的好听,听闻此言,看向李暄和贾蔷的目光,却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李暄忙道:“皇祖母,不是我们先惹的事,是田辉先骂的我们,说母后将子瑜许给贾蔷,是哑巴配野种,天经地义,还说母后和外祖母……”
“住口!”
尹后沉着脸喝道:“太后教训你们,你们听着就是,哪有这样多的话?李暄,宫里可有这样的规矩?”
李暄忙噤声不敢言,皇太后面色却和缓下来,啐了声道:“田辉那孽障,吃了点酒就乱扯臊,回头我再骂他。”
田家人这样骂尹后,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尹后笑道:“不过是酒后之言,哪个还当真?别说田辉,就是儿媳吃酒吃多了,也容易说些胡话。”
皇太后闻言,十分满意,笑道:“皇后再不是那样的人。”又看了看贾蔷,道:“你又为何下手那样狠?”
贾蔷道:“田辉和吏部左侍郎康德之子康业,御史大夫常进之子常策等人,一起鼓噪挑唆户部大案犯官家属,围堵家师,意图谋害家师性命!”
皇太后闻言悚然而惊,大声道:“胡说八道!辉哥儿岂会干出这等没王法的事?”
尹后忙轻声安抚道:“母后不必担心,皇上已经将田辉摘出来了,罪过皆在康业、常策等人身上,判了斩立决。田辉只免了官,回头等母后过千秋万寿节时,皇上再赏给他就是。有母后在,不当紧的。”
皇太后还是不敢相信,看着尹后道:“辉哥儿果真这样糊涂?!”
尹后笑道:“只是受了奸人挑唆罢,他打小受母后疼爱教养长大,哪有这样的心思?”
皇太后脸色肃穆的连连点头道:“皇后最是明理之人!”
想了想又对贾蔷道:“你也不必委屈,如今有皇后这样护着你,往后田辉也不会去寻你的不是。回头我再告诉他老子,也不许再去寻林侍郎的不是。”
在尹后连连使眼色下,贾蔷叩首谢恩道:“多谢太后娘娘大恩!”
尹后笑道:“行了,太后娘娘最是慈心,饶了你们的不是,你们先去罢。今儿我要和太后抹几圈骨牌,看看能不能赢两件太后娘娘的好东西!”
太后闻言大喜,也顾不得李暄、贾蔷了,忙打发人去叫人,组牌局!
李暄和贾蔷出了九华宫后,长长呼出口气,看着贾蔷道:“今儿多亏了我母后,贾蔷,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谢谢我母后罢!”
贾蔷不明问道:“怎么说?”
李暄“哈”了声,道:“怎么说?我记得有一年,康王府的世子不知怎么就和田辉起了冲突,好像是为了一个妓子还是一个兔爷……总之,两边斗了起来!康王府那夯货带人把田辉打了两耳光,结果田辉直接进宫寻太后来哭诉告状,当晚上康王和他那傻叼儿子就在宫门口跪着了。康王被训诫一番,回去后,将世子打了个半死,没二月干脆就换了世子。
贾蔷,田家和尹家不一样,太后和我母后也不一样。
太后上了年纪,没那么多讲究,也不稀罕那份清名。
今日果真田家先进宫里告一状,太后一道懿旨下来,打你八十大板,你是死是活?
你以为我母后的贤名,是怎么来的?”
贾蔷闻言,缓缓垂下了眼帘。
垂下眼帘之后,神色如云烟跌宕。
李暄说的话,夸张了许多。
太后或许能罚跪,或许能让人行杖,但若说敢打死他,就太小瞧功勋之门的底蕴了。
太后虽然尊贵,也没权力杖毙外臣。
当然,给人难看,让人难受,那老虔婆还是能做的到的。
毕竟,这是皇权时代……
所以,终究还是要尽快发展自身势力。
否则,性命操于人手,连睡觉都难安!
“劳王爷转过皇后娘娘,娘娘之大恩,贾蔷铭记在心!日后,必会深报!”
听闻此言,李暄总算满意了,嘿嘿笑着搂住贾蔷,勾肩搭背道:“走罢,今儿咱们也算是大获全胜,跟本王回王府,本王跟你保证,绝对是人间少有的绝色!还是一对双儿,咱们一人一个,好好痛快痛快,如何?”
贾蔷挣脱李暄的胳膊,道:“算了,我无福消受,今儿还有其他事,下回再说罢!”
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宫外走去。
李暄气急,跳脚问道:“贾蔷,你过河拆桥不认人!你这么急着,干嘛去?!”
贾蔷并不回头停步,大声道:“我要接我师妹回家见老太太,王爷,有事下回再说!”
李暄跳脚骂道:“贾蔷,我算看出来了,你就是个怕老婆的,呸!我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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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齁甜!(七夕快乐!)
入夜,一轮弦月高悬。
林府马车,在二十余骑的护卫下,自布政坊缓缓驶向西城。
车厢内,紫鹃看着横眉冷对的贾蔷,哭笑不得,解释道:“侯爷,又不是我非要上这驾车的,原是姨娘吩咐过……”
黛玉红着脸轻咬朱唇,笑啐道:“你少作怪!让你上来歇一歇,已经是网开一面了,你还想撵走紫鹃不成?”
贾蔷叹息一声,放弃用目光吓昏紫鹃的打算,扭了扭脖颈,道:“今儿可把我累坏了,实在不想骑马,在马背上颠簸,就偷个懒。”
“怎么呢?”
马车内灯笼散发出的光圈晕白,黛玉就着光,仔细瞧了瞧贾蔷,果然看出他的疲惫,关心问道。
贾蔷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么?当即就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说了遍。
别说黛玉听的眸光异彩,连紫鹃都听出神了。
等贾蔷刻意学着“柯里昂阁下”的声音,将那番警告诸大臣不要撕破底线,不准林如海出意外的话说了遍后,黛玉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即使有紫鹃在,她也忍不住,轻轻将螓首靠在了贾蔷肩头,道:“你原不必如此辛苦的。”
贾蔷笑了笑,伸手将黛玉清瘦的身子揽入怀中,温声道了句:“我愿意。”
黛玉知道紫鹃在看她,虽心中大为羞臊,却依旧不愿离开贾蔷的怀中,便将脸埋向怀里。
紫鹃也闹了个大红脸,心想怪道梅姨娘叮嘱她多留些神,如今看来果然大意不得。
倒不是怕贾蔷,分明是自家姑娘已经被哄的死心塌地,都已经主动靠了上去。
老天爷!这还了得?
这还是自家姑娘么?
紫鹃羞臊的简直都坐不住了,没想到黛玉这样大胆,她干咳了声,故意问道:“侯爷的事我这个当丫头的都听过不少了,怎么觉着,侯爷每一回都是……都是……”
贾蔷眉尖一挑,问道:“都是甚么?”
黛玉也微微抬起了脸,转过头来看向紫鹃。
紫鹃有些慌,忙道:“我一个丫头,哪知道甚么?就是……就是觉得每一回,侯爷都要靠用生死来换,才能解决了难处……”
贾蔷弯起嘴角,笑了笑,道:“你懂甚么?如今满朝文臣,九成以上都是景初旧臣,就算他们彼此间也有斗争,可对上新政,却是一致对外的。军中又被元平勋臣所把持,开国一脉如今只能守着一个丰台大营。就连宫里,也非皇上一人说的算。
大势不在我,连公理的裁决诠释,也不在我。所以每一次斗争,唯有用尽全力,以破釜沉舟有我无敌乃至与敌偕亡的气概,才能战胜对方。不然,我们拿甚么和人斗?
历朝历代,革新大政,都是极艰难之事。本朝,又比前朝更难些……
况且眼下,我的所作所为,和新政压根都挂不上边,只为了和先生自保而已。
这就叫做向死而生!你懂个屁……”
见黛玉仰着俏脸担忧的望着他,贾蔷忍不住在她额前发梢上轻轻啄了口,黛玉“哎呀”了声,一下将脸重新埋进贾蔷怀中,并伸手敲打了他两下。
紫鹃在一旁俏脸也红的吓人,小声劝道:“侯爷,你可别急,也就这一二年了,你可别……”
贾蔷摆摆手,不让她多话,又对黛玉轻声笑道:“林妹妹也不必为我和先生担忧,只要皇上在,我和先生就基本上无性命之忧。对面也是看明白了这点,才会用那等下三滥的法子。如今这个路数也被我堵上了,所以,时间在我们,未来也一定在我们。等过二年,我就不必这样艰难求胜了。到那时,诸多名臣回归,先生就不会再孤身一人支撑新政,我也可以抽身出来,做些想做的有益的事。”
黛玉细声问道:“甚么事呢?”
贾蔷看着她黑漆漆的明眸中眸光潋滟,蕴着满满的情意,他怎么看也不够,弯起嘴角温声笑道:“当然是和妹妹成亲啊!”
黛玉闻言,心也酥了,痴痴的望着贾蔷,亦是觉得,怎样也看不够。
甚么是话本里所说的情爱,爱上一个人,是甚么感觉,聪慧如她,也说不清楚。
但是,黛玉清楚,过往那些年读一些悲伤的诗词会落泪,想一些悲伤的故事会落泪,受了委屈,听了风言风语,看到旁人幸或不幸时,她都会落泪,深夜难眠,孤坐床榻时,她也会落泪……
然而自从和贾蔷在一起,得他表明心意有他守护后,她却越来越少落泪了。
也不知怎地,心里曾经的苦,曾经的委屈,曾经的痛,似乎就那样消散不见了……
如今再读那些曾让她肝肠寸断的诗词,回忆那些曾让她心如刀绞的回忆,居然,已经淡然了。
心里的甜美太多,那些苦楚,实无处安放……
这,或许就是娘亲当年遗愿中,祝福她能嫁的如意郎君罢……
“咳咳!”
正当二人目光缠绵在一起,连今夕何夕此地何地都要忘却时,忽然听到一旁传来刺耳的咳嗽声。
被打断的感觉,实在讨厌。
莫说贾蔷不满的看了过去,连黛玉也微微蹙起眉头来。
甚么也没干,只看着也不行?
紫鹃刚才都觉得,她似乎不是坐在马车里,而是坐在马车外面,一嘴狗粮吃的她,差点噎死。
不过发现惹了众怒,紫鹃灵机一动,赶忙道:“姑娘,你还没和侯爷说,今儿家里来了好多诰命,来求云锦呢!”
又对贾蔷道:“今儿好多诰命来,可把姑娘夸好了!”
贾蔷虽明知紫鹃在弄鬼,转移话题,却还是以黛玉为重,忙道:“果真来了?都是谁啊。”
黛玉抿嘴笑道:“还是那天过生儿出现的那些诰命,不过也有两个,是父亲同年家的诰命。”
贾蔷闻言,笑道:“有姨娘帮你,必定料理妥当了,我便不多问了。若是云锦不够,只管打发人往西斜街去取。我给你的那张对牌,虽无金银铜像饰,却是我亲手刻的,就一对,你一个我一个,最高权限,想取多少取多少。”
黛玉心里如蜜一般,抿嘴笑道:“哪里要那么些?我也不是谁都给。”
她怎么会是傻瓜?旁人说两句好话就给?
果真家里需要的,譬如有婚嫁或是高寿喜事,那即便位份低一些,银子少一些,那也使得。
那种为了攀比身份需要的,她也给,但不会让多少价。
而那种明显就是为了沾好处的,她也能说出“不”字来。
她和宝钗不同,她从来不去追求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她喜欢的人,即便身份低些,她也不在意。
若不喜欢的人,即便身份贵重,不得罪就是了,却不会委曲求全的去交好。
总之,贾蔷与她的那五百匹绸缎,足够用了。
往外放多了,她还舍不得呢。
那都是贾蔷的辛苦银子……
“侯爷,到家了!”
听闻车外这句传话,紫鹃真真海松了口气,她怕再走下去,她都无法控制场面了……
这两人实在是……齁甜!!
“先回东府?”
贾蔷迟疑问了句。
黛玉犹豫起来,紫鹃见之没好气道:“想甚么呢!”
礼孝当天的世道里,她这个外孙女儿来贾家,不先去见贾母,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贾蔷干笑了声,道:“那行,咱们先去见老太太,露个面就走。就说,要和舅舅一家吃饭。”
黛玉闻言忙道:“还是别了,我还是留在西府罢。”
紫鹃听了又觉得不好,忙道:“姑娘这话可不好乱说!”
贾蔷“啧”了声,嫌弃道:“要你在中间传话?我难道还能误会林妹妹不成?她只是素来不爱和生人来往罢,更何况一个席上用饭?别说她,我也不爱和生人一起吃饭。我舅舅、舅母,和林妹妹一起吃饭,怕也累的慌。你想啊,普通百姓,谁家和仙女儿一起吃饭不难受?我舅母吃饭又是个爱‘bia’唧嘴的,可是和林妹妹吃饭,断不好如此,吃一顿饭,比和街上婆子撕扯一通还累。”
紫鹃听闻这一串,真心觉得她在这里就是个纯粹多余的人。
她干吗在这里多嘴……
黛玉一脸娇羞,目光温柔如水的看着贾蔷,还有甚么,比心上人善解人意更让人欢喜的?
马车重新启行,前往荣国府。
黛玉看着贾蔷,忽然问道:“照你先前所说,岂不又欠了皇后娘娘天大的人情?蔷哥儿,你说皇后娘娘怎那样喜欢你?”
贾蔷轻声笑了笑,正要开口,却看到紫鹃也聚精会神的在一旁准备听他怎样说。
贾蔷忽地想起先前在忠林堂上,林如海对他使过的眼色……
在林如海看来,有些要紧的事,连梅姨娘和黛玉都不好让她们知道。
贾蔷思之,他恐怕做不到林如海那样缜密的地步,至少不会去瞒黛玉。
不过,却应该避开紫鹃……
因此他悄声对黛玉道:“等一会儿回东府,我再悄悄告诉你!”
黛玉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哦哟!”
对这双小儿女的幼稚,紫鹃深鄙视之!
好在,荣庆堂终于到了……
贾蔷先下了马车,让过紫鹃后,他接住黛玉的手,让她扶着走下马车。
这一幕,又刺痛了紫鹃的眼睛……
不过也没谁管她,贾蔷和黛玉入了贾母院,上了抄手游廊,在小丫头子的通传声中,入了荣庆堂。
……
ps:今天要陪老婆去医院产检,第二更可能会晚一些,不过肯定会有的……
第四百七十一章 操尽心思
荣庆堂上,正在断着小官司。
贾蔷、黛玉进门时,就看到宝玉坐在贾母身旁在抹泪,湘云则在宝钗、探春身边,亦在抽噎。
看到贾蔷、黛玉二人进来,贾母登时喜道:“我估摸着,玉儿就快要来了!”
又哄宝玉道:“再哭,让你妹妹看去了,羞也不羞?”
宝玉抬头看了贾蔷、黛玉一眼后,娇羞的一扭头……
卧槽!
贾蔷皱起眉头来,问道:“这是谁家的女孩子?怎么跑贾家来了?快拉出去配小子!”
前面两句话宝玉听的还高兴,最后一句话,脸一下垮了下来。
不是人!
其她姊妹们却差点没笑疯,连湘云都“吭哧”“吭哧”的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蔷和黛玉在贾母嗔恼中见了礼后,黛玉走到湘云身边,小惜春忙让了座儿,黛玉与惜春笑了笑后,挨着湘云坐下,问道:“这是怎么了?”
一旁迎春笑道:“这不是摆着么,和宝玉置气了!”
黛玉看了眼宝玉,笑道:“宝玉很会欺负云儿呢,不理他。”
宝玉闻言,只觉得心都碎了,眼泪一下流了出来,坐在那长叹一声:“唉!”
他都快想要当和尚去了,了却这个不懂他的红尘世间……
贾蔷坐在左边楠木交椅上,问不远处的李纨道:“又怎么了?”
李纨迟疑了下,还是小声道:“云儿被老太太安排住在碧莎橱里,宝玉非要住在碧莎橱外的床上,还说像小时候一般,且林妹妹当年来的时候,就这样住的。云儿不同意,说那会儿她才四五岁,林姑娘来时也才六岁,小的时候不当紧,如今都这样大了,如何使得?宝玉就不高兴了,非要住碧莎橱外,还让袭人抱被子过来,结果被湘云给丢了出去。两相闹将起来,都哭狠了。”
贾蔷闻言,眼睛里目光一下变得不善起来,看向上面的宝玉。
他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看。
宝玉一下就不自在起来,贾母看到后,也忙护着,道:“宝玉就是想和姊妹们亲近些,又没坏心思,你不准欺负他!”
贾蔷没搭理,看着宝玉皱眉喝道:“你脑袋里进水了?真以为还是小时候?我看你不是蠢就是坏,跟谁学的?”
宝玉委屈的流泪不止,叹道:“要是还是小时候,那该多好。”
小时候,这位孙子连荣庆堂都来不得……
见他这样,贾蔷也没心思教训他了,这孩子被贾母、王夫人呵护的太狠了,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了,还想这个世界永远不变,永远围着他转。
贾蔷也想过要帮宝玉走出这个圈子,奈何他本人不愿意,贾母和王夫人也不愿意,那贾蔷自不会再强求。
他看着湘云,道:“史妹妹别和宝玉一般见识,他这辈子是长不大了。今儿和你林姐姐她们去四姑姑院子里住罢?我先前已经让人在庭院里摆好烤架,又准备好了羊肉、鲜鱼、虾还有鸡胗、鸡翅,又有黄酒、果酒,今儿咱们给史妹妹接风,欢迎她真正成为一家人!”顿了顿又道:“宝玉不懂事,不带他。”
“哇!!”
姊妹们还没来得及欢呼,上头宝玉已经放声大哭起来。
在贾蔷大笑声中,气的发抖的贾母拉着宝玉哄道:“咱们也去!我倒不信,他还敢撵咱们走?不仅咱们去,把你大嫂子、凤丫头还要环哥儿也都叫上。连太太和姨太太也一并叫上,非给他吃干喝尽了不可!”
见贾蔷不吭声,贾母大怒,问黛玉道:“玉儿,我去得去不得?”
黛玉忙嗔了贾蔷一眼后,起身笑道:“老太太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如何去不得?”
贾母大为欣慰,笑道:“还是我的玉儿好!”
说话间,就见王夫人和薛姨妈携手而来。
众人起身见礼,贾母高兴道:“正说着要请太太、姨太太一道去东府吃蔷哥儿的东道,这会儿就来了!”
薛姨妈笑道:“蔷哥儿要请东道?”
贾母哼哼了声,道:“人家没请咱们,只请了她们姊妹,我偏不随他的愿,非去赖一回东道不可!吃完就走,也不会账!”
薛姨妈、王夫人看向贾蔷,贾蔷“啧”了声,摇头道:“这年头,地主家也没余粮啊,要不还是算了,放我一马罢?”
“呸!”
众人大笑,贾母也在笑中啐了声,道:“想也别想,今儿非扰你这一席不可!”
王夫人和薛姨妈落座后,看着宝玉脸上还有泪痕,微微蹙了蹙眉头,问道:“怎在那边听着,宝玉又闹了?”
说话间,眸光不动声色的扫过黛玉。
贾母笑道:“他们姊妹间,还不见天儿这样?”
王夫人微笑着颔首,对宝玉道:“以后要更多让着你林妹妹些呢,不然蔷哥儿也不依你。”
听这话音,贾蔷好笑道:“不用让,谁不知道宝玉其实是个女孩子?没事。”
众姊妹们又是一阵哄笑,宝玉也跟着笑了笑,啐骂了贾蔷一句。
王夫人的脸色又寡淡了下来……
贾蔷也不搭理,正要告辞,请黛玉等人先去东府,却听贾母道:“让你们吵吵的,我险些忘了正事。蔷哥儿,你那云锦可还有?今日宫里你大姑姑打发人送信出来,说若是便宜,就送些云锦进宫里,宫里太妃、皇妃、公主、郡主们都喜欢的紧。”
贾蔷“啧”了声,遗憾道:“怎么不早说,早说这人情就让贵妃娘娘做了。刚我才让人送五百匹进宫里,给了皇后娘娘。今儿欠了娘娘好大的人情,先还一点是一点。”
王夫人闻言,迟疑道:“纵如此,也不相干罢?再送给贵妃些就是。”
贾蔷好笑道:“这五百匹送进宫里,原就是为了皇后娘娘赏人使的。这边要是再巴巴的给贵妃送去……怎么,贾家还想和皇后娘娘打擂,比着拉人情不成?”
说罢起身道:“等着罢,过二月,等皇后娘娘的赏完了,再送一批入宫……不过到那时估计也不用了,内务府广储司已经决定采购云锦当贡品,到时候宫里也不缺了。果真还缺,再送也不迟。”
王夫人面上有些不自在起来,缓缓道:“好些人讨要,并非为她们自己。宫里穿着甚么的,都有定制,不好逾越。她们拿了去,也是赏人,背后的娘家人。既然宫里不好送,不如直接送去她们娘家……”
贾蔷脸色淡了下来,不过没等他说出难听的话来,黛玉忽然笑道:“太太,若是外面的人想要,自去西斜街那边采买就是。若是给她们送去了,其他花银子买来的亲旧世交,心里说不得会说蔷哥儿势利眼,连旧交情也不顾,只知道巴结皇亲国戚。”
此言一出,别说众姊妹们瞠目结舌,连贾母、薛姨妈等人也大吃一惊。
最最痛心的,却是宝玉。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样蝇营狗苟算计得失的女孩子,还是那个神仙一样的林妹妹么?
倒是贾蔷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赞道:“果然历练出来了!”
“呸!”
黛玉含羞一啐,以作回应。
她这样答话,一来是一展近日学到的管家之法,二来也是防止贾蔷动怒,说的话太难听,让王夫人下不得台。
当然,她自然想不到,王夫人宁愿让贾蔷生硬讽刺拒绝一番,也不愿她来说这番话。
王夫人看着贾蔷,恍若看到贾敏当世。
当年,古灵精怪的贾敏,便是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她这个嫂子,让她下不来台……
不过王夫人城府深,自然不会流露出来,只淡淡笑道:“倒是我考虑不周到。”
贾母看出贾蔷眼神中的讥讽和冷笑来,也怕这重孙子发飙,对于王夫人的提议,连她都迈不过去,更何况这个比猴儿还精的重孙子?
她也不给黛玉客气的机会,忙岔开话题问贾蔷道:“你给你妹妹历练甚么了?”
贾蔷呵呵笑道:“没甚么,往林府送了几百匹云锦,拿给她去结交些人情。快要掌家的,将来少不得和各处的诰命打交道。如今提前和她们接触接触,让她们欠林妹妹一些人情,将来也便宜些。”
“啊!要死了!”
最是机敏的湘云最先仰头一叫。
众姊妹大笑之余,亦是“哎哟”“哦哟”“咕咕咕”的乱叫。
李纨这个孀寡之人,都忍不住嗔道:“蔷哥儿这样心细,原是好事,只是不该说出来。你瞧,林妹妹都害羞坏了。”
贾母早拉起了黛玉的手,连声笑道:“好好好!他能这样为你思量,可见是用了心的。蔷哥儿说的也有道理,你辈分小,将来和那些诰命打交道,难免吃些亏。那些个诰命,都是管家多年的,哪一个是好相与的?如今早早让她们欠下人情,将来就便宜的多。可有诰命登门?”
听贾母传授成亲后的管家之道,黛玉含羞回道:“昨儿还没有,今儿来了十多个。姨娘帮着我,倒也都应付过去了。”
薛姨妈笑道:“这么些人,那得送多少云锦出去?”
“送?”
黛玉闻言一怔,忙解释道:“可不是送,只是价格上稍减了些。或是家里有喜事,却不宽裕的,只十二两一匹便可。其他的,多是十五两。”
众人不解的看向贾蔷,这算甚么?
贾蔷摇头道:“果真白送的,人家未必愿受这样的人情。愿意占这份便宜的,也不配这份人情。而且,倒显得林妹妹上赶着巴结她们。便宜一些卖给她们,不远不近,正好适中。既让她们欠一份小人情,又不显得咱们轻贱。”
贾母闻言大为满意,道:“到底蔷哥儿思量的周到,你为了你妹妹,也算是操尽心思了。连我们都没想到这一步……”
贾蔷和黛玉对视一眼,见她含羞低下螓首后,呵呵一笑,道:“对了,老太太去东府,记得把鸳鸯带上……”
贾母闻言“大怒”,道:“你还惦记着鸳鸯?”
鸳鸯在后面,亦是羞不可耐,嗔了贾蔷一眼。
贾蔷无语道:“我惦记甚么鸳鸯,我惦记鸳鸯锅……你老带上鸳鸯,让她端茶倒水服侍你老。我府上没那么些丫头,我怕招待不周。”
贾母气道:“平儿那蹄子呢?连个丫头都不给我用?”
贾蔷道:“她如今比我还忙,这会儿怕还在西斜街那边没回来呢。回来了也累的不行,怕伺候不好。”
贾母闻言,气的寻黛玉告状:“可见是真不想让我去的!”
贾蔷嘿嘿一笑,也不反对,黛玉忙嗔他一眼,对贾母道:“老太太别听他的,东府还有尤大嫂子她们姊妹在,香菱、晴雯也是极好的丫头。如何还服侍不了老太太?”
贾母道:“我看他就是惦记着鸳鸯,我偏不给他!”
黛玉笑道:“极是呢!”
贾蔷呵呵笑道:“不好说啊……香菱她们也不会烤肉……”
湘云在一旁举手大声笑道:“我会烤!”
黛玉道:“那今儿就你和蔷哥儿一起烤罢,他也会。”
宝玉急道:“我也会!”
贾蔷“诶”了声,道:“你姑娘家家的,烤甚么?仔细伤了手没法庖制胭脂做女红了。”
宝钗、迎春这样的都笑喷了,宝玉气疯了,扑过来道:“我和你拼了!”
结果被贾蔷一只手镇压,在贾母等人心疼的笑骂声中,一众人往东府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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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过日子
东府,惜春小院。
果然,如黛玉所说,听闻贾母等人到来,尤氏便连忙来服侍。
又知道家里丫头们不会烧烤,便连尤二姐、尤三姐也一并带了来。
贾母一众人站在游廊下,看着庭院里两个烤架前,贾蔷操持一个,身边湘云、探春帮着打下手。
另一架前则是尤三姐,尤二姐跟着打下手。
论起利落来,贾蔷居然还比不过尤三姐。
贾母看的稀奇,问尤氏道:“你这两个妹妹,虽是小家子出身,可生成这等颜色,看起来也不像是入庖厨的人,怎会这些?”
尤氏忙笑道:“她们和我娘住在蔷哥儿舅舅家旁边,也常来往。蔷哥儿舅母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后街西边巷子口摆了个烤肉摊子,吃的人还不少。平日里忙不过来,二姐儿和三姐儿就去帮忙。也是近来听说风头有些紧,倒没怎么做了。”
贾母想不通,站在游廊下问贾蔷:“你还让你舅母去卖这个?”
贾蔷头也没回,奇道:“她凭自己的气力吃饭,有甚么见不得人的?”
“呸!”
贾母啐道:“天大地大,娘亲舅大!若是让外人知道了你苛待你舅母,少不得朝廷上有御史弹劾你一本,看你还能不能!”
她本意,其实不愿刘家人靠贾家靠的太近。
不是瞧不起,而是担心他们拖累了贾蔷。
若是有不怀好心的人,走不通贾家的门路,跑去给刘家上供,那样泥腿子出身,还不仨核桃俩枣就被收买了?
即便硬气些,不收人东西。
可贾母活了一辈子,甚么样的讨好手段没见过?
旁的不说,就说眼前的尤氏姊妹。
若不是走通了刘家的路子,还能进这国公府?
贾母可是听凤姐儿说过,贾蔷刚开始并不待见尤家人,连个好脸色也没有……
只是,有些事,她也不好和贾蔷明说。
真论起来,贾蔷和刘家的亲情,比和她深厚得多。
老太太也只能心里暗自担心,思量着回头和黛玉说说,让黛玉同贾蔷说,今儿只先敲敲边鼓……
贾蔷果然没搭理贾母之言,对尤氏道:“大奶奶让厨房准备些好克化的东西,给老太太用。果真让老太太跟着撸几串烤肉,明儿还得给她寻太医。出力也难讨好啊!”
尤氏忙笑道:“哪里还用侯爷吩咐,早先就派人去准备了。”
贾母嗅着渐渐飘来的香辣之气,看了看身边几个正咽口水的姑娘,好笑道:“这样冲,也是你们这些姑娘家能吃的?”
旁人不好说甚么,黛玉却笑道:“先前往扬州去,路上哭狠了,连口粥也用不下去。后来蔷哥儿在船上烤了这个,还用烤鱼,倒是开了胃口。”
王夫人没来,薛姨妈却一起跟了来,听闻笑道:“可见是天注定的姻缘!”
贾母却有些气恼道:“当初有人还不愿意去呢,要不是我强逼他走一遭,他能有今天?连那爵位,都是我压着才肯袭。可见人都是没良心的,得了这般多好,回过头来就知道欺负我的宝玉!”
贾蔷一边翻转着烤肉,一边哈哈笑道:“老太太这话就偏了,若无我,贾家最多二三年,就被先前那群忘八白眼狼奴才们掏空了,你老还别不信,问问姨太太,她最清楚。薛家也一样,薛家丰字号百万家业,结果连续几年亏空,我带着薛大哥查了一遭,就没一家门铺的掌柜、伙计是干净的。再过二年,丰字号也就亏的差不多了,说不得还倒欠一笔外债。
贾家那些混帐偷了贾家的银钱去放印子钱,去买门铺买园子买田庄,进的少出的多,贾家就是一座金山都不够亏空的。不出几年,贾家就得指着老太太你那点压箱底银子过活了。
等连你老的梯己钱都吃干花尽,贾家不会比现在的史家好多少。到那时,宝玉哪来的本钱再让他窝在家里充女孩子?
所以说,多亏了我!是我,内除奸佞,将那些吃里扒外的悖逆奴才一气荡平,还为贾家多收回来十多万两银子的余财,又能保证外面庄子上的收成继续入账,不至于出的多进的少。
对外,整顿族学,为贾家培养人才,不至于阖族上下都只靠着祖上的余荫混沌度日。
至于光宗耀祖扬我贾家威名这些都不用多说了……
且不提光宗耀祖……”
贾母见姊妹们绷不住一个个掩口大笑,也气笑道:“你还不提?这光宗耀祖你都提了两遭了!”
贾蔷将烤好的十数串烤肉放进托盘里,由湘云送上游廊,他又将新的肉串放到烤架上后,方呵呵笑道:“我的意思是说,往大了说,这叫光宗耀祖,对不对?往小里说,因为有我在,宝玉才能安安稳稳的继续享受他的荣华富贵!有我在,你老封君才能颐养天年!连这些姊妹和姑姑们,都因为有我在,将来能说的人家,门楣拔高好几个档次,且娘家有厉害的人在,出嫁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啧啧啧,可见,老太太你当初做的事,已经赚大发了!怎好说我没良心?”
众人大笑不止,连贾家姊妹们都又羞又笑,但心里,未尝不认可贾蔷之言。
或许以为他有夸张的成分,毕竟就算没有他,宫里还有一个贵妃在。
但贾家那么些蛀虫,果真坏事做尽了,说不得真能害了贾家。
贾家若倒了,她们的命运必将悲惨。
其实只看看湘云就知道了……
薛姨妈眼神复杂,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是精明人,知道贾蔷说的在理。
若没有贾蔷,丰字号果真是要被那些反叛**的背主奴才们给扒皮拆骨偷干净了。
果真如此,薛家就彻底完了。
可若让她谢贾蔷,她心中又着实做不到。
王夫人与她分说的很清楚,若不是贾蔷,宝钗必是要进国公府的门,说给宝玉的。
薛蟠也绝不至于三两回命悬一线,差点惨死。
如今丰字号也没了,虽说每年可得到大笔的分红,可薛家祖业却被人吞了。
往后,薛家的命运,彻底被贾蔷所掌握,看他的脸色过活。
贾蔷若不高兴,薛家一无所有不说,连宝钗都前途多舛。
所以,就算心里有再多小心思,明面上薛姨妈都要顺着贾蔷来……
众人笑罢,薛姨妈感叹道:“到底是公候门第,虽偶有一二代式微,可总有人才出头,承上启下。如今有了蔷哥儿,贾家又可延百年富贵。别说贾家,便是我们薛家都跟着沾了光!不过,终究还是老太太慧眼识人,若不是老太太,蔷哥儿纵有天大的能为,也未必能到今天这一步。世上常有千里马,伯乐却少有。所以,老太太才是贾家的大功臣!”
这话贾母就太爱听了,也是她十分自得之处,只是她还做不到贾蔷那样自我夸赞,老太太谦逊道:“我一个糟老太婆能有甚么功劳?不过是仗着祖宗的福荫罢。”
贾蔷将一个烤的香喷喷的烤鱼拿起,放到一旁托盘上,给湘云道:“来来来!给咱们贾家的大功臣老祖宗端过去,请她老人家吃鱼!”
湘云咯咯笑着,端过托盘后,对贾母道:“老太太还是到里面去用罢?”
贾母迟疑道:“我吃得这个?”
贾蔷笑道:“这个没放许多香料,全靠鱼本身的味道,老太太和姨太太可以尝尝……鸳鸯!”
贾母身后的鸳鸯正在出神,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看着贾蔷紧张道:“怎么?”
贾蔷呵呵笑道:“你去我房里,看看香菱和晴雯在不在?老太太过来了,她俩也得过来露个面才是。”
鸳鸯闻言,看向贾母。
贾母气道:“去罢!我算瞧出来了,他不把你要到手,算是没完!”
又对薛姨妈道:“我哪里是小气的?宝玉身边的珍珠、玉儿身边的鹦哥儿、云儿身边的翠墨,哪个不是我身边出去的?他要是看中了琥珀或是玻璃她们,我也就给了。只这鸳鸯,是真真离不得。果真想要,等过二年玉儿大喜时,我再陪出去罢。”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最是大方的,只是这丫头看来最合老太太心意,果真不在身边,怕是吃不香也睡不踏实了。要不然,早舍给蔷哥儿了,也难为他一直惦念着。”
贾蔷拱手投降道:“我的天爷啊……老太太、姨太太快别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快成色中恶魔了!过二年就过二年,有甚么了不起的……”
“呸!”
“呸呸!”
一阵啐笑声此起彼伏,连鸳鸯都红着脸啐了口,道:“这样尊贵的一个侯爷,只拿奴婢取笑!”
贾蔷哈哈一笑,道:“罢了,我使唤不动,就自己跑一遭罢。”
鸳鸯闻言有些慌了,一边往外去,一边气道:“就会苛勒我这样的丫头!我去,我去还不成!”
贾蔷冤枉的看着一张张似笑非笑的俏脸,尤其是黛玉,解释道:“我是真准备自己过去,刚才想起来,平儿昨儿特意和我说了,今儿晚上想去看看二婶婶,我应下她了。”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你去罢,凤丫头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也快闷坏了。”
贾蔷忙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黛玉没好气道:“老太太在这里,我如何走得开?”
贾蔷嘿嘿一笑后,又有些不放心,道:“一会儿晴雯和香菱过来,香菱我不担心,晴雯那丫头性子有些烈,果真出了甚么岔子,你帮着兜兜底。”
黛玉笑道:“快去你的罢,她又不是傻子……”
贾蔷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探春面色古怪的看着黛玉道:“林姐姐,你和蔷哥儿可真有默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一起过日子了呢。”
“呸!”
众人大笑。
……
第四百七十三章 话家常
“哎呀!”
贾蔷小院,鸳鸯正和香菱、晴雯说笑着出来,刚一出院门就看到贾蔷站在那。
香菱和晴雯并没甚么,看到贾蔷一喜,倒是鸳鸯唬了一跳,小小惊叫一声,往后退了半步。
“……”
贾蔷无言以对,看着鸳鸯穿着半新的藕合色的春袄,青缎掐牙背心,下面水绿裙子。
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倒添几分俏皮,他笑道:“我又不是抢压寨夫人的山大王,你怕个甚么?”
鸳鸯平日里也是个爽利的性子,可是眼下似乎果真被唬住了,只看贾蔷一眼,就垂下螓首来,不敢说话。
贾蔷心里自我安慰道:许是娇羞罢……
他摆手对横眉看他的晴雯道:“你瞪个屁!去老太太那边仔细着些,老太太平日里看着和善,实则规矩都在心上。你敢跳脱,她非让嬷嬷拉你下去打板子不可!”
晴雯却得意笑道:“爷当我是傻子不成?老太太跟前,我自然是话也不说,东西也不吃,只规矩站着就是。”
贾蔷气笑道:“敢情你就在我这撒野?”
晴雯娇俏的一扬下巴,不认道:“多咱撒野了?”
桃花眼里却满是笑意。
不过见贾蔷目光望她腰身下看去,登时警觉起来,往后退了步……
“爷,打她屁股!piapiapia!”
香菱在一旁眉开眼笑的鼓动贾蔷动手,或者动脚。
晴雯气的要动手,结果……
“好了好了,快去罢,回来再闹!”
贾蔷拿这两个宝贝丫头也没法子,连哄带赶的往外轰。
鸳鸯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她素来知道贾蔷是个霸道的,别看贾母常当着众人数落他,但鸳鸯再清楚不过,老太太其实是怕贾蔷尥蹶子的。所以只能拿他当顺毛驴儿哄着……
却没想到,贾蔷对自家丫头这样好,宽容的简直没了规矩。
似看出鸳鸯的不解,贾蔷笑了笑道:“非得调理成木头人才好?女孩子最宝贵的,便是天真烂漫的心性。只要没有坏心,自由自在的最好,我也喜欢。怎样,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和仙境一样美好,想不想来?”
鸳鸯俏脸通红,小声嗔道:“侯爷又拿我取笑!老太太那里,如何离得开我?不成的。”
贾蔷哈哈一笑,道:“那就先好好服侍老太太,日后再说。”
鸳鸯不好回应,只低着头不言语,被嬉闹完的香菱和晴雯拉着走了……
等三人走后,贾蔷进屋里换了身衣裳,正巧就见平儿进来,身边跟着小角儿和小吉祥两个,哼哈二将。
“哎呀,爷在家里!”
一身疲惫的平儿进门看到贾蔷,杏眼一亮,高兴见礼道。
小角儿和小吉祥子也眉开眼笑的见礼问安。
贾蔷叫起平儿后,对两个小家伙道:“快去东边院子,哪里正做着烤肉烤鱼,去迟了让人吃光了。”
这样要紧的事,两小丫头子立刻紧张起来,辞了贾蔷和平儿就往外跑。
“慢着些!”
平儿叮嘱了声后,回过头,见贾蔷眼中目光炙热,俏脸一下红了起来,身子都有些软了。
只是……
被贾蔷拉进怀后,忙想起身,小声道:“侯爷啊,我……我还没洗呢。”
贾蔷笑了笑,抱紧她娇软的身子不放,笑道:“只抱抱,先不要。”
平儿软在贾蔷怀里,又羞又紧张,道:“仔细来人,让人瞧见了。”
贾蔷不理会,问道:“怎这样累?是会馆那边的人不省心?”
平儿听闻正事,也正色起来,道:“毕竟刚开始,第一回开集时,还是出了不少小岔子。还有几天功夫就要第二回开集了,这次就不好再出现上回的岔子了。”
贾蔷闻言,手握住了一处香腻软玉,道:“辛苦平儿姐姐了,不过到底身子要紧,可别累倒了。”
平儿只觉得身子也化了,无力的倚在贾蔷怀中,小声道:“并不累……身上累些,心里欢喜呢。”
贾蔷想了想,请教道:“平儿姐姐,瞧你这样累,我忽然想起一事来,也没旁人可请教,你是极聪明的姑娘,对内宅的名堂女儿家的心思也都了解,所以就想问问你。我听人说,女人多了,在一起时难免出现是非矛盾,甚至还会有阴谋害人的事发生,手段残忍可怖……这些是真的是假的?老实说,我不大看的出来。不过会馆那边那么多女孩子,看你这样累,我也有些担心。”
平儿闻言,迟疑了下,还是如实道:“阴谋害人,许还不至于,但女孩子在一起久了,总有性情相合的,也有性情不合的。会馆那边,其实还好。虽有几个不对付的,但并不影响做事。都是苦命人,也没甚么深仇大恨……我会常寻她们说说的。”
贾蔷闻言笑了笑,又问道:“那咱们家里呢?”
平儿闻言心中一惊,仔细的看了看贾蔷后,轻声道:“这些话,原不该我说。只是既然爷问了,那我就胡乱说说?”
贾蔷笑道:“你心性最是纯善,你只管说就是,我信你。”
平儿并没笑,反而愈发正经道:“家里面,眼下还看不出甚么,不过日子长了,必是难免有些波折。舌头和牙齿时日久了,也有磕碰的时候,更何况是人?爷是男人,多半看不出这些来,女人们惯会笑里藏刀,也不会在爷跟前显露出甚么。其实爷也不必看出来,爷只要做好一件事,家里就多半不会出差错。”
贾蔷忙问道:“做好甚么事?”
平儿轻声道:“爷一定要最疼林姑娘,不仅要疼,还要敬着她,维护她当家太太的体面。爷是外面的主心骨,那林姑娘就要是内宅的主心骨,家里的事,爷最好都交由林姑娘来理会。只要林姑娘能当得起家,家里就不会乱……说句不恭敬的话,西府那边,二老爷若是将内宅事都由二太太做主,那赵姨娘也不会闹出那么多笑话来。二爷若是能敬着二.奶奶,他们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男主外,女主内,便是世上最大的道理。只是咱们家里,原比旁人家里更难些……”
见平儿担忧的望着他,听方才那番话大有领悟的贾蔷一下明白过来,笑道:“平儿姐姐是担心尹家?这你放心,即便是金枝玉叶,我尊重归尊重,但又如何能迈得过林妹妹去?再者,尹家姑娘娴静聪明,最不好多事。”
平儿苦笑道:“许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我们女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娴静不多事’。大家都认她是这样的人,那万一起了是非,又是谁在多事?”
贾蔷闻言,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平儿却一下忍不了了,俏脸滚烫,杏眼中快要溢出水色来,声音都有些颤,嗔了声:“侯爷哪!”
原来她被贾蔷横抱在膝上,而贾蔷在思索之时,一只手在她身前,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秀足,轻轻把玩起来。
“还没洗呢!”
平儿螓首靠在贾蔷怀里,羞不可抑的小声求饶道。
贾蔷笑了笑,没理会,问道:“那依平儿姐姐之见,该如何稳妥的安顿好尹家姑娘?”
平儿忍着身前和脚上两只作怪的手,轻声道:“这怕是没甚么两全其美的法子,只盼那尹家姑娘果真如爷所说,是个娴静少事的。另外,侯爷可以敬着她,但还是要让尹家姑娘身边的人,知道林姑娘才是国公府的管家太太。”
贾蔷连连点头道:“听姐姐一席话,胜读国子监!这内宅事,果真有学问。”
平儿听他说的诙谐,忍不住笑出声来,又宽慰道:“爷其实不必担忧,林姑娘那样聪慧过人,再加上爷那样疼爱她,我瞧连晴雯这块爆炭性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平日里提及林姑娘,言语上也都一直敬着呢。将来,以林姑娘的手段,断不会让家里出现那些乱事。”
贾蔷点头道:“极是极是!看来我是白担心了,我也是今儿忽然想起来才问问。我自然信得过林妹妹,也信得过平儿姐姐你们。”
话虽如此,平儿却护紧身前,不让衣襟里的那只手再往下探去,哀求道:“爷啊,还未洗呢,都是汗……还是先去见见奶奶罢。”
贾蔷闻言,自不好强行求欢,放平儿起身。
平儿想了想后,含羞道:“爷,要不,我还是去后面小院里住罢。”
贾蔷不解问道:“这是何故?”
平儿小声道:“女人住一起时日久了,月事的日子就会变得相近。我前儿问过香菱和晴雯了,她们俩原本差着十来天,结果现在只差二三天了。我和她俩差着半月,若是住一起久了,我怕会……”
“有道理!不过等几天罢,等再暖和些,不必烧暖气了,你再搬过去。”
贾蔷高兴说道。
见贾蔷高兴,平儿却又有些担忧不安起来,问他道:“爷,会不会以为,我是不正经的女人,还教爷们儿这些?”
贾蔷哈哈笑道:“怎么会?若不是姐姐爱煞了我,怎会给我说这些梯己话!”
听闻此言,平儿美眸盈盈的望着贾蔷,实在爱到心里去,头一回主动的一把抱住贾蔷,恨不得将身子融到他身上,再不分离……
如她这样身份的女孩子,从不奢望轰轰烈烈的情爱故事,能遇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尊重她的,不拿她当顽物发泄火气的,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跟着,虽死也不变心。
二人拾掇稍许后,相视一笑,一起乘车往西府而去。
荣禧堂后大甬道边的三间小抱厦内,绘金将贾蔷、平儿引入内房,作为过来人,凤姐儿一看到平儿眼角未消尽的余韵,登时忍不住啐口骂道:“好浪蹄子,瞧你脸上那股骚劲,刚干甚么了?”
平儿闻言大羞,气道:“奶奶!可别逼我说出甚么好话来!”
凤姐儿一下想起前些时日,平儿说她梦里如何如何的事,也红了脸,老实下来,问贾蔷道:“蔷儿怎来了?”
贾蔷下意识的往她身前瞄了眼,见裹的严实,干咳了声,道:“来看看二婶婶。”
凤姐儿见他眼神不老实,啐了口,对绘金道:“去给侯爷和平儿奶奶上茶。”
绘金含笑出去后,平儿看着凤姐儿,轻声道:“这才两三天的功夫,奶奶怎瘦了这么些?”
贾蔷也打量了两番,点头道:“是瘦了不少……你要是在家里待的憋闷想不开,就出去逛逛。”
凤姐儿苦笑道:“浑身上下没一点气力,连床也下不来,哪里出得门去?我怕是难好了……”
平儿闻言担忧的不得了,却没甚么好法子,只是好劝。
贾蔷却忽然笑了起来,凤姐儿看的莫名其妙,没好气道:“蔷儿笑甚么?”
贾蔷看着披着头发虽是素面不施粉黛,却也怜人的熙凤,道:“我又想到了一个能赚银子的好法子!”
凤姐儿:“……”
……
第四百七十四章 体谅
贾蔷和平儿回到东府时,贾母、薛姨妈等人竟然还未散去。
平儿忙去给贾母见礼,贾母看着这个被贾蔷强要去的丫头,见其极清秀的脸上,难掩疲惫色,叫起后嗔怪贾蔷道:“我道你非要将平儿要来是想做甚么,原来是给你做牛做马!瞧瞧把这丫头给累的,岂有这般道理?”
薛姨妈见了也是忍不住笑道:“哥儿很会指派人呢……哥儿要鸳鸯,莫非也是这般原因?”
听薛姨妈后知后觉的问道,满堂人看了过来。
贾蔷呵呵笑道:“我这边府上还缺一个能总掌的女管事……”
“哎呀!该死的,太唐突了!幸亏老太太没舍给你,不然没的糟蹋了好人!”
宝玉最先鸣不平道。
贾蔷奇道:“鸳鸯在老太太这不就是总掌的女管事么?”
不理这夯货,又对贾母等人道:“我这边总不能一直让尤大奶奶操持着罢?就算过二年林妹妹进来了,我瞧紫鹃一时半会儿也操持不起这么一大堆事来,还得鸳鸯来!”
贾母气笑道:“依我看,也不必非得鸳鸯,琥珀、玻璃一般都是我调理出来的,实在不成,我再给你添个管事媳妇,你看如何?”
贾蔷干笑了声,摇头道:“这哪成啊?”
贾母奇道:“这有甚么不成的?不都能管事?”
贾蔷讲道理:“我府上的事,只能自己人来管。鸳鸯这个……性子爽利,又聪明,关键还好看,呵呵呵。”
“呸!”
众人哄笑声中,贾母啐道:“说那么一秃噜,到头来还是为了要这个人!”
说着,起身道:“眼下还不能给,怎样也得等玉儿进门后再说。我回去歇着了,你们也别顽的太晚,仔细熬狠了。鸳鸯,咱们快走,再不走,你可走不脱了。”
众人笑着送贾母、薛姨妈、鸳鸯离开后,平儿也要告辞了。
贾蔷没说甚么,探春、湘云等却拉着不放,道:“连口热的也没吃呢。”
平儿忙笑道:“回来前已经用过了……”说着,看向贾蔷。
贾蔷替她解围道:“让她去罢,洗漱后早点歇息,明儿天不亮就要去会馆那边,她比我还忙。”
不想这话却引起了公愤,连宝钗都嗔恼道:“蔷哥儿很是狠心呢!”
宝玉更是愤怒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好似平儿才出狼窝,又入虎口般,瞪着贾蔷和愤怒的小鸟似的。
平儿忙解释道:“我们爷是想让我早些休息,明儿……就是想让我好好歇息。”
黛玉上前抓起平儿的手,道:“今儿就在这和我们一起歇下,明儿和我们顽一天,后日再去会馆。”又嗔怪的横贾蔷一眼,道:“哪有这样使唤人的道理?”
贾蔷讲道理:“我是帮她实现人生的价值……日后你比她还忙!”
黛玉不信,尤氏在一旁打圆场道:“平儿好生歇息一天,明儿我去看看就是。”
平儿闻言,实在放心不下,为难道:“和那些管事姑娘说好了,明儿还要再商议商议……”
不过她见黛玉的面色一怔,又忙改口道:“可以打发人去告个假!”
黛玉见她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道:“姐姐怕我做甚么?可是蔷哥儿吓唬你了?”
宝钗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黛玉若凝脂般的粉腮上轻轻掐了掐,道:“我瞧瞧,林妹妹如今竟是比凤丫头还威风了呢!”
迎春、探春、湘云等无不大笑。
贾蔷见黛玉还嗔怪着他,微笑着解释道:“哪里是我教得她,是她教得我。说因为有尹家那边,所以让我一定要十万分的疼你,更要敬着你,事事听你的,这样家里才不会乱……”
黛玉闻言,既惊讶又感动,看着羞的抬不起头的平儿。
宝钗都有些愕然,倒是尤氏在一旁赞道:“怪道你们爷死活要将你从凤丫头那边要过来,可见是生了一颗玲珑心,真是好丫头!”
黛玉也不为难平儿了,道:“平儿姐姐今儿太乏了,就回去歇息罢。明儿去会馆那边倒也使得,只是去半天便可,再不能忙到黑。瞧瞧二嫂子,不就是因为常年那样累,熬狠了才病倒的?”
平儿闻言赔笑道:“其实并不算很累,比在西府时还要轻便些。”
主要是昨儿夜里被折腾狠了,都没睡好。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明儿去半天,中午早点回来。我在城外有个庄子,种了几千棵桃树,如今桃花正艳,明儿等你回来后,大家一起出城去踏青赏花。对了,庄子里还有温汤。我让人围着温汤砌了几间屋子,到时候大家可以好好松快松快。你们大多没泡过温汤吧?”
此言一出,愤怒的小鸟宝玉眼睛都直了,看着平儿激动道:“好姐姐,明儿你可一定要早些回来!要不,你明儿还是别去了罢?”
平儿不知该怎么回话,贾蔷大惊道:“宝玉,你也要去?不合适罢!”
“劈啪!”
如同一道惊雷劈在额头,宝玉整个人都沮丧的木在了当场。
迎春看不下去了,嗔道:“蔷哥儿别欺负宝玉了。”
又对宝玉道:“蔷哥儿同你说着顽呢。”
宝玉木然呆滞的眼珠子悄悄转动,瞟向贾蔷,见他如此,原本还担心他犯癔症的一众姊妹们,纷纷大笑起来。
贾蔷懒得理他,对平儿道:“去歇息罢。”
又看着躲在角落里当透明人的香菱和晴雯道:“你们两个也回去罢,帮平儿姐姐烧点热水。”
香菱和晴雯应下,平儿倒是连道不必,宝玉又活过来了,痛心疾首道:“这种事,让妈妈们去做就是了,何苦让这两个花儿一样的姐姐去做?”
贾蔷眉尖一挑道:“你哪那么多高低贵贱之分?我刚还给你们当厨子呢,你怎么吃的满嘴都是油?去吃你妈妈做的啊。”
宝玉也不是好欺负的,道:“还说没有高低,你怎不让林妹妹去烧水?”
贾蔷笑骂道:“放屁!果真有需要,林妹妹自然也愿意去烧火。日后我和她周游天下四处去逛,岂不就是我劈柴来她烧火?这有甚么不可以的?”
宝玉不犟了,吭哧了两声,问道:“那能不能带上我?”
众人一哄而散……
平儿、香菱、晴雯回去后,贾蔷却重新入座,尤三姐在外面烤了些肉串,尤二姐端了进来。
不想贾蔷刚一坐下,湘云就紧紧抿着嘴,捧了一盏酒上前,对贾蔷道:“蔷哥儿,我敬你!”
涨红了脸说罢,举杯一饮而尽,结果用力过猛,大声咳嗽起来。
宝钗虽替她抚背,却没有多说甚么。
姊妹们都明白湘云的意思,若没有贾蔷,她的命,怕是要苦的多。
贾蔷从黛玉手中接过酒,也是一饮而尽后,笑道:“好了,史妹妹,你的话都在酒里,我也都明白了。没甚么大不了的,你心里也别多想。天地广阔,未来也还有几十年,说不得哪一天,我和你林姐姐还指着你帮把手的,嗯?”
湘云到底还是落了两滴泪,不过很快调理好心情,也不用帕子,就用袖子一抹眼睛,爽利道:“你放心,这些我都记在心里,你和林姐姐若有用得到我的地儿,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拿这命去填!”
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往心里去,即便诸姊妹们都用心维护着她,可发生这样的事,难免还是有些激愤。
不过好在大体上还是向上的,心里的那些郁愤,过些时日也就慢慢散了。
众姊妹们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至半酣时,又纷纷邀请了尤氏姊妹入席,谢她们操劳一场。
一直到子时,宝玉的奶嬷嬷李妈妈第三次要他回府时,气得宝玉摔了酒盏,眼见要闹将起来,众人这才散了场子。
宝玉怏怏不乐的回了西府,其她姊妹们也都要洗漱睡了,贾蔷自然也要告辞回西路院。
不过,还是和黛玉出去散了会儿步。
在这座静谧的国公府里走走,与在旁处走动滋味并不相同。
这里便是家中……
“凤丫头如何了?”
黛玉轻声问道。
贾蔷笑道:“还成,不过许是怄的狠了,瘦了不少。我打算给她寻些奔头,刺激刺激她。”
黛玉闻言笑出声来,道:“你倒是忙的紧。”
贾蔷表功道:“我帮的这些人,往后人情却是落在你头上的。将来这些受了益的,还不都向着你?”
黛玉也不是尽信他的话,轻轻哼了声。
不过她也不多理会,毕竟,凤姐儿和湘云的确有些惨,她也关心她们。
黛玉岔开话题问道:“平儿今儿怎会同你说那些?”
贾蔷打了个哈哈,笑道:“许是因为会馆西路院那边女孩子太多,见了不少勾心斗角的事,担心将来家里也会出现这样的事,尤其还有尹家那边,所以她就教我,要树立林妹妹你的绝对地位!”
黛玉抿嘴一笑,道:“我有甚么绝对地位……”话音一转,却道:“可想明白了,给尹家姑娘送甚么生儿礼?”
贾蔷心中好笑,他点了点头,道:“正好薇薇安她们此次进京带的西洋顽意儿里,有一样稀罕物什。虽然价值不过二百两银子,还不如一个上等头面值钱,但想来,尹家郡主会满意。”
黛玉似氤氲着星辰的眼眸明亮动人,她望着贾蔷,轻声道:“这是她认识你后过的第一个生儿,再怎样娴静她也是个姑娘,你莫要让人失望呢。果真人失望狠了,对我,也不是好事,是不是?”
贾蔷灿然一笑,温声道:“放心,也是用了心思的。”
黛玉看着贾蔷,少有的主动握起他的手来,轻声道:“你待我极好,我心里很知足呢。但是,却并不希望你为了不让我受委屈,反让别个受许多委屈。平儿姐姐那样好的人,不该畏惧我才是。蔷哥儿,家里人本就不多,你也没个兄弟姊妹,我知道,你喜欢家里人多些,热闹些。我常想着,当初你从国公府逃回老宅子,孤零零一人用瓦缻煮粥时,必然希望有个梯己亲近人陪在身边……你处处体谅我,所以我也愿意体谅你,并不觉得委屈甚么。”
贾蔷闻言,不说话了,看着黛玉那双纯善的眼眸,似乎能看到她金子一般赤诚的心,他张开双臂,将黛玉轻轻揽入怀中,紧紧相拥。
月色清寒。
他多希望,这一刻,能到永恒……
……
ps:看到有书友不大喜欢这样的章节,意料之中的事。但我想说的是,写打脸爽文,真比写这种园子戏简单的多。树一个靶子,拉一波仇恨,咣咣咣的打脸,一水就是五六七八章,订阅还比这种园子戏高,票票也多。写一章这样“清水文”用的时间,可以写三章打脸文都不止。但是,毕竟是红楼文,我也很喜欢写红楼角色,细细推研她们的性格,好像就化身其中,和她们聊天顽笑亲亲抱抱一样。所以,你们懂得……望体谅。
第四百七十五章 国舅“妙”计
翌日清晨。
如一间小屋似的架子床内,香菱被锦被封印在里面,呼呼大睡。
贾蔷躺在中间,右侧怀中,则多了一个和衣而卧的姑娘。
许是被贾蔷几次三番讨要鸳鸯给刺激到了,担心排到鸳鸯后面,昨儿个回来后,贾蔷只拉了一把,晴雯却不似往常那样死硬着抗拒,居然被贾蔷拉进怀里。
虽还是不让多动,衣裳也护的紧,不让脱了去,别的……却是闭着眼,任贾蔷施为。
一夜无话,今晨起来,贾蔷才将手从衣襟里收回来,晴雯就一下转过身来,水汪汪的一双桃花眼薄嗔带羞的看着贾蔷。
见她如此娇俏,贾蔷探过去飞速的在她薄唇上啄了口。
晴雯“大恼”,怒视贾蔷。
贾蔷嘿了声,却又迅速的亲了亲。
晴雯桃花眼里似能凝出水意来,倔强的怒视贾蔷。
却被贾蔷捧起俏脸,狠狠亲了上去。
晴雯先是挣扎了下,可随即就晕晕乎乎的软在贾蔷怀里,两片樱唇和一丁香软舌被肆意蹂罹着……
眩晕的晴雯,连护了一宿的腰间汗巾被解开都未发现,直到无意间看到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双看的津津有味的大眼睛,才唬了一跳,一下清醒过来挣脱开。
唇瓣分开时,一丝晶莹仍相连。
晴雯羞恼的一把扯断,然后啐香菱道:“你干甚么?”
香菱无辜的看了看晴雯,又看了看无奈的贾蔷,小声反驳道:“你看我好几回了,我都没赖你……”
晴雯语滞,又见贾蔷笑眯眯的望着她,愈发羞恼,转身就要下榻。
却被贾蔷从后面抱住,一把抄起重新放回榻上,道:“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儿好好补觉。下午还要出城顽,到时候别没精神。”
又见香菱也跟着躺下了,准备重新睡下。
贾蔷笑骂道:“你昨儿睡那么早,还睡的那么沉,这会儿还睡?你平儿姐姐都出门半天了!”
香菱睡不睡都成,她嘿嘿一笑坐起来,服侍着贾蔷穿衣,又一起出了门,端热水来伺候他洗漱,最后去厨房那边寻她娘封氏,将早饭端来。
贾蔷在庭院内打了两趟拳,等香菱提着饭盒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回来后,二人一起用了早饭。
而后没等他去东路院寻黛玉等人,就听吴嬷嬷来传话:“前面来了客,说是东盛赵家的大掌柜,有急事要见侯爷。”
贾蔷闻言,颇为有趣的扬了扬眉尖。
东盛赵家……
赵东林是个人物,但他大哥赵东山,就更有意思了。
赵东山娶了荆朝云的寡妹,生了赵博远和赵博旭,这二人和荆朝云的幼子荆楠,才被贾蔷打了个半死……
赵家这会儿又急急的寻上门来,又是为了甚么?
贾蔷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后,前往了前厅。
……
“赵东家,这一早前来,可是有甚么要紧的事?”
前厅内,贾蔷落座后,看着仍站在那里相迎的赵东林问道。
赵东林笑道:“还不是为了侯爷的云锦?上回开出的条件,宁侯若是不满意,还有商量的余地。”
听闻此言,贾蔷眼睛眯了起来,看着赵东林道:“东盛三成份子,还能商量?呵呵,赵东家,你们姑苏赵家到底在顽甚么名堂?”
三成份子,一年的出息都在三十万两以上。
如东盛这样的大字号,留在手里的股能不能保证有五成都不好说。
就算有个赵东山在,可给各处上供铺路的银子一两都少不得。
给贾蔷三成,赵家都未必再能留下三成,若是还能商量,怕是一大半利都让贾蔷得了去。
赵家想干甚么?
这已经不是非奸即盗的问题了,这是要拉贾蔷下水,绑在船头当撞角了吧?
其实别说贾蔷,就是赵东林自己都还是懵着的。
但赵东山既然说了,此事事关赵家的生死存亡,和后路,那就由不得赵东林摇摆了……
他正色道:“宁侯不必多虑,云锦的成色谁都知道,如今八大布号,原就因为得了宁侯的方子,我东盛和恒生稍微高出一头。若是能将云锦的方子得到手,东盛就算做不了一家独大,也绝对当得起大燕第一布号!到那时,赵家得的利远比现在更多!况且,我子赵博安还是宁侯的弟子,博安是我的独子,将来东盛早早晚晚是他的……”
不等赵东林说完,贾蔷就摆手道:“赵东家不必再说了,再说下去,我就真的要心动了。可惜,上回答应赵家就好了,眼下却是迟了……”
赵东林闻言面色一变,忙追问道:“可是恒生王家出手了?他们出价多少?”
贾蔷叹息一声,道:“若是恒生王家倒也罢了,还有商议的余地……不,若是恒生王家出手,本侯根本不会卖。”
赵东林闻言,皱眉道:“那宁侯的意思,是有大人物……”
贾蔷点点头,道:“瑞祥号宋家请了田国舅出面,要买方子。田国舅抬出了太后来,贾家很难拒绝。不过,我也开出了我的条件,瑞祥号能不能答应,也不好说。”
赵东林闻言,脸色难看起来。
除了太后外,哪怕是哪家王府,赵家都有办法让其退步。
可是太后……
那确实让人棘手。
他不甘心问道:“不知宁侯提了甚么条件?若是和赵家一般的条件,宋家多半不会答应。”
贾蔷呵呵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
神京东城,田家。
相较于甘于清贫的尹家来说,田家在亲仁坊的五进大宅之奢华,几乎可以媲美寻常王府。
奇花异石,松柏长青,重重院落,富贵逼人。
田家萱慈堂上,田国舅田傅神色不是很好,看着前来拜访的瑞祥号东家宋哲没好气道:“你宋家还想和贾家做生意?那球攮的贾蔷,心狠手辣,我早晚要弄死他。你们宋家急甚么?”
宋哲呵呵一笑,道:“官场上的事归官场上的事,经济生意上的事,归经济生意。不过,昨儿发生那样的事后,国舅爷没去请太后娘娘给令郎做主?”
田傅哼了声,道:“你懂甚么?我怎会没去?”
宋哲忙问一声道:“结果如何?”
田傅面色有些难看道:“皇后娘娘提前领了恪和郡王和贾小王八去磕头赔罪了,我还能怎么办?都是那群球攮的小畜生们,喝了点黄汤猫尿,一个个不知死活乱说话,不然,太后娘娘岂会不给田家主持公道?”
宋哲闻言,不无失望,不过他是生意人,素来精明,笑道:“虽如此,太后娘娘心中势必对贾家子感到恼怒。再有下一次,就断不能饶他了。”
田傅瞪眼道:“还有下一次?下一次老夫砸不烂他的狗头!”
宋哲忙赔笑道:“是是是,田公子是太后娘娘的心尖尖儿,贾家子也断不敢再有下一次了。国舅爷,我的意思是,贾蔷再不敢欺负田家,譬如,拿一个假方子出来,让国舅爷当不好这个中人。”
田傅闻言,眼珠子却转了转,道:“嗯?你这样一说,我就想出一法子来,可置贾蔷于死地!还能把真方子给套出来!”
宋哲心里很是不信,面上却惊喜道:“不知国舅爷有何妙计?”
田傅脸上满是阴狠笑容,道:“原本我只想着收一笔中间人银子,好给太后娘娘准备千秋万寿的寿礼,旁的也不欲多理会。可如今贾蔷敢这样打我儿子,我田家岂能和他善罢甘休?我料他必会和上次对付东盛赵家那样,给宋家一个假方子,毕竟区区三十万两,还有劳什子一成半的份子,他怎么会甘心?东盛赵家都给出了三成份子了!”
宋哲忙叫道:“我的国舅爷啊,东盛号那是在胡来!其中必有诈,怎么可能三成?东盛号一年到头除了各般开支上供后,统共才能落几成?国舅爷,你出面,贾家还敢弄鬼?”
田傅不耐烦道:“你先听我说,吵吵甚么?老夫不多问你们要银子!”
宋哲忙赔不是,就听田傅嘿了声,咬牙道:“我巴不得他给假方子,他一定会给个不正经的方子,那正好!等染好绸缎布匹后,老夫就把这些东西送进宫里,孝敬给太后,再分些给皇后娘娘!等这些绸缎掉色的时候,便是那小杂碎倒霉抄家的时候!敢用这样的东西欺骗太后,我看他怎么死!不过,这些事眼下绝不可透露出口风去。”
宋哲闻言,倒吸了口冷气,看着田傅激动道:“国舅爷,宋家就有极上等的师傅,国舅爷干脆也别送绸缎布匹了,直接拿用贾家方子染出来的丝绸,给太后娘娘做身衣裳,再给太上皇做身道袍!到时候,惹怒了至尊,贾蔷想好死都难!”
田傅闻言,放声大笑起来,连声道:“这样更好!”
宋哲愈发来了灵感,道:“这第一批绸缎,宋家不过手,就让贾蔷到宋家染坊,宋家按照他给的方子来配颜色,再由他亲自往染瓮里放生丝上色。从头到尾,都交给他,其他人只在一旁看着!到时候,他想耍赖都耍不开!他那点小聪明,如何能和国舅爷相比?”
田傅闻言,愈发笑的得意,道:“如今,我反倒怕拿出真方子来。”
宋哲却笑道:“果真是真的,那就更好了!有了云锦,瑞祥号就不再是神京八大布号之一了,而是天下第一大布庄!国舅爷放心,真到了那一步,瑞祥号绝亏待不了国舅爷,必年年有分红!不过,我也和国舅爷一般想法,贾家子必然弄鬼!”
田傅闻言后,满意一笑后,却开始赶人了,道:“宋五爷,你这就回去,赶紧和宋大人商议商议。若是宋昼也觉得妥当,宋家就赶紧准备银子。我都要等不及了,想早点看到贾家那小砸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宋哲闻言,忙起身笑道:“那国舅爷且先歇着,我这就去寻我大哥,今儿必有准信!”
田傅“唔”了声,目送宋哲离开后,他坐在座位上,冷笑一声,喃喃自语道:“贾蔷啊贾蔷,老爷我原还想和你们一起发笔财,可你却把我儿子打成这样!哼,这次你若给出真方子倒也罢了,若是拿出假方子,那,我就要替辉哥儿报仇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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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有事相商
宁国府,前厅。
赵东林刚走,徐臻又至。
贾蔷又派人将薛蝌叫来,与他们商议起马车作坊之事。
将构想详细说了一遍后,他对徐臻二人道:
“这是一个极大的产业,虽然和恪和郡王还有尹家合伙,但要紧部分,必须要掌握在我们手中……”
“眼下木作坊太小了,只做一些小顽意儿,如今看来,单做这些小玩意儿也是不够用,还要扩建……”
“从很小的木球,到各式木制玩具,到婴孩车,家俬器具,再到马车,往后甚至还要造船……”
“除了要赚银子外,最重要的,就是培养我们自己的匠人,培养他们对新式工具的运用,鼓励他们创新……”
“还有就是,管理方面的人才……词虽然新了些,但你们应该能听得懂?”
徐臻点了点头,他听了贾蔷的计划后,咋舌道:“侯爷,这可不是一二年内就能建功的事啊。若只是建几个作坊,赚些银子那还好说。可要是积攒匠人,还要……训练出那么多管事的掌管,没个十年八年,怎么可能?”
贾蔷摇头道:“等不了十年八年,我给你们三年,最多给你们五年时间!如何培养掌柜的掌握有效管理的法子,我写了个章程,一会儿你们都拿去看看。不过在以后的实际运转管理过程中,必然会有需要补充的地方,你们可以提出意见来,再慢慢来完善。我写的,也不一定是金科玉律。另外就是,未来五年时间内,这些作坊所赚到的钱,我一文都不往外抽,全部给你们,用来培养人才!可以花大价钱,多请些老师傅,想办法让他们来当师傅,培养匠人。
徐仲鸾,你是一个极自负的人,也是一个极有才华的人,你连齐筠都不放在眼里,扬州府所谓的四大公子,在你眼里怕是狗屁不如。好啊,有自负不要紧,人没有自负,就难有大出息。
但你要施展出你的才华来,证明你的自负不是自大。
你是十分聪明的人,应当知道,这样的机会,你一生里也不会再遇到第二次!
如何?敢不敢做此事?”
徐臻脸上没了往日里的散漫嬉笑,神情肃穆,眼睛里也多见凝重之色,他看着贾蔷轻声问道:“侯爷,你这布局所谋也忒大了些,算上扬州府的聚凤岛,再加上这些作坊,还有这百年大计,我斗胆问一句,侯爷您到底想做甚么?”
贾蔷笑了笑,道:“你担心甚么?我又让你去练兵,瞧你这熊样!我想做甚么,你别管,总之,不只是为了银子就是。”
这高深莫测的说法,愈发让徐臻好奇,不过贾蔷并未打算多说甚么。
他叮嘱薛蝌道:“你才赋中庸,但胜在稳健。好好跟在仲鸾身边,多学多看,记住了?”
薛蝌恭敬应下后,徐臻却又道:“侯爷,此事太大,我身边也没甚么人可用,你还得多派几个人给我。”
贾蔷闻言,目光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回头会有人去寻你。”
这确实是个极聪明之人……
徐臻和薛蝌离去没多久,贾蔷正想去东路院,却见李用前来,身后跟着的居然是尹浩。
贾蔷站起身问道:“五哥怎么来了?”
尹浩轻轻笑了笑,道:“老太太、太太她们知道了昨天的事,连两位老爷也在家,老太太打发我来请你过去。”
贾蔷皱眉道:“昨天的事不都已经结束了么?难不成还有人去尹家闹事?”
尹浩抽了抽嘴角,道:“没人来闹事,但是荆家、赵家和楚家都来人了,送了好些礼,又说了一箩筐赔不是的话,小辈还往里面方向磕了头……总之,老太太不大高兴。”
贾蔷闻言恍然,尹家素来走低调路线,巴不得谁也不来往,如今闹了这一出,也难怪尹家太夫人不高兴,他一拍额头,道:“哎哟,可是不赶巧,今儿我要奉我家老太太和姑姑姊妹们去城外……五哥,劳你跟老太太和两位老爷、太太解释一下,提前有约了。改天,我再去领罪。”
尹浩笑了起来,道:“少来这套,你以为这种名堂糊弄得过老太太?回头更麻烦。再说,五皇子也在,正叫嚣着寻你算账呢。另外,大老爷好似也有些正事要商议。”
贾蔷无法,只能打发人先往东路院送信,说中午再回来,而后对尹浩道:“真不是借口,昨儿说好的。”
尹浩笑道:“那我爹和五皇子肯定要失望,来前还在商议,今儿必是要灌醉了你的。”
贾蔷嘿了声,不再多言,和尹浩一道往朱朝街尹家行去。
……
东路院,惜春小院。
睡一宿起来的湘云,心气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
正一边低着头认真做着女红刺绣,一边和姊妹们叽叽咕咕的说着下午去桃花庄的事:“蔷哥儿如今越发能为了,竟还在城外种了几千棵桃树,那岂不是还可以酿桃花酒?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怎么样,我像不像唐寅?哈哈!还有那温泉……”
宝钗捂额笑道:“我实在受不得这聒噪了!”
一早赶来的宝玉也笑道:“云儿愈发淘气了。”
迎春却摇头道:“淘气也罢了,我就嫌她爱说话。也没见睡在哪里还是叽叽呱呱的,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么些话!”
湘云哼了声,道:“我这是真名士,自风流。李白斗酒诗百篇,他也叽叽呱呱的。我才不怕你们说哩……那温汤,莫不是就是当年唐明皇和杨贵妃洗过的?不是?哼哼,我说就是。君岂不闻‘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於是新承恩泽时’……嗯?”
湘云终于舍得抬头了,巴巴的看着嘴角噙笑岁月静好的黛玉,道:“林姐姐,这桃花园和温汤,该不是蔷哥儿专门为你备的罢?”
探春没好气道:“这还用问?不然蔷哥儿没事弄这些做甚么,他又不卖桃儿?谁家没事弄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说罢,酸溜溜的对黛玉说了句:“林姐姐真是好福气!”
黛玉好笑又好气道:“你又知道?”
探春不服气道:“不是为了林姐姐,又是为了谁?”
黛玉笑道:“一是来了桃花酿,二是为了秋收桃子,做成桃汁冰沙。顺带着,才是给我们姊妹顽的。”
不过黛玉并没说,贾蔷将扬州府的聚凤岛送给她了。
一个岛,显然比一个小庄子更招眼,她还是不显摆了。
这话宝玉就不爱听了,叹息一声道:“如今已是处处算计这些了……”
没等黛玉沉下脸来教训,宝钗、探春甚至迎春、惜春就开始纷纷批判起来:
“这叫甚么话?”
“这才是正经道理!”
“若不算计这些,当真吃喝嚼用从天下掉下来不成?”
湘云就直接多了:“宝哥哥不喜欢这些,今儿还是别和咱们一起去了。”
宝玉大气,手往脖颈下的项圈摸去……
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玉被送去清虚观开光,还没拿回来。
念及此,宝玉愈发沮丧……
正难过间,就见吴嬷嬷走过来,替贾蔷送信儿。
众姊妹听闻贾蔷居然出门去了尹家,无不大失所望,尽管他说了中午会回来,可眼下眼见就要中午了。
独宝玉虽也失望,可忍了又忍,忽地笑出声来。
众姊妹:“……”
惜春最小,也最想出去顽耍,因而走到黛玉身边希冀的看着问道:“林姐姐,今儿还能出去顽么?”
黛玉笑着点点头,道:“必是能够的,蔷哥儿许下的事,从没有不应过。咱们先去老太太那里罢,问问老太太今儿去不去。”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
尹家太夫人并尹褚、尹朝两个儿子,还有秦氏、孙氏两个儿媳,又恪和郡王李暄正在说话。
等外面有小丫头通传了声:“五爷和侯爷回来了!”
几双双眼睛望向门口方向,贾蔷和尹浩进来后,唬了一跳。
行礼罢,倒是尹浩先开口道:“原本今日蔷哥儿定好了,午时要奉荣国太夫人并诸内眷出城踏青,得闻老太太、王爷并两位老爷相招,这才出来。”
尹家人显然都有些意外,李暄却最耐不住,叫出声来,道:“这算甚么?我和二舅舅都说好了,今儿非灌你个大马猴不可!不行,不能走!不行不行,今儿断不能走!”
尹朝也抱怨道:“我白让人打了几条好鱼来,还有你那锅子,我也弄出别个味道的来,正好今儿和你过过招,怎就要走?”
贾蔷正要开口,却听尹家太夫人笑骂道:“你们舅甥俩加起来都一把子岁数了,五儿连儿子都有了,还只是这样混闹,莫非果真长不大了?仔细宫里娘娘教你们规矩!人家蔷哥儿原是要侍奉荣国太夫人的,临了变了主意来一遭已是不易,你们怎连道理也不通了?”
尹朝和李暄都不敢和尹家太夫人犟,只是或皱眉看着,或挑衅的挤眉弄眼威逼恐吓贾蔷,倒更像只大马猴。
尹家太夫人瞧了瞧外面的日头,笑道:“说一会儿子话,早些回去还赶趟。”
贾蔷微笑着点点头道:“好。”
尹家太夫人看着贾蔷,温声道:“昨儿的事我都听说了,有轻狂之辈拿子瑜说嘴,甚至拿皇后娘娘说嘴,你能出手,可见是有心了。”
贾蔷愕然,他还以为尹家太夫人要说教他呢。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贾蔷昨天实是借尹家,尤其是借尹皇后之势,为户部大案并林如海遇袭一案,添了一把大火!
尹皇后的下场,直接钉死了康家、常家,也让荆家、赵家、楚家、田家吃了大亏。
若说这一点尹家太夫人看不出来,那就太小瞧人了……
贾蔷没有过多迟疑,便坦诚道:“老太太,昨儿下手那么狠,其实是有借题发挥之意,是为了……”
却不等他说完,尹家太夫人就摆手笑道:“你这孩子,果真是借题发挥,替林大人张目,昨儿就不会在供书上隐瞒去了子瑜和尹家。你能有这份心,就很好了。至于其他的,原是一家人,有这个便利,若是还撇清了不去用,那才是迂腐不知变通呢。且你所谋之事,也不止是为了林大人,更是为了皇上,为了朝廷,是不是?所以,再不必有旁个想法。”
贾蔷闻言,笑了笑,躬身行礼道:“能遇到老太太这样宽厚慈爱的长者,是小子的福分。”
尹家太夫人却笑道:“自家人,就不必说这些了。正好,你大伯父还有正事和你商议。”
贾蔷闻言,好奇的看向尹褚,不知这位在吏部当差的尹家长子,有何事与他商议……
尹褚并没有吊胃口,从身边桌几上拿起一份早先放在那里的折子,递给贾蔷道:“这上面是户部一些可重用的人,你拿去给林大人。”
贾蔷闻言,眼眸陡然收缩起来,却并未接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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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婉拒
户部可重用之人?
就算尹褚是吏部文选清吏司的郎中,承办大学士以下京堂开列请简各衙门题补各缺,但郎中多只是奉命行事的理事官,郎中上面不说尚书、侍郎,还有左右丞和左右参议。
眼下户部官缺的确不少,但每一个职位,都要经过严格推敲、举荐,有的位置甚至还要入军机处去商议,最后由天子定夺。
尹褚一个五品郎中,知道甚么是可重用之人?
就贸然行事,递条子。
这折子上的人,都是走了尹褚的门路?
贾蔷似不解问道:“大伯父,这是……”
尹褚见贾蔷没有直接接手过去,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念及他身份不同,顿了顿,淡淡道:“户部空额不少,吏部举荐列名之人,背后多有背景。这个折子上的人,是老夫在吏部多年,留心到一些没甚么背景,身家清白,因此待选多年也没选上好官之人。林大人若能简拔他们,这些人势必感激归心。林大人在户部,也能多一些可用之人。”
贾蔷闻言,心中一动,从尹褚手中接过折子后,也没打开,拱手道:“多谢大伯父,今晚我就送去给先生。”
尹家的利益,和隆安帝必是高度一致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这些人手,应该的确是没甚么景初旧臣,也就是旧党背景。
但,这些人若果真在户部上位,到底是会感激归心于林如海,还是感激归心于尹褚,就不好说了……
见贾蔷接手后,尹褚点了点头后,又道:“告诉林大人,吏部拟将举推张之明为户部右侍郎。张之明此人,林大人必不会陌生。林大人与张之明,还有吏部天官张骥张部堂,皆是同年。不过,当年林大人为探花,张部堂更只是二甲第六十九名,而张之明,却是那一科的状元。只是,过往此人性情桀骜,不讨人喜,所以这些年来,官运算不上多好。如今倒是开了窍,入了荆朝云门下,开始生发起来。你将此事告知林大人,让他心里有数,早做准备。”
贾蔷闻言面色凝重,再次行礼道:“多谢大伯父!”
尹褚微微笑了笑,道:“一家人,不要见外。”说罢,顿了顿,却还是叮嘱道:“昨日之事,到底有些弄险了。这个时候,不该掀起这样大的风波。当隐忍时,要做到唾面自干的地步。”
贾蔷还未开口,上头尹家太夫人便笑道:“他小小年纪,若都跟你们大人一样,有那等城府,我倒不敢把孙女儿许给他了,岂不成了妖精?”
李暄闻言,也不知触动了哪个笑点,喷笑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在众人莫名注视下,笑了好一阵后方平息下来,道:“外祖母说的极是,贾蔷就是个妖精!瞧瞧他长的,可不就是个小妖精嘛!”
“胡说八道!”
众人笑声中,尹家太夫人安抚贾蔷道:“甭理他!我就不信了,生的好看还能让人笑了去?”
贾蔷点点头,道:“太夫人说的是,人丑怪话多,我不和王爷一般见识。”
“嘎?!”
李暄笑容戛然而止,指着自己的脸问贾蔷道:“我丑?你迷了眼了还是迷了心了,我不知道有多俊!瞧瞧瞧瞧,我比你俊多了!”
见李暄用手“啪啪啪”的拍着他自己的脸,自卖自夸,尹家妇人们纷纷大笑。
贾蔷懒得理他,就想要提出告辞,又担心走的太急,引起误会。
尹家太夫人笑问道:“怎想起奉你家太夫人出城了?”
贾蔷有些不好意思道:“和五哥开了个顽笑,还没同家里老太太说,老太太也多半不去。主要是奉几个姊妹和姑姑们一起出去,我在城外汤山那边买了不少荒山,种了许多桃树,眼下正值春日,桃花正艳,家里姊妹和几个姑姑几年也难出一次门,我就想着带她们去庄子上逛逛。”
尹家太夫人闻言,看着贾蔷愈发觉得满意,对秦氏、孙氏笑道:“看看蔷哥儿,多知道心疼姊妹姑娘,再看看咱们家的哥儿,一个个木头人似的,别说带咱们出去踏青,连子瑜也没这个福分。”
这话……
见秦氏、孙氏看过来,贾蔷忙笑道:“老太太和两位太太若是得闲,不如一起去?我那庄子上还有几处好温汤,砌了屋子围了起来,老太太你们去了,可以泡泡温汤解解乏,对身子骨也有好处的。”
尹家太夫人笑道:“你有这个心就好,今儿既然是你们年轻人出去逛逛,我们几个老厌物就不跟着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去看看也不迟。”
尹家太夫人话音刚落,大太太秦氏却道:“我们不去了,你带着子瑜一道去罢。正好,和你们家姊妹们相处相处,也是好事。”
贾蔷闻言心中一滞,见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他,想了想,道:“只要郡主愿意去,自然是求之不得。”
二太太孙氏笑道:“昨儿你能为了子瑜大打出手,闹出那样的动静来,子瑜听了,也是很有些感动呢。”
说着,打发人去叫尹子瑜。
盏茶功夫后,就见着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衫的尹子瑜不疾不徐的入了萱慈堂内,与一众长辈见礼后,又看向贾蔷,浅浅一笑。
尹家太夫人笑道:“蔷哥儿今儿要带他家姊妹和小姑姑们去汤山庄子里顽,他在那种了几千株桃树,如今桃花开了,又有温汤。这会儿他来请你一道去顽,你可想去不想去?”
尹子瑜显然也知道了此事,只是她歉意的看了看贾蔷,从袖兜中拿出一张纸笺来,尹家太夫人看罢,笑道:“要看医书?那些医书还是蔷哥儿送来的?”
贾蔷呵呵笑道:“正巧得了些西洋医书,想着郡主好杏林之术,所以就送来了。”
此时西洋医学,其他的还不怎么样,但是解剖学却是已经有了现代医学的模样。
再加上南省有传教士将西洋番文译成大燕文字,对于一个深研医理的人来说,如同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窗子……
秦氏问贾蔷道:“子瑜说要看书,你怎么说?”
贾蔷还能说甚么,他笑了笑道:“去桃花庄子上看书,也使得。”
不过尹子瑜还是歉意的摇了摇头,倒不是畏生,只是这几日正沉浸在人体构造的震撼中,着实没有心情去赏桃花泡温泉。
若非感念昨日之事,她都不愿出来见人。
李暄来时,叫嚷着要见子瑜表妹,她就没见。
见她如此表态,贾蔷笑道:“既然这次不愿去,那也罢了,日后有的是机会。你先将那些书看完,过几日,我送你一份礼,保证让你愈发废寝忘食的喜欢。”
“哎哟哎哟!”
一旁李暄阴阳怪气的叫道:“甚么礼啊,也送我一份呗!”
李暄则罢了,尹朝居然也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蔷哥儿又得了甚么好东西?上回那香炉就没叫我,可惜了!”
尹家太夫人赶人道:“去去去!过几日是子瑜的生儿,人家蔷哥儿准备的生儿礼,你们跟着起甚么哄!”
在众人哄笑声中,又对贾蔷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罢。不好让家里等急了,原是约定好的事。”
贾蔷点点头,谢过行礼罢,又与尹子瑜微微颔首后,由尹浩相送转身阔步离去。
等贾蔷走后,孙氏有些不解的看向尹子瑜道:“姑娘怎不跟着去逛逛?正好都是你们年轻人,日后也要常相处的,提前来往来往,岂不有好处?”
尹子瑜微笑着摇了摇头,尹家太夫人护道:“罢了,子瑜并非胆小怕见人,她原就不是爱热闹的,也不必委屈了自己,去讨好那群大姑子小姑子们……”
孙氏有些急道:“老太太,总是要做贾家媳妇的,哪有事事顺着她性子的道理?”
尹家太夫人摆手笑道:“旁人不行,子瑜可以。本就是兼祧之户,有一个常出面的就是,没必要两个都露面。子瑜若是喜欢,那也还罢了,可她既然不喜欢,何必做那两边都不落好的事?再者,你们瞧瞧蔷哥儿,也是惯会心疼女孩子,懂女孩子心思的。他家里的女孩子,带去逛桃园。他若是想让子瑜去,也不会到了这让咱们家开口提出来,他才相邀。他必是明白子瑜不愿去的,所以干脆就没请。人家小儿女间有这个默契,能相处的自在舒服就好,咱们这些大人,就不必插手了。过日子的事,外人越插手,越帮倒忙。”
孙氏闻言,明白过来。
李暄在下面却大声的唉声叹息起来,秦氏笑道:“五儿又做甚么怪?”
李暄恼火道:“我嫉妒啊!凭甚么,凭甚么什么好事都是贾蔷的!能娶子瑜表妹也就罢了,外祖母还这样通情达理为他说话,这世上哪还有这样的好事?我虽是个王爷,可到了邱家,她家也有很多蠢婆娘,我真想……”
“诶!”
尹家太夫人笑着打断他的话,道:“背后莫说人,淑仪多好的丫头,你们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邱家果真有人不像,不搭理就是。你堂堂皇子郡王之尊,还拿那些人没法子?”
李暄嘟囔道:“倒不是拿那些人没法子,就是嫉妒贾蔷,怎甚么好事都是他的?外祖母,要不你老得空教教邱氏她祖母,让她别老悖晦了,整天就想给她小儿子捞好处。也不看看她那熊儿子甚么德性!”
“孩子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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