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6 忽悠
一想到这,郑福松就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甚至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他这个副将回家时,郑芝龙作为海防游击,还得以下属身份给他见礼……
作为一个刚十八岁的年轻人,说真的,超越他爹,这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
以至于张明伟没有想到,郑福松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竟然傻在了那里,这让他后续的话都没法立刻说出口了。
于是,张明伟只好假装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动静,郑福松回过神来,立刻兴奋地回答道:“学生……不是,末将定然不负国公举荐!”
听到他这都已经改口了,张明伟心中一笑,随即又对郑福松说道:“不过如今登莱水师已经名存实亡,根本没有战船和水兵可用。因此,皇上的决定,是要调部分福建水师北上,担任登莱水师的骨架,以承担先期任务。等以后战船打造出来了,便再进一步扩充登莱水师!”
听到这话,郑福松顿时有点傻眼了。
他也不笨,立刻便明白,为什么兴国公要举荐他为登莱水师的副将统领,不是看中他的才能,而是他爹的水师船队!
张明伟看到他这傻眼的样子,便补充解释道:“其实,之前的时候,北调部分福建水师的圣旨应该已经发往福建了。正好这样,你就直接回福建,领北调的水师北上登莱。”
这一刻,郑福松再也没有了兴奋之意,变得有点沮丧,几次欲言又止,可最终却又说不出口。
郑芝龙是他爹,他当然了解他爹了。虽然他觉得他爹不会违背圣旨,可充其量,最多是应付一下而已,根本不可能把福建水师的精锐调去北方。
可是,如果这个北调水师是他的话,他爹总不能敷衍吧?
但是,要是分出部分精锐水师去北方,郑福松觉得他爹估计不会答应。毕竟在这南方,才是郑家的势力范围。这水师精锐要是北调的话,没有实力坐镇东南沿海,那他爹是肯定不会答应的。
看到郑福松这个样子,张明伟其实早就猜出来他在想什么,便对他说道:“你放心好了,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份书信给你爹。相信你爹看了之后,绝对不会说你什么,会给你足够的精锐水师。”
说到这里,看到郑福松露出非常诧异的样子,张明伟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么年轻,以前也没有统领水师打仗的经历。骤然升任副将的话,换成一般人,肯定不会服气。但是,如果是从副将水师调过去的话,他们肯定不会有意见。而且有他们帮你,相信你也能不断学习,最终胜任这副将肯定没问题。打好了这个基础,你才能替大明扬威异域,雄霸海洋!”
郑福松听了,虽然稍微有些失落,不过他也明白,国公说得这番话,确实是大实话。
这么想着,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张明伟看他这样子,便语重心长的说道:“家世背景,是没得选的,也就不必过于介意。你要做的,就是努力上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便是可以了。我想,你爹也就是在我大明沿海而已,可将来有一天,如果你能努力的话,你的目标可是大海大洋!总不可能,你觉得自己比不过你爹,会一直生活在你爹的阴影之下,被你爹说你没出息吧?”
年轻人,最是受不得激,特别是郑福松这样的公子哥。
此时,他听到张明伟的这话,立刻霍然抬头,回视张明伟,用坚定地语气说道:“国公看着便是,我郑福松到底是有出息没有!”
张明伟听了,便笑着点点头道:“好,如今天下风云变幻,或者说,乃至整个世界也是如此,也真是出英雄的时候,史书上必然会留下浓重的一笔,记录这个时代。努力吧!”
“末将明白了!”郑福松听了,用力点点头,神情重新恢复了兴奋之意。
张明伟见了,又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才转身走去,同时说道:“举荐你为登莱水师的副将奏章,我马上会派人加急送往京师。另外,给你爹的书信,回头我写了之后,你也帮我传达。太子那边,一会我会去说。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规划你的人生,努力多学点水师打仗的学问。有关辽东的情况,我也会让人整理一份资料给你。”
“是!”郑福松落后半步,恭敬地立刻答应道。
“朝鲜那边,你也要了解。登莱水师的主要任务,就是保证东江镇的安全,并输送兵力,牵制建虏。”
“是!”
“登莱水师可能的对手,是朝鲜水师,或者是原本东江镇的叛将,他们叛国之时,带去了一些战船。”
“哦!”
“……”
就这么的,张明伟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中军帐,结果他发现,先一步过来的朱慈烺竟然不在这里。
于是,他便问在这边的锦衣卫校尉道:“太子和公主呢?”
“回大人,公主殿下带着太子殿下去看女兵了!”
一听这话,张明伟不由得笑了。肯定是朱媺娖向她哥炫耀,引发了她哥的兴致。
于是,他便转身对郑福松,笑着说道:“我得写奏章和书信,你且去寻太子吧。”
兴国公首创的女兵名声,早就传开了。郑福松作为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当然也是非常好奇。不过在国公面前,还是保持着矜持,抱拳回应一声之后,能明显看出,他跟着带路的锦衣卫校尉的步伐,轻快了不少。
张明伟看着他的背影,笑着摇摇头。等他转身走向中军帐里面时,脸上的笑意就没有了。
没办法,看着他好像不慌不忙的样子,其实他心中还是很担心的。
皇太极竟然集结骑军要远征秦地,这个消息,还真是吓到崇祯皇帝了。立刻八百里加急,把这个消息急递给了张明伟,问这个情况怎么办?
事实上,京师的兵部尚书闵洪学已经给出了建议,但是崇祯皇帝还是不放心,一定要来问张明伟的意思。
对此,张明伟给出的建议,是和闵洪学一样的,立刻传旨给三边总督孙传庭,让他驻守北地边关,没法去蜀地了。
除此之外,他也安慰崇祯皇帝,说这消息既然是突袭辽东的骑军派快船送回的消息,那他们肯定也知道这个消息,定然会竭尽全力在辽东闹腾。如此一来,说不定建虏大军就会回防辽东,秦地的危机便立刻就解了。
不过虽然张明伟是这么安慰崇祯皇帝的,但是他其实也还是有点担心的。
李来亨作为主将,带着五千骑军,到底能在辽东翻起多大的声浪,打得建虏有多疼,他远在江南这边,真不敢保证。
也只能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比如李来亨的经历,建虏的骑军抽调等等,大概判断下。至于真正会如何,影响因素太多了!
“希望李来亨不要让自己失望,这么一来,后续的很多事情都能盘活了!”张明伟想着这些,自言自语地一句。
只要李来亨能交出一份过得去的战绩,他都准备大书特书,把李来亨树立为招安的典范。不但给流贼看,也给朝堂上的人看。
张明伟有理由相信,流贼中的不少人,应该会放下顾虑的。
之所以要走这条路线,是因为他感觉到,对付流贼,光靠军队讨伐的效果不会很好。
流贼流贼,就是流动的贼寇。
这些流贼对上朝廷官军,打得过就打,一旦感觉到不敌的话,绝对不会死脑子地继续和朝廷官军硬磕,而是会逃窜。
而以目前流贼的实力,说真的,已经不是崇祯初年了,一般的朝廷官军压根就拦不住流贼。
流贼一旦搞起游击战的话,想要尽快地剿灭流贼,什么一战而定流贼,真得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比如眼下,不要看张献忠他们在嚷嚷着要攻打南京,可根据张明伟所掌握的消息,有好多处地方都和传闻不实。
那个张献忠,他到底是准备干什么呢?
还有,李自成所部,如今又是什么情况了?
真得是很烦,没有电话,没有电报,没有互联网,这消息的传递,真得是太慢了!
尽量抛开这些烦心事,张明伟先把手头的事情给处理了。
朱慈烺等他处理完了事情之后才出现,很明显,非常羡慕朱媺娖的经历,竟然如此地精彩。为此,他都缠着张明伟也给他指点,给他讲解。
在天色已晚的情况下,甚至还提出了要和张明伟抵足而眠。这个要求,让一众人等,全都愕然。
最终,张明伟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一直聊到了半夜。
他也需要了解朱慈烺这边的具体情况,并给出指导。因为朱慈烺的事情,也确实是非常重要的。
番薯的推广,是在农田之外的补充种植,已经在江南这边全面铺开。
这一次,朱慈烺过来,都带来了一船番薯干,用作大军的军粮。不过分下去的话,估计也就一人一根,吃个味而已。
317 最好的广告(为逆火2020万赏加更)
朱慈烺带来的消息中,最让张明伟吃惊的是有关土豆的消息。
他穿越的第一天,和崇祯皇帝、太子朱慈烺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时候,就曾提及过土豆,并且还用毛笔画了土豆的模样,让朱慈烺到南方寻找这个时候,土豆有没有传入大明。
这一次,朱慈烺就带来了土豆,顺便告诉张明伟说,这个土豆,早就传入了大明,只是,这土豆的名字不常见,更是没听说过什么马铃薯的名称。
拿着张明伟的那画像辛辛苦苦寻找了半天,结果还是徐光启的学生陈子龙说,在徐光启的《农政全书》上,就已经记录了这种作物:土芋,一名土豆,一名黄独。蔓生叶如豆,根圆如鸡卵,内白皮黄……煮食、亦可蒸食。又煮芋汁,洗腻衣,洁白如玉。
不过哪怕是徐光启,也没认识到土豆的价值。因此,当初的时候,徐光启有特意为番薯而上过奏疏,但是,土豆却没有。
事实上,土豆非常适合在原来粮食产量极低,只能生长莜麦(裸燕麦)的高寒地区生长,因此包括蒙古、河北、山西、陕西北部,以及辽东其实都是非常适合种植的。
不过徐光启是上海人,他没有认识到这点,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张明伟却不一样,他当然知道土豆的价值有多重要。甚至“北极熊”们,基本都是以土豆为主要食物的。
这个事情,是半夜中聊天的时候,朱慈烺给张明伟提及的。
听到他这个消息之后,张明伟那还睡得着,立刻拉着朱慈烺起来,让人把土豆样品带了来,亲眼见过,才算是放心了。
真得是土豆!
明末最缺的是什么?
就是吃的!
只要是吃的,不管是什么,都是可以的。
大饥荒的时候,观音土不说,易子相食都是发生过的。
为了这些悲剧不再重演,就要靠这番薯和土豆来作为如今主要农作物的补充。
而到了崇祯十五年的时候,人口已经减少了非常之多,这么一加一减之下,估计熬过这两年,就不用再为食物担心了。
想着这些,张明伟忍不住便想大笑三声,然后亲朱慈烺一口。
不过幸好理智还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真要说起来的话,这天下以后是朱慈烺的,真要亲,也是朱慈烺去亲张明伟才对!
张明伟想着这个,还是浑身打了个哆嗦,立刻把类似的这些念头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太恐怖了!
随后,张明伟立刻写了一份奏章,把这个土豆的事情,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向崇祯皇帝建议,在北方的荒山野地里大规模种植土豆。至于土豆种子以及种植的相关事情,当然得由朱慈烺这边负责。
朱慈烺也是相当兴奋,立刻便筹划怎么来办这件事情。
结果倒好,天亮之后,朱媺娖和众将过来见礼,结果发现了两只“大熊猫”!
张明伟当然不介意这个好消息广而传之,因此,便立刻说明了情况,甚至还交代给朱媺娖,让他的文艺兵专门为推广土豆和番薯创作一些歌曲小品之类的作品出来。
从扬州那次的事情上看,一份布告,远不如这种通俗易懂的传达方式,更能让老百姓知道什么情况。
只要老百姓知道,种这个之后,会减少挨饿的机会,这就将是他们种植土豆番薯的最大动力。
再加上朝廷严格要求地方官府推广土豆番薯,这么双管齐下的话,张明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土豆和番薯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大明开始种植起来。
为了这个目的,张明伟甚至立刻想到了后世有关土豆的好多种做法,便立刻去写了出来,兴致来了,便当即宣布道:“今日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一道全土豆宴!”
“……”一听他这话,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堂堂兴国公,竟然要下厨,给大家做菜?
这……这是不是太骇人听闻了啊?
不过回过神来,只要听到的人,无不期待,堂堂兴国公所做的菜,那该是什么样的味道呢?
不过,这个期待,他们却是万万不敢表露出来的。
要不然,兴国公说要下厨做菜,谁敢说好好好?
可以说,他们对于兴国公要下厨这个事情,真得是非常难以理解!
倒是朱媺娖和朱慈烺知道张明伟的来历,知道对于张明伟,不能用这个时代的要求来对待。因此,他们两人反而是最快接受的。
正高兴着呢,朱媺娖便也凑趣道:“先生下厨,那我来帮手好了!”
“……”周遇吉等人听了,顿时再次傻眼。
不过,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朱慈烺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抵不住他那颗跃跃欲试的童心,竟然也跟着说道:“还有我,我也来给先生帮忙!”
“……”这一下,所有人的下巴,全都掉地上去了。甚至包括张明伟,都有点意外。
要知道,朱慈烺可是大明太子,一直在宫中培养着的。他的观念中,绝对没有下厨这个概念。朱媺娖是女子,还说得过去一点,这朱慈烺竟然也要帮衬,这真得有点出乎张明伟的意料之外了。
不过真要说起来,张明伟其实也能理解。
如果这个下厨,只是一般人的话,朱慈烺是绝对不会沾的。
但是,下厨的人是自己,然后朱媺娖先提出要帮忙,他这时候开口也要帮忙,其实更多的已经不是下厨这件事情的本身,而是和自己的一次相处,互动而已!
这么想着,张明伟心中有点好笑。
不过他对这个事情,其实也是非常欢迎的。因为他相信,这个事情一传出去之后,因为和他这个兴国公有关,和坤兴公主,更和太子有关,那这传播速度绝对是非常惊人的。
如此一来,作为这次下厨的主要对象,土豆的名气便会立刻打响。
可以说,这次下厨,就是对土豆的最好广告了!
这么想着,张明伟当然就答应了,然后便立刻领着人去了军中伙夫营。
周遇吉、孙应元等将领,老半天之后才回过神来,一脸惊骇地跟在后面。
而在场的亲卫、锦衣卫以及其他军卒,则更是要落后很多。
没有了大佬在场,他们顿时就非常吃惊地议论开了。
“国公竟然要亲自下厨,这个事情要是说出去,绝对没人相信啊!”
“那可不是,还不止如此呢!我们大明的太子、公主不也要下厨!要是以前有人说这个的话,我绝对会大耳刮子打他,想骗人也不找个好的说词!”
“其实啊,回过神来想想,好像也没特别意外。你们想想,先皇还不是喜欢做木匠活么?”
“这哪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
随着他们的讨论,这个消息立刻便以最快的速度传开了。
而在伙夫营这边,当这边负责的将领,还有那些伙夫听到说,国公带着太子和公主要亲自下厨,做什么全土豆宴的时候,自然也立刻就傻眼了。
张明伟看到引起的轰动之大,心中满意,便立刻在伙夫营干了起来。
当然,他不是真得亲自动手,和朱媺娖以及朱慈烺一起去洗、切、炒之类。而是指挥那些伙夫,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于是,什么土豆泥啊,红烧土豆啊,醋溜土豆丝啊,炒土豆片啊,薯条啊甚至连糖醋土豆都做了。
然后,还有土豆和其他菜的混合,比如说青椒土豆丝,地三鲜,土豆炖排骨等等,也都指挥着伙夫做了出来。
不过因为朱慈烺带来的土豆终归是有限,这个土豆宴,最终只有军中游击以上的将领,才有资格吃。
而且这个吃,还不是放开了吃。
而是有份吃的人要排队,每人拿着筷子,每样菜夹一口吃。
当然了,肯定是按照地位身份高低优先。
朱慈烺先尝,然后是朱媺娖,至于张明伟自己,他也好久没吃过了,自然也是要吃的。
“先生,这个土豆原来这么好吃,我最喜欢这个醋溜土豆丝了!”朱慈烺吃着,还感慨着对张明伟说道。
“先生,我喜欢这道糖醋土豆,味道酸甜可口,口感细腻,脆香!”朱媺娖评价的时候,更是细腻,描述地很准确。
对此,张明伟都是笑着点头回应。
至于其他有份吃到的人,当然也都是赞不绝口。这倒也不是拍马屁,毕竟他们以前从未尝过土豆,一下子吃到了这么多土豆的做法,肯定有合适他们胃口的,当然要称赞的了。
而那些没有吃到的,听着他们在赞不绝口,口水都流出来了。
不用说,这个事情,随着朱慈烺领着孙应元、李若琏等人回转南京城时,就又立刻在南京城内传开了。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求购土豆的达官贵人,然后才是那些富家商人。
世上竟然还有那么一种美味,能吸引到权势滔天的兴国公亲自下厨,还有太子和公主都要去帮衬,这真是简直了!
要是不吃上一口尝尝味道,死都不甘心啊!
于是,就在这样的土豆风波中,张明伟领着大军开拔,继续西进剿贼去了。
318 杀楚王
张明伟领军西进的过程中,其实也是一个宣传的过程。
军队行进,对于地方上秋毫无犯不说,十来万人齐声高歌,更是具有话题性,远远地传了出去。
凤阳府这边,不管是黄得功还是刘良佐,都陆续收到有关兴国公领兵过来的消息。
先是屯兵扬州,抄了一个大盐商的家,又革新盐政,推广晒盐法,从那些盐商手里狠狠地赚了一笔。
这让他们知道,朝廷又有钱了!
到了近期,更有风声传来,有一种叫做土豆的东西,不但非常好吃,而且产量会很高,这也就是说,大明的粮食问题,也很快就会解决。
总之,随着兴国公的西进,各种有利的消息都开始传开来。
黄得功这边还好,刘良佐是有点吓到了,不敢再有什么小心思,立刻严加约束手下军队不说,也早早地把正式名单报了上去。
与此同时,派出夜不收,对于庐州府这边的流贼哨探,也开始加强了起来。
当兴国公领军进入滁州府的时候,已经离流贼占据的庐州府不远。张明伟便给他们传了军令,军队欠饷和军饷发放,在大军相遇之后必会给。不过在此之前,要求黄得功和刘良佐严防庐州府北边,不得让流贼北蹿。
与此同时,一直缓慢行进的本部军队,也突然加快了速度,用千里奔袭的姿态攻入庐州府。
而庐州府这边,攻打南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摆出的姿态,只等水军训练完成,就会立刻沿江南下进攻。
可是,当张明伟所部一发起进攻时,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竟然是属兔子的,可以说是闻风而逃,压根不和张明伟所部朝廷官军交手,也是以极快地速度蹿入了湖广。
这个事情,就连那些已经派往流贼军中的密探,事先都不知道。因此,狡猾的张献忠,在开始的时候,压根就没有透露给任何人知道。
李自成和罗汝才所部联军,号称百万大军,打当初还弱小的兴国公所部都没有打赢。不管是什么原因没打赢,在张献忠看来,那也说明,兴国公所部很难对付。
既然是块硬骨头,凭什么就要他来啃?
另外李自成那边的口号喊得震天响,说好了派刘宗敏过来一起进攻应天府的,结果磨磨唧唧地,一直没有到庐州来汇合。哪怕那边编造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解释缓慢的原因,但是,张献忠又岂是那么容易忽悠的,立刻便明白了李自成的用意。
不管是中都凤阳,还是陪都南京,既然是朝廷最为重要的地方,那就说明朝廷肯定会重兵把守,谁那么愣会直接去攻打!
因此,张献忠从一开始,岂是就没打算去打这两个地方。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已经定好了,那就是湖广。
湖广,也就是湖北,一直是大明的粮仓,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说法。
张献忠早就想攻打这里,只要有了足够的钱粮,他就能招到更多的人马。以后不但和朝廷打,而且迟早和李自成打,都将会有更多的本钱。
因此,他的虚张声势,号称要打南京的做法,其实是做给湖广那边的朝廷官府看的。
张献忠一听闻兴国公已经领兵西进的时候,就悄悄地和革左五营的头目透露了这个目的,那个时候,他们就在暗地里做出兵的准备。
当然,对外自然是要攻打南京。结果突然之间,流贼大军就放弃了庐州府,急速西进,蹿入了湖广。
历史上的张献忠,也是如此做的,先在庐州府的巢湖大练水兵,说是要进攻应天府,结果却转头突袭了湖广。
这一次,因为李自成的参与,又是结盟又是喊口号的,欺骗性更强,以至于湖广这边的朝廷官军,还真得以为这些流贼要攻打应天府,全都在那看热闹。
结果,流贼一攻进湖广,便势如破竹。夜袭攻下郸州,随后又连下郸水、黄州、麻城。一路抢得粮草物资,裹挟人口,兵事之盛,顿时如日中天。
紧接着,张献忠丝毫不停留,西取汉阳,从鸭蛋洲渡过长江,兵锋直指武昌。
武昌这里,有个藩王分封在这里,就是楚王。当代楚王叫朱华奎,属于那种心狠手辣却又非常吝惜的人。
当年时候,他指使手下将与自己结怨的湖广巡抚赵可怀殴打致死。这种事情,在别处可是见不到的。
朱华奎在位六十三年,他的强势加上武昌这边的富裕,让他积累得钱财堆积如山。
可就算这样,当张献忠进攻武昌时,湖广地方大员齐聚楚王府,跪求朱华奎捐资助饷,甚至还拿出了朝廷的邸报,以周王的事迹来说服朱华奎,让他拿出钱财来抵御流贼大军。
然而,朱华奎却让人搬出了洪武朝所赐之裹金交椅,对地方官员说道:“此可佐军,他无有!”
太祖赐得东西,谁敢去动?
而朱华奎又很强势,当年更是能打死湖广巡抚的。这些地方官员虽然有朝廷旨意,却没有一个人有担当,不敢真得和朱华奎撕破脸。
这么一来,从楚王府竟然拿不到一分钱粮。
于是,武昌府内的其他乡绅有钱人,自然是有样学样,觉得他楚王都不拿出钱,显然是有依仗,觉得武昌府不会有事,那他们为什么要拿钱。
就这么的,武昌府内还在为钱粮发愁之时,张献忠却急袭武昌府不说,甚至事先早就派了人混入武昌府。就这么的,一攻而下,武昌府沦陷。
张献忠进城,看着从楚王宫中搬出来的一车车金银财宝,那是高兴的哈哈大笑道:“有如此赀财而不设守,朱胡子真庸儿!”
据说,从楚王府最终用数百辆车子也没拉完。随后,张献忠又立刻发银六百余万两,召集各地流民,扩充实力。
与此同时,张献忠还下令把朱华奎掷入长江溺死,并驱赶武昌城内的朱姓宗室,全部驱赶到江边,令其投水。一时长江岸边哭声震天,浮尸顺流而下。
如果换了原本的历史,藩王又被流贼所害,崇祯皇帝自然又是大怒,会严惩一帮子官员。但是,自从张明伟穿越之后,情况却是不一样了。
首先,张明伟给他讲清楚了,明亡之祸,就有宗室之果。再有两年,大明就会灭亡。宗室和祖宗社稷,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加上宗室在一六四四年之后的表现,没有一个是像样子的,更是让崇祯皇帝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些宗室都是猪一样的存在。
为此,崇祯皇帝听从了张明伟的建议,不但下旨要求藩王在遇到贼人袭城的时候要带头资助钱粮守城,更是改了国策,要把藩王都分封到海外去,还立了周王为榜样。
可就算如此,这个楚王却不听,因此,这一次的结果却是不同。在张明伟上奏此事之后,崇祯皇帝便明旨天下,严厉要求各地藩王宗室,要以周王为榜样,以楚王为戒。
看看,开封守住了,武昌却沦陷了。这就是不同藩王不同反应的结果!
至于处罚相关人等,这一次却是没有!
而张献忠在攻下武昌府之后,便积极备战,准备迎战追击而来的兴国公所部。
因为他知道,始终逃,不是一个办法。如今他的实力得到极大扩充,他便有信心要和兴国公所部一较长短了。
反正万一要是打不赢,那就再逃便是!
而在朝廷官军这边,武昌这边楚王被杀的处置结果,让地方官府和朝廷官军都不由得松口气。与此同时,士气一下高涨起来。
张明伟在知道张献忠所部和革左五营在湖广不走,准备和他交战之后,反而不急了,不再让军队急进,反而开始等待后续辎重营,也就是沿江而上的船队和车营跟上。
与此同时,张明伟还传令调派各地官军,严守北部交通要道。
不但刘良佐,黄得功的人马在北线协防,他还调了唐通,李辅明,马科这三员战将也领兵马去堵湖广北部,缓缓收缩包围圈,至少不能让流贼往北逃窜。
这么一分兵,他的本部人马就只有五万多点了。
众将一开始都很担忧,就怕兴国公这边有危险。不过这一次,张明伟坚持己见,就按照这个部署安排下去了。
他知道,如果他这边兵力雄厚,不给流贼希望的话,流贼就不会来和他交战。
相当于说,张明伟是把自己这边当诱饵,去引诱流贼,不让流贼和他搞游击战这种最麻烦的事。
他在庐州府停留了半个月之久,大军坐镇,让地方上恢复了秩序之后,才领军杀入了湖广境内。
………………
张献忠这边,他一开始把藩王宗室都给杀了,并不是说他有多恨,而是他知道,他这么干,就等于是借刀杀人,能狠狠地杀掉一批朝廷的封疆大吏和总兵将领之类,这一点在以前是有经验的。
如果能因此干掉那个兴国公,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结果,他等来的结果,却是完全和以前不一样,这让他大吃一惊。
直到这时候,他才算是真正认识到,这个兴国公有多难对付,这也让他开始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无比重视起来。
319 称王
原武昌楚王府,如今当仁不让的,已经被张献忠占据。
此时,在大殿内之外,张献忠和他的心腹手下以及他最为看重的军师徐以显正在商量着即将到来的战事。
“义父,要我说,不管那么多,我们只抓着那什么兴国公打就是!”救过张献忠一命的头号义子孙可望,第一个站出来建议道,“只要灭了那兴国公,其他朝廷官军定然闻讯大溃!”
在大殿内明显年纪显得比较轻的一个将领,就是张献忠名下有名的四大义子之末的艾能奇,也立刻附和说道:“对,那个兴国公竟然如此托大,还敢分兵,我们就集结重兵灭了他便是!”
这个时候,张献忠这边也已经探听到消息,知道了张明伟那边分兵的情况。
张献忠听了点点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种战术早就用熟练了。也就是集中优势兵力,集中歼灭一路重要的朝廷官军,就能打破朝廷官军的围剿。
不过此时,军师徐以显却是皱着眉头说道:“此战,并没有如此轻松!最关键的地方,怕已不是武力的比拼!”
听到他说话,殿内的这些人,便都立刻转头看向他。
听完之后,四大义子中排行第三的刘文秀便好奇地问道:“打仗就不就是拼武力么?只要我们的拳头更硬,打谁都行!”
艾能奇听了,又想附和,不过张献忠却摆摆手,阻止了他们说话,然后转头看着他的军师问道:“不知军师有何高见?”
徐以显听了,摇着他的羽毛扇,看着张献忠回答道:“那兴国公缓兵而来,并分派军队堵住我们北往之路。所谓兵贵神速,为何他却如此缓进?”
“那有什么难猜的,不就是想把我们围堵在这湖广之地么!”孙可望听了,便露出一丝不屑,淡淡地说道,“他是做梦!”
听他说完,徐以显立刻盯着他,表情严肃地问道:“那我再问你,可有听说朝廷官军一路过来,到达一个地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重建地方官府,安抚百姓,甚至还全军唱曲,你可知他们唱什么曲?”
孙可望听了一愣,不是说他不知道,正是他的手下把消息传来,由他禀告上去的。
不过,他当时却没有多大在意。
刘文秀却是不知道,立刻便好奇地问道:“军师,朝廷官军还唱曲,唱什么曲?”
具体的内容,其实孙可望都不知道,而是徐以显感觉到蹊跷,自己派人去打听出来的。
这东西原本就是要广而告之的,因此也容易打听。
此时,徐以显便在大殿内,把《保卫黄河》、《三大纪律七项注意》的歌词,大概都说了一遍。
这里有一点好笑的是,因为曲调太顺口,他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当然,不是那种正规的唱,而是有那种唱的意味。
完了之后,他表情严肃地看着张献忠说道:“那兴国公最能操弄人心,不要小看这些,如今朝廷官军的士气高涨不说,民心也被他们争取了过去,我们要是失去了民心,便会举步维艰!”
说到这里,他非常郑重地提醒道:“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当时的实力应该远胜兴国公所部,可是,最终却败了。为什么?”
只是顿了顿,没有等待别人回答,他就自己回答道:“宋矮子都警告过这方面,由此可知,武力只是一方面,虽然很重要,却不是万能的。民心,也即军心,同样是影响战事胜负的重要因素!”
说完之后,他便拿起边上茶几上的金杯,呡了一口飘香的茶水。
徐以显是张献忠非常看重的军师,因此,特意给他赐座,又从宫里找出来的上好茶叶,泡了一壶给他,以显示他对徐以显的看重。
其他几个张献忠的义子,却是没这个待遇,就只是站在那议事。
在看到徐以显喝茶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说话完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献忠另外一个义子,后世有名的李定国,此时点点头,看向张献忠,郑重地说道:“义父,军师所言,极为有理。昔日我们对阵的朝廷官军,如左良玉所部,刘良佐所部,还有其他官军,大都一个样,抢百姓东西只是寻常,甚至还经常杀良冒功。因此,百姓都恨他们。”
说到这里,他提高了声音道:“也正是如此,我们就算被朝廷官军击败,也能立刻东山再起,这就是民心项背的原因所在了。手下兄弟打仗,那些和朝廷官军有仇的,也都敢豁出命去厮杀,这便又是军心了。”
张献忠听得点点头,李定国这是把徐以显所说得话进一步解释,更为清楚了。
孙可望一见,有点不舒服,当即哼了一声道:“这些道理,谁人不懂?义父还需要你来教?”
“我……”李定国听了,张口想解释,不过最终却是没有说出话,并不争辩。
张献忠见了,也不以为意,甚至可以说,他也不愿这几个手握重兵的义子能好的穿一条裤子,因此,他就仿佛没看见刚才有点不和谐的一幕,只是看向徐以显问道:“那军师以为,我们该如何做为好呢?”
很明显,接下来的重中之重,便是民心、军心的争夺战,也就是后世所谓的舆论战了。
这个,张献忠知道,但具体怎么做好,他还是想听听军师的建议。
可谁知,孙可望却抢了话题,抢先回答道:“义父,这其实很简单!只要我们把朝廷官军做过的事情,也编个曲,唱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就好了!”
张献忠听到,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回头去继续看着他的军师,目露期待之色。
徐以显一见,便放下手中的那只金杯,先看了一眼孙可望说道:“可望将军说得在理,我们一面要多说朝廷的昏庸,贪官污吏的横行,还有官军的凶残,这是必须要做的!”
很显然,他这么说,那就还是有下文。
因此,张献忠就继续看着,并不立刻下什么结论。
果然,就见到徐以显忽然站了起来,表情变得非常严肃起来,认真地对张献忠说道:“那兴国公此次乃是有备而来,即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因此,光这么做还不够。要想稳定军心,不至于出现像李自成和罗汝才的教训,某恳请大王给将士们一个盼头,不让他们再把自己当贼,凭空矮了朝廷官军一等。”
虽然他可以说是义军,但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其实是贼。此时,为了突出要说明的意思,他便直接以“贼”自称了。
张献忠明显是思考了一会,然后才抬头看向徐以显,同样脸色严肃地说道:“那我能给将士们一个什么盼头?”
下面站着的四大义子,也都一个个好奇起来,就想知道他们的军师,又会有什么惊人言语。
他们对于徐以显,其实还是很佩服的,毕竟徐以显的能耐,都能折服张献忠,就更不用说他们了。
只见徐以显严肃地说道:“李自成不是自称奉天倡议文武大将军么?不如大王索性就更进一步,直接称王,设立各级官吏,分封文武大臣。如此一来,将士们跟着大王便知道,大王就是要问鼎天下,一旦成功,那将士们都有从龙之功。以后和朝廷官军的战事,不再是兵和贼的关系,而是两国相争!”
一听这话,张献忠的四大义子明显就激动了,纷纷抬头看着张献忠,等他回复。
事实上,徐以显的这个说法,并不是非常地突兀。
因为张献忠在打下庐州府的时候,在徐以显的劝说下,就已经开始设立地方官员来治理地方了。
不过那个时候,他的那种管理地方的方式,其实可以称为军官,并不是正常的情况。
张献忠听了他的话,却没有那么兴奋,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军师,俗话不是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么?为何你却要我称王?”
他绝对没有怀疑徐以显用心不良的意思,只是没想明白这个关节,因此才有这么一问。
徐以显听了,当即一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明太祖时候,义军遍地,前元大军要讨伐义军,这时候,便不宜当出头鸟,躲一边积蓄实力是正理。而如今,朝廷大军却是来打我们的,我们就算想躲到一边去积蓄实力也是不可能。既然如此,不如打出旗号,给将士们一个盼头便是!”
听到这话,张献忠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心中就更是敬佩自己的军师才能了。
他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便拍板决定,就按照军师的说法做了。
于是,原本要到崇祯十六年初的事情,在蝴蝶翅膀的扇动之下提前了。
张献忠自称“大西王”,改武昌曰天授府,江夏曰上江县,并设六部和五军都督府,及委派地方官吏。
除此之外,他还以极短的时间开科取士,招揽人才,共录取进士三十名,廪膳生四十八名,都授以州县官职。
一时之间,湖广,江南乃至整个大明,都为之哗然。
320 舆论之战(为南粤剑神的万赏加更)
张献忠虽然只是称王,而不是称帝,但是,他却设立了六部和五军都督府,甚至还开科取士,都不用说,他接下来会干什么!
这种情况,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地方上也不敢瞒报,都是加急往上报的。
哪怕以兴国公如今的权势,也不可能压住这个消息。
当然了,张明伟也没想着压,流程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好了,他并不介意。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朝廷肯定是严旨督促相关人等,尽快剿灭这种意欲称帝的流贼。地方上的压力,绝对会非常之大。
然而,如今负责领军进攻张献忠所部流贼的,却是兴国公张明伟。
崇祯皇帝给出的旨意,就是一切由兴国公全权负责,具体事务,兴国公定夺。
而张明伟这边,依旧还是老样子,就仿佛张献忠称王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原来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
大军每夺回一个地方,都不急于进发,而是张明伟亲自过问地方事务,安置百姓。
在这期间,是军中文艺兵最为忙碌的时候。歌曲,小品,轮番演出。
甚至张明伟还亲自下场,新编了好几个小品出来。
比如说,有小品主要是演一家人原本过得好好的,但是,流贼一来,家破人亡;
又比如说,有小品主要演一家人日子过得非常苦,哪怕是很勤劳,也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结果朝廷减免了一半的赋税,然后呢,官府又推广种植番薯、土豆,还不占农田的那种,然后一家人都一个个吃得饱饱的了。
……
很多时候,朝廷一道旨意下去,可能原本初衷是好的,结果地方上执行的时候,却是完全变了样,害了百姓。
在这个过程中,有理解上的问题,也有地方官基于自己的私利而故意曲解朝廷旨意的问题,还有地方土豪劣绅的阻扰等等。
使得一些好的政策,执行到地方上时,不但没有执行,反而执行了坏的。
一个最简单,也是最常见的,其实就是地方官府经常在朝廷规定的赋税之外,私加赋税!
而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字都不认识,就更不用说对朝廷旨意的理解了。反正是那些地方官说什么,地方乡绅说什么,他们就只能相信是什么。
而这一次,大军驻扎,军队中的女兵要表演节目。不要说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节目,就算是有,光是这噱头,都能吸引百姓去观看。
而通俗易懂的歌曲,还有非常有代入感的小品,就这么一演出之后,这些远离京师的百姓,就全都知道:哦,原来是这样!
张明伟想要传达出去的内容,就通过这种非常新鲜的手段,以非常快地速度传了出去。
除了这种舆论宣传之后,张明伟当然也在做实事。
比如说,对于刚被流贼肆虐过的地方,甚至是那些之前被流贼和官军来回打仗,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兵灾地方,要想迅速安置百姓就会有些困难,毕竟战争之下,什么东西都毁掉了。
于是,张明伟便把那些流民组织起来,以军中伤残不能再打仗的军卒来进行军事化管理,带着这些流民要么开荒,要么兴修水利,甚至是给断壁残垣重新建造房子。
与此同时,也设立水泥厂,刚好可以用在这些事情上。
总之,当张明伟领军出发之时,留给当地的,便是一片生机勃勃。
对此,朱媺娖都忍不住说道:“先生,流贼要是再来的话,那就真是太可惜了!”
她随着张明伟南征北战,一路之上,自然见过各种惨状。如今废墟重建之下,当然就非常感慨了。
“所以我们要解决掉流贼问题,给百姓一个安居乐业的环境!”张明伟听了,便笑着回答道,“大股流贼,在我们稳扎稳打之下,不可能绕去后方。小股流贼的话,相信他们也不想被流贼破坏目前的生活,肯定会奋起抵抗的。我留一些老兵在当地,用军事化手段管理,其实也是这个目的。更不用说,还有地方官府在了。”
朱媺娖听了,立刻点点头,又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早这么做的话,说不定就没有……没有那样的事了!”
因为身边都是人,她本来想说亡国的,不过还是及时改口了。
张明伟当然明白她是要说什么,不过他并不认同,就听他对朱媺娖说道:“以前是不可能做到的。你想想看,这么做事,得要花多少钱粮?我们之所以能做,是在扬州府那边得到了一大笔银子,还有太子在背后竭尽全力地支持我们,要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听到这话,朱媺娖想了一会,最终信服地点点头说道:“先生所言极是!”
说完之后,她看着张明伟,忽然又补充道:“幸亏先生来了,大明才有今日啊!”
张明伟听了,只是笑笑,也不谦虚。
不过他们两人身边的那些人,就听不明白这最后一句话了,什么幸亏先生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说实话,如今大明朝最神秘的事情是什么?
兴国公的来历绝对算是其中之一!
至今为止,他们都不知道兴国公到底是来自哪里!
………………
就这么的,张明伟领军缓慢推进,到达离黄州府不远的地方,也就是后世的黄冈所在时,这里的南面是长江,东面是巴河,张献忠在这里囤积了重兵,作为武昌的屏障。
领军主将是张献忠的义子中不算最出色,却是最稳重的李定国。当然,这个时候他还是叫张定国,随张献忠姓。
张明伟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也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军队驻扎下来,一边休整,一边又开始舆论攻势。
不过这一次,流贼这边也有对付的手段,就是他们也搞起了舆论战,宣传朝廷的无能,皇帝的昏庸,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行,还有官军的残暴等等。
相对来说,这肯定是比当初李自成和罗汝才那会有进步,如果他们早点用出来对付朝廷官军的话,说不定眼下的声势更大。
然而,如今他们对上的是张明伟部所领的朝廷官军,不但军纪最好,而且所过之处,简直就是模范示范地了。
所谓说一千道一万,都远不如看到的为真!
张明伟就乐意这舆论战的交锋,因为他知道,流贼那边都是老调重弹,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以前的朝廷。
老百姓都是有眼睛的,自己能看出来,到底那边说得才是对的。
他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只要这么舆论战下去,最终张献忠的军队,也不会比李自成好到哪里去!
不过,毕竟流贼是有准备的。比如说,张献忠称王之后,还宣布免除三年赋税,不得不说,这是非常收买人心的。
对此,张明伟这边就出招,用问的方式去宣传。
流贼说三年不收赋税,那他们这三年吃啥喝啥?大军打仗,不是过家家,就算是查抄了一些钱,能支撑流贼三年?
如果说,流贼战事顺利,打一个地方就拿下一个地方,那说不定能通过不断地抄家,按照流贼的说法,就是追赃助饷来解决问题。
然而,如今的现实是,流贼被围在湖广。朝廷大军云集,流贼还能有再不断地追赃助饷?
还有,自从出了楚王的事情之后,朝廷再次严旨之下,各地的城防明显得到了加强。流贼要打下一个城池,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就更大了。
如此种种,都让舆论战的胜利天平,在往朝廷官军这边倾斜。
不过张明伟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因为此时的他,终于收到了西川那边的消息。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之前被打败,几乎快被遗忘左良玉所部,已经先一步沿着长江西进,偷袭拿下了入川的门户夔州。
正当左良玉得意忘形,对四川腹地用兵的时候,李自成后续跟进,把被左良玉占了的夔州给拿下了。
如今的四川,是朝廷官军、左良玉和侯恂所部叛军以及李自成所部流贼在交战了。
四川总兵秦良玉虽已是六十八岁高龄,不过身体还是很健康的,加上她战事经验丰富,虽然事发突然,但还是立刻采取措施,向四川巡抚陈士奇进言,派兵守十三个关隘。以阻拦叛军的进攻。
结果这个陈士奇不通兵事,更看不起女将,压根就没答应,耽搁了不少时间。
不过这时候,张明伟之前派去警告四川的八百里加急信使到了,说李自成将会领兵进攻四川,并且张明伟还在信中明言,要重用秦良玉。
这个时候,陈士奇才开始办正事,给秦良玉委以重任,然而,终归是时间晚了一点,被左良玉给突进了四川境内。
随后,左良玉在侯恂的建议下,四处去和四川土司结盟,拉拢那些土司。双方正在交战的时候,李自成杀到。
不过也在这个时候,吴三桂领军赶到。
因此,如今的四川局势,就是三方势力互相交战的态势。
321 攻势凌厉
就三方实力来说,哪怕左良玉联合了部分土司,也是实力最弱的。
实力最强的是李自成所部,不过因为是后来的,捡左良玉占领过的地方,民生基本上被左良玉都给破坏了,因此,李自成所部能够得到的补给,不管是兵力还是粮草都很少。相对来说,就制约了李自成所部的壮大。
而朝廷这边,原本面对这两方人马的进攻,估计是一败涂地的,因为四川巡抚陈士奇压根就不通兵事。
好在有兴国公的介入,权倾朝野的威势之下,一般的文官,最懂得看风向。
既然兴国公重视秦良玉,在收到急报之后,陈士奇便对秦良玉言听计从。而原本历史上势单力孤的秦良玉,又因为有吴三桂所部的辅助,因此得以勉强守住了四川境内最重要的几个城池,不至于局面一败涂地。
面对从四川传来的消息,张明伟也是有点无奈,实在是距离太远,有点鞭长莫及的感觉。如果不解决湖广这边的张献忠和革左五营所部,他也没法入四川作战。
本来的话,原本孙传庭所领的秦军可以从汉中入蜀地作战,那样的话,朝廷的军力就最雄厚了。只是很可惜,建虏又来掺和一脚,牵制住了孙传庭所部。
当然,如果李来亨所领的骑军能在辽东闹得足够大,牵制住建虏,不让建虏离开辽东的话,孙传庭所部就能脱身出来,加入四川战局。
为此,张明伟之前的时候,还传令给山永巡抚左应选,让他派出夜不收深入草原,哨探有没有建虏绕道蒙古草原,以此作为预警。
想着这些,这大明全局的一个关键点就出来了,就是李来亨所部能不能达到预期目标!
如果能达到,那么大明的战局全盘都能活了;而如果不能达到目标,那么大明就会继续陷入苦战,形成三个战场。
第一个是孙传庭所部和建虏在长城防线的战场;第二个是蜀地那边,朝廷官军,叛军,流贼的交锋;第三个战场,自然是湖广这边了。
真要那样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湖广这边早点解决张献忠和革左五营,然后看局势,或者西进入四川先灭流贼和叛军,还有趁机作乱的土司,又或者北上增援孙传庭所部和建虏去交锋。
不过湖广这边,要击溃这些流贼,其实很容易,只要全军压上就行。张明伟有自信,以目前他手中掌握的军力,肯定能击败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哪怕他们如今得到扩充实力也一样。
可是,就怕打败了这些流贼,然后主力军队一离开,他们就死灰复燃,到时候大军来回奔波不说,还徒耗钱粮,局势反而会更不利。
要围歼流贼,不让贼首逃掉,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还有流贼存活的土壤,那么流贼卷土重来的可能性非常高。
也是如此,湖广这边的战事,还是要攻心为上,以赢得民心为上,只有如此,才能一劳永逸,反而是最快的剿贼方略。
而这,需要时间。
不过张明伟当然也不会让战事拖得太久,都已经进入十月份了,寒冬就要来临,到时候打仗就会越加地艰难。
好在老早之前,远在他还在开封之时,就已经开始部署剿灭南方流贼的事情,也就是事先派出原本属于罗汝才的人,南下投靠流贼潜伏起来。
之前的时候,他并没有明确要求他们去鼓动、瓦解流贼内部。因为没有外部的强大压力之下,一旦有这种苗头,很可能会被张献忠等人发现后迅速镇压。
也因此,在之前的时候,这些潜伏到流贼队伍中的内应,最多是如正常的那样,别人来问北面如何,当初的开封之战如何,他们据实回答而已,并不会多说什么。
但如今,在这黄州府,两军对峙,且正在展开舆论战,就有必要启动这些内应了。
与此同时,张明伟还在夜不收和对面哨探的交锋中获悉,对面李定国所部的手下,大概是什么来历,随后针对这种情况,还调整了舆论战的部署。
这一日,就隔着巴河,两边的军卒都有在朝对面喊话。忽然之间,流贼这边突然发现,河对岸有情况。
“怎么回事,那些人不是朝廷官军啊,怎么会在那边?”
“是啊,老的老,小的小,还有女人,他们来战场上干什么?”
“该不会朝廷官军要学我们,让那些人打头阵,然后朝廷精锐就躲在后面进攻吧?”
“……”
一时之间,流贼这边因为发现对岸来了好多老弱妇孺,就有点懵了。
这个情况,顿时就引来了更多的流贼旁观。这巴河的西边,顿时就多了很多流贼,并且后面还有闻讯赶来的流贼。
经过这些天和对岸的朝廷官军打交道,流贼这边已经知道,对面的朝廷官军,应该算是军纪不错的,不是当年的左良玉所部那样会害民。
可突然之间,对面军前竟然出现那么多老弱妇孺,这就让他们想不明白了,便都来看情况。
就在流贼越聚越多的时候,甚至就连主将李定国都闻声过来看情况时,对面的那些老弱妇孺,忽然纷纷拿着一个喇叭喊开了。
“三娃子在么?我是你爹啊,如今日子好过了,别再去当贼了!”
“狗子他爹,官府给我们家修好了房子,还有地分,快回来吧!”
“……”
一个喊完,就另外一个人接着喊,全都是类似的话,劝说着河对岸的流贼中可能的亲人,家里日子好过了,不要再造反了。
有没有三娃子,狗子他爹的,这个谁也不知道。但是,对面喊话的都是土话,是湖广和庐州府等地的。
而如今的流贼军中,因为占领湖广之后急速扩充,就以湖广籍的最多,原本流贼在庐州府停留的时间也长,因此,庐州府的人氏也不少。
他们一听带着乡音的劝说,顿时就有点傻眼了。
而且,那么多人喊话,也是有概率问题,说不定真有被喊到的人。
这不,就听流贼这边,有人诧异地对同伴说道:“三娃子,那个该不会真得是你爹吧?”
这个叫三娃子的年轻流贼,仔细地盯着对面,竟然点头说道:“是我爹,没错,是我爹!”
回答了之后,他就有点彷徨无助了,向自己身边要好的同伴问道:“怎么办,我爹来找我了!”
中国人,自古以来最重亲情,哪怕到了后世,也是如此!
之前的时候,家里活不下去,随着流贼也就随着流贼了。但这时候,家里要是日子好过了,这随时都可能会没命的日子,又有几个人会乐意!
类似三娃子这样凑巧在对岸有亲人的,在流贼这边多少都有几个,然后便立刻的,以点带面,很快就为此议论了起来。
“我爹这么说,看来是真的日子好过了!”
“有可能啊,之前不是听说,朝廷还组织了什么,又是帮着修房子,又是去修水利的。看来这个事情是真的!”
“那可不一定,骗人也是有可能的。喊话的那些人,说不定被官军威胁。不按照他们说得喊,就打,就杀,你说会不会喊?”
“可是,你们看,看那样子,好像不像有威胁的样子啊!”
“这要让你看出来,那就一点用没有,肯定不能让你看出来有威胁的啊!”
“……”
在这些人都议论纷纷的时候,李定国就发愁了。
以他在流贼中的地位,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对面那个兴国公,对老百姓是真得好。不说其他,光是盐政革新那个,最受惠的,就是没钱的老百姓。
私下里,他也听了哨探从朝廷官军控制地看到的那些小品表演,如此种种。
李定国心知肚明,事实就是事实,就算否认也还是事实,迟早有一天,手下人都会确信那是真的。
这么一来,虽然军师说他义父称王,能稳定军心。可他却明白,在朝廷如此强大的民心攻势之下,称王称霸的反击,其实非常有限。
归根结底,估计这时候的军中,大部分人还是自我认为是贼。
这么担忧之下,李定国不敢怠慢,连忙下令,除了指定向对岸喊话的人之外,其他人全部回营,不要受朝廷官军的蛊惑。
然而,他的手下回去了又怎么样,已经听到的,就是听到了。而这个时候,潜伏在他军中的那些内应,都已经看到对面的信号,便开始活跃起来,主动讨论起这个事情来。
几天之后,李定国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就发生了:军中发生逃兵!
而对面的朝廷官军最烦的是,他们竟然让逃过去的那些人,接着拿起话筒往这边喊话,让更多的人快点回家!
这么一来,李定国的压力就大了。
你说打吧,就眼下来说,他是没把握打败这支朝廷官军的。
你说不打吧,对面这么一个攻心战,搞得他军中人心惶惶,这么下去迟早出大事!
怎么办?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想出个办法来呢,对面又出招了!
322 兔死狗烹
这一次,是针对流贼军中的那些出身军户的,也就是以前的朝廷官军,以及流贼中的各级头目。
“如今朝廷出了《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只要是大明军人,都保证军饷,且伤残都有保证,保家卫国才是军人该做的事情,不要再做贼了!”
“看看小袁营,如今剿贼之后回家,那是衣锦还乡,家里人都有了保障。要是一直当贼的话,都要被乡亲们戳脊梁骨的啊!”
“现在接受招安,那是光宗耀祖!只有黑了心的人,才会继续做贼,以至于天下生灵涂炭!”
“……”
甚至于都直接开始点名道姓,直接喊话李定国,让他接受招安,不要再让百姓遭受兵灾之苦!
这么多年来,大明百姓已经够苦了!朝廷也已经认识到以前的不足,如今正在努力改进,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每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做的事情!
…………
如此种种之下,加上流贼内部的卧底在趁机“煽风点火”,可以说,流贼大营内部,已经相当不稳了。
李定国对于领兵打仗,那是没得说的,这么多年来,成为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就已经足以证明了。
可是,面对朝廷官军那边如此凌厉的舆论攻势,他毕竟是半路出家,没有受过正规训练,更没有读过书,哪能招架得住!
当然,这也和他的性格有关。
在原本的历史上,他领兵攻打新会的时候,二十万人马对阵城里的八千满清军队,按理来说,要拿下新会根本没有问题。
然而,满清军队却以城里百姓为威胁,这样的事情,真是历史上少有。结果,李定国投鼠忌器,忧心城里的百姓,最终以失败告终。
说真的,他这种悲天悯人的性格,其实真不适合乱世。
也就是在前期的时候,基于对朝廷的愤恨,所谓官逼民反之下,他领兵打仗便没有顾忌。
如今这个时候,朝廷对百姓的措施已经明显改善,李定国便对他继续领兵打仗的信念,就又动摇起来了。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会觉得有点难以坚持了。
但好歹他是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还没有到张明伟这边的舆论攻势之下就真得投降。而是立刻急报武昌,把这里的情况反映给了张献忠。
张献忠一听就急了,不但是因为黄州府失守的话,武昌府就失去了东面的屏障,更为关键的是,李定国是他手下有名的大将,如果出现问题,连锁反应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他在走不开的情况下,便派了他最为看重的军师徐以显赶到黄州府这边,前来稳定军心。
徐以显在赶到李定国军中之前,就已经想了对策,因此,一到之后,便立刻展开了反击。
就见他严肃地问李定国道:“我问你,朝廷那边,为什么会有变化?是不是因为我们被逼起来造反,而朝廷又无法围剿我们,因此才不得不有所改变?”
对于李定国,徐以显知道,直接否认朝廷所做的事情,并不现实。因此,他就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个事情。
李定国听了,果然点点头回应道:“嗯!”
“好,那我又问你!”徐以显接着问道,“曾经有过多少义军被招安,他们的下场如何?”
不等李定国回答,徐以显就自问自答,先说了:“被朝廷俘虏的义军将士,还有听信了朝廷的谎言被招安的,有多少被杀了,你还记得吧?洪承畴,孙传庭那时候杀了我们多少人,不会忘记吧?”
杀俘,坑杀投降贼寇的事情,洪承畴做得最顺手。甚至在当初时候,他的顶头上司三边总督杨鹤要求善待这些贼寇时,也压根不听。
当然,洪承畴也是有理由的,既然朝廷没有余力安置他们,与其等他们回去之后又造反,还不如杀了以绝后患。
但不管怎么样,对李定国他们来说,那是绝对不愿意被杀的。
因此,听到徐以显这话之后,李定国便神色稍微舒展了点,点了点头。
徐以显看到李定国被自己说得思想包袱似乎解开了不少,便一鼓作气,继续说道:“还有,就算被朝廷招安又如何,你看刘国能,白广恩,还有如今这个袁时中,不就是随便给他们一个官名,然后便驱使他们和我们来打仗,对朝廷来说,这就是以贼制贼,最好同归于尽,朝廷就最省心了。”
李定国听了,沉默不语。
“如果将来有朝一日,我们真得被朝廷打败了,你信不信,朝廷就会过河拆桥,和那些投降了朝廷的人算账!兔死狗烹的事情,可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徐以显继续说道,“等到那个时候,天下太平,皇帝继续享乐,贪官污吏又横行,百姓就还是苦不堪言。与其这样,还不如帮着你义父打天下,你总不可能不相信你义父吧?”
这话问出来,李定国便立刻抬起头来,理所当然地点头道:“那是当然!”
看到他这样,徐以显就放心了,最终再说道:“你是大王手下最得力的大将,而大王当年都挖过朱家皇陵,投降朝廷,那是真得自寻死路!之前谷城招安的时候,大王就认识到这一点,兵权抓手里不说,其实压根就是权宜之计,根本不可能真得被招安。”
“军师这么说了之后,末将茅塞顿开,不会再被那兴国公愚弄了!”李定国听了,便对徐以显说道。
“呵呵,那好,那好!”徐以显听了,很是高兴,摇着他的羽毛扇,吩咐李定国道,“那就把我这意思传下去,让底下兄弟们也都认清朝廷虚伪的嘴脸!”
李定国听了,便立刻答应一声,就按徐以显的意思照办。
不过,在徐以显离开之时,他却没有表现得那么开朗了。而是看着对岸方向,有些事情,他其实是不认可徐以显所说的。
《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那是写进了《大明律》的。
盐政革新,惠及全天下百姓,这也是正在实施了的。
还有对面的兴国公,捐出了他的水泥配方,特别对于南方来说,最是实用。各地都有用这水泥来兴修水利。
还有朝廷官军中成立了新兵种,卫生兵,这对打仗的军人来说,那是救命的措施。
……
如此种种,都不会是义军没了,就都会恢复回去的啊!
这也就是说,朝廷真得在变好了!
想着这个,李定国又想起徐以显最后的警告,便叹了口气,心中想着那个词:兔死狗烹么?
刘国能被招安之后又被义军打败擒获,他却不愿再做兄弟,宁死不屈!
白广恩,袁时中如今还在替朝廷打仗,他们会在事后被朝廷算账么?
对了,听说李自成那边也被招安了一个,叫李来亨,名气也不小,但是,就没有再听到李来亨的消息,该不会是因为他也参与过当年烧皇陵的事情,已经被朝廷秘密处决了吧?
想着这些,李定国又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认真地按照徐以显的意思去办了。
还真别说,徐以显的这些说法,多少是有些用处的。李定国军中每天逃亡的军卒,终于明显少了很多。
对于这种情况,张明伟也没有生气,只是加紧舆论攻势。
眼前的李定国所部大军,其实就是沙子堆起来的拦路虎而已,迟早会散。而李定国所部大军要是被招安的话,张献忠这股流贼,便基本差不多了。
眼下看着似乎只是黄州府一地的流贼而已,其实,是针对整个张献忠所部,还有革左五营,甚至全天下的流贼,都能影响到的。
因此,张明伟并不急着进攻,而是继续展开舆论攻势。
………………
另外一边,张献忠之所以没法冲武昌离开,是因为革左五营的问题。
之前的时候,他称王,按照朝廷的官职,设立六部和五军都督府,这让他和革左五营的合作就出了问题了。
既然为王,将来为帝,那也就是说,以后革左五营都要臣服张献忠一个人。可就目前来说,革左五营和张献忠所部其实是合作关系,并没有上下级从属关系。
虽然张献忠给革左五营里面的头目大肆封赏,然而,革左五营那边,特别是为首的五个人,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他们是不服气的。
只是之前的时候,张献忠的势力更大,又是朝廷官军在进逼,他们不想内乱。
如今发现,朝廷官军的攻势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猛烈,革左五营中的五个人就有想法了。
张献忠就想稳住他们,但最终,革左五营还是突然拔营西去,是去四川找李自成去了。
这就等于给了张献忠背后一刀,气得他暴跳如雷,却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还要应付朝廷官军的围剿。
不过这个时候,北方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张献忠这边虽然离得远,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就是李来亨所部从辽东回来了!
323 凯旋(为书友20200721165727792万赏加更)
最先发现李来亨所部回来的,并不是山海关这边的水师驻地,而是山海关外唯一保留的广宁中前所的明军将士们。
这一次顾大麻子的水师回来,不再需要遮遮掩掩,而是沿着海岸线这种最安全的方式,大摇大摆的回来的。反正岸上的建虏见到了,也只能是干瞪眼的份。
这次辽东大捷归来,让所有将士们都非常地兴奋。以至于,原本《保卫黄河》的这首曲子,本来只是李来亨所部有一个记性好,听得多的手下会唱,然后呢,等到几天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唱了,包括那些被解救出来的汉人百姓在内。
坐船什么的,最是无聊了。
于是,这些明军将士看到岸上有建虏动静的时候,他们就开始齐唱《保卫黄河》。
李来亨的手下,关宁骑军的将士们,山海关水师的将士们,还有被解救出来的百姓,齐声唱起来,歌声远远地传出去,让岸边的建虏一个个瞠目结舌。
看到这一幕,他们就更来劲,唱得更是大声。
而广宁中前所的明军将士们,也是如此,远远地听到了中气十足的歌声。
如果说,只是看到船队归来的话,胜负如何,他们肯定不知道。但是,远远地听到这歌声,那没跑的,绝对是打了大胜仗归来了。
于是,这边的明军将士便立刻飞报山海关。
刚好在山海关这边,山永巡抚左应选正在和山海关总兵阎应元商量事情。
之前奉兴国公之命,派夜不收出关,深入草原,去哨探有关建虏大军的消息,已经有返回禀告说,建虏大军没见到,但是山海关外面的敖汉部族,原本集结的人马又回去了。
为此,左应选就来找阎应元询问,商讨这是不是一个好迹象!
因此,一听广宁中前所的禀告,阎应元兴奋地立刻便断然说道:“中丞大人,可以确定,李来亨所部建功了。要不然,集结的敖汉部族骑军不可能返回!”
这也就等于说,阎应元这边,也就是左应选这边立下大功,成功破坏了建虏的一次入关。
顿时,左应选也是喜出望外,那还顾得上什么身份不身份,立刻带着人去码头那边等待水师的到来。
等到了码头,左应选才想起来,水师没那么快到的。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就在水师这边坐着等,同时和阎应元谈笑风声,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皕亨啊,你说这个李来亨到底在辽东折腾到啥样了,才让集结了的建虏大军不得不散了?”
皕亨是阎应元的字,作为兴国公一系的人,关系自然是不错。
阎应元听了,也是兴奋地分析道:“很可能是打下了盖州,威胁海州,因此,海州城建虏在不明底细的情况下,不得不派人向沈阳紧急求援。而建虏肯定不能失去海州城。否则威胁鞍山驿堡,断了辽西和辽北的联系,这是建虏最担心的。奴酋因此回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左应选听了,高兴地说道,“能打下盖州,这也算是朝廷第一次的反攻,拿下过一座被建虏占着的城池,此乃大捷,大捷啊!”
两人就这么聊着,也没有再多想。
不是他们不敢想,而是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极限了。
要知道,自从建虏崛起之后,唯一从建虏手中夺回过城的,是毛文龙时代,东江军偷袭镇江堡,就那么唯一一次。
之后,不要说夺城了,根本就守不住已有的城池,辽东大地上,最终一步步全都沦陷。甚至到了后来,连东江镇都没了。
而最近,松锦大战,锦州失陷,十三万明军全军覆没,蓟辽总督更是投降了建虏。
宁远是主动放弃,虽然是战略需要,可这里面也是透着无奈。
这种背景下,拿下一座盖州城,这绝对是大捷,非常涨士气的,更不用说还破坏了建虏的一次入关!
左应选和阎应元两人,就这么高兴地在水师营地这边高兴地畅谈着,甚至左应选都已经计划好了怎么写捷报了。
不知不觉,海面上终于出现了船队的身影。
顿时,所有将士们都激动了起来,也不管看不看得到,纷纷挥手招呼。
左应选也坐不住了,索性走出营地,来到码头这边,遥望船队身影,乐呵呵地看着。
“风在吼,马在啸…………”
隐隐地歌声传了过来,同样传达着凯旋将士们的兴奋之意。
左应选听清楚了,不由得抚掌大笑道:“好啊,国公的这首曲子,我就觉得该在全军都唱起来。保卫家乡,保卫华北,哈哈!”
阎应元笑着回应,不过他心中,却还有一丝担忧,就怕骑军损失过多。毕竟那是建虏的地方,想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是,在大捷之下,不是提这种事情的时候。
终于,船队缓缓地靠近水师码头。岸上船上,彼此都能互相看清了,将士们都不管认不认识,全都在互相挥手,欢呼雀跃。
李来亨没想到,山永巡抚和山海关总兵竟然都在岸上,于是,连忙收拾下仪容,然后上前见礼。
陈明遇当然也和他一起,双手抱拳,向中丞大人见礼:“末将李来亨(陈明遇)见过中丞大人!”
说完之后,李来亨和陈明遇互相看了一眼,最终由李来亨来禀告战况。
一开始,李来亨早就在船上想过,一定要沉住气,用那种波澜不惊的语气神情来禀告,结果在全军欢腾的气氛下,装逼破功,一脸兴奋地快速禀告道:“末将所部到达辽东之后,火烧海州城,突袭鞍山驿堡,并去辽阳看了两天风景。解救被掠百姓两千五百余人,回程时杀伤盖州建虏将近两千。我部战死将士一百七十二人,受伤七百六十八人。”
他这话说出口的时候,明显看到山永巡抚和山海关总兵全都露出目瞪口呆的样子。说真的,他心中顿时感觉很爽,转头看了陈明遇一眼,两人便是会心一笑。
左应选是真得惊呆了,回过神来后,便露出不可思议地神情,立刻确认道:“你刚才说什么?夺下了海州城、鞍山驿堡,还去了辽阳?”
他和阎应元之前讨论,只是以为拿下了盖州而已。就这,他们都已经认为是大捷了!因此,此时一听,比盖州更为重要的海州城和鞍山驿堡都被拿下,真有点不可思议的感觉。
阎应元同样是非常震惊,跟在左应选的后面开口确认道:“果真如此?”
李来亨听了,和陈明遇相视一笑,转身让开,在他们的身后,有将士从船上搬下了一块牌匾,是在海州城府衙挂着的海州府衙的牌匾。另外,还有一颗鞍山驿堡守将的印信。
一看到这两样东西,左应选那是急步过去打量那块牌匾,又拿起印信检验。过了一会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是真的,这是真的!
正在这时,就听李来亨有点遗憾地说道:“因为船队要带被掠的百姓回来,没法运建虏的首级回来。”
大明的军功,是以首级来论的。因此,他有此一说。
然而,左应选听了,却不以为意,当即收了笑声说道:“无妨,无妨,此等大捷,何须首级。解救被掠百姓,更是大功。”
正在这时,眼尖的阎应元,发现正从船上下来的将士中,很多人都带着建虏的盔甲。
这个时候,建虏的盔甲军服,已经和明军有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护甲类的,任何军队都缺,是要作为战利品缴获的。
于是,他便立刻笑着指着那些战利品说道:“带着盔甲,岂不是比首级更实用的多!”
左应选听了,闻声看去,也是连声称是。
随后,他们两人都急忙询问李来亨和陈明遇,具体的战事经过到底如何?
李来亨和陈明遇当然不会隐瞒,便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左应选确认完毕之后,迫不及待地,就在水师军营这边,直接把报捷文书写了。等他写完之后,甚至船上的将士都还没有下完。
这么大的捷报,都不用说了,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
那些被解救的被掠百姓,一踏上实地之后,一个个跪在那里痛哭出声,那是喜极而泣,还有对过往苦难的发泄。
左应选见此,自然是一番安慰,作为文官,他深知这些被掠百姓的救回有多重要。因此,不但妥善安排,还让军中文书给他们登记家乡信息之类。
随后,便连同那块海州城的牌匾,以及一些挑选出来的建虏盔甲一起,送往京师那边。
京师的崇祯皇帝,正在为内忧外患而愁着呢,突然之间,就收到了这样一份捷报。
据后来从宫里传出的消息说,皇上当时也是喜极而泣,第一时间便做出决定,要祭拜太庙。
不止是他,那些得到捷报的官员,拿着捷报的手都是抖的。
当天的时候,京师上下,都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大明和建虏之间,终于不再是一面倒的败仗了。
随后,崇祯皇帝一边下旨,这次东征辽东腹地的将士,全部到京师,他要接见。另外一方面,他也把这份捷报,用八百里加急送给张明伟。
324 辽东伯(为淡看风云之巅万赏加更)
说真的,当张明伟接到八百里加急的时候,要不是信使抢先说了是大捷,他还真以为建虏入关了。
难得有一回,八百里加急乃是好事!
打开捷报一看之下,不得不说,李来亨的表现让他相当意外。
但是,如果仔细想来的话,似乎有这种大捷,也是在情理之中。
首先,李来亨出身流贼,对于游击战已有心得,知道在敌人腹地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等等。
另外,他的运气也好,刚登陆辽东的时候,就遇到了祖大寿派出来信使的人,对于辽东建虏的内情了解不少。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刚好皇太极调集了除前线之外的所有骑军,已经离开辽东去了蒙古草原。
这些因素加起来,这场战事再来点运气,就是这个结果了。
当然了,对于这个,张明伟是不会去宣传的,只需要强调战果就行了。
崇祯皇帝甚至还在给他的信中,提及他之前给崇祯皇帝提过的,要把李来亨竖为榜样,已吸引更多的流贼接受招安,早点平息内乱的事情。因此,崇祯皇帝就问,这场大捷之下,他那边该怎么做为好?
张明伟让人把捷报传下去,自己则开始考虑之前就已经考虑过的这个事情。很快,他就叫住了兴奋中的朱媺娖,让她代笔写奏章。
第一,立刻着手重建东江镇,对于辽东腹地的打击,不能就这么一次。李来亨可以担任东江镇总兵,接受山永巡抚的管辖,协同山海关总兵进行作战。一定要东西夹攻建虏,牢牢地把建虏钉在辽东,避免侵袭关内。
第二,这次大捷的意义不同一般,是一次非常重大的胜利,建议封李来亨为辽东伯,并追封他的先人,以强调光宗耀祖之意。
第三,这次死伤的将士,就按《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大张旗鼓地进行。
第四,那些被解救回来的大明百姓,要由朝廷大张旗鼓地送回家,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偿,显示朝廷的担当。
第五,既然建虏绕道蒙古草原侵袭秦地的计划已经破产,那么建议让三边总督孙传庭立刻调派军队入蜀地作战。不要求他把入了蜀地的叛军以及流贼都消灭,至少要保证,叛军和流贼不会经过四川流窜到秦地去。当然,北方边关那边,还是要留足够的兵力,至少守城要没问题。
这份奏章发出去之后,张明伟对于接下来的战事安排就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目标。
随即,他开始下达一系列军令。要求江西那边集结兵力,严防张献忠所部南下。还有湖广南边的长沙府,更是要加强戒备。
张明伟打算,如果不能就地消灭张献忠所部,就把张献忠所部也赶到四川去,在蜀地给所有流贼和叛军一个了结。那边的地形,就适合关门打狗。
随后,他立刻通过朱媺娖,召集文艺兵中的骨干,对于李来亨得胜归来的这个事迹进行艺术创作,立刻展开对当前流贼的新一轮舆论战。甚至他自己都亲自提笔,写了一些样本故事出来。
主要重点,就是强调李来亨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为国征战,朝廷委以重任,信任有加,独自领军,最终解救大明百姓,光宗耀祖。
奉劝对岸的流贼,要向李来亨学习,不要再当贼,祸害百姓,让祖宗蒙羞,更是不会有好下场。
这新一轮的宣传攻势一开始,顿时,就在对岸流贼这边引起了绝大的轰动。
当然,这个轰动不是说所有人都议论纷纷。有军师徐以显看着,还连续抓了逃兵吊死的,谁敢当出头鸟。
但是,私下里的时候,他们就都开始说这个事情了。
人就是这样,最怕人比人。
看看人家李来亨,顾及兄弟情,希望兄弟有悔悟的一天,不打曾经的兄弟,去打如日中天的建虏,结果却大捷归来。
这本事,这能耐,那才叫英雄,这才是响当当的汉子,光宗耀祖啊!
而自己这边,这都叫在做啥事,老家的乡亲,都在戳脊梁骨了吧!
类似的情况,同样也出现在了流贼主将李定国身上。他的信念,再次开始动摇了。
甚至有一次,他问徐以显道:“军师,那李来亨不是也参与过火烧凤阳皇陵的事情,为什么朝廷还让他独自领军,如今得以建功立业,难道还会秋后算账?”
“那是当然,肯定会秋后算账!”徐以显听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难道你没发现么?李来亨打下这么大的功劳,朝廷有什么封赏没有?我就告诉你,像我们这样的,真要被招安,那就会被用到死,想要光宗耀祖的荣耀,想得美!”
“可我听说,是李来亨自己要求去打建虏的!”李定国听了,有点反对道,“他不想和原来的兄弟打仗,朝廷也同意了的!”
徐以显听了,稍微一愣,不过随后便立刻解释道:“所以说,我说对了吧,朝廷是要把他用到死,和建虏打仗,死他,还是死建虏,都没两样不是!”
李定国还是有疑惑,又马上提出一个新问题道:“但是我听说,他带去的兄弟也就一千来人,朝廷却把将近四千的关宁骑军也交给他来统领,如果是要用到死,那朝廷难道也要把这些关宁骑军给用死了?”
“……”徐以显听到这话,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这一点,是他那观点没法解释的。
看到李定国盯他的眼神,等待他回答的样子,徐以显忽然有点烦躁起来,当即不管不顾地回答道:“那是朝廷的说词,难道你还真信?”
这个回答,似乎也能说得过去。不过肯定不是最好的回答,反正李定国听了,却不赞同他的这个说法。
徐以显有点怕他了,看他的样子,便立刻抢先一步,沉下脸喝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现在年纪还清,分不清哪些谣言。以后,少听对岸在瞎说才是正理!”
见他训话了,李定国便按耐住心中的疑惑,不再多说了。
不过徐以显还是有点担忧,便立刻派人,把情况告诉给了张献忠那边。提醒张献忠,朝廷官军的谣言非常厉害,军心不稳,其他方向的防线,也要小心应对。
张献忠本来就因为革左五营弃他而去,心情不高兴着呢,听到这话之后就更是烦躁了。他的第一直觉告诉他,武昌是守不住了。
于是,他立刻发下命令,要求负责南边的艾能奇,尝试攻打长沙府,以作大军的退路,因为他可不想西去蜀地凑热闹。
半个月之后,有关李来亨的捷报以及朝廷对李来亨的赏赐,便正式传到了南方。
张明伟的建议,崇祯皇帝当然全都接受了。
据说崇祯皇帝亲自接见了征战辽东凯旋的骑军将士,让李来亨带头游街,接受京师百姓的恭贺,极尽荣耀不说,最终皇帝还封了李来亨为辽东伯。
这个封爵的消息,顿时就震动了朝廷的武将群体以及流贼这边。如今带兵武将中,得以封爵的,也就一个周遇吉而已。而李来亨还是流贼出身,按照后世的话来说,不是根正苗红的那种,皇上压根不计较,竟然也封了一个辽东伯,这真得是光宗耀祖啊!
不用说,李定国听了之后,他的信念就彻底动摇了。
朝廷正在变好,义军将士也有了出路,为什么还要继续打仗呢?民心已经在朝廷那边了,再打又能怎么样?
他的这个情况,只要再有一定的时间,估计也就水到渠成了。
………………
与此同时,辽东大捷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福建这边。
在福建水师游击府内,郑芝龙是正在大发雷霆着的。
本来么,儿子被太子看重,带在身边,将来的前程可以预期,他当然是很高兴的。
可是,儿子突然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朝廷已经任命他为统领登莱水师的副将,要从他老子这里领水师北调去登州报到。这个事情,一下就把郑芝龙给气到了。
在之前的时候,崇祯皇帝其实已经给郑芝龙专门下了圣旨,反正也是说着好话,让郑芝龙这边分舰队去北方,要重建东江镇之用。
不过,郑芝龙对崇祯皇帝的这道旨意,自然是阳奉阴违。把船队派去北方,有个屁的好处,远不如在这东南沿海称王称霸,每年收那么多保护费!
因为,他一边喊着朝廷从未给福建水师添过一艘战船,他手中的战船也少,就是喊穷的意思。说对面的红夷不安生,如果他手中的兵力过少的话,指不定红夷又要来攻打大明沿海。
哭完穷了之后,他又说皇帝的旨意,他肯定是要遵从的,哪怕自己再困难,也要满足皇帝的要求,勉为其难地,凑了几条船,就那么多,你看着办吧!
最后,他自己不说,却让他的手下隐隐透露出,你朝廷要是逼狠了,信不信他重新回去当海盗!
原本郑芝龙以为,就这样摆平了朝廷这个事情,结果没想到,原来朝廷是把主意打到了他儿子身上。
325 **裸的威胁
也是如此,郑福松一提这个事情,他自然就是大怒了。
一是为朝廷竟然还不放过他,拐弯抹角地继续要打他的主意而愤怒;
二是自己的这个最为看重的儿子,竟然分不清什么更重要,还这么兴奋地回家,要真得分船去北方就职。
看到郑芝龙这么生气,郑福松并没有因此畏惧,而是昂着头,盯着郑芝龙问道:“是不是因为孩儿的军职比爹要高了?”
这话一问出口,郑芝龙差点没气晕过去。立刻抄起什么就向郑福松砸了过去。
他娘的,这是军职高低的事情么?这是动了郑家最根本的利益了好不好!
不过这也不能怪郑福松,因为他毕竟才十八岁,郑芝龙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告诉他的,如今郑家当家做主的人,还是他郑芝龙。
闻讯赶来的郑福松他娘一见,吓得立刻抱住儿子,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这让郑芝龙没法再用东西去砸,不过此时房子里也已经一塌糊涂了!
那些下人们都躲得远远地,不敢过来。
以前郑芝龙也有生气过,但是,他们从未见过,有今天这么生气的时候!
见到郑芝龙不动手了,郑福松他娘便哭着对郑芝龙说道:“他是你儿子,不是你仇人,至于这样么?”
郑芝龙一听,顿时刚发泄了一点的怒气又上来了,指着郑福松怒骂道:“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来讨债的!”
郑福松他娘听他这么说,便也转过身来,看向郑福松,有点心疼地责怪道:“你也是,好好地待在太子身边不好么,怎么跑回家来惹你爹生这么大的气?”
正在她说话的当口,郑芝龙的几个兄弟都赶过来了。
没办法,郑芝龙发这么大的脾气,下人肯定是劝不住的,搬救兵的话,就只能找这些叔伯了。
进了房子,一看满地狼藉,便立刻劝了起来。
“大哥,都是自家人,有事说事,不要发这么大的脾气!”
“是啊,大哥,福松如今已经长大了,还是太子身边的人,前途无量,有话就好好说啊!”
“……”
听到他们的劝说,郑芝龙有种被憋着的感觉。
他们说得这些,他能不知道么?
要是一般的事情,他肯定要给郑福松留面子,可他这是想干什么?动郑家的根本利益啊,他打生打死拼了那么多年拼下的家业啊!
回过神来,郑芝龙便一屁股坐椅子上,用手指着郑福松,恨声喝道:“你们就不先问问,这个兔崽子到底是回来干什么的?”
听到这话,自然就有人问郑福松了。
郑福松也没感到自己理亏,便继续昂着头,坦言相告道:“朝廷已封我为统领登莱水师的副将,让我领水师北上就任。”
一听这话,这房子里顿时就安静下来了。
除了郑福松他娘之外,其他人立刻明白,为什么郑芝龙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了!
于是,很自然地,他们原本偏帮郑福松的态度明显就转变了。
看到他们这样子,似乎人人都反对自己,或许是这十七八岁的年龄,又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还有一股子叛逆在,郑福松反而更是倔强了,正要继续说什么时,忽然想起,兴国公还给了自己一份书信,说他爹看了之后一定会同意。
这么想着,他便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份书信,对郑芝龙说道:“这是兴国公给的信,说你看了之后一定会同意的!”
“放屁!”一听这话,郑芝龙不由得又暴怒,指着他儿子的脑袋,恨声说道,“他兴国公算什么东西,还能大过皇帝去?要船没有,要命一条!”
他连崇祯皇帝的圣旨都敢敷衍,虽然兴国公确实权倾朝野,但是,他郑芝龙难道是吓大的?
竟然如此鄙视他,觉得一封书信就能让他屈服,郑芝龙是真得很生气。
郑福松他娘听了,连忙从儿子手中接过那封书信,转身走过去递给郑芝龙,好言相劝道:“要不还是看一下吧,看看兴国公会说什么?”
说着话的同时,还把书信塞到了郑芝龙手中。
对她来说,当然是儿子最重要。如果那个兴国公真能说动郑芝龙的话,那这场家庭风波就算过去了,而且儿子这么年轻还是副将,比他爹都厉害了!
郑芝龙的几个兄弟听了这些话之后,说真的,他们其实相对来说,皇帝不怎么怕,还真得有点在意这个兴国公的。
当今皇帝,从崇祯元年登基,他们都看了十多年了,就是那个样子,压根就是个没什么有能耐的人。
但是,这个兴国公却有点不一样,权倾朝野,如今更是成了朝堂上的一言堂。连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他举荐的。就这势头,估计比当初的张居正都要凶猛,这绝对让他们有所顾忌的。
不过他们也好奇,不知道这个兴国公到底在信中说什么,有那么大的把握,能让他们大哥答应这事?
事实上,就连郑福松其实也不大相信,只是抱着一线希望在等着。
于是,就这么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郑芝龙,看向了郑芝龙手中这封书信。
郑芝龙低头看着手中的这份书信,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之后,才决定打开看看。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打开书信一看之后,那脸色就变了。
刚才的怒容是一下消失,替而代之的是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什么。
看他这样子,他的兄弟们顿时就好奇了,这兴国公的书信中到底说了什么,竟然让他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大哥,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老四郑鸿逵便先开口好奇地问道:“大哥,兴国公到底在信里说什么了?”
郑芝龙听到,便抬头看看他,然后又看看屋里其他人,发现他们都在关注,便随手把信递给郑鸿逵,语气已经没有了怒意道:“大家都看看吧?”
郑鸿逵一听,立刻上前接过那封书信,马上看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立刻跟上,围着一起看了。
郑福松也非常好奇,没想到兴国公的一封书信,竟然让他父亲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大。他很想跟着凑过去看看,只是目前他是挨训状态,便强忍住了没过去看。
郑鸿逵等人看了兴国公的这份书信之后,同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一个个也如同郑芝龙一般,眉头紧锁。
看完之后,郑鸿逵把书信随手递给其他兄弟,他自己则立刻看向郑芝龙,关心地问道:“大哥的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郑芝龙听了,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口气,脑海中再度想起这封书信的内容。
“一年千万的收入,任何朝代,任何皇帝都不会允许。见好就收,方能长长久久!”
“一家之大,能大过朝廷么?将来朝廷要大力发展水师,就凭你一家之力,可能扛朝廷之威么?”
“流贼之乱,最多两年,便能平息;建虏之乱,五年差不多;郑家借朝廷名义,如此暴利,不出力则必事后算账!”
“郑家出力,助朝廷尽快平定内乱,扬威异域,则郑家上下必定留名青史。”
“郑福松有鸿浩之志,你不助之而要拖后腿否?是要郑家一代不如一代?”
“郑家只有一次机会,要敢不从,我必提兵福建,大陆再无你郑家立足之地,十年之期,你郑家哪怕在天涯海角,大明水师也必缉拿你归案!”
“……”
想着这些,郑芝龙的内心是相当震撼的。
他不知道,那个兴国公是怎么知道他年入千万的事?要知道这种事情,就只有他和几个兄弟知道,连郑福松都是不知道的。
之前崇祯皇帝的圣旨中,也没有提及这个事情,从语气上看,应该也是不知道的。可兴国公……
想着这个,他忽然想起来,兴国公还是锦衣卫指挥使。
这么一想,郑芝龙忽然一惊,难不成自己手下已经有人被锦衣卫收买,或者暗中为锦衣卫效命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会是谁呢?如果以后真和朝廷龌龊了的话,会不会突然背后捅刀子?
想到这个问题,郑芝龙就不由得头疼了。
另外,他其实比任何海盗都要明白,朝廷的力量有多大。
他之所以能从那么多的海盗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他投靠了朝廷,用了朝廷的名目和资源,才打败了其他海盗,打败了红夷,称霸东南沿海的。
如果真得反叛朝廷的话,大陆肯定没法立足,虽然还有海岛可用。但是,失去了大陆就犹如失去了根的浮萍。虽然他可以攻打大陆,给大陆造成麻烦,但是朝廷却不会伤筋动骨,而他只要一次不慎,那就会伤筋动骨的。
也因此,虽然他压根就不想理崇祯皇帝的圣旨,却还是尽量敷衍,可以说,哭穷和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上。
真要有造反的决心,他压根就不会那么多事了。
另外,自从这个兴国公崛起之后,朝廷的捷报是一个接一个,李自成败了,罗汝才死了,如今又在围剿张献忠所部。
算来算去,朝廷也就是还没打赢过辽东建虏了!
326 真得不可思议
对于兴国公在这份信件里面赤裸裸的威胁,郑芝龙不可能不理会。当然,他也不是真得吓大的,随便威胁一下他就会屈服。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也没法冲众多海盗中脱颖而出。
因此,在想了半天之后,他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冷声喝问道:“你见过那个兴国公,这人怎么样?”
虽然还是很冷,但是已经没有怒气,这让郑福松很是惊讶,同时感觉到,这封信果然起了作用,便连忙回答道:“不可思议!”
郑鸿逵等人,听到郑芝龙的问话,也都关注这个侄儿怎么回答的,此时一听,顿时有点哑然,什么叫做不可思议?
郑芝龙也是如此,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回答,便皱着眉头喝问道:“什么叫不可思议?”
“真是不可思议!”郑福松一听,立刻便强调,然后又马上解释道,“兴国公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为人很和蔼,但是,却统领大明最强军队,身边还有公主陪伴不说,太子殿下见了兴国公,也是直呼先生,就犹如见到亲人一般。总之,孩儿能看出来,太子非常重视和兴国公的关系,甚至可以说,言听计从!”
听到这话,郑芝龙不由得转头看了他的兄弟们一眼,彼此之间,都发现对方很是惊讶。
兴国公身边有公主陪同的事情,他们已经有所耳闻。如今得到儿子证实不说,竟然连太子都是这态度,那就真得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了。
以前的张居正大权在握时,也没有公主陪同啊!当年的万历皇帝似乎对张居正很恭敬,但是,更多的却是惧怕。而太子殿下对这个兴国公,却用了“犹如见到亲人一般”来形容,这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这么想着,就听郑鸿逵确认道:“是不是你搞错了,太子见那兴国公,怎么会犹如见到亲人一般?”
一听这话,郑福松立刻用那种就是这样的表情,连忙回答道:“真得是这样啊!”
说完,他就把朱慈烺见兴国公的场景,以及随后和兴国公相处的情况,都描述了一遍,最后还再三确定道:“就是这样,这不是和见到亲人一样么?”
“……”郑芝龙和郑鸿逵等人听了,不由得无语了。一时之间,他们想不到该说什么。
就连平时对于官场中的事情,压根不关注的郑福松之母,也立刻感兴趣起来,问郑福松道:“兴国公真得下厨,然后公主和太子自愿帮手,做了那个全土豆宴?”
说完之后,他想了下,立刻又追加问了一句道:“好吃么?”
果然,有的时候,男人和女人的关注点,确实是不一样的。
对于母亲的问话,郑福松自然优先回答了,当即点点头,带着一点兴奋回答暗道:“好吃,太好吃了,粉粉的,真得很好吃。”
“真得么?你给娘说说,兴国公做了那些土豆的菜,娘也试试,好不好?”郑福松他妈听了,立刻兴致勃勃地问道。
“好啊,好啊,孩儿最喜欢吃那道糖醋土豆了!”郑福松一听,立刻回应道。
郑芝龙在边上听得脸拉得很长,这正在讨论有关郑家生死攸关的事情呢,结果这母子俩竟然讨论到了怎么吃土豆的事情上了。
于是,他冷声说道:“好了,你先回去,我们在说大事呢!”
郑福松母亲一听,回过神来,便连忙向郑芝龙福了福,然后就准备走了。事情的轻重分寸,她还是知道的。
不过他还是有点不放心,便又叮嘱了一句道:“福松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他便是!”
“知道了!”郑芝龙已经过了怒火冲天的时候,眼下更关注兴国公那封书信所带来的情况,因此,随意回应了一声,就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她赶紧离开。
郑福松的母亲见了,也不再多话,回头看了儿子一眼,便转身走了。
不过等她走到门槛那时,忽然又停下身子,转身对郑福松柔声说道:“不要再气你爹了,娘这就让人去找土豆,回头就给你做糖醋土豆!”
本来屋子里的气氛,因为她即将要离开,便又重新冷下来,毕竟要商讨这么大的事情,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还说出这话,顿时,一屋子的气氛立刻又被她给搅了。
在她终于离去好一会之后,郑芝龙才恢复了心情继续问郑福松道:“还有呢?”
“还有?”郑福松想了下,便马上回答道,“还有醋溜土豆丝,也是很好吃的!”
本来郑芝龙已经没火气了,一听这话,那火顿时又冒了出来,气得一拍桌子,“啪”地发出很大的声响,显然很用力,与此同时,对郑福松怒吼道:“我问的是有关兴国公的事情,不是吃!”
郑福松听了,知道自己回答错了,有点心虚,便连忙回答道:“还有兴国公军纪严明,甚至还在军中设立了由女兵组成的兵种,一个叫文艺兵,一个叫卫生兵。孩儿随太子都去看了,感觉非常不错……”
听着自己儿子介绍兴国公那边的各种不可思议的情况,特别是军心士气,甚至连兴国公对阵时所经常采用的方式。
他虽然不知道舆论战这个词,但这种方式,其实郑芝龙自己也擅长,经常用各种手段收买他对手的手下,就是类似手段。
而兴国公的手段,更是堂堂正正一些,可以说是阳谋,让人无从破解。
郑芝龙想了很多,甚至都想到,假设将来真得有一天,自己和朝廷的关系恶化,那兴国公领兵来攻的话,他用的那些手段,自己能不能挡得住?
郑芝龙其实是很会做人的,他经营自己的地盘,不但把那些官僚都给收买为他说话之外,还出钱在他家乡办各种善事,因此很得地方民心。
本来的话,他觉得做到这些之后,他的基本盘便稳了。
可是,他深入想了之后,他发现假如兴国公真得来打他,背靠朝廷,用那阳谋的话,他发现,没法抵挡,最终只能逃亡海上!
想到这个,他是真得头疼了。
一年千万两白银的收入,不管是谁,都不会想放弃的。更不用说,他能有今日,那是熬了多少年,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的。
如果有可能,他真得不想改变如今这种状况。
但是如今,他已经了解到了兴国公的为人,还有做事,确实如同他儿子所言,可以用“不可思议”四个字来形容。
如果按照目前所掌握的情况来推测,流贼肯定挡不住兴国公的攻势。如果之前说朝廷能在两年能平定贼乱,他觉得根本不可能的话,眼下就真得不能这么武断地认为朝廷没这个本事了。
这也就是说,朝廷接下来的真正对手,就只有辽东建虏了。
郑芝龙刚想到辽东建虏时,就听到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然后他的一名心腹手下拿着一份邸报兴冲冲地到了门口,没敢入内,只是扬着那份邸报,带着一点兴奋道:“大人,大捷,辽东大捷啊!”
不管怎么样,身为大明一员,哪怕北方事和福建的关系很远,可听到说朝廷一直打不过的辽东那边,竟然也有大捷,那肯定是高兴的。
郑福松一听,第一个反应过来,也没管他此时其实正在被他爹教训,立刻快步走过去,接过邸报马上看了起来。
那心腹手下看到一地狼藉,还有屋子里的情景,很识趣地不敢多待,立刻便退下了。
“哈哈,还真是大捷,大捷啊!”屋子里刚静下来,就听到郑福松忽然兴奋地大笑说了起来,“朝廷竟然连下海州城、鞍山驿堡,甚至兵锋直达辽阳城外,视建虏如无物,厉害,厉害啊!”
虽然郑芝龙并没有特别关注辽东,可是,海州城和辽阳却是知道的,因此一听之下,顿时大惊,连忙向他儿子要过了邸报,快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又把邸报给他的几个兄弟看了,在沉默了一会之后,脸色严肃地问道:“难道大明中兴在望?”
“那是当然了……”郑鸿逵等人还没回答,郑福松便立刻想当然地接过了这个话题,不过马上发现他爹的脸色阴沉地要下雨一样,便最终收住了后面的话,没敢再说出来。
朝廷中兴,那就会强势起来,那他郑家就不可能再过这样的好日子!
郑福松不在意,郑芝龙却是非常在意的。
可是,朝廷要中兴,这也不是他能影响的。
想着这些,他就不得不认真考虑兴国公的威胁了,因为这个威胁很有可能会成为真的,并且是他无法反抗的。
屋子里又沉默了,过了好一会之后,郑芝龙忽然抬头看着郑福松问道:“国公说什么扬威异域,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么?”
从他这话的语气中,郑福松听出来,他爹已经在认真考虑这个事情,并且很可能会同意,顿时,他立刻就兴奋了起来,连忙回答他爹道:“兴国公曾对孩儿说过,等到平定内乱,朝廷的目标,就是在大海大洋能到的地方,都有大明水师的存在!”
327 吃糖醋土豆(为淡看风云之巅万赏加更)
他这话一说出口,顿时,在屋子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瞠目结舌。
要知道,眼下的大明,也就是这些海盗出身的,才有大海大洋的概念。
不过哪怕是他们,也仅仅到此为止,最多是知道个南洋。就这,也已经没有了开拓的心思,不过影响力还是有的。
但是,除此之外,就算是郑芝龙等人,那也是想都没想过。从来就没想过,去红夷,佛郎机人来的地方看看,去看看他们那边到底是怎么样的?
还有,西班牙人的宝船是从大洋的那边过来,到吕宋走一趟,再经过倭国回去大洋的那边。他们所看到过的那些风景,又会是怎么样的?郑芝龙等人毫无兴趣,更不关心,想着去插手看看。
可如今,他们骤然听说,朝堂上位高权重的兴国公,竟然有如此地志向:在大海大洋能到的地方,都有大明水师的存在!
真得,如果此时有人说天上飞来一个神仙,都比这个事情要来得靠谱一点!
因为,大明朝廷开国以来,除了永乐年间之外,其他时代,那还有半分开拓进取之心,目光只所及,也就只有大陆上而已。
对于朝堂上的那些人,包括皇帝在内,他们根本就没有大海大洋的概念!
在这种背景之下,突然冒出一个人,说以后要比郑和那个时候还要疯狂,毕竟郑和那时候,可也不敢说,在大海大洋能到的地方,都有大明水师的存在!
屋子里很是安静了一会,郑家几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脸诧异,却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郑福松看着他们,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要敢说出来的话,估计会被他爹打死,肯定不留手!
但是,郑福松虽然没说这话,可也很享受,看到自己的爹和叔叔们那么震惊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之后,郑芝龙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地说道:“这怎么可能!朝廷连战船都没有,还想着打我的主意!”
听到这话,郑鸿逵等人,都是附和地点点头。那个兴国公,怕是在说大话吧?
郑福松一直盯着他们的表情在看,此时也猜出他们在想什么,便马上对他爹说道:“兴国公还跟孩儿说过,以我大明的国力,想要造船暴兵,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且他还知道比西夷更好的战船打造之法,知道整个世界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和当今皇上讨论过,太子也在场,都同意将来,就是要扬威异域,远超汉唐!”
“造船暴兵?这是什么鬼?”郑鸿逵听得不明其意,“造船还好说一下,这暴兵是指残暴的朝廷官军?”
当初郑福松也不明白,因为这个其实是后世的游戏用语,这个时代当然没有。因此,他有过问,这时刚好充当了一回老师,看着他叔说道:“造船暴兵,就是说只要朝廷愿意,能在短短地几年时间内,一下增加几个福建水师这么多。”
听到这话,郑氏兄弟们又都无语了。
如果到时候,大明真得天下太平,国力恢复的话,以大明的人力物力,这个造船暴兵,似乎还是真不是难事!
可是,总不能就因为兴国公的野心,朝廷就真得这么做了吧?
郑芝龙这么想着,就觉得这个事情还是不大靠谱。
“对了!”郑福松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便连忙补充道,“朝廷以后不是要把藩王都分封到海外去么?这就需要数量庞大的水师了。”
一听这话,郑芝龙便立刻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就是那个周王了。不过自己当初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压根没当真。
他正在想着,郑福松又转述张明伟当初说得话,有的是对他说的,有的是对太子说的,他听到的。总之,他把和这个事情有关的消息,全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于是,慢慢地,一整个朝廷将来的国策思路就都清晰起来了。
百姓活得艰辛,藩王所占田地甚多,土地兼并严重,然后便是转移藩王,腾出国内足够需要纳税的土地,分摊百姓负担,朝廷中兴,这就需要水师,需要扩张。另外,兴国公还说海外有无数的金银铁矿,这个朝廷也是要的。
这么看来,海外还真不是蛮荒之地!
理清了这个思路,郑芝龙就立刻低着头,结合郑家该怎么做这个问题,立刻深思起来了。
其他人看到他这样子,都知道他在想重要的事情,便都不敢打扰,安静等待。
这中间,郑福松他娘悄悄地过来看了一回,发现没有大吵大闹,便放心地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郑芝龙才抬起头来,脸色认真地对他的几个兄弟说道:“福松要的战船,我准备给。另外,老四是武举人出身,就去帮着福松,也能混个一官半职,等到将来,会有更大的前景。你们看如何?”
虽然说,能有今天,是兄弟齐心的结果。但是,郑芝龙才是老大,如果没有他,压根就没有郑家的今天。他的决策,一直以来,都证明是对的。
郑家几个兄弟互相看看,随后一起看向郑芝龙,点了点头道:“都听大哥的!”
边上的郑福松听得眉开眼笑起来,果然是兴国公一封书信,自己爹就会同意啊!
郑芝龙转头看到儿子那么开心,立刻想起这么一来,儿子都是副将了,他还是游击,看他这得意的,以后尾巴还不翘到天上去?
于是,他把脸色一沉喝道:“你高兴个什么劲?就凭你,知道水师该怎么打海战么?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兴奋中的郑福松给打断了:“兴国公说了,让我好好学便是,将来有一天,必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扬威异域!”
“你……”郑芝龙一听,又想训他,不过回头一想,这也是好事啊,不管他再有多大的能耐,还不是要叫自己爹!
这么想着,他提起的那股要训郑福松的劲就下去了,变得和蔼悦色地吩咐道:“知道就好,要好好学,做人谦虚一点,低调一点,平时有什么事情,多向你四叔请教!”
郑芝龙的这个态度,这番话,反而让没有想到的郑福松一愣,不过他立刻就回过神来,当即用力点点头道:“父亲放心,孩儿晓得!”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郑芝龙和几个兄弟商量了一阵之后,又把手下心腹也给叫了过去,开了一个扩大会议,最终决定选派那些战船让郑福松带去北方,搭建登莱水师的骨架。
商量完了之后,早已候在外面的郑福松他娘便笑眯眯地进去,亲自对一众人等说道:“都说国公的那个土豆宴好吃,我这都整了一大桌出来,大家都一起去尝尝味道吧?”
哪怕是凭着郑家的势力,要想这么短时间内整出一桌子他们没有吃过的土豆宴,确实是不容易的,能看出,郑福松他娘,为了他这个儿子,是真得花心思。
听到他这话,郑芝龙便先一挥手说道:“走,大家一起吃吃那个糖醋土豆去!”
不知觉间,他记住了儿子喜欢吃得这道菜。
………………
而这个时候,远在湖广这边,张献忠所部流贼的军师徐以显,越来越感觉到情况的不妙。虽然没有怎么打大战,甚至连哨探的接触战都很少,可是,他就有一种大败的感觉。
知道情况不妙的他,这一日找来李定国,严肃地交代他道:“我去天授府找大王,有紧急军务商议,你且看好了这里,不得有任何闪失!”
“好的。”李定国听了,当然只能是这么回答的。
不过徐以显不放心,就又提醒道:“千万不能马虎大意,你这里一旦有失,我们大西会非常危险的。这次的局势,很以往很不一样。如果你不想看到兄弟们都惨死的话,就记住我的话!”
“好的!”李定国听了,还是这么回答道。
事实上,张献忠也训过李定国了。
徐以显听得还是不放心,可是,他觉得他必须去找张献忠了,因此只好对李定国道:“我很快就会赶回来的,记住,对于那些动摇了的叛徒,千万不能手软,否则后果真得不堪设想!”
“我知道!”李定国总算这次改了个说词。
最终,徐以显便以最快地速度赶去武昌了。
而此时,张献忠也在为南方艾能奇进攻长沙的攻势不顺而恼火。
如果在原本的历史上,张献忠是轻松拿下了长沙府,甚至还攻入了江西,威胁应天府在西边的屏障。
可这个位面上,因为周王和楚王两人的不同做法所导致完全不一样的后果,让地方官再也不敢轻视,那些乡绅也不敢一毛不拔,因此,流贼的攻势再没有历史上那么容易,也就可想而知了。
此时,张献忠见到徐以显出现在他面前,不由得一惊问道:“怎么,黄州府出事了?”
328 其疾如风(为淡看风云之巅万赏加更)
“没有!”徐以显听了,立刻回答了一句,就在张献忠想松口气的时候,他又补上了一句道,“不过应该为期不远了!”
张献忠一听,顿时立刻追问道:“怎么回事?”
徐以显听了,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才回答道:“朝廷的那种坏我军心的法子,真得是防不胜防,很难抵御啊!就这么下去的话,出事真得是迟早的事情!”
张献忠以前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奇特方式的交手,听到军师都没有办法,他就发愁了,用试探的语气问道:“那怎么办?现在就打,还是说……跑?”
事实上,他自己都有答案,如果有信心能打得过的话,他就不会说跑了。
虽然他也想有一块自己的地盘,可是,感觉打不过对手的情况下,不跑才是傻子!
徐以显听了,便想开口回答时,却听外面传来急促地脚步声。
没有人事先通报,便只有几个人有这个特权。
转头看去,果然就见孙可望脸色严峻地急步而来,进入大堂。
张可望一见,顿时一惊,便忙问道:“你不看着北线,怎么跑来了?”
孙可望被他派出去防着北方的朝廷官军,一如李定国被他派去黄州府防着东边来的朝廷主力一般。
孙可望听了,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侧身示意,就见他身后还有两个亲卫,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
看到这一幕,张献忠有点不明其意,看这个人的装束,应该是自己军中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徐以显看到,则以为和李定国那边一样,是试图逃跑去官军那边的逃兵,这种带过来干什么,直接杀了示众便是。
孙可望表情非常严肃,用手指着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对张献忠说道:“义父,此人在军中妖言惑众,被孩儿当场擒获,严刑拷打之下招供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一听这话,张献忠和徐以显不由得都是大吃一惊,几乎不约而同地追问道。
孙可望看着张献忠,立刻便回答道:“他是之前罗汝才的手下,当初其实不是逃回南方,而是被那兴国公放回来当内应的。和他一样的,应该还有很多。军中人心惶惶,这些人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听到这个消息,张献忠和徐以显不由得都相顾骇然。他们是万万没想到,那个兴国公竟然如此奸诈,还在开封之时,就已经开始布局南方。
他们都是记得,当初从开封逃回的罗汝才的人马不少,随后被各部给消化了。当时几乎还都是抢着的,因为这些都是罗汝才的精锐手下,谁都想要。
这岂不是说,有大量的官军内应已经潜入了各军军中。不但是湖广这边了,恐怕连革左五营那边都有。
想到这,张献忠立刻便一挥手否定道:“这不可能,哪来那么多的内应!”
“大王,说不定还真有!”徐以显却立刻给予了否定意见,看到张献忠看向他,便立刻提醒道:“大王不要忘记了《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今夕的朝廷官军待遇远不是以前可比,足以吸引不少人动心了!”
一听这话,张献忠沉默了。
他以前就是榆林镇的边军出身,犯了军纪后又去当了捕快,最后才走上造反的这条路。因此,他当然知道,朝廷光是保证军饷这一条,就足以让不少边军出身的人心动,更不用说,还有《大明军人抚恤优待条例》。
逃回来的罗汝才人马中,肯定不可能全部都是朝廷官军的内应。但是,从眼下的情况看,估计是有不少。
这么多人潜伏在军中,那绝对是非常大的不稳定情况,很容易会在关键的时候搞出事情。
想到这里,他忽然眼睛微缩,冷声喝道:“立刻排查所有军卒,但凡是罗汝才被杀之后逃回的那些人,全都给我杀了!”
他的态度很明显,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徐以显听了一惊,连忙劝阻道:“大王,如果这么做的话,会寒了底下将士们的心,以后未必还会有人来投靠我们的!”
孙可望一听,冷笑一声道:“那还能顾得了以后,先过了眼前这关才是正事!义父所说得这个主意,才是杜绝后患的好办法!要不然,留着他们,以后万一要是出事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徐以显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了。
确实,他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张献忠看到这个情况,便不再犹豫,当即冷哼道:“那就这么办,立刻排查军中,杀一儆百!”
“孩儿遵命!”孙可望一听,立刻双手抱拳,答应一声道。
然后,他便立刻转身,就要快步离去。
可谁知,就在他到了大堂门口,正要出门时,与一个狂奔而入的信使撞到了一起。
那急匆匆的信使,来得实在太快,他也没想到,差点就把他给撞翻了。
那信使回过神来,一看被撞得竟然是大王手下排名第一的义子,赫赫有名的张可望时,顿时吓到了。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事情更重要,便顾不得管一脸恼火的孙可望,立刻快步入内,向张献忠禀告道:“大王不好了,黄州府那边溃了!”
本来张献忠是准备喝斥来人的,如今好歹是称王了,竟然如此不知礼节,真当还是以前做贼时候?
不过一听这信使的话,什么喝斥的心思都没了,而是非常震惊地确认道:“什么,黄州府溃了?定国呢?”
在他看来,他的这些义子中,就数李定国最为稳重,因此,他才让李定国去镇守黄州府,抵挡明军的主力。
可是没想到,四大义子中,竟然是他认为最不会出事的李定国那边先出事了!
“不知道,朝廷官军一刻不停,已经往这里杀来了!”
信使的回答,又让张献忠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之前的时候,朝廷官军缓步而进,遇到他这边的时候,也没想着直接交战,而是稳定地方,然后来蛊惑他的军心。
于是,就一直给了他一种朝廷官军是缓缓图之的印象。结果为何这个时候,却突然攻势如此凌厉?难道他们打败李定国所部之后,都不收拾黄州府,不安顿俘虏,就立刻进攻了?
这个时候,他也没法去想着李定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明显有点慌地问徐以显该怎么做?
徐以显也懵啊,他就是从李定国那边过来的,那个时候都还是好好的,和原来一样,怎么自己一走,官军就发起了猛攻?
想不明白之下,他连忙问张献忠,有关武昌这边的具体兵力部署,以此来商讨应对情况。
一旁听呆了的孙可望,自然也立刻加入了讨论。
………………
再说朝廷官军这边,对张明伟来说,都在黄州府僵持了一个多月,舆论战其实已经差不多,要打也是可以打了。他相信,凭着他一个多月来给对面流贼下得功夫,他们绝对不可能全力抵抗,更不用说能挡住自己这支精锐的进攻。
但是,他不想死伤太多,因此,就在等待一个契机。
从对岸传来的消息,主将张定国对于逃兵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军师徐以显却狠下辣手,维持着流贼的军纪。
因此,等到对岸传来消息,说徐以显离开黄州府时,张明伟便知道,没了徐以显坐镇,攻打李定国所部,就是最佳时候了。
要么不动,既然要动,那就要其疾如风,侵掠如火,动如雷震。
俗话说,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对面的流贼大军,其实早已被舆论战搞得千疮百孔。朝廷官军突然发起的攻击,又有流贼军中的内应策应,压根就没有像样的交手,只是官军所到之处,全都抛了武器跪地投降。
溃败的速度之快,都让主将李定国听到手下的消息后,赶紧出去看时,朝廷官军已经杀入大营了。
这个时候,不要说反击了,就是往下传达命令都已是不可能。
李定国对此心知肚明,知道这其实是手下军卒全都不想和朝廷官军打仗,才会败得如此迅速。
为此,他长叹一声,便也没想着抵抗。立刻就翻身上马,准备逃回武昌府再说了。
可谁知,就在这时候,他手下的一个亲卫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马头缰绳,抬头看着他说道:“武昌府肯定抵挡不住朝廷官军的进攻,将军为何不直接降了朝廷,求一个出身呢?”
听到他这话,其他亲卫都愣住了,转头看着他,一时之间,都有点难以置信的样子。
李定国也懵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卫竟然在这种时候劝他投降朝廷官军!
顿时,他脸色一沉,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个亲卫有问题,便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何时降了朝廷的?”
这名亲卫本来不想这么快说的,但是,他听李定国已经这么问了,便据实回答道:“我弟就是从罗汝才那边逃回来的,他劝我弃暗投明,投了朝廷的。”
说到这里,他又立刻恳请地说道:“我收到国公军令,说将军一颗仁心,不合适为贼,不如为国效力,如辽东伯那样,才是将军的出路。”
329 降
李定国听了一愣,他没想到对面的兴国公是这样评价他的。而且提及李来亨,这也让他心中一动。
他的其他亲卫听了后,全都盯着他,看他是怎么答复的。
不过他们看到,李定国并没有回答时,便都互相看了看。
他们能被李定国选为亲卫,当然是三观都和李定国差不多的。在这些时间内,被朝廷方面的舆论宣传所影响,其实都有些动摇了。
此时,看到朝夕相处的同伴竟然早就投靠了朝廷那边,而主将显然也有点意动,不过没有下定决心,他们互相看看之下,明显看到,大家其实也都不想当贼了。
虽然他们作为李定国的亲卫,都是有官职在身,毕竟李定国可是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如果说,张献忠所部连战连捷,有那种开创帝国的希望,说不定他们就不大可能动摇。
可是,如今在朝廷官军的围剿之下,压根就看不到什么希望,能看到的,就是朝廷官军的精锐,还有朝廷官军的优厚待遇。这么一来,张献忠的那些高官厚禄,便是镜中月水中花,压根就不现实。
如果投降了朝廷官军,从刚才同伴所说得话中能听出来,那位兴国公是很重视李定国的,都以李来亨的爵位来暗示。
他们作为李定国的身边人,当然知道李定国的能耐,绝对不会比那个李来亨差。因此,如果能随着李定国投到朝廷那边,说不定将来也能跟着李定国立功,从而有光宗耀祖,衣锦还乡的那一天。
这么想着,便立刻又有一名亲卫试探着说道:“国公竟然如此看重将军,不如弃暗投明吧?”
听到这话,抓着李定国马头的那名亲卫有点意外,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想着,没想到还有一名和自己一样的内应啊!
李定国听了,闻声看去,心中更是震撼,不由得也问道:“你竟然也早已是朝廷内应?”
“不是!”那名亲卫听了,立刻否认道,“我只是不想再当贼了!”
听到这话,其他亲卫也纷纷跟着说了起来。
“将军,我们肯定打不过兴国公所领的朝廷官军,何必走死路呢?”
“是啊,朝廷已经不是原来的朝廷,我们也不是只有造反这条路可以走的,国公如此重视将军,不如降了吧!”
“将军,难道你还要让百姓继续遭受兵灾之苦?你对百姓好,但是其他人呢,他们可有手软?多少百姓因为我们而家破人亡的?”
“……”
看到这一幕,李定国是真得知道,自己这边的军心压根就没了,之前只是强压着,如今一遭受朝廷官军的攻击,便都暴露出来了。
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打得赢朝廷官军!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其实,听着对面传过来的消息,他也不想打了。只是,他是张献忠的四大义子之一,感恩张献忠,因此便把脑中萌生出来的不好念头,硬生生地压下去的。
然而,他确实也没想到,他的亲卫都被朝廷给收买了,那兴国公更是重视于他,这也是他刚才没有一口拒绝的原因所在。
此时,他的心中还是有点纠结的,在投降朝廷,早日让天下太平和以死报效张献忠之间犹豫不决。
就这么过了一会的时间,就见一支打着“周”字旗号的朝廷官军,就往中军帐这边迅速杀了过来。
或者说,都不能算是杀过来。因为压根就没有多少人抵抗,全都是看到官军过来了,就丢掉兵刃投降的了。
看到这一幕,那个抓着李定国马头的亲卫,忽然冲那边大喊起来道:“忠贞伯,我们将军愿降!”
一听这话,其他亲卫也便纷纷大喊了起来:“忠贞伯,我们将军愿降!”
“……”李定国却是听得一下傻眼,心中想着,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回过神来,他想夺回马头的控制权,那亲卫不但牢牢抓住不放,反而又对他说道:“国公还说了,将军忠义,可要分辨清楚,对全天下百姓的忠义,和对一人的忠义,孰轻孰重?”
一听这话,李定国再次忍住,这个说法,他是第一次听到的。
如果兴国公对他说,对崇祯皇帝的忠义,和对张献忠的忠义,孰轻孰重的话,他肯定会选对张献忠。然而,此时提及的,却是对全天下大明百姓的忠义,这种说法,对他来说是有点震撼的。
事实上,其实李定国已经有点意动了。要不然的话,他真想走,在这种情况下,肯定直接拿到劈了这个对他来说,背叛了他的亲卫。不过他没有!
此时想着对全天下百姓忠义的这个说法,又让他迟疑了。
这么一耽搁时间,周遇吉便领军杀到了,看到这里的这个场景,周遇吉便大喝一声道:“李定国,国公屡次夸你忠义仁厚,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愿再造杀孽,来日定然能为朝廷建功立业,造福百姓。”
说完之后,他竟然不管李定国,然后又继续杀奔后营,杀奔武昌府方向而去。
李定国听得又是傻眼了,不为别的,而是他现在的名字其实是张定国,至于他的本姓,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因为张献忠从小就从军中挑选他出来当义子,很早就改姓了的。
因此,他就非常震撼,为什么对面的兴国公知道他姓李?由此可知,兴国公对他下了多大的功夫,才会打听出他的本姓乃是姓李!
他当然不知道了,这其实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看到朝廷官军都没理他,从他身边往后而去,显然对他也是信任。看着这一幕,李定国忽然长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此时此景,他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于是,他便翻身下马,摘下头盔在手,想了下,又把自己的佩刀解下,递给抓着自己马头的亲卫说道:“带我去见国公吧!”
那亲卫一听大喜,之前那边的消息说,只要他能拦住李定国,说服他投降的话,便是大功一件。也因此,他挺身而出来拦着李定国,那是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的。
不过此时成功,他当然是喜出望外的,立刻接过李定国的佩刀,然后兴奋地笑着说道:“将军放心好了,国公听闻将军弃暗投明,必定很高兴的!”
对此,李定国倒没有那么幼稚,之前的很多说法,应该都是因为自己是大军主将而已。
毕竟说起来,自己是个贼,是众多贼人中的一个;而对面那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明朝权势最大的兴国公。手下的战将之多,又不是缺他一个。
如今既然自己已经投降了,那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没有反驳这种说法,只是稍微有点苦涩地笑笑,并没有说话。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巴河对岸的所有流贼全都丢了武器,坐在地上说着话,然后一队队的朝廷官军将士,正在收走地上的武器,并给那些坐地上的流贼登记,秩序不说井然有序,却也没有一点那种其他战败之后的慌乱。
而李定国也被带到了对岸的朝廷大营这边,去见兴国公。
能看出来,李定国是有点垂头丧气的。
想想也是,有这么一天,估计他以前是从未想过的。这种情况下,心情能好得起来就怪了。
不过当他刚进营门的时候,忽然就看到前面有不小的动静,便抬头看去。
结果他看到,竟然是一大堆锦衣卫簇拥着一些人过来。
在这军营之中,身边是锦衣卫跟随的,那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兴国公。
可是,兴国公怎么会出来呢?总不能是来迎接自己的吧?
李定国看着这些,顿时就傻眼了。下意识地,他转头向后看去,想知道是不是身后来了什么大人物,都需要兴国公亲自出来相迎的那种。
然而,转头看去,却压根不见有什么大人物过来,甚至可以说,这条通往营门的道路上,除了他们是进营门的之外,就只有出去的了?
难道是大人物还没到,所以兴国公要到营门口去迎接?
这时候的李定国,可没有狂妄到,哪怕他是张献忠的义子,黄州府这边大军的主帅,会让兴国公来亲自迎接他!
要知道,兴国公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可以说,当今世上,让人出迎兴国公的比比皆是,可反过来的,真没人有这个资格。
就这么想着一会的功夫,锦衣卫簇拥下的一个穿蟒服的年轻人,已经离李定国这边越走越近了。
李定国回过身来看到,便连忙闪到一边去,不敢挡着去路。
他的亲卫和看押他们而来的明军将士自然也跟着他的动作,退到路边去了。因为他们的想法和李定国一样,认为兴国公是要出营去。
张明伟看到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好笑,想着:就凭你在原本历史上所做的一切,就值得我来迎接你一次了。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到了李定国面前站定,微笑着说道:“当面,可是李定国李将军?”
330 起死回生的仙术
当兴国公走到面前时,李定国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说真的,此时的他,也就二十一岁而已。虽然他曾见过藩王,可此时是以降人的身份,见一个权倾朝野的当朝国公。
突然之间,他就听到兴国公竟然和蔼悦色地问他,是不是李定国将军?言语之中,带着客气,带着尊敬,这更是让他怎么都想不到!
哪怕兴国公是想做给投降的那些手下看,让他们能安心,可是,这么客气和尊敬,真得好像是过了!
回过神来,李定国那敢怠慢,连忙双手抱拳,就单膝下跪,低头回答道:“正是罪人,见过兴国公!”
“哈哈!”张明伟一听,大笑,便想上前,可此时,刘金却一下闪到他面前,不敢让他靠近。很显然,他是担心李定国如果暴起发难的话,会对兴国公有威胁。
李定国虽然低着头,却是能看到这一幕的,心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他毕竟是张献忠手下最有名的义子之一,别人不相信他,都能理解。
可谁知,就见兴国公一下便伸手拨开了那个阻拦他的亲卫,然后俯下身子,伸出双手扶住李定国的双臂,用力的同时,笑着说道:“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起来。我跟你说实话,我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定国真得是堪比岳飞的悲剧英雄。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比岳飞还要惨烈。
因为他要面对的,不但是攻势凌厉的建虏以及走狗,还要提防曾经的结义兄弟,更要提防猪队友一样的南明官员。
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形势下,结义兄弟不是投降了建虏,就是被偷袭而战死,而南明内讧严重,面对建虏却是节节败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但是,李定国还是坚持他的信念,最终献出了他的生命,捍卫汉人终归是还有骨气的。
何为英雄?李定国就是英雄!
张明伟一直期待着,让这样的英雄,在他穿越之后的这个位面上,也能名垂青史,而不是以流贼被剿灭而谢幕。
因此,他一直就想着招安李定国,甚至为此谋划了不少。今日,终于看到李定国来降,他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然而,他的这个话,却让李定国再次傻眼了。以至于他被张明伟扶起来,却还不知道,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张明伟,心中非常地诧异:国公为什么说期待这一天很久了?他为什么就那么想自己被招安?自己何德何能,竟然劳烦兴国公如此看重?
他正在发愣时,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带着那种轻松欢快地语气响了起来:“啊,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定国啊!”
不用说,这个说话的人就是坤兴公主朱媺娖了。她在张明伟穿越的那一天,看到纪录片。
不管是什么,只要涉及到南明的历史,肯定都会提及两个人,一个是李定国,另外一个就是郑成功。而相对来说,李定国更是伟岸不少!
因此,朱媺娖了解李定国在原本历史上的事迹,此时看到真人,当然也忍不住感慨一声了。
李定国听到她的话,便立刻回过神来,就又开始发愣了:这人是谁,为何一个女子,好像也认识自己,听语气,还仰慕自己?自己有那么大的名气么?
张明伟见他在发傻,便笑着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坤兴公主。”
李定国一听,顿时傻眼,竟然还是坤兴公主,吓得他连忙又想单膝跪地见礼。
不过却被张明伟托住了,笑着对他说道:“休得如此俗套,走走走,我们去边吃边聊!”
说完之后,张明伟本来想转身就走的。不过,他脑海中闪过《三国演义》的片段,心中一动,就拖着李定国的手,热情地拉着他再走。
李定国的脑袋,一直是有点宕机中。打死他都想不通,为什么兴国公和坤兴公主会这么热情地对他?想到这个问题时,他甚至还转头看看营门外,想着会不会是搞错了什么人?
张明伟身边的那些人,还包括周围的那些将士,看到这一幕,也都目瞪口呆。
等到张明伟一行人回去中军帐,这边没上官的时候,他们就一下讨论开了。
“这个贼将竟然得到国公如此礼遇,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那可不,我随兴国公从京师出发,一直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有谁能得国公如此礼遇的!”
“……”
不可思议,真得不可思议。
也是因为如此,这个事情,就以非常地速度在军营中传开了。甚至随着军中将士出营,这消息也开始随即传到营外去了。
没有经过多少时间,贼将李定国被兴国公以极高的礼待这事,就传得到处都是了。
这么一来,那些投降了的李定国手下,本来多少有点惴惴不安的,一听这个消息之后,就彻底把悬着的心给放下了。甚至有的人,直接就把自己当朝廷官军将士看了。
………………
而在中军帐内,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之后,回过神来的李定国已经彻底相信,兴国公真得非常礼待自己。
如果说他原本被手下亲卫逼着投降,多少是有点不情不愿,或者说对张献忠等人有一点愧疚之心的话,此时的他,心中却全是那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聊了一会之后,张明伟看向李定国,问他道:“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里,他补充说道:“你不要有顾虑,尽管把你的想法提出来,如果我能答应的,我一定会答应。当初李来亨向我提出,说他不想打曾经的兄弟,宁愿去辽东打建虏,我也都同意了的。”
李定国一听,不由得沉默了。
看到他低着头不说话,张明伟也不急,静静地等着。甚至刘金露出一点义愤的表情,也被他皱眉暗斥了下。
而朱媺娖却是很好奇地盯着李定国,心中猜测着,按照她所了解的李定国来说,应该也是不愿去打张献忠的吧?指不定,他应该是会和李来亨一样的选择!
她正在想着时,却见李定国已经抬起头来,表情坚毅,显然是下定了决心的那种。
张明伟见了,便微微一笑,以示鼓励,然后便等着他说话。
只见李定国恳切地问道:“请问国公,如果我义父和其他兄弟们愿意接受招安的话,朝廷会追究么?”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张明伟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便想也不想,立刻就回答道:“只要他们肯真正接受招安,早点止戈散马,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早日过上安居乐业,天下太平的日子,我可以保证,朝廷不会追究。”
“那朝廷会怎么处置?”李定国听了,立刻又追问一句道。
刚才的时候,他压根没有问朝廷怎么处置他,最先问出的,却是怎么处置他的义父和他的兄弟们。
听到这个问题,张明伟终于是沉吟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李定国道:“他们必须接受朝廷安排,可以为民,也可以继续为国征战,以军功争取封妻荫子之机会。这一点,肯定能一视同仁。李来亨便是例子,他去辽东立下大功,皇上便封了他为辽东伯。”
像张献忠这样的人,为民是不可能为民的,这辈子都不可能为民的。
不过继续为国征战,走李来亨的路子,却是可能的。
李定国心中这么想着,便严肃地对张明伟说道:“既然如此,我愿前去劝降我义父和其他兄弟们,接受朝廷招安!”
之前他那么说得时候,张明伟其实已经有所猜测了,此时,听他说出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盯着他的李定国却是误会了,当即有点变色地问道:“国公是怕我去了不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不相信他,之前的那些,其实都是假的。
说真的,真要这样的话,李定国感觉会伤心了。
张明伟听了,点点头,看到李定国的脸色又变,他便马上笑着说道:“是怕你去了不回来,不过不是不相信你失信,而是我担心张献忠他们会对你不利,杀你泄愤。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一听是这,李定国不由得有点感动,当即毫不犹豫地说道:“我去劝,一是全我义父之恩,给义父找一条真正的出路;二来,也能早日让百姓免除兵灾之苦。此为一举二得,至于我自己……”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马上接着说道:“这也该是我将功补过的一次机会!”
听到这话,张明伟还是摇摇头说道:“你要是没了,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仙术来复活你!我相信你应该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会留名史册,要是这样死了的话,就太不值了。至于张献忠他们,就算他们没有接受招安的心思,我可以明确地说,他们也是秋后的蚂蚱了!”
李定国没想到国公竟然对他的期许这么高,看得这么重,顿时就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