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6 宋献策的担心(为南粤剑神万赏加更)
这个宋献策,确实是个有能耐的人。当然,也可能是算命算多了,比较懂得人心,也就是后世的心理学无师自通。
他投入李自成麾下之后,便先炮制了“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的童谣,意思是上天选了李自成必然会当皇帝,主宰天下,为李自成造势。
这一点,一下便把李自成从明末众多就知道劫掠流窜的流贼中拉了出来,犹如鹤立鸡群一般。
这个时代的百姓,特别是那些普通流贼,最是吃这一套。他们一听闯王原来是天选之人,自然就拥戴闯王。是以李自成的势力一下便庞大起来,从而成为明末流贼中势力最大的一股。
另外,宋献策的军事才能也是有的。在去年,也就是崇祯十四年攻打南阳之战时,他向李自成献上了迂回之策。
所谓迂回之策,大概就是为了避免与敌人正面交锋对抗,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通过寻找暴露出的间隙,分散敌人,各个歼灭。
当时的兵部右侍郎,总督保定、山东、河北军务的杨文岳被这个计策玩得疲于奔命,最终顾此失彼而被李自成所部打得大败。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上发展,宋献策的智谋深得李自成赏识,在崇祯十七年西安建立大顺帝国时,便封了宋献策为开国大军师。
不过此时,历史已经在蝴蝶翅膀的扇动下,改变了很多。原本在五月底的朱仙镇大战,更不不可能再发生。因为当初的主力左良玉所部,都成了叛军,又怎么可能再来朱仙镇和李自成决战。
有一点没变的是,李自成从五月初第三次攻打开封城开始,依旧没能打下开封城。
此时,宋献策听到李自成向他问计,不慌不忙,出列回答道:“大将军,属下以为,开封坚城,实在不宜强攻!”
这个时候,在他的建议之下,李自成已经不是闯王,而是自封为奉天倡议文武大将军。
“那军师以为呢?”李自成一听,便连忙问道。
其他头目都知道这位军师足智多谋,便也都竖着耳朵听着。
只听宋献策回答道:“属下以为,我等百万大军集结如此,虽彰显兵威,可开封难下,弊端便显现。其一……”
说着话,他开始竖起指头,侃侃而谈道:“百万大军集结于一处,每日攻城,最多几万兵力调动。剩余兵力,多是浪费。”
然后,他又竖起第二个指头道:“其二,军队集结一处,每日消耗粮草甚多,如此僵持下去,我军怕是耗不起!”
事实上,李自成其实就是已经对这些有感觉了,他才召开了这次的军议。
宋献策又竖起第三个指头道:“其三,我军集结于此,还需时时担心朝廷官军来援,每日不得安心。”
说到这里,他晃了下三个指头之后,看着李自成,郑重地说道:“大将军,属下以为,不如留一部兵力围住开封,而后以主力四散攻打周边城池。如此不但不会浪费兵力,还能有所缴获,更能扫荡周边的朝廷势力,使我主力能有足够的安全地域。”
“可以,我看可以!”一名五大三粗的武将听到这话,连忙大声附和道,“闲在这里都长毛了!”
李自成闻声看去,却是手下大将刘宗敏,便训斥他道:“闭嘴,没轮到你说话!”
刘宗敏一听,顿时哑了。其他头目看到,都是憋着笑,让你憨!
“大将军,如此好处,还能断绝朝廷官军援助开封的可能。”宋献策没管刘宗敏,继续说道,“假以时日,开封城必定落入我手!”
李自成听了,一脸赞同的样子,真要说话时,就见他的另外一个谋臣牛金星出列说道:“大将军,如今朝廷正好内乱,我军分兵攻打周边州县,派兵驻守,扩大我义军地盘之良机也!”
这个时候的李自成,早已有雄心壮志,再不是当初的流贼。一听这话,他也忍不住向往!
“呵呵,那皇帝老儿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竟然重用那什么兴国公,逼反了左良玉,真是自掘坟墓啊!”曹操罗汝才一直没说话,此时听到朝廷内乱,他便立刻想了起来,当即哈哈大笑道。
左良玉是他们的老对手了,互有胜负。他们不得不承认,这个左良玉打仗是有一手的。也因此,当初他们听到消息说,左良玉退兵北上,不和他们交锋,反而说是要什么清君侧的时候,他们是相当惊讶的。
李自成听到这话,也是露出了笑容,朝廷越乱,对他们就越有利,他自然是巴不得了。
这么想着,他便笑着说道:“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种时候,朝堂上竟然出了个曹操……”
说到这里,他看了有点愕然看向他的罗汝才,便连忙改口说道:“我是说朝堂上出了权奸,让我们压力大减,看来朱明气数已尽啊!”
中军帐内的大小头目一听,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比一个开心,其中尤其以哪个刘宗敏笑得最大声。
“非也!”可谁知在这当口,宋献策却是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顿时把中军帐内的笑声给终结了。
他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便非常严肃地对李自成说道:“其实,属下以为,朝廷这是壮士断腕,一旦被朝廷渡过这个难关,来日才是我们艰难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兴国公,真不能小觑!”
听到这话,刘宗敏就不高兴了,当即嚷道:“军师,你是哪边的?这么好的事情,你还当坏事,难不成你是想去添那个兴国公不成?”
“再说话信不信把你敢出去?”李自成一听,顿时脸色一沉喝斥道。
这个刘宗敏,打仗确实厉害,但就是没脑子。
他喝斥之后,露出诚心求教的神情,对宋献策说道:“军师何出此言?为何说这个兴国公不容小觑?”
宋献策听了,依旧严肃地说道:“大将军请看,这个兴国公怂恿皇帝减免了北方一半的赋税,然后又把那剩下的一半赋税留于地方,用于巩固城防。必要时候,还允许地方官向城内乡绅征集钱粮。自从这道旨意传于地方之后,我们是不是攻打城池之后,就难多了?”
他没说打不下来,只是说难多了。
如果他不说,大部分人还没感觉。可此时他这么一说,还真别说,中军帐内,一大半流贼头目在点头了。
看到李自成若有所思的样子,宋献策便马上接着说道:“其实,这就是在争取民心。属下还听说,官军那边还在说,闯王来了不纳粮是骗人的,要不我们义军吃什么。这其实也是在争取民心。”
“还有,惩治左良玉,表面上看,好像逼反了他,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宋献策说着这话时,看了一眼罗汝才,然后才看向李自成继续说道,“但我们其实都知道,那左良玉所部的军纪有多差!这也是会有百姓开城门投奔我们的原因之一,因为朝廷官军更甚于我义军!”
他说到这里时,中军帐内的不少人都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一个个都是皱起了眉头。
“朝廷壮士断腕,杀左良玉,其实也是挽回民心的一种措施。”中军帐内,就只有宋献策一个人的声音在响着,“如果要属下来选,属下宁可要左良玉继续是朝廷的总兵,为祸一方,如此才有更多的百姓投奔我们。也是如此,属下才觉得,如果朝廷能渡过这个难关的话,我军所面对的局势,会更严峻!”
听到这话,李自成也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皱着眉头开口说道:“据关中的消息,那孙传庭老贼也已就任三边总督,还斩杀了贺人龙,严肃军纪。另外,听说松锦之战的结果,好像也是要处置临阵脱逃的明将。”
李自成所部,地处河南,从陕西过来的消息就比较多一点,而从山海关,京畿之地那边过来的消息就传得慢。因此,目前的流贼,还只知道这些消息。
如今全部摊开来讲,他们也能明显地感觉到,朝廷用兵治政的方略在变化。
对他们来说,最忌惮的就是孙传庭了。当年打得他们狼狈而逃,甚至一度只有十八骑。
“那我们怎么办?”罗汝才有点担心起来,便连忙问道。
宋献策听了,向牛金星拱手一礼道:“牛兄所言极是,我们当把河南中原之地作为我军之主场,趁朝廷没有缓过来之际,多占城池,一旦朝廷官军来袭,也不用担心我们内部未占之城池会里应外合。战事顺利则有进攻之支撑,战事不顺利,再弃城合兵,用坚壁清野之策引官军会战。”
牛金星是李自成所部的文人之首,不过宋献策来了之后,他的地位有些不稳,心中对宋献策其实是有意见了的。不过此时一听宋献策拥护他的策略,心中倒是有些得意。
李自成听了,便和罗汝才商量了下,最后拍板,同意宋献策和牛金星的建议,决定以开封为中心,分兵四周,攻略城池。
随后,河南周边,烽火再度汹汹燃起,遍布中原大地。
227 五游击
在中原地带,朝廷兵力方面,还有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偕总兵虎大威、杨德政、方国安等部,兵力大概在十万左右。
不过面对李自成所部贼军的攻势,压根没有还手之力,节节败退之下,开封府周边,特别是开封府以南地区不少城镇相继沦陷。
李自成这边,这一次比原本的历史上,要提前开始任命地方官员,统治地方,隐隐出现割据地方之局面,摆脱流贼之名。
………………
再说白广恩、吴三桂、唐通、李辅明以及马科五路游击摆脱了左良玉所部的阻拦,领兵南下,到达临近河南省的东明之时,为大军耳目的夜不收就开始碰到少量流贼的探马。双方交锋之下,便获得了一些有关流贼的信息。
白广恩等人不由得大惊,连忙一起商议军情。
“闯王李自成所部和曹操罗汝才合兵攻打开封,兵力达百万之多!就算有所夸张,五六十万肯定是有的!其中积年老贼怕是有十万的吧?”白广恩皱着眉头,看着其他四个人分析他这边收到的消息道。
吴三桂听了,便马上补充道:“我这边打听到的情况,是这些贼人把精锐骑兵集结起来使用,兵力在三万左右,来去如风,总督杨文岳,督师丁启睿那边皆是败于这支骑军手中。”
“贼兵已经攻陷开封周边诸多城池,甚至还派了贼人去治理地方,这是要割据称王么?”李辅明非常诧异地问道。
听到这些消息,马科不由得发愁道:“我们合兵在一起才一万人马,还不都是骑军,前往开封解围,这点兵力怕是以卵击石吧?”
他一说这话,顿时引来了其他几个游击的侧目。其中李辅明问他道:“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看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期待之色,马科忽然领悟了他们的意思,他们是想让自己带头干点什么,然后朝廷要处罚的话,带头的人绝对会最惨,比如王朴。
这么一想,他马上就说道;“其实吧,我们的一万人马都是战兵,而贼兵虽然声势浩大,但兵力分散,也不是没有打胜仗的机会!”
一听他这话,其他人都露出了那种“切”的意思。
沉吟片刻之后,吴三桂主动对他们说道:“其实马科说得也没错,如今贼人四散出击,正是我们的机会。国公的军令,是让我们伺机而动,并没有说一定要去攻打开封的贼人。”
“对!”白广恩一听,立刻附和道,“我们最主要的,是防备被贼人的主力咬住。兵力相差太悬殊,怕是打不赢。反正国公给了我们伺机而动的权力,不如打一处贼兵,便立刻转移,让贼人无法探听到我们的位置,如此,便能完成国公交给我们的任务!”
“不是,国公也有交代我们,开封不能失啊!”李辅明听了,连忙提醒道。
吴三桂一听,立刻提醒道:“从国公交代的话中可知,开封府应该不会那么快失陷的,我们牵制部分贼兵,也能减轻开封府的压力。再等到朝廷大军一到,便是和贼军决战之时!”
“长伯,你不要忘记了!”唐通提醒他道,“北直隶地区还有小袁营,以及左良玉所部叛军,朝廷援军要到开封,并不容易啊!”
听到这话,几个人便不由得都沉默了。
目前形势的严峻,似乎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如今就有一种感觉,朝廷反而弱势,兵力什么的,和崇祯初年的形势相比,完全是换了下。
白广恩看看他们,先开口说道:“开封城我是知道的,城池坚固,之前两次李自成所部贼军都没有打下开封城,那么这第三次攻打开封,也绝对不会那么容易打下来的。如今贼兵四散出击也能从侧面证明这点,贼兵拿开封府没办法,只能采用围困之法!”
“那白兄的意思是什么?”马科一听,连忙问道。
其他人听了,也是看着白广恩。
“我们其实是戴罪之身,这次解围开封的战事,如果做好了,说不定能重新成为一方总兵,要是做不好,就不止是降职了。”白广恩紧皱着眉头,看着其他四人的眼神,认真地说道,“如今朝廷有钱,辽东军民又内迁。就我个人觉得,只要给国公以时间,安置好了北方之后,朝廷是有实力南下平叛的!”
吴三桂听了,微微摇头道:“辽东建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如果内迁有用的话,以前不是没人提过。以我的估计,建虏肯定会绕道蒙古草原入关!内迁的兵力,恐怕还是无法入中原平叛!”
要说对辽东的看法,五个人中,他绝对是权威。
因此,听吴三桂说完之后,其他几个人便又沉默了,最后马科看向他们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听到这话,李辅明忽然大声说道:“管他娘的呢,我们当兵吃粮,打他娘的便是。至少如今我们不用为钱粮军饷发愁了!兵力虽然少,可都是战兵不是!”
听到他这话,唐通看看其他几个人,也是豁出去的样子,当即跟着说道:“没错,由国公在朝堂上,如今朝廷似乎不缺银子。从这点来说,总比以前要好了吧?”
“不错,那我们先打他一个胜仗,至少对朝廷,对国公都能有个交代!”白广恩听了,也是说道,“随后伺机而动,不给贼兵主力咬住的机会便是!”
在李辅明开了这个头之后,其他人都不甘示弱,纷纷表态,打一仗再说。
事实上他们非常清楚,只要还想是朝廷的人,他们其实就没得选择。已经在国公那里挂了号的人,绝对是被盯着的。坏处是没法磨洋工或着出幺蛾子,好处是如果立功了也能让国公知道,别人拦不了。
于是,他们立刻派出大量的夜不收去侦查情况,要寻找一处贼兵薄弱的打他一个胜仗。
几天之后,他们还没有选定目标,就有消息来了。
“好消息啊好消息,京营和白杆军突然袭击了张家口,把那边的晋商全抓了,缴获无数。”白广恩把自家夜不收探听来的消息转述给其他几个人说道。
“什么?晋商通虏么?他娘的,难怪了!”马科一听,不由得恨声说道。
“具体情况如何,谁清楚?”李辅明连忙追问道。
看到他们这样子,吴三桂拿出一份东西说道:“我这里拿到了一份邸报,还有一份《明报》,消息全在上面了。你们的消息,都已经过时了,好久之前的事了。”
他最关心北方的事情,而且他爹吴襄在京师,一直和儿子保持着联系,虽然因为战乱什么的,消息传送有延误,但是,他这边总归比其他人的消息要灵通。
白广恩一听他的话,便第一个站起来,急步走过去抢了他手中的东西,又急忙展开。
不过还没等其他游击围过去,就见白广恩又一把合拢手中那些纸,懊恼地说道:“他娘的,我不识字!”
马科等人,都要走到他身边了,一听他的话,顿时一个个都刹住脚。这时候,他们都想起来,貌似自己也不认得几个字。
在座的这些游击,也就吴三桂家世好,文武双全。因此,他们一个个看向吴三桂,纷纷要求吴三桂说说。
如果说之前五个游击是平等的话,此时隐隐就以吴三桂为首了。
吴三桂很享受这个,便也不拿捏,当即把邸报和《明报》上的内容,全都给他们讲了一遍。
他还没讲完,白广恩等人便已经拍桌子骂开了。
要是平时,边关商人走私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没听说过,但绝对没有意识到,商人的走私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更没想到,那八大晋商的走私规模竟然这么大,危害又那么大。
可以说,他们几个人也都是深受其害的。想起松紧之战的惨败,这下便有了发泄口,以他们的文化修养,那骂出来的话,只是很可惜八大晋商不在这里,倒是把吴三桂给听得心中直叹:粗俗武夫,粗俗武夫啊!
等过了一会,那四个游击骂累去咕咚咕咚喝茶时,吴三桂才又对他们说道:“这八大晋商估计这会已经诛九族,算是大快人心。不过最重要的是,朝廷查抄出来的钱粮,据说前面的车辆已经到京师,尾巴上的车辆还在张家口。”
有的时候,传言难免会失真,这话是夸张了一点,但是他们听了却是非常高兴:朝廷有钱粮,这是非常大的好事!
看他们高兴,吴三桂便又对他们说道:“还有一个消息,朝廷以兵部尚书闵本兵为帅,国公为天下兵马总监领京营出京了。”
一听这话,几个游击一听,当即又乐了,这绝对是个好消息啊!
不过吴三桂却没这么乐观,对他们说道:“你们不要忘记了,京营是什么情况,你们清楚。北边还有小袁营,左良玉所部叛军,共计四五十万人马的!”
228 亮个相就完了
一听这话,几个人不由得都愣了下,一个不小心,把这两部分给忘记了。
在座的五个人,都是领军打仗的。在沉吟了一下之后,李辅明首先便说道:“好在小袁营不可能和左良玉所部叛军联合,而闵本兵当初也是领兵打仗过的。如今军饷又充足,粮草也不愁,要我说,迟早能击败这两处敌人!”
马科听了,还是有点担心地说道:“就怕耽搁时间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来?”
“还有,要打败小袁营和左良玉所部叛军,京营又会损失多少呢?”白广恩听了,皱着眉头说道,“要知道,不管是小袁营还是左良玉,他们都不是无名之辈!而且本来京营的兵力就不多,要是再损失过大的,估计都来不了了!”
吴三桂听他们说这话,心中赞同,同样不乐观道:“时局艰难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京营这边的兵力不要有太多指望,能打掉小袁营和左良玉所部叛军,就已经是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一指西边,用肯定地语气说道:“要击败已成气候的闯王和曹操所部,最终还是要靠孙总督的秦兵。”
“这个我同意!”白广恩一听,便立刻赞同道:“孙总督剿贼,那是威名赫赫。什么闯王,全都是孙总督的手下败将。要不是孙总督被关……蹉跎了这些年,这些流贼未必能坐大!”
想当初,他还是流贼的时候,听到孙传庭来了,那都是望风而逃的。
“希望孙总督领兵早日出关吧!”唐通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
在他说完之后,五个游击都沉默了一会。很显然,都是担心眼前的局势。
最终,还是吴三桂对其他四人说道:“虽然国公大概率不能过来,但是,要是我们没有一点战功,也是没法交代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后,他提高了点声音,显得多了点信心道:“我们都寄希望于孙总督,流贼肯定也是重点防备孙总督。其部主力的防御,肯定也在西面。趁着这个态势,我们动作快点,打他几个胜仗,国公那边,也就有交代了!”
其他四人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了,局势不容乐观,趁着现在流贼不注意东部这边,多打几个胜仗之后,就算避而不战,相信别人也没法说什么,国公那边也能交代。
“长伯说得对,我们一旦打了几次胜仗,必定会吸引流贼的注意,调兵来打我们。”唐通双手一摊道,“我们就这点实力,要是拼完了,就起不到国公交代的牵制贼军的目的了!”
“对,就是这样。”
“就按长伯说得办!”
“……”
五个游击,很快便达成了一致。随后,便立刻开始动了起来。
………………
黄河穿过开封府,流经开封城北面,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拦了来自北面的朝廷援军。
在开封城东北方向,黄河的对岸有一处镇子叫陈桥镇。李自成在这里部署了一支军队,用于预防北面的朝廷官军来援。
为首这人,是李自成的老乡,叫李大头。他嫌这个名字难听,改名为李敌万。手下一万步军,五百骑军。
不过陈桥镇并不大,容纳不下这么多人马。而且他要把开封北段都遮蔽,因此是沿着黄河北岸部署。
这一日,他正在镇里最大的宅子,听着曲,享受着以前那些老爷才能享受的事情。
或许是几天下来,一直是这样,他的亲卫便提醒他道:“大哥,之前探马回报,说在东明那边发现朝廷的夜不收。是不是该警惕下才好?”
李敌万一听,磕着瓜子,压根不在意地说道:“东明离这里远着呢!再说了,不是在朱家寨还部署了人马的么?如果北面真要有朝廷官军,那边自然会来报的!”
在陈桥镇的东北方向,就是朱家寨所在。哪里也已经被他们打下,并驻扎了一千多人,算是李敌万所部的前哨。
说完之后,他大叫一声“好”,让正在唱曲的吓了一跳。转回头,看到亲卫似乎还想说话,便一挥手道:“得得得,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大将军是我老乡,你可别忘记了。还有,北面的左良玉成了朝廷叛逆,吃饱了撑的还会来和我们打?”
顿了顿,想起什么,便又“呸”了一声道:“还有袁时中那厮,不也领兵北上了么?有他们在那北方捣腾,我们这里还有什么事?不就听个曲,喝个小酒,对不对?”
说到后来,他自己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亲卫想了想,觉得有理,就也跟着听曲了。
李敌万的这种想法,是流贼中大部分人的想法。这一点,从他们的兵力部署也能看出来。
一如吴三桂他们所猜测的,流贼这边,进攻方面,他们意在相对富饶的那边,因此派兵在那边攻城略地。而防御方面,他们更忌惮孙传庭的秦兵,因此在西面部署了重兵防御。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吴三桂他们五路游击,合兵一处,由吴三桂和白广恩领凑起来的两千五百左右的骑军,先行绕过了朱家寨,在午时左右,流贼这边还为开饭之际发起了突袭。
李敌万压根没有防备,他的兵力,是沿着黄河部署,留在陈桥镇的兵力就只有五千左右。仓促之下迎战,只是一个回合,就被吴三桂给干掉,白瞎了他的那名字。
而马科,唐通和李辅明则领着七千多步军,也是在午时左右才发动对朱家寨的进攻,以摧古拉朽之势横扫流贼。
如果说,这五个原本是总兵的任务,虽然已经降为游击,可如果他们只是满足这样的胜利,就有点小瞧他们了。
利用突袭的机会,吴三桂和白广恩压根就没有在北岸停留,在浅水区渡过黄河,以狂飙突袭的姿态,直袭开封城下。
开封城这边,李自成和罗汝才留了三万人马围困,不过大都是步军,且要围开封,各个方向的兵力有限。
领军的是袁宗第,闻报之下不由得大惊,一边飞报李自成那边,一边收缩兵力准备迎战朝廷援军。
在他看来,这么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北岸的李敌万都没有还手之力,肯定是朝廷大军来袭。
如此一来,正好给了吴三桂和白广恩这支骑军方便,直奔开封城下。
………………
要是按照原本历史发展的话,开封城这边对于李自成所部第三次来袭,准备地并不充分,因此守了月余之后,粮食开始吃紧。这个时候,一石粮食已经到三四十两银子去了。
不过在这个位面,因为张明伟的蝴蝶效应,早已对这次李自成进攻开封有预警。因此,开封城这边,粮草储备比原本历史上要多,且第一时间做好了打长期战事的准备,又有圣旨,因此,全城粮食统一调配,倒也没有发生粮食危机。
但是,开封这边僵持了月余,流贼又不进攻,原本鼓起来的守军士气,已经低落了不少。这个时候,那些守卒都是无精打采地在城头轮值。
忽然之间,就听到隆隆的马蹄声,还有那喊杀声。这让他们全都一个激灵,纷纷闻声去看动静。
当他们看到是一支朝廷骑军杀散了围城的流贼,直奔城下时,一个个都是高兴地大喊了起来。
“朝廷援军来了,快看,朝廷援军到了!”
“哈哈哈,我们有救了,朝廷援军到了!”
“……”
相对于他们的兴奋,闻讯查看动静的开封总兵陈永福,却并没有多少高兴之色,反而立刻下令全军戒备。
因为他知道,流贼不止一次假扮过官军骗城的。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就是会利用守军迫切盼望的心情,说不定就能骗开城门。
事实上,在这第三次开封之战时,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因为要移驻主力去朱仙镇和朝廷官军决战,就让人假扮了朝廷官军,拿着缴获的令箭让开封守军不要出城,避免了开封守军在背后捣乱的可能。
不过这一次,陈永福正准备外面这支骑军叫门的时候,一定要核实清楚身份时,已经到了护城河边上的吴三桂却压根没有进城之意,只是对城头高声大喊道:“吾乃游击将军吴三桂,还有白广恩,唐通、李辅明、马科奉国公之命在外围策应。等朝廷主力一到,便是剿灭流贼之时。”
白广恩此时也赶到了城下,当然不甘心就吴三桂去喊话,因此,他也紧跟着大喊道:“吾乃游击将军白广恩,朝廷大军不日即到,务必守好城池!”
两人喊完话之后,压根没有逗留,转了一个圈,又杀向开封北面,绝尘而去。
正在这个时候,河南巡按高名衡匆匆赶到城头,一边大步走向城垛,一边激动地大声喝问道:“援军呢,援军在哪里?”
陈永福听到,便用手指了指。
此时,城外两千多骑军扬起的尘土,来回跑了一次,遮天蔽日有点夸张,但是遮挡骑军,看不清却是真的。
“……”高名衡一见,不由得傻眼。
229 兴国公的变数
回过神来,他便转头问陈永福道:“援军呢,不是说来援军了么?”
陈永福用手指了下快消失的踪迹道:“就是那支骑军,说是游击吴三桂、白广恩、唐通、马科以及李辅明五路游击,奉国公之命前来增援,牵制贼军,让我们坚持,等朝廷主力一到,就是开封解围之日!”
“是他们?”高名衡一听,不由得心中一喜,顿时多了一份信心。
这五个人,原本可都是总兵来的,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不过松锦之战获罪,被朝廷处置,降为游击,这些在邸报上也已经说了的。
“你怎么看?”高名衡慢慢地心情恢复了些,不再那么激动,问陈永福道。
陈永福看着北方,再观察下城外流贼的动静,然后才缓缓地说道:“贼势过大,他们肯定是兵力不足,要不然不会说牵制贼军。我们还是要等朝廷主力才行!”
“朝廷主力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到?”高名衡一听,立刻追问道。
陈永福听了,用手一指西面道:“应该是孙总督的秦军!”
看到河南巡按有点疑惑之色,他便又解释道:“北面有小袁营、左良玉所部叛军,朝廷就算有兵也无法南下。这五路游击能出现在开封城外,已是意外。唯独孙总督那边,乃是我大明数得着的精兵,而孙总督剿贼之能力,也是有目共睹。朝廷必然下旨让孙总督出关救援!”
高名衡听了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却听到背后传来动静:“援军,援军在哪里?”
他转头一看,却见是周王朱恭枵。
呵呵,他也白高兴了吧?
而城外流贼,袁宗第阻止兵力反应过来时,只能目送吴三桂、白广恩这支骑军又渡过了黄河,扬长而去,留下一路上的流贼尸体。
他的脸色铁青,看到对岸都是朝廷官军,便又吩咐亲卫道:“快,再报大将军,朝廷官军主力已经占领黄河北岸,李敌万所部全军覆没,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
李自成和罗汝才正分兵在南边攻城略地,很是打下了不少城池,正是人生得意之时,突然就接到了袁宗第的加急奏报,便立刻领着两万骑军,第一时间返回开封。
结果等他到达开封时候,袁宗第已经绕路过河,大概摸清了情况。
听到他的禀告,李自成便不由得有点后悔,区区一点兵马的骚扰,害得他领兵返回,中断了对南边的攻城拔寨。
不过索性来了,他便准备渡河剿灭了这支只有万把人的朝廷官军。
结果没想到,黄河对岸的这支朝廷官军看到这边似乎有渡河的动静,竟然第一时间跑了。
对于这种情况,李自成在崇祯初年没遇到过,但是,在如今这几年,已经是经常遇到的事情。
他便不在意,就只是给袁宗第多留了五千骑兵,随后继续南下,不过临行前,叮嘱袁宗第道:“北边的这些朝廷官军,兵力不足,只能骚扰而已,不足挂齿。”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了下西边,脸色严峻地说道:“倒是那要提防那孙狗贼,虽然我已经派了李过领兵驻防洛阳、三门峡一带,但你也要务必小心。”
袁宗第被耍了一会,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便问李自成道:“大将军,这北面竟然出现了朝廷官军,那是不是朝廷已经打败了袁时中和左良玉了?”
对于袁时中和左良玉北上的情况,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李自成听了,想也不想道:“京师那边,那还有什么兵?袁时中和左良玉又非浪得虚名之辈,几十万兵马,哪有那么容易可以解决的?皇帝老儿肯定是担心他家亲戚又被本将军给杀了,才不得不分兵派了这么一支人马过来牵制而已。”
袁宗第听了,想想也是,便不再有疑问。
如果不是张明伟的出现,按照历史原本的发展,救援开封,最终确实只能靠秦军。
左良玉等部汇合朱仙镇,根本就不敢和李自成打,僵持了一些天之后,就是左良玉先逃跑,引发十八万大军跟着崩溃,又逃进了李自成事先布置好的埋伏圈,送人头,送辎重,送降卒,根本就是运输大队长,壮大了李自成的实力。
只有孙传庭奉旨出关,和李自成所部有交战,且一开始的时候,还真得打了胜仗。只是后来反胜为败,没法救得了开封,逃回了潼关。
不管是开封城内,还是流贼李自成这边,又或者是吴三桂等人,他们的想法,其实都没错。因为没人料到,突然崛起的兴国公是什么情况,这就是开封之战的变数了!
………………
黄河北岸,吴三桂等人一口气退回了远离黄河的东明,除了夜不收撒出去之外,全军就在这里休整了。
不过此时他们的心情,和一开始到达东明时候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
就听吴三桂对他们说道:“这次我们剿灭了两万流贼,还到了开封城下,有开封城的守将可以证明,也算是尽力了!”
“没错,我们五路连起来才万把人,流贼的增援已经到达开封,就算国公问起来,我们也已经经历了!”马科点点头,立刻附和道。
白广恩听了,也是笑着说道:“这一次,我们可不是临阵脱逃,只是避敌锋芒,来日再战!”
“对对对,来日再战!”唐通大声附和道,“国公之命不就是牵制流贼么,我们已经做到了!”
虽然都是这么说着,可他们几个心里都是清楚,接下来便是消极怠工,等孙传庭所部出了潼关,吸引了流贼主力再说了。
要不然,面对流贼主力,要是打败仗的话,就算不全军覆没,损兵折将之后,又不能像以前那样拉壮丁补充兵力,朝廷追究不追究且不说,唯一的一点依仗也就没了。
不过,事情万万都是不如愿的。
就在次日,吴三桂突然紧急召见其他四个游击,脸色有点古怪地对他们说道:“诸位,我们必须得动起来了!”
“什么意思?”白广恩一听,立刻问道,“难道是流贼主力过黄河了?”
其他人听了,也是露出了担心的神情。不过他们有点奇怪,在南边都是部署了夜不收的,并没有听到自家夜不收的回报,流贼并没有大举过河啊?
吴三桂听了,摇摇头说道:“不是流贼主力过河,而是我们得要再去打流贼才行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科给打断了:“我说吴三桂,你有能耐你去,反正我是不去了,流贼的骑军明显多了不少,你好自为之吧?”
吴三桂一听,似笑非笑的表情,盯着他道:“真得?”
李辅明看出不对了,连忙打圆场道:“长伯,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我们共进退的,不分彼此对不对?”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以他们对吴三桂的了解,如果不是出现了新的情况,他绝对不会这么积极去打流贼的。
因此,一个个都服软,说起了好话。
吴三桂见此,才给他们说道:“最新的消息,闵本兵患病回京师养病,军队由国公统领……”
“什么?”马科一听,立刻诧异地打断了他的话道,“闵本兵回京师养病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是啊,国公的年龄摆在那里,他……”白广恩说到这里,有点不敢说国公的坏话,毕竟如今的朝堂上,国公是如日中天,便改口说道:“那京营是不是会撤军?”
“……”
吴三桂听着他们在说话,和自己当初刚听到消息时一个反应,心中舒服了不少,便提高了一点声音道:“能不能听我说完?”
其他四个人听了,便都看着他,等他说话了。
“国公单骑于两军阵前劝降收编了小袁营,随后一战击溃左良玉所部叛军,虽然没抓住左良玉和侯恂,但最多只让他们跑了一千来骑,粮草辎重全部落入国公之手。”
吴三桂说到这里,看到他们目瞪口呆的样子,便加重了语气说道:“国公大捷啊,不日南下,便会赶过来!”
白广恩等人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个个都是非常诧异。
因为张献忠等人的降而复叛,这才过去了多久,因此他们都没想过,小袁营竟然会被招安。更没想到,赫赫有名的左良玉,喊着要清君侧的他,竟然被国公一战就打得基本上全军覆没。
这……这真是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他们甚至有点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假,又问吴三桂,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兴国公的英明神武,远超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打了一会胜仗,可以糊弄朝廷,糊弄国公的话,如今的他们,就没有这个想法了。
国公这么能打仗,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的小心思。这要是再在国公那留下坏印象,那除非做贼,否则就肯定没法在朝廷这边混了。
这么想着,他们便全都一致决定,领兵南下,再战流贼。
230 玩泥巴
崇祯十五年六月二十八,张明伟继续领军南下。
当他到达大名府境内的开州时,刘金便带着夜不收前来禀告,说是遇到了吴三桂派出来的夜不收。
张明伟一听,立刻亲自召见夜不收,了解前线的情况。
对于情报工作,他是非常重视的。也因此,一般夜不收都被他放出方圆几百里。
有夜不收亲自探查的消息,也有夜不收向当地官府询问到的消息,最终每日都会汇总起来作为第二天行军的参考。
“回国公!”吴三桂所部的夜不收,见到兴国公亲自问话,非常地激动,连忙回答道,“我部联合其他四路游击一起作战,剿灭李敌万所部万余流贼,兵锋直达开封城下……”
张明伟听得很仔细,不时还问上几句,最终了解到了目前五路游击的基本情况。
总得来说,李自成那边应该是知道了吴三桂等人的虚实,因此并没有特别重视,只是由袁宗第领兵对付。
按照这位夜不收的说法,吴三桂等人不畏强敌,充分发挥了游击作战的灵活性,几次都给了围困开封的袁宗第所部以大量击伤,成功牵制了流贼,保证了开封城如今还在朝廷手中。
不过死伤也不少,甚至有几次,差点被袁宗第所部骑军给缠上。
张明伟听完之后,又让夜不收到河南河北的地图前,再根据地图又说了一遍。包括吴三桂所部和袁宗第所部的动向。
不过这个夜不收只是负责北方的查探消息,因此所知消息并不全面。
张明伟想了一会之后,便派了刘金,随这个夜不收亲自赶去吴三桂等人的军中了解更具体的情况。
随后,他又吩咐蓝天保道:“你去寻些黄泥巴来!”
边上的朱媺娖一听,很是诧异,忍不住问道:“先生,要黄泥巴干什么?”
这刚才还在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而忙碌的,突然就要黄泥巴,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她是实在想不通。
张明伟听了,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玩泥巴了!”
“……”朱媺娖听了,不由得无语。
蓝天保也是想不明白,不过既然是老爷吩咐了,他便二话不说,立刻出去寻黄泥巴了。
朱媺娖还想再问,张明伟便对她说道:“让开州知州进来,我有事要交代他!”
权倾朝野的兴国公到了开州,虽然不入城而留在城外军中,但有这么好一个可以巴结国公的机会,开州知州自然是不会错过,找着理由赖在军营这边。
这也算是张明伟领军的好处了,要是换了其他人,哪怕是闵洪学,都未必有这个影响力。在崇祯十一年时候,当初首辅刘宇亮领军想入城,都直接被拒绝的。
人和人比,有的时候,就是不能比的。
张明伟吩咐下去没过一会,中年老男人的开州知州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
“不知国公有何吩咐,下官定然排除万难,也是会做到的!”开州知州的声音很响,能听出来决心很大。
在他看来,不外乎是要开州提供钱粮吧?有之前的圣旨,还有国公亲自在这里,没得说,州衙没钱可以向开州乡绅要。相信他们知道是提供给国公的,绝对也会趁机把名字递到国公眼前的。
张明伟能读懂这个中年老男人眼神中的巴结之意,便和蔼悦色地说道:“我需要对开州以南的情况非常熟悉的人,包括地形地势,人口分布等等,一直到开封城周边都要……”
说到这里,他发现开州知州一脸愕然的样子,便提醒他道:“商人、猎人、柴夫等等,这些人或许会知道的多一些。你立刻去办!”
开州知州回过神来,心中猜测是和开封之战有关,便连忙答应一声,就又风风火火地去了。
等他一走,蓝天保这边已经回来禀告说:“找到不少黄泥巴,老爷要多少,都能有多少。”
张明伟听了,便微笑着对朱媺娖说道:“听好了,接下来我教你们怎么玩泥巴。这一次,我先动手,以后得由你们来。”
“……”朱媺娖心中无语,难不成是捏泥人过家家?可是,眼下不合适吧?
“……”蓝天保也是有点懵。
看他们这个样子,张明伟也不逗他们了,便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应该会以开封周边作为和李自成所部贼军的决战之地。因此,了解开封周边的地形地势,以及敌我兵力分布非常重要。”
说到这里,顿了顿之后,他才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得做一个沙盘,作为行军打仗参考之用!”
沙盘的最早记载,是在《后汉书·马援列传》。
说是在公元32年,汉光武帝征讨陇西的隗嚣,召名将马援商讨进军战略。马援对陇西一带的地理情况很熟悉,就用米堆成一个与实地地形相似的模型。
然后,就没什么具体的记载了。虽然影视剧中经常有看到,但那些并不靠谱。
军用沙盘记载最正规的,是要到1811年,普鲁士国王菲特烈·威廉三世的文职军事顾问冯·莱斯维茨,用胶泥制作了一个精巧的战场模型,用颜色把道路、河流、村庄和树林表示出来,用小瓷块代表军队和武器等等。
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沙盘地图对阵主要用于军事训练。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才在实际战争中得到运用。等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沙盘地图对阵又有发展,并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几乎成了开始一项作战计划的正规程序。
此时,一听张明伟这话,朱媺娖和蓝天保还是有点懵,不过他们也听出来了,这是国公在传授打仗的本事。于是,两人都兴奋期待了起来。
沙盘这东西,说容易也容易,比如马援用米直接堆了。但是,要说难,那绝对是很有难度的。
后世的沙盘,都是用卫星拍照,结合多种方式才能做成军用沙盘。而在这个时代,根本就没有这些。
在准备材料的过程中,张明伟自己先用炭笔开始画画。以到开封城为距离设定总体比例,然后再进行细分。
他现在有初步的想法,是先在黄河以北打一仗。因此,这次的沙盘,主要就是以黄河以北为主。至于将来在开封的战事,那就要等到开封再做沙盘也不迟。
张明伟也没做过沙盘,但是大概原理却是知道的,写写画画,废了好多白纸,才算是收获了一张比较满意的。
这个时候,开州知州也算是勤快的,已经找了一批商人和柴夫过来。
张明伟亲自接见,听他们讲述地形地势,然后开始往他画好的那份稿子上进行增添。就这么的,又浪费了不少白纸。
这中间,亏了有朱媺娖在身边。看过张明伟画的画之后,她能“复印”出好多份供张明伟来修改。
一直花了一天时间,初稿才算完成。然后就是蓝天保这边的活了,用网格的方式,拆分开来,用黄泥巴塑造地形地势,并用不同的颜色来表示山川河流。
在这过程中,张明伟全程指导,必须严格按照他事先规定的比例线来做。包括大小、高低等等。亏了是人手充足,作废了很多块之后,用了两天时间才算是完成了沙盘的制作。
看着最后拼起来,摆满了中军帐的立体沙盘。说真的,蓝天保非常有成就感。看向张明伟的目光,那都是不一样了。
这种东西,绝对是不传之秘,当将门或者其他什么的家传之宝。然而,国公却亲手指点,几乎是手把手教给了他们。
有这么一个宝贝在手,就等于是对战场了然于胸,极大地增加了打赢战事的胜算!
这个时候,刘金也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向张明伟禀告了从吴三桂等人那边获悉的全面消息。
由此,张明伟又在沙盘上标识吴三桂等人所在,还有流贼的分布情况。另外,又结合州府档案以及夜不收等人查探到的消息,对于村镇情况也做了标记。
至此,一份军用沙盘才算是正式完成。
“老爷,有了这东西,小人都能指挥打仗了!”刘金有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沙盘,不由得对张明伟说道。
蓝天保一听,在边上自豪地说道:“你知道怎么做么?老爷可是教我了的!”
刘金听了,连忙对张明伟说道:“老爷,小人也想学!”
“呵呵,想学回头看蓝天保怎么做便是!”张明伟听了,笑了笑说道。
说完之后,他看到刘金欢喜地跟什么一样,便不由得摇了摇头。
张明伟就准备把打仗给具体化,规范化,这些东西自然不可能藏着掖着,能传授出去的,就都传授出去。比如这沙盘制作,比如战前战后的总结等等。
虽然说藏着掖着,能显得主帅非常厉害。但这不是张明伟所追求的:来这世上,不是为了装逼,而是为万世开太平!
一切准备就绪,张明伟便下令召开军议。
周遇吉等将领,在没有打仗的时候,都是在根据战后总结的经验教训抓紧时间训练军队。听到军令,便纷纷赶到中军帐来了。
231 引君入瓮
一进中军帐,顿时,就被占据了大半个中军帐的军用沙盘给吓了一跳。
不过等他们定睛看出,这是开封以北的地形时,一个个都是惊喜万分,特别是他们又看到上面还有黄黑小人标识敌我态势。
“国公,这是怎么做到的?”周遇吉惊喜地说道,“这个真是太有用了!”
袁时中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看着眼前的巨大沙盘,非常地好奇,一直瞅个不停。山山水水的,就他所知,都是该大的大,该小的小,就好像是把整个地方都给缩小了一般。
蓝天保看到他们那么吃惊的样子,心中非常高兴。要知道,国公已经传授给他,下一次,他都能做了。
张明伟同样是比较满意他们的反应,便笑着解释道:“接下来便是和李自成所部在开封一带的决战,因此,花了几天时间做出了这个军用沙盘,有利于我们探讨军情。”
说到这里,他便收了笑容,严肃地说道:“现在,由刘金给你们介绍敌我军情。”
刘金手中握着一根长长的习惯,听到之后,便立刻上前,给众将开始讲解他从吴三桂等人那里听来的消息。
等到讲完之后,张明伟便严肃地说道:“如今,开封城之敌并未知道我军已经到达附近,因此,我准备利用这个信息差给予开封之敌以沉重打击。具体的方略,大概是这样的……”
随后,他从刘金手中接过细棒,开始讲解这两天内思考好的作战方案。
在这军用沙盘上进行讲解,周遇吉等人都毫无障碍地接受了整个作战方案。因此,等张明伟一说完,袁时中就忍不住说道:“国公,我们两军的兵力相当,就算是正面对战,那袁宗第也绝对打不过我们!用上这国公的计谋,那袁宗第绝对完蛋了!”
“是啊是啊,国公妙计,我们赢定了!”袁壮飞听得也是附和道。
张明伟一听,并没有得意地笑,相反,还是很严肃地对他们说道:“我们的敌人,可不只是袁宗第,而是整个李自成和罗汝才所部联军。此战只是初战,更大的战事在后面。切记不可轻敌!”
“末将遵命!”袁时中等人听得凛然,连忙和其他将领一起,抱拳大声回应。
张明伟点点头,又对他们提出要求道:“假如你们是袁宗第所部,你们会怎么应对?记住,这一战的目的,要赢得干脆利落。你们身为带兵将领,从你们的角度对此作战方案进行补充。”
在没有拍板决定之前,他还是保持之前风格,在战前让他们畅所欲言。
周遇吉等人已经有点习惯张明伟的统军风格,因此,并不怕给主帅查漏补缺而得罪主帅,甚至是故意找茬,以此来让作战计划更完美。
一番商议之后,最终的作战计划又有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张明伟见没有问题了,便结束了军议,全军开始行动。
………………
吴三桂等五路游击,在东明、延津、滑县这三角地区来回蹿,时不时地南下骚扰下袁宗第所部。
这一日,他们正在延津休整时,忽报国公信使到。
早就期待着的他们,便立刻出营迎接。
“原来是刘大人到了,快快有请!”
“不知道国公有何吩咐,我等定当照办!”
“刘大人一路辛苦!”
“……”
来人是之前来联系过的刘金,看着这五个有着赫赫威名的游击,心中很是受用。不过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热情,只是因为他的背后是国公,而不是因为他本人。
虽然在新乐一战中,他是领兵突袭左良玉所部叛军,导致左良玉全军溃散的主因,但只是那一战而已,他的名声并没有出来。因此,他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终有一日,会让你们因为他自己而恭敬。
很快,他便到了中军帐之后,便严肃地对吴三桂等人说道:“国公军令,要你等诱敌入瓮,便是首功。具体部署如下……”
吴三桂等人一听他开头这话,便严肃了起来,仔细地听着他接下来的讲解。
“……国公说了,此战你们必须把袁宗第所部打疼了,又要假装来不及撤退被他们咬上,如此才能吸引尽可能多的流贼入瓮。”刘金说到这里,眼睛扫视当前五将,喝问道,“如有补充,当面提出,一旦实施,那就是军令如山,断容不得半点差错!”
吴三桂等人互相看看,眼神中都带着惊讶。国公的军令,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到什么地方要怎么做,做到大概什么程度,都是有说明的。甚至有什么地方,可以由他们五人决定怎么做,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也都有说。
总之,对于这份作战命令,让他们是非常地诧异。以前的时候,可从未听说主帅的军令,竟然是如此明确。
一下子,他们对于即将开始的作战,顿时就充满了信心。心中都是想着,怪不得国公能一下击溃左良玉所部叛军,只是从这道军令上就能看出来,国公果然是会打仗的!
吴三桂等人也明白,他们的功劳大小,将取决于能引多少贼人入瓮。
对此,他们五个人也是打惯了仗的,又和贼人交手了这么多天,自然知道该如何打,才能引更多的贼人入瓮。
一番商议之后,就在国公所定的时间内开始执行军令。
……………………
这一切,袁宗第这边都不知道。虽然他也有派出探马,但他的探马多是和吴三桂等人的夜不收交锋,甚至连吴三桂等部人马主力在哪里都摸不清,就更不用说还远着的京营主力了。
“报,官军又袭击了陈桥镇,牛万财所部追击之时,在朱家寨又被其步军伏击,损失有点多。”探马急报道,“不过幸好已经咬住了他们,还请将军即刻发兵,剿灭这股官军!”
说到这里,他又大概禀告了伤亡情况。
袁宗第一听,先是又惊又怒,这股官军就犹如牛皮糖一样,时不时冒出来咬他一口。虽然他已经在北岸派驻了大量骑军,但对方出动的也是骑军,行动迅速,总是被他们逃掉。
有几次的时候,袁宗第都被骚扰的想放弃黄河北岸算了。不过对方兵力多少,真要放弃了,还不被其他人给笑掉大牙。
没想到,这一次对方还意外地出动了步军,竟然埋伏自己这边的追兵,以至于损失惨重。不过好在,牛万财也不是吃素的,是自己手下数得着的大将,同样打了多年的战事。虽然惨败,却领所部骑军紧紧咬住了敌人的步军。
因此,袁宗第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只要这一次把这股烦人的朝廷官军给干掉,那损失的人马也算是值了。
兴奋地快步到达地图前,有点迫不及待地观察了下朱家寨的兵力情况之后,袁宗第一巴掌拍在朱家寨上,狰狞着脸,就好像他这一巴掌能拍死那股极其烦人的朝廷官军,厉声喝道:“这一次,总算逮住你们,还看你们怎么溜?”
恨声说完之后,他立刻集结全军主力,北向渡河,赶往朱家寨北方,只留了一万老弱,以虚张声势之策留守开封。
为了能达到一举消灭这股朝廷官军的目的,他还调动了黄河北岸其他地方的军队一起包抄。
一声令下,那是真得浩浩荡荡,大约三万人马,蜂拥向北而去。
这么大的动静,开封城头上,自然是看得清楚,然而,他们却没有一点办法。
开封城里的兵力,并没有野外作战的能力。万一城外敌人只是佯动,就是要引诱他们出城。如果中计的话,必然导致损失惨重,那开封城的守卫力量肯定捉襟见肘,意味着流贼再大举攻城的话,就危险了。
因此,城头上闻讯赶来的高名衡,听陈永福说了下情况之后,断然下令道:“静观其变!”
陈永福早知道会是这个命令,他严肃了脸提醒道:“大人,末将估计有很大可能是吴三桂他们有麻烦了。如果没有援军,恐怕会被贼人击溃,我们开封就又少了一支援军!”
高名衡听了,摇摇头道:“何以见得,说不定这是流贼的诡计!”
“大人请看,那些贼人出营北上,一个个都是迫不及待的样子。很可能就是有好事,才会如此!”
高名衡听了,仔细观察,还真如陈永福所说,顿时,那脸色更不好看了。不过,最终他还是摇摇头说道:“算了,稳妥为重,吴三桂他们都是老将,相信他们就算有事也绝对能渡过难关的。”
说到这里,他瞭望了下西边,没见有一点动静,便又恨声说道:“那孙传庭为何还未有一点动静,磨磨蹭蹭的,本官定要弹劾他!”
边上的陈永福听了,默不作声。虽然他知道孙传庭远在秦地,一路打过来肯定要时间,但是他也理解高大人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开封城内的粮食很紧张了,哪怕周王已经敞开了库房,早就定量供应,也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
开封,还能坚持多久呢!想到这点,陈永福便在心中叹了口气,看不到希望啊!
232 没有诚意的谈判
和开封这边相反的是,袁宗第却是满怀希望。一路之上,不停地催促手下军队。
“快快快,都给我跑起来!”
“没吃饭么?快点,再给我跑快点!”
“把火炮给我丢了,又不是去攻城,回头再来取!”
“不相干的东西都丢了,他娘的,说你呢,背锅的那个!”
“……”
袁宗第急,他的手下自然也跟着急,纷纷催着那些流贼快跑起来。
到了黄河边时,勒马河边,转头看着七八条长龙,齐头并进地涉水渡河,看不到头尾。
而有流贼快马,则不断地来回报信,把前线的最新战况禀告给袁宗第这边。
“快点,再快点!”袁宗第听到快马说那支官军拼命往东北方向逃跑,就忍不住再催促。
原本黄河北岸的部队,就是被那支官军给偷袭,损失有点多之后,立刻追击,结果没想到又遭遇了步军的伏击,可以说是损失相当惨重。
也是如此,牛万财那边仅仅只能追着,骑兵交锋,却没法留下这支官军。
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袁宗第把所有的骑兵都给派去增援了。要求骑军务必堵住朝廷官军的退路,给主力步军追上的机会,那个时候,就能全歼这支朝廷官军了!
在袁宗第等人的催促之下,这支流贼军队是真得豁出去了。能扔掉的东西,就都扔掉,带着不能扔掉的武器,拼了命的跑。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有骑兵的优势了。如果都是骑兵,那机动性强,根本就不需要这么拼命了。
袁宗第到达陈桥镇时,看到都是伤亡的手下,房屋也都有明火未灭。
显然,被朝廷官军突袭之后,牛万财压根来不及救火和安置伤亡手下,就急着追击了。
等袁宗第又赶到朱家寨时,他发现这里又是一个战场,死伤的人数更多,包括不少战马,或者中了铅弹,或者中箭,没死的,还在那哀鸣。
“他娘的,这一次要让他们再跑了,老子就不姓袁!”袁宗第看得大怒,当即发誓。
这时,又有快骑从前线返回,看到帅旗所在,便跑来向袁宗第禀告。
说新增援的四千多骑军已经绕到了朝廷官军北逃之路上,那伙官军向北继续突进了三里路左右便停了下来,背靠黄河,试图垂死挣扎。
袁宗第一听大喜,都等不及手下步军的磨叽,让手下人带着,自己领着剩下的骑军快马加鞭,往战场赶去。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果然听到了前面喊杀的声音,还有火器的声响。
这边都是平原地带,是黄河多少年冲击形成,算是土地肥沃。不过这些,都和眼下的战事无关。
袁宗第再紧赶了一阵之后,终于赶到了战场那边。
牛万财看到袁宗第的帅旗移动,便立刻赶过去迎接,同时兴奋地说道:“大哥,总算是把这条滑不溜秋的大鱼给逮住了!”
袁宗第看他这么高兴,不由得把脸一沉喝道:“你自己看看,损失了多少人马?回头大将军知道了,我都没法交差!”
大将军,就是李自成。闯王什么的,已经过时了。
一听这话,牛万财回过神来,想起手下损失确实惨重,便挠了挠头,指着远处的战场说道:“大哥,没事,哪里的可都是大鱼,大将军肯定能理解的!”
说到这里,看到袁宗第似乎还想训他,便急忙又说道:“吴三桂,白广恩,马科,李辅明,还有那个唐通,一个个全都是赫赫有名的啊,当初,连大将军都怕他们……”
“够了!”袁宗第一听他越说越不像话,便冷声大喝,打断他道:“你要再乱说话,信不信我抽你?”
自己手下的这员大将,什么都好,就是怕承担责任,不能扛事。这一听到要训斥他,都还没问罪他呢,就想着找理由了!
袁宗第自然不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建虏被吴三桂放进关内之后,大顺军一败再败,在丢失湖南之后,这个牛万财便扛不住压力,背叛了他,投靠了建虏。
这时,牛万财不敢再顶嘴,只好指着远处,讨好地说道:“大哥,上万官军啊,我都没舍得吃掉,留着给大哥,回头大将军那边也好说话。”
袁宗第也没法再说他什么,毕竟是他的得力手下,便不再多话,驱马靠近战场。
果然,黄河岸边,一支朝廷官军,分别打着“吴”、“白”、“唐”、“马”、“李”的旗号,以少部分偏厢车为掩体,躲在后面,背靠黄河结阵。
“大哥,这些官军的火铳和弓箭厉害,我试过几次,没法赶他们下河!”牛万财说着这话时,有点咬牙切齿,很显然对这个乌龟壳有点无可奈何。
袁宗第没理他,打量着战场。
他手下能派出来的,一共七千多骑军,全在这里,把这支官军围得严严实实。不过想要打下来却是不可能。
看了一会,袁宗第问道:“他们有没有尝试渡河?”
眼下是黄河的枯水期,很多地方都能涉水而过。不过在接下来的七八月份,便是雨季到来,那个时候,想要过河就不容易了。
“我一路追着他们,那有给他们渡河的机会!”牛万财一听,便连忙表功道。
袁宗第一听,横了他一眼道:“我说在这里被围住之后,他们有没有尝试渡河?”
“大哥,我是算好了这里没法渡河的啊,所以才让骑军死命把他们堵在这里的。”牛万财听了,连忙回答道,“骑军增援上来后,他们还一路北逃,真是不要命的那种。喏,从那边一直突进到这里,至少三里路是有的,才终于堵住他们,再也没法逃了!”
袁宗第听了,往后看了看,然后转头又盯向那支朝廷官军,皱着眉头想着。
这一次的战事,是双方都没想到的。自己这边,被突然袭击之后迅速反应,咬住了这支官军,以至于粮草辎重什么的,全都是没有的。唯一的口粮,估计就是随身携带的一点,没法坚持多久的。
而对面这支朝廷官军也是,肯定没想到自己这边反应这么快,以至于被堵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什么粮草辎重。他们想坚守,也是坚守不了多久的。
因此,就怕在主力步军赶来之前,他们会不顾一切地突围。自己手下这支骑军,之前已经损失了不少,可不能再损耗多了。
这么想着,袁宗第便吩咐牛万财道:“派人过去招降,不管什么条件,先答应再说,稳住他们!”
………………
朝廷官军这边,吴三桂等人,也是聚在一起看着追上来的贼军。
其中唐通松口气说道:“我们总算是没有违背国公的军令,前面那一带是丘陵,那边黄河边上全是芦苇丛,是这里没错吧?”
“没错,就是这里,要不然我们为什么还要拼命杀了这三里路过来!”李辅明听了,马上附和道。
吴三桂听到他们说话,并没有转头看他们,而是盯着流贼那边说道:“按照国公的安排,接下来就是等流贼步军主力赶来,然后以逸待劳,一举歼灭他们。不过在此之前,要稳住这些流贼骑军,务必不能让他们有心思派出探马去查看四周情况。”
白广恩听了,当即笑着说道:“那还不简单,我们就派人过去,说是要投降,和他们商量条件。他们也追着我们跑了这么久,又见我们要投降,那还查探个屁。”
马科一听,当即赞同道:“这主意可以,最省力了!”
其他几个人听了,也是附和,于是,就决定用这招缓兵之计。
结果,让他们很是意外的是,这边刚派出了使者,流贼那边竟然也派了使者过来。
一个是来招降,另外一个是去投降,好像真得是王八对上绿豆了。
意外之下,官军这边开始漫天提价,而流贼这边,都不还价。
于是,官军这边又改了个说法,你这么慷慨,肯定有问题;
这么一来,袁宗第这边就又改口,开始讨价还价。
就这么的,双方都开始了没有一点诚意的谈判。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流贼这边的步军主力前锋,终于赶上来了。不过这些流贼步军一个个就和热得冒烟的狗一样,吐着舌头,就差点没累趴下了。
牛万财一见,“呸”地冲官军那边吐了口吐沫,然后转头对袁宗第说道:“这么谈一点意思都没有,能谈出个结果就有鬼了!反正步军到了,开干吧?”
袁宗第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点点头正要说话时,忽然一下就愣住了。
自己这边敷衍谈判磨时间,是为了等到步军主力到达。可是,朝廷官军那边是图什么?
这么没诚意的谈判,他不相信以那五个赫赫有名的人物,会看不出来?
这么一想,袁宗第就立刻感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正在这时,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看到远处有探马正在往他这边狂奔而来。边跑还在那边喊着,虽然听不清,但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233 先生言之有理(为400月票加更)
更为关键的是,袁宗第发现,远处那些能听清探马声音的骑兵,原本都是好整以暇地下马在那休息着呢,就突然如同受惊了的梅花鹿一样,都跳了起来,纷纷翻身上马,乱成一团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凭借着他以前不知道多少次亡命天涯的经验,心中便有了结论:绝对是出事了!
果然,那探马狂奔而来,速度极快。此时,袁宗第这边已经隐隐能听到喊声了:“有埋伏……有埋伏……”
有埋伏?
这个结论,其实是在袁宗第的意料之内。因为以前的时候,其实中过好多次官军的埋伏,已经有经验了。
但是,这个结论,其实又在袁宗第的意料之外。因为有埋伏的话,埋伏的人马从哪里来?
一直和他交手的官军,全部为围堵在黄河边,数量上来看,万把人,也和之前探听出来的消息相符合!
孙传庭所部?这不可能,绕那么远,从山西过来?这也太远了,从潼关出来多方便!最为关键的是,从时间上来算,也不可能!除非孙传庭能算,知道大将军又要打开封,而且还知道大将军这个时候已经分兵!
不可能是孙传庭所部的话,朝廷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等部,那都在那边,被大将军打得抱头鼠窜着,也可以排除!
袁宗第心中闪过一个个念头,就是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哪来的伏兵?
总不可能是小袁营,或者是左良玉所部吧?
不用他吩咐,所有听到探马喊话的人,全都开始紧急备战。那探马的速度也快,就一会的功夫,就赶到了帅旗下,惊慌地向袁宗第禀告道:“不好了,朝廷官军,至少三四万人,光骑军就有上万,已经杀过来了。”
说着话,他一边连忙伸手指了几个方向。
虽然这边是平原,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真得一望无垠,没有藏人的地方。
在这一片地方,有绵延数里的芦苇区,还有平原上的树林子,沟壑,小丘陵等等,其实都是能藏人的。
此时,袁宗第所在位置,也是附近的一个高点,极目眺望之下,果然看到很远处,一支军队正在逼过来。并不是从一个地方出来,而是一群群地出来,最终汇聚起了一长条线。
“哪来的朝廷官军?”袁宗第看得大惊,下意识地问道。
“帅旗好像是个张字!”
张姓?袁宗第脑子急转,就是想不起来,有哪位总督巡抚的姓张。
他还在想着,牛万财就已经火急火燎地喊开了:“大哥,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袁宗第被他这么一喊,回过神来后,二话不说,立刻翻身上马,快马加鞭往回逃。
可是,这一回头,他就看到长长的步军队列,顿时,心头一疼,差点就没跌下马背。
因为步军刚急行军赶来,根本就没力气再跑,中了埋伏,就全完了!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阴谋!
想想也是,不管是吴三桂,还是白广恩他们,那个不是赫赫有名的,一直以来,都是骚扰一下就跑,这一次怎么可能就会被抓住呢!
这一刻,回过神来的袁宗第,不由得非常懊悔。该是战事打得太顺利了,丧失了早年的警惕心了!
………………
吴三桂那边,先是看到流贼一下乱了,然后再看到兴国公所领的伏兵出现,顿时一个个都是大喜,连忙挪开偏厢车,开始了反击。
在国公面前,不好好表现,那什么时候好好表现?
不用说,吴三桂、白广恩、唐通、马科以及李辅明,都率领着各自部下,争先恐后地杀向贼军。
不得不说,他们是有点拼命的。
每个人的骑军,损耗之后大概不到五百骑了。可是,这五位游击,就硬是带着五百来骑,追着七千左右的流贼屁股后面跑。至于他们的步军,那当然是去收拾那些跑不动的流贼步军了。
事实上,这时候的贼军,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军,都已经没有了编制,也没有了士气。特别是看到出现的朝廷伏兵,一看就是精锐之后,就更是乱了。
………………
这一幕,都被张明伟用望远镜看在眼里。这一战,从一开始袁宗第中计时,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有点遗憾的是,这里到底还是平原,而不是山地,到底能留下多少流贼骑军,暂时还没法说。
从京师出来时,一共才两万五千左右的兵力,收编了小袁营之后,兵力便到了将近五万。而打败左良玉后的缴获,让张明伟手中的骑军,达到了一万两千左右。
如今就是这一万两千骑,再加上五游击那边的两千多骑,共计一万五千骑左右,以逸待劳,能收拾多少流贼骑军了!
想着这些,张明伟放下望远镜叹道:“骑军还是少了啊!”
说着话的时候,他就想起了那个纳木吉,也不知道他出关去弄马,结果如何了?要是能多搞点马,特别是战马回来的话,以后战事都会好打很多了。
听到他的说话,朱媺娖便高兴地说道:“先生,那我写奏章给父皇多要点过来?”
张明伟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着说道:“你父皇那边也没有啊!喏,就看这一战,能缴获多少了!”
朱媺娖听了,也拿起她手中的望远镜看了一会,然后放下之后有点遗憾地说道:“要不是被流贼的探马发现,说不定我们的优势就更大。”
张明伟一听,微微摇头道:“哪有那么完美的事情!事实上,我们不是已经解决了几批流贼的探马,这已经是可以了。最终被发现,那也是不可避免的!”
听到这话,朱媺娖想想,便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先生言之有理!”
说完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又马上接着说道:“此次大胜,父皇知道的话,肯定会非常高兴的!之前还来信叮嘱什么的,都是小瞧了先生。”
之前的时候,虽然京师那边觉得来不及了,可依旧是派出了信使,前来告诫张明伟,一定要小心,不能上了流贼的当什么的。这让朱媺娖有点不高兴,记在心里,此时便终于有那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看她这么开心,张明伟倒是严肃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开封之战,这只是序幕而已。接下来的战事,才是至关重要,还远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说到这里,他都没再管战场,反正大局已定,而是转头看向朱媺娖,认真地问道:“根据之前收集到的信息,七八月份便是中原的雨季,有关粮草转运之事,一定要多加催促,怎么重视都不过份!”
顿了顿,张明伟又补充说道:“开封城已经被围了两个月,粮草问题肯定也麻烦了。因此,这下阶段的战事关键,应该就是这粮草问题!”
虽然张明伟是第一次领兵打仗,不过基于他来自后世的好习惯,成立了幕僚团队,各自有分工。又会召集手下那些有经验的带兵将领来查漏补缺。
因此,对于行军打仗所涉及到的天文地理,粮草辎重这些,他都是及时能得到提醒,记在心里。
朱媺娖一听张明伟这么严肃地说话,她也认真了起来,同样严肃地说道:“先生放心,从先生上次交代之后,这事我一定在盯着的。”
她盯着,其实也就是周刘氏盯着。对此,张明伟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过一如他刚才所说,粮草问题是重中之重,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张明伟转头看了下战场,看到到处都是朝廷官军在追杀流贼,还能看到很多流贼都已经抛掉兵刃投降,心中却有了想法,当即又转头对朱媺娖说道:“这样,你交代给地方官府,凡是参与运粮的民夫,全都记录在案,交到锦衣卫衙门,以后朝廷会有优待。”
这时候的运粮民夫,都是地方官府临时派发的劳役,算是免费替官府做事。张明伟提出这个说法,就是想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朱媺娖一听他这话,便知道先生是又有什么点子。因此,她便马上答应一声。
他们在聊着,不知不觉,便是黄昏时分了。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黄河水照样是黄色浑浊。
在这黄河北岸,到处都是打着火把的朝廷官军,押着一队队的俘虏集中看押。追得远了的骑军,大部分都还没返回。战事的结果,估计是要等明天才能统计出来了。
这战场上的事情,张明伟在伏兵一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不操心,而是在想之后的开封之战了。等到夜幕降临,他该睡睡该睡,一点都没耽搁。
这让朱媺娖等人见了,不由得都暗叹他的养气功夫真得非常厉害!这种时候,竟然能睡着觉?
于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张明伟精神饱满地起床,然后就发现,见到一个人就红眼睛。包括朱媺娖在内,都是熊猫眼。
这么一对比,张明伟就真感觉自己进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直大权在握的原因。
不管什么,他都抛在脑后,开始召开军议,听取战事结果的回报。
234 胜果
中军帐内,众将齐聚,张明伟一出来,便一个个都是兴奋地一起抱拳见礼。
张明伟淡定地坐在主位,扫视了下他们,特别是在吴三桂等人脸上停留了一眼,微微点头之后便问道:“战况如何?”
听到这话,按照军职的高低,由周遇吉开始,一个个兴奋地给他禀告了起来。
这一战,流贼过河步军几乎全军覆没,死伤大概一千多人,其余则全部被俘。没办法,步军最是倒霉,用了吃奶的劲追击,跑得精疲力竭,本来以为是终于追上大鱼了,结果没想到是鲨鱼,看到朝廷官军伏兵出来时,绝大部分步军就放弃了抵抗,因此死伤不多。
至于流贼骑军方面,虽然他们休整了两个时辰左右,可相比朝廷官军这边的骑军来说,战马的体力还是没有恢复过来的,你逃我追的情况下,也根本没能来得及渡河,只能是四散逃入黄河北岸的平原之中,最终趁着夜色的掩护,大概逃走了两千骑左右。
流贼骑军死伤大概在两千多人左右,缴获战马三千多骑,其余战马就只能是作为军粮了。
贼首方面,袁宗第被他逃走了,不过那个牛万财没能跑掉,被白广恩给盯上,最终被他给一箭射死。
而朝廷官军方面,主要的伤亡,来自于诱敌的五路游击这边,战死了一千来人,受伤两千人左右,这个比例还是很高的。
不过幸好是这些伤亡是分布在五路游击军中,人数不是太多。作为五个原本就是总兵的将领来说,还能控制军队,不至于影响作战。
等到禀告完了,周遇吉便带头大声恭贺道:“国公,此战大捷啊,大捷!”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大捷啊!”其他将领纷纷跟着附和,全都兴奋地一起恭维道。
朝廷方面,真得很久没有这样的大捷了。
从去年持续到今年年初的松锦之战,十多万明军主力,几乎是全军覆没不说,包括主帅在内的,不是投降就是战死,还有逃跑的。说真的,这场战事对于朝廷官军的士气,是非常重大的打击。
而在关内战场上来说,各路流贼声势又非常大,杀三边总督汪乔年,打得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连战连败,根本就只有被流贼驱赶的命。各路战兵,也是战死不少。中原地带,几乎就是流贼的天下。
再加上左良玉所部叛乱,完全可以说,朝廷真得是好久没有好消息了。
因此,此战大捷,以微弱代价一举消灭将近五万的袁宗第所部流贼,已经是好久没有过的大捷,也因此,这些将领一个个都是非常地兴奋。
过去的一夜,除了因为要押送安排战俘之外,更多的是,因为这场久违的大捷,这些将领全都兴奋地无法入睡。
只是他们没想到,国公竟然就早早地入睡了。
原本他们以为,国公这是在装,肯定是躲起来偷偷地在乐。这么大的胜利,国公肯定也兴奋地睡不着觉。
然而,早上一见面的时候,他们就发现兴国公精神饱满,一看就知道休息的很好的样子,便知道国公昨晚是真休息好了。
这么一对比,他们对兴国公的认识,便又多了一份,心中的敬佩,自然是没得说了。
此时,张明伟见他们这么高兴,便微笑着说道:“都是诸位尽心尽力,上下一心,方有此战大捷。回头给朝廷的捷报上,都会给你们请功。”
说到这里,他看向吴三桂等人又道:“此战,你们是首功。我会向朝廷奏报,升你们为参将。你们可以先从降卒中挑选军卒,补充兵力之外,再扩充一千兵力。”
吴三桂等人听得大喜,因为他们知道,国公提出来的,朝廷断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这也就是说,他们重新又开始往上爬了!
一时之间,吴三桂、白广恩、唐通、马科、李辅明五人立刻出列谢恩。
轮完功劳之后,张明伟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正色对底下这些将领说道:“此战乃是和李自成、罗汝才联军的首战。他们号称百万,和他们的决战,才是真正左右中原战局。诸将切记,戒躁戒躁,打好接下来的战事,还百姓一个太平。”
“末将遵命!”周遇吉等人听了,立刻齐声回应。
随后,张明伟第一件事情,便去看望了军中伤兵。
都说乱世人命贱如狗,这句话对这个世道的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所有人,对于死伤的人命,都看得很开。
不过相对来说,军中其他地方都是喜气洋洋,唯独伤兵营这边,气氛有点沉重。只有那些轻伤能恢复后重新打仗的,因为有这场大捷而高兴地在吹牛说泡之外,其他伤兵大都是沉默不语,为他们以后的生计发愁。
张明伟领着一众将领,突然来到这里,让他们都是有点意外,纷纷想着见礼。
张明伟一见,便立刻伸手示意,对他们大声说道:“你们是此战的功臣,都躺着别动。”
一听这第一句话,国公说他们是此战的功臣,这让这些伤兵全都是一愣之后心中感动。以往将领,何曾会说出这样的话。受伤之后,都是被放弃的那些,给点善后银子,那就已经是良心了的。
因此,那些轻伤的,就根本不听,硬是要向国公行礼。
张明伟看着他们,大概巡视了一圈之后,便站在伤兵营中间,对他们大声说道:“要想结束如今的乱世,靠谁都不行,还是要靠你们,拼命去厮杀才能平定天下,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因此,我会奏请皇上,给你们应得的待遇。”
说到这里,他看到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他,便又大声说道:“别的不说,凡为国战死者,家属以后会有优待;残废不能干活着,朝廷会养着你们。以后就算你们无病无伤,因为年老而退出军中,也一样会得到优待。不要担心朝廷没钱,只要由我在,就不怕没钱。”
看到所有人都有点哑然,似乎非常意外的样子,张明伟便笑着说道:“你们可能知道,我向朝廷献上了两个配方,都说是聚宝盘。没错,那两个配方是能赚大钱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我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点子,格物致知而得之。我会专门奏请皇上成立一个企业,所得利润就用来安置军中退伍、伤残。”
“总之,你们只要明白一点,从此以后,你们用心王事,就不用再为身后事担心,朝廷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会让你们伤残之后,老了之后都有所依。到了地方上,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们荣耀。至少你们为国作战,比起不少乡绅,更应该受人尊重!”
说到这里,张明伟伸出双手,握拳竖起大拇指,庄严地说道:“你们,是好样的!”
他说完之后,伤兵营内,非常地安静,只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同袍高兴声。包括陪同张明伟过来的将领们,也都一个个没有说话。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全都肃穆,激动,一个个都是看着兴国公,眼神中都是感动。
何曾有人,会有像国公这样看待他们。军户的地位,一直以来都是被人鄙视的那种。甚至就连他们自己,也是看不起自己的。
然而,国公今日的这番话,虽然细节上他们听不明白,什么企业,企业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们知道,国公非常重视他们,会改善他们的待遇,会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没错,国公说得真是太好了,这个天下太平,是我们这些武夫拿命去拼出来的。没有我们这些武夫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哪有太平可言?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能一直以来都没人重视,包括军户自己。然而如今,权倾朝野的兴国公却说出了这个事实,震耳发聩!
寂静声中,看着国公向他们竖起大拇指,忽然之间,忠贞伯周遇吉忽然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挺着上身,双手抱拳,极其认真地大声说道:“愿为国公效死!”
文人有士为知己者死,武人难道就没有么!
有他带头,白广恩,袁时中等将立刻跟着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愿为国公效死!”
各将的亲卫,伤兵营内的所有人,也都肃穆地单膝跪地,齐声大呼:“愿为国公效死!”
哪怕重伤员没法起身行礼的,也都尽量俯起身子,大吼出声:“愿为国公效死!”
整个伤兵营内,除了张明伟和朱媺娖站着之外,包括周刘氏在内,全都单膝跪地。
伤兵营外,正在高兴地谈论这次大捷的将士们,听到伤兵营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愿为国公效死”,他们不由得都有点愕然,转头看向伤兵营。
感受到那些吼声中的激动,他们心中大概猜出来,国公深受军中爱戴。
想着这个,他们忽然又有点惊讶,好像这不是原本就应该如此么?
一时之间,他们突然对伤兵营里的动静非常地好奇。准备等国公走了之后,好好去打听一下。
235 传奇故事
天色已经大亮,但是,天空云层很多,阳光无法穿透云层,是个阴天。
按理来说,这是个好天气,不晒。特别是对于流贼俘虏来说,就更是如此。
从昨晚到现在,他们都被集中在靠近黄河边的平地上。如果有太阳,那绝对会被晒得够呛。
不过,这些流贼俘虏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并没有因为老天爷的一点恩赐而高兴。
绝大部分流贼俘虏,要么坐在地上,要么索性就躺着。不过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全部朝着一个方向在看,此起彼伏地响着“咕噜”的声音。
在他们看得那个方向,是朝廷官军的伙夫营所在。煮好米饭的香味,还有马肉的香味,飘在空中,真得是太吸引人了。
而这些流贼俘虏,从昨天接到军令开始急行军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成为俘虏之后,不要说照顾不过来,就是有余力,朝廷官军也不会给他们吃,就让他们饿得没力气,看押起来也能轻松不少。
当他们看到火头军抬着大锅奔赴各营地,朝廷的官军围起来大吃大喝时,不少人都咽着口水。“咕咚咕咚”的吞咽声,不时响起。
实在是太诱惑人,又没有事情干,有些人便低声议论了起来。
“不是说朝廷官军中,只有那些家丁的伙食才好么?我怎么看去,好像他们都是一样啊,大米饭,配肉吃,啧啧!”
“是啊,我以前是朝廷官军的时候,就是喝稀的。只有上阵厮杀前,才能吃上一顿干饭!”
“不会是他们打了个大胜仗,所以那些朝廷大官就犒赏他们了吧?”
“……”
附近看押他们的朝廷官军的军卒一听,嗤之以鼻道:“孤陋寡闻,你们也不看看我们主帅是谁?告诉你们,我们所有人不但顿顿吃干饭,而且还有军饷领,都是实打实地,没有半分克扣!”
“什么,所有人都顿顿吃干饭,这怎么可能?”
“就是,骗鬼呢!怎么可能所有人都吃干饭!”
“呵呵,军饷,还实打实地,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朝廷能有这么好心?将军老爷们也不会同意啊!”
“……”
一些流贼俘虏听了,下意识地就反驳,压根就不信。因为这些俘虏,以前多是军户出身,曾经就是官军来的。
还有的流贼俘虏,在傻眼之后回过神来,便立刻好奇地打听了起来。
“对啊,你们主帅是谁啊?张姓,不知道是哪位大人?”
“不管是那个大人,我就没听说过有不克扣军饷的!”
“……”
看押他们的朝廷官军军卒听了,一个个都是非常地自豪,当即回答他们道:“告诉你们,我们的主帅是国公知道吧?他老人家岂能和一般的官去比!”
“就是,自从国公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之后,严查贪官污吏,抓了不知道多少!朝廷所欠的军饷,就我知道的,全都补足了。而且以后都是按时发放足额军饷。要是发现有欠饷的情况,或者克扣军饷的,还可以去锦衣卫衙门告状!”
“……”
听着他们说话,流贼俘虏们顿时有点傻眼。
虽然听得有点匪夷所思,可是,听上去好像是真的一样,这简直有点让人难以置信!
回过神来,他们就好奇了。
“这国公是谁啊,这么厉害?”
“是啊,这哪来的钱,朝廷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钱了?”
“呀,要是我那时候有这样的好官的话,我还造屁个反啊!”
“……”
看押他们的朝廷官军,反正也是闲得无聊,听到他们的这些疑问,便给他们讲起了兴国公的事情。
还真别说,听到有人讲述之后,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或许兴国公崛起的事情,对京师百姓来说,那是如数家珍。可这个时代的通讯交通都是很落后,最多京畿之地的人会比较清楚之外,再远,也就只有一些达官贵人才能有所了解。就更不说,是流贼这边的人了。
因此,他们听到兴国公的事迹时,一个个就像听传奇故事一样,一下就听呆了。
为了救助京师难民,不但把自己所有的家财都捐了出去,还一纸公告,敢于向全京师的权贵挑战,威胁他们还人,让难民得以团聚。
接掌锦衣卫衙门,把所有锦衣卫中的不法之徒,全都一扫而空。力度之大,更是闻所未闻。
还有原司礼监掌印太监、御马监掌印太监、首辅、成国公等等,也全都是因为兴国公而纷纷落马。
这且不说,国公还揪出了八大晋商通虏,甚至还当场抓住了建虏。是他们吃里扒外,祸害了大明。
还有国公的学问非常高,格物致知,得两个聚宝盘一样的秘方,最终却是捐给了朝廷。其中一个叫做水泥的,更是向全天下公开。
说到这里,那说话的朝廷官军,一脸自豪地问道:“你们可知,为何国公会公布这水泥秘方?”
“为什么?”流贼俘虏一听,纷纷好奇地问道。
“告诉你们,因为这个水泥是兴修水利的大利器,国公把这秘方捐献出来,就是想让天下百姓少受点旱涝之灾,懂么?”
流贼俘虏们听了,脸上一个个都露出了尊敬之色。
这个世道,清官难得,好官更是难得,不管是谁,都是尊重清官,好官的。
也是如此,从一些记载上可以看出,有的地方,流贼打下来之后,要么百般邀请当地官员加入,要么就是好言相劝,甚至都有放走的。
流贼俘虏们还想打听兴国公的事情,不过这时,看押他们的官军换防了。
忍受着饥饿,或者说是为了分散注意力,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兴国公的这个八卦,太大了。因此,流贼俘虏们便纷纷低声议论了起来。
就这么的,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多久,这将近四万的流贼俘虏,就全都或多或少地知道了,如今官军的主帅,当朝兴国公的传奇故事了。
对此,他们一个个羡慕地不行。
“要是当初我那会有这样一会兴国公的话,我肯定不会造反。”
“对,当初就是饿得活不下去了。你看看他们,如今不但顿顿干饭,还有军饷可以领,真得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
听着他们羡慕地讨论,有个别流贼俘虏便泼冷水了。
“醒醒,别做白日梦了!我们是反贼,不是官军了!”
“还顿顿干饭,说不定我们就吃顿断头饭了。不,搞不好连个断头饭都没得吃,饿死鬼一个!”
“就是,还不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置我们呢,说不定全部赶进黄河,一了百了。也说不定,就把我们活埋了!”
“……”
被他们这么一说,流贼俘虏们便回过神来,认识到自己的身份,还有目前的处境,顿时,一个个哑然,脸色都是非常难看。
已经换防好了的朝廷官军,其中有一人看到他们这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忍心,就开口对他们说道:“别瞎说,国公是好人,绝对不会随便乱杀人的。”
“你怎么知道?以前朝廷又不是没杀过俘虏!”
“是啊,听说很多都是假装会招安,然后招安过去之后,便被分批杀掉了!”
“可不是,我就经常听到这说法。”
“……”
听到这些流贼俘虏悲观的说法,这个说话的朝廷军卒不由得冷笑连连,让他们说了个够之后,才对他们说道:“闯王是铁了心地想造反,想当皇帝,所以才会这么给你们说,让你们绝了招安的心思,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胡说,你别污蔑大将军!”
“就是,你是朝廷官军,你当然是帮着朝廷说话了。”
“……”
那朝廷军卒一听,又是冷笑了几声,随后一指他身边的同袍,然后对这些流贼俘虏说道:“我们这些人,以前都是小袁营的。我们如今就是顿顿干饭,可以按时领军饷,我会骗你们?”
一听这话,流贼俘虏们顿时就傻了眼:眼前这些穿着军服的朝廷官军,以前是小袁营的?
要知道,之前的时候,小袁营还是流贼队伍中的一员,和闯王不合南下,然后又北上,随后,他们就不知道了。
此时,这些朝廷官军自爆身份,说是小袁营的,这真得是让他们太吃惊了!
一开始,流贼俘虏们在吃惊之后,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觉得这不可能!
不过,刚好流贼俘虏中,有一个人突然惊喜地认出了一个朝廷官军道:“你是老马,对不对?穿着这么漂亮,一下都没认出来!”
那朝廷官军听到,转头看去,却是一下认出来了,当即道:“马竹竿,原来是你!”
那马竹竿连忙点头,然后对身边的同伴激动地大声介绍道:“没错,他们是小袁营的,我认识,老乡,老乡啊!”
说完之后,他连忙带着期待之色对那朝廷官军说道:“老马,求求你,带带兄弟不?我也想被招安!”
一听真是小袁营,其他人也都是大喜,纷纷跟着附和,想托着有熟人的机会,也看看能不能被招安。
不管怎么样,招安之后,总比当生死不知的俘虏要强吧?
这朝廷官军听了,却是摇摇头道:“你们是俘虏,我们当初是大哥带着我们去接受招安的,这不一样!”
236 我来了(为南粤剑神万赏加更)
听到这话,这些流贼俘虏不用说,都是非常失望。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也确实是,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被俘虏了,就能投降官军,然后顿顿吃干饭,还能领军饷,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么想着,流贼俘虏们的情绪,一下子便低落了下来。
虽然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也想过被俘虏了,那只能是听天由命,可如今见到小袁营的情况,这么一对比之下,他们是真得有点伤心的。
看到他们这样子,小袁营转变过来的朝廷官军军卒们,一个个都是非常地庆幸。感谢大哥,感谢军师,感谢国公,使得自己能有今天!
对比之下,他们都非常地珍惜自己如今所拥有的。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动静。有军卒转头看去,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小声提醒道:“国公过来了!”
说着话,这些朝廷官军的军卒,立刻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力争让国公看到他们最好的一面。
那些情绪低落的流贼俘虏们,听到他们说话,说是国公过来了。顿时,他们一个个的情绪立刻就变了,都很好奇,往那边张望了过去。
他们就想第一时间看看,传说中的国公,一心为民的清官、好官,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只见不远处地营帐方向走过来一群人,当中一人,非常地醒目,穿着一身蟒服,在众多穿着盔甲的将领簇拥下走过来。
都不用别人介绍,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个穿蟒服的人,肯定就是朝廷官军的主帅,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兴国公了!
就只是第一眼,流贼俘虏们就非常地惊讶。这位国公,竟然如此年轻?看着才二十多岁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们看兴国公的第二眼,就是感觉兴国公果然是好人!
不自觉地,在看着兴国公过来时,他们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垂手而立,而不再只是坐在地上,甚至躺在地上那种。
张明伟走过来时,同样看到了俘虏营这边的动静。有点好奇,不过没表现出来。
将近四万的俘虏,看上去全是人头,着实是有点多的。
走得近了,他便发现,这些流贼俘虏,大都是骨瘦如柴,身材壮实的,大概也就是十个人里面有一个而已。
扫视着他们,看到了他们眼神中的敬畏。张明伟便让人在俘虏中间堆了几个箱子当垫脚的,站了上去。
当然了,周边都是严阵以待的官军军卒,那些俘虏也和他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安全是肯定有保证的。
或许是所有人都知道国公有话要说,因此,一个个都保持着沉默,唯有黄河滚滚,奔流到海的声音。
张明伟扫视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冒出以前看到过的一个说词,估计也是今天这样的场景吧:你们为什么不待在家里饿死,要跑出来造反?
这样的话,他不知道历史上是不是真事,还是说有人编出来黑人的。不过也难说,因为有的时候,现实比小说更奇葩。
这个想法在张明伟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扫视着流贼俘虏们的眼睛,当即大声说道:“朝廷有没有做好的地方,贪官污吏也多。天灾叠加人祸,才有今日之天下大乱……”
这个开场白一说出来,顿时就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在他们看来,兴国公应该是会说,奈何你们为贼之类的说法,把他们先批一顿再说。然后打压惩罚他们,也是顺其自然;就算施恩,也同样是可以的。
因此,在张明伟身后的将领们听了,都有点诧异;而那些流贼俘虏们一听,却立刻第一时间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觉得,国公说得太对了!
“……我的心愿,是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大明的百姓,都能吃饱饭,都能有住的地方!为了这个心愿,我一直在努力……”
听到张明伟的这话,那些听到的流贼俘虏们,脑海中想象着那样的日子,不少人的眼睛都有点迷离了:那样的日子,谁不想啊,可是,那不可能啊!
“……你们这些人,引发了天下动乱,多少人因此而死,相信你们心里应该也有数!不过,我也知道,你们中的不少人,都是身不由己,而不是本身就想去害人,就想害得天下大乱的……”
一开始听到张明伟这话时,流贼俘虏们立刻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惊出了一身冷汗。国公说了那么多,最终还是要问罪么?
好像这也正常,造反被抓,砍头都是轻的,不过就算株连九族,也已经没什么人可以株连了。
他们这么想着时,就听到了张明伟的转折。顿时,他们的一颗心,一下便被提了起来,纷纷竖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国公接下来要说得话。
“……我们大明,多年的战乱,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了?被你们祸害的,被辽东建虏祸害的,还有被西南土司给祸害的,加上天灾,还有贪官污吏给祸害的,如今之天下,可有万历年间的一半人口么?说不定都没有了!”
张明伟说到这里时,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崇祯十五年了,这么多年来的乱世,估计连大明鼎盛时候一半的人口都没了。如果按照原本历史的发展,还会继续乱上几十年,那个时候,华夏大地上,人口之锐减,可以说是整个华夏历史上,是绝对锐减比例非常大的几次之一了。
而这个时代,西方却是在开疆拓土。东西方文明,就是在这个时代交错,换了一个位置!
华夏的内部,能少死人还是少死人吧!毕竟大明不但要和周边争,还要和整个世界去争,如果人口太少,那去争霸世界的进度,就会严重滞后。
不管怎么样,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让东方能重新屹立在世界之巅!
思维发散了一下,张明伟又很快收回了这些思绪,慢慢地扫视眼前的无数人头,然后才又大声说道:“我不想我们大明再死人了,我想早点结束这个该死的乱世。因此,对于你们,我不想杀你们,我希望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让你们可以有证明自己的机会,你们也想结束这个乱世。你们说,这个可以有么?”
国公的说话方式,他们很不习惯。那么大的一个官,怎么就和邻居街坊说话时那么随和、平易近人?
不过,对于国公说得这番话,他们却是喜出望外的。
在国公说完话,几个呼吸之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立刻跪了下去,大声说道:“任凭国公处置!”
其他人听到,便都纷纷有样学样,全都跪了下去,大声说道:“任凭国公处置!”
没多久,哪怕是离得远了,根本听到兴国公说话的人,也全都跟着一起跪地,同时大声说道:“任凭国公处置!”
到了最后,整个俘虏营这边的俘虏,全都跪了下去。
久久回荡在上空的喊声,也让远处的朝廷官军都有点好奇,纷纷转头往这边看过去。
他们发现,国公在哪里,那里就不一样!
张明伟低头扫视着他们,看不到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都是低着头。
他其实知道,就算他不说这番话,这些俘虏最终也是任凭他处置,因为他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不过他相信,有没有这一番话,效果绝对是不一样的。就算他口才不好,可说了,总比不说得好!
此时,扫视了一会那么多的流贼俘虏之后,张明伟才开口大声说道:“暂定你们中将挑选出一万人,补充到军中。到时候,各位将军将会过来挑人。不过有一点,需要事先明确,你们是戴罪之身,是将功赎罪。因此,先管饭,没军饷。如果你们立下了战功,那就是正式的朝廷官军,将会一视同仁。”
本来的话,他只是打算让吴三桂等五人挑选各一千,扩编为每人领兵三千的。但过来看了现场情况之后,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追加五千,用于补充京营这边。
整编了小袁营之后的京营,兵力是四万左右,多加五千,是完全可以消化的。
流贼俘虏听到他的这个话,顿时,一个个惊喜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过很快,不少人就又担心了起来。万一自己没有被挑选上呢?
张明伟显然猜出了他们心中的想法,便又大声说道:“剩下的人,我不会放你们回去。因为你们回去之后肯定没法安居乐业,因此,便会把你们编成辎重营,去后方替换一部分运粮百姓下来,让他们去忙于农事。你们将功赎罪,干得好了,就有机会成为朝廷官军中的真正一份子。如果不思悔改,依旧想着当贼的,军法绝不容情!”
说到这里,他忽然用斩钉截铁地语气,断然说道:“我来了,流贼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是改邪归正,光宗耀祖,还是成为大明的敌人,最后被绞杀镇压,你们自己衡量。”
237 保卫黄河
该说得话,都已经说了,张明伟便没有再留在俘虏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回到中军帐之后,张明伟便对朱媺娖说道:“除了捷报之后,我还要向陛下写一份密奏,我说,你写。”
朱媺娖听了,嫣然一笑,当即答应了一声,连忙去准备了。
一直忙到第二天,大军才出发,向黄河以南,开封城进发。
到达黄河边上时,不知道为什么,张明伟的脑海中,立刻就想起了后世非常经典的《保卫黄河》那首歌。
看着大军士气高昂地在渡过黄河,他灵机一动,心中一琢磨,便有了决定。
于是,他转头对身边的将领说道:“诸位有没有兴趣听我唱个曲?”
“……”周遇吉等人一听,脑门上一堆问号。国公唱曲?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朱媺娖听到,连忙犹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回应道:“好啊好啊!”
听到他这话,其他人才反应过来,连忙都跟着点头附和。
国公既然有此雅兴,那当然是最好了,谁还能反对?
万一国公唱得不好,大家也要大声鼓掌叫好,不可坏了国公的兴致!
他们心中这么想着,同时也有点期待,国公到底是想唱什么曲子呢?
在他们中,朱媺娖的期待感最大。因为只有她当初听张明伟唱过一曲,她非常地喜欢。没想到今日张明伟主动提出说要唱曲,她当然是巴不得,也因此,反应最快。
张明伟稍微酝酿了下情绪,随后,勒马停住,就坐在高头大马上,指着黄河,指着过河的军队,大声地唱了起来。
风在吼
马在啸
黄河在咆哮
黄河在咆哮
河西山岗万丈高
河东河北高粱熟了
万山丛中剿贼英雄真不少
青纱帐里官军健儿呈英豪
端起了长枪火枪
挥动着大刀长矛
保卫家乡
保卫黄河
保卫华北
保卫全大明
他稍微改动了下歌词,但并不影响他流畅地唱出来。
听到他这歌,一众人等,哪怕是白广恩这帮子没文化的大老粗们,也顿时听呆了。
不是说这首歌有魔力,把他们给震到了。而是国公所唱这首歌,非常地应景。
他们就在黄河边,这两天就是打了一个大胜仗,同样是躲在青纱帐中伏击的。他们是在剿贼,不就是保卫大明,保卫百姓安康么!又一下把他们的正义性给唱了出来!
其次,当然是这首歌朗朗上口,很是好记。
这不,朱媺娖只是听了一遍,便哼唱了出来。
一边唱,一边是眉飞色舞,似乎是吃了山珍海味般,这辈子从未吃过的好吃东西那样。
众将就有幸,不但听国公唱曲,还听到了坤兴公主唱曲。
一直到坤兴公主唱完,他们等于又听了第二遍,这时,周刘氏才喝彩道:“好,这首曲子太好听了!”
听到这话,周遇吉等人才回过神来,连忙大声附和,赞了起来。
“国公这个曲真得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了!”
“是啊是啊,原来曲子还能这么唱,真得是太好听了!”
“对对对,太好听了,我很喜欢听!”
“……”
一群大老爷们,大部分还不识字的大老粗,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说出来的话,就是反复说“太好听”,一点新意都没有。
张明伟看着他们,笑着说道:“来,你们来试试?”
“……”一听这话,周遇吉等人不由得傻眼,我们也唱?
不过他们兴致也高,不但这首曲子是国公唱出来,坤兴公主唱过,而且这首曲子其实是在唱他们的这次大捷,他们打仗的目的所在。
虽然想唱,不过周遇吉有点难为情地说道:“国公,没记住!”
“是啊,我也忘记了几句!”袁时中也跟着回答道。
倒是吴三桂和蓝天保不约而同地回答道:“我记住了!”
听到他们不同的回答,张明伟的兴致也高,便笑着说道:“来,那我们就一起唱一遍,不会的,跟着唱便是!”
于是,在他的领唱之下,他们这一群人便一起唱了起来。
朱媺娖没好意思大声唱,不过她也忍不住,跟着低声一起哼了起来。
这中间,不烦忘记歌词而滥竽充数者,当然,这歌词也实在简单,好几个人一下便记住了。
这人数一多,唱出来的声音就有点大了。
行进中的官军将士,忽然听到国公和诸位将军竟然在唱曲,很欢快的样子,不由得一个个都转头看过去,很是稀奇的样子。以至于一个不小心,后面撞前面,都有点乱了队伍。
唱完之后,张明伟便笑着问道:“你们可会唱了?”
会唱了的人,自然是马上回答说会唱了。而还有忘记歌词的,都不好意思说,连忙跟着点头,继续滥竽充数一下。
张明伟见此,便笑着说道:“既然都会了,那你们回各自军中,把这首歌教给你们的手下,让所有人都唱起来,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是保家卫国,平天下开太平!”
“末将遵命!”吴三桂等人,连忙答应下来,这也算是一件雅事,在军中传唱,不但可以捧一下国公,说实话,他们也感觉出来,对于军中士气,特别是刚融合进队伍的降卒,绝对是有好处的。
那些滥竽充数的,就有点傻眼了。不过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刚才还带头了。走得时候,就问身边的亲卫有没有记住的,要是还没有,那只能私下去找会唱的同袍了!
朱媺娖看着他们离去,忍不住也向张明伟说道:“先生,这首曲子真得是极好,我想立刻发往京师,让陈圆圆刊登在《明报》上,并让京师也传唱起来。”
对此,张明伟当然没有意见,当即点头便同意了。
于是,朱媺娖立刻便选了一名会唱了的侍卫,让他即刻进京,把这首歌曲唱给陈圆圆听,并让陈圆圆在京师广而传之。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从各军先后唱曲,一直到了眼下,所有将士们都在边行军,边唱起了《保卫黄河》。
风在吼,马在啸……
雄壮的歌声,回荡在黄河的上空。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军队士气因为这首歌曲而提高了。
………………
再说开封城这边,城头上的守军一直在关注城外贼人的动静,特别是北方黄河那边,更是有人盯着。
他们都想知道,流贼那么大举出动,到底结果怎么样?
平时贼人不攻城的时候,多是在城里办理公务的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都几次上城头瞭望北方。
守将陈永福当然知道他心中在想着什么,不过他估计,高大人是会失望的。
当他看到贼人兴致冲冲地出营向北时,他便知道,对他们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等到贼人回来时,说不定回到开封城下耀武扬威一般。搞不好,再押解之前来城下亮过相的吴三桂、白广恩他们,或者是拿着他们的尸体首级之类,打击开封守军的士气,逼开封城这边开门投降。
贼军势大,已成气候,看不到希望啊!陈永福心中如此想着,不由得心头很是沉重。
夜幕降临,开封府城头上,当然不会因为城外流贼少了,没有攻城而丧失警惕。陈永福作为守将,依旧是守在城头,睡在箭楼。
还真别说,半夜里,他忽然一下被惊醒:城外有动静。
于是,他立刻观察城外动静传来的方向。只是稍微一听,他便听出来,是贼人营地那边有动静。
黑夜里,黄河那边没有火把之类,根本就不知道情况。但是,他能感觉出来,大概是那边有动静,一直到贼人营地,都有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陈永福心中如此想着,便立刻下令城头上轮值的守军提高警惕。然后,他睁大了眼睛,想要努力瞧清外面的情况。
他当然领兵打仗的将领,对于军中动静自然不陌生,听了一阵之后,联想起昨天贼人的动静,他便有点诧异地发现,该不会是流贼被打败了,连夜逃回来?
得到这个结论之后,陈永福又感觉这不现实,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因为他知道,贼军昨天不但出动了三万多人,他们在黄河北岸还留了不少队伍对付吴三桂他们。就吴三桂他们的那点兵力,就算打胜仗,也不可能这么快打败几倍的敌人。
什么时候,朝廷官军有如此大捷了?这可不是在崇祯初年了!
否定了这个想法,陈永福便心中一凛,该不会流贼是趁着夜色在调兵遣将,又或者是故意制造这个假象,引诱开封城这边开门捡便宜吧?
这么想着,他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下令,全军提高警惕,严防贼人偷城。
陈永福自己,也是没有再去休息,而是一直在听着城外的动静。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能看清城外情况时,顿时就傻眼了。
只见城外流贼大营,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压根就没再见流贼。难道他们是昨晚趁着夜色跑了?
为什么?
难道其中有诈?
陈永福想不明白怎么回事,连忙派人向高名衡禀告情况。
238 国公来了
河南巡按御史高名衡听到禀告,那是第一时间赶来了城头。
“什么情况?”看到陈永福迎过去,他便立刻就问道,“流贼趁着夜色都撤走了?”
“大人请看!”陈永福连忙紧走几步,靠近城垛,然后用手指着城外流贼大营,转头对高名衡说道,“流贼大营,已经空无一人了!”
高名衡急走几步,有可能是太激动,自己把自己绊了下,差点就摔倒,幸亏陈永福眼疾手快,一把便扶住了他。
如果换成平时的话,这算是尴尬了。不过此时,高名衡没有一点在意,第一时间往城外流贼大营看去。
果然,虽然离得有点远,可还是能清楚地看到,流贼大营已经没人了。
“这……”高名衡不由得激动万分,拖着长音,转头看向陈永福,立刻问道,“流贼这是走了?”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便连忙补充说道:“该不会是前两日的时候,流贼大举出动,结果还打了败仗,所以就跑了?”
看着高大人期待的目光,陈永福很是沉着,冷静地说道:“大人,是有这个可能。但是末将以为,这个可能性不大!”
高名衡听他一开始说话时,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狂喜之色,可随后就听到了他的后半句,顿时,就不高兴了,沉下脸喝问道:“为何可能性不大?”
虽然如此,他却是明白,论起战事经验,那肯定是陈永福说得更有道理。因此,在他的内心深处,很是失望。
陈永福听了,正待解释时,却听到背后又传来动静,转头一看,却见是周王带着他的几个儿子,正在上城头。
看到他们转过去,周王便连忙欣喜地问道:“听说流贼退走了?是不是?是不是流贼退走了?”
他的那种喜出望外之情,简直是扑面而来,压根就不掩饰。
高名衡听了,便一脸沉着地说道:“殿下,流贼是退走了。不过本官以为,事情没有这么表面这么简单!”
陈永福一听,稍微有点意外,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不过很明智的没说什么。
“怎么,怎么回事?”周王带着一点喘气,站到了城垛口,看着城外的流贼大营,明显有点失望地问道。
高名衡听到,便回答他道:“流贼前两日的时候大举出动,本官就察觉出来了,他们……”
他正要往下编时,忽然,陈永福出声打断了他道:“大人,有动静!”
高名衡一听,便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去。
果然,在陈永福手指的方向,也就是黄河方向,有一队队地骑军,正往开封城这边奔驰过来。
犹如一片片地红色云彩,往这边飘过来一般。
高名衡一见,不由得大喜道:“这是朝廷官军的夜不收?”
刚说出口,他忽然回过神来,便立刻收了笑容,对周王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流贼假扮的,我们切不可大意!”
“高大人言之有理,流贼诡计多端,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周王听了,连忙点头附和。
他这么说,也是因为以前就发生过流贼假扮官军,想要骗开开封城门的事情。
在他们说话间,那些夜不收来得很快,一群群的,有的往流贼大营去了,有的往开封城过来,还有的,往其他方向而去。
开封城头上的人,上到周王,下到普通军卒,一个个都不说话,全都盯着这些夜不收看。就好像他们能看出来,这些夜不收到底是真是假!
只见那些夜不收全然没有一点顾忌,进了城头守军的射程,到了护城河下,然后便冲城头上大喊道:“国公领军前来救援开封,贼军死伤俘虏五万,大捷!”
听到这话,城头上的普通军卒一听,不由得大声欢呼了起来。朝廷援军到了,还打败了贼军,开封解围了!
不过,周王这边,却是没有欢呼。
就见周王看向高名衡,带着期待之色问道:“高大人,这是真得么?”
高名衡转头看了陈永福一眼,然后皱着眉头说道:“国公领军?是哪个国公?我们大明朝的勋贵,还有能打仗的?”
如果真能打仗的,就不会一直到现在,都没见有勋贵领兵出征的。
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已经明白了,城外夜不收所喊的大捷,八成是假的。
周王因为刚收到过圣旨,听到他的连番问话,便猜测道:“该不会是如今如日中天的兴国公吧?”
“兴国公?”高名衡一听,低声重复了一句,心中便更加断定,城外的夜不收是假的。
他们也不想想,就说朝堂上诸公领军,也比兴国公领军更来得靠谱一点啊!因为那兴国公似乎非常年轻,以前可从未听说有领兵打仗的经验,能打败流贼,而且还是大胜的那种?
不过他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他也没有完全把握,便转头对陈永福道:“你来问话,本官瞧着是否有破绽!”
大着嗓门去喊话,有失身份。
陈永福听了,便立刻向城外大喊道:“没听说有朝廷援军到,你们所说的国公是哪位国公,多少兵马,如今国公又在何处?”
城外的夜不收头领听了,便大声回答道:“当然是兴国公了!领京营两万余,收编小袁营,外加五路游击,共五万余。如今国公领兵,正往开封而来。你等速速准备迎接!”
一听这话,边上的高名衡便断言道:“这是想让我们出城,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有充足的理由可以肯定,这肯定是流贼假扮的。
不说兴国公,就只是收编小袁营,这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有张献忠的例子在,如今谁还敢再招安流贼!
周王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心情一下低落,原来开封还是没解围啊!
如今的开封城,已经快没吃的了!再这么围下去,开封沦陷怕是迟早的事情了!
这么想着,他又有点不甘心,便向高名衡确认道:“高大人的意思,这城外的夜不收,其实是贼军所扮?”
高名衡听了,正要肯定回答时,忽然就听到黄河那边好像传来了很奇怪的动静。
于是,他便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地侧耳听着。
开封城头上,其他人也听到有动静,便都一个个安静下来。如此一来,就让他们听得清楚了。
“风在吼,马在啸……”
歌词简短,通俗易懂,几万人齐声高唱之下,又是那么的雄壮。
高名衡一下便听出了那歌曲里面的保家卫国之意,顿时,他又开始疑惑了。
如果是流贼,断然不会这么折腾,还搞这么一个曲子出来齐唱。
可是,朝廷官军中,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曲子啊!
这么想着,他便转头疑惑地问陈永福道:“你可有听过?”
高名衡怀疑这是军中之曲,他没听说过。但是,真要是军中之曲的话,陈永福肯定是知道的。
然而,就见陈永福摇了摇头道:“军中哪有这样的曲子,闻所未闻!”
不过作为军中汉子,有一点他是肯定的,流贼肯定没法这么中气十足地唱出这样的曲子。因此,他便补充说道:“应该真是朝廷援军到了!”
边上的几个人一听,不由得又期待起来,真要是朝廷援军到了的话,那就真得是太好了!
于是,城头上都没人说话,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极目远眺,看着黄河那边的方向。
《保卫黄河》这个曲子,简单,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军队行军之时,亦能大声歌唱。并且一遍又一遍,并没有什么妨碍。
有可能因为这是国公所作,也可能是各军都有比拼的意思,还有可能是因为难得有适合军中的曲子,因此,《保卫黄河》的歌声,犹如波涛一样,一浪又一浪地拥向开封城这边。
等到开封城头看到开来的军队,全都是朝廷官军的军服,都能看到旗号时,城头上的守军已经有不少人跟着低声唱了起来。
“大人,是真的,真得是朝廷援军!”这会儿,陈永福忽然非常兴奋地对高名衡说道。
在看到高名衡转头看向他时,他便用手一指道:“大人请看,那个吴字旗下的不就是前些天来过的那个游击,吴三桂,对,就是他!”
没等高名衡说话,他又指着一面“白”字旗帜,急忙补充又道:“那是白广恩,对,就是他,也是之前来过的。”
高名衡上一次赶到城头时,吴三桂等人已经走了,没见到。不过这没关系,因为他的眼睛已经盯向了中军所在。
在那里,一杆“张”字旗下,一个身穿蟒服的人,非常地耀眼。只要看过去的人,第一眼肯定是看向这个身穿蟒服的人。
高名衡听到,真要说话时,却听到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国公在哪里,国公在哪里?”
他转头一看,发现是之前来传旨的天使,顿时大喜,连忙问道:“快看看,是不是真得是国公来了?”
那天使传旨之后没法突围,就一直待在城内。说真得,心情不是很好,没有朝廷援军的话,就死定了。
因此,此时的他,那还用别人吩咐,立刻定睛一看,顿时就高兴的跳了起来:“是国公,是国公,国公来了!”
239 皇图霸业(为淡看风云之巅三万赏加更1/3)
天使都这么说,那是绝对不会有错了!
顿时,他们一个个都是喜出望外。
“快快快,快去迎接国公!”高名衡迫不及待地说道,浑然忘记了他之前还在怀疑外面的军队是流贼假扮。
周王也是满面笑容,连连附和道:“走走走,去迎接国公!”
他儿子在后面听到,不由得提醒道:“父王是藩王,他是国公啊!”
周王一听,不由得愣了下,心中想着,是啊,自己是藩王,他才是国公,怎么能是自己去迎接他呢!
这么想着,他回过神来,便训斥他儿子道:“这个时候,还需要这么计较么?这是救命恩人,懂不懂?”
他才不会说,外面那个国公权倾朝野,他周王一脉能否顺利就藩吕宋,这位国公的意思至关重要。这时候不去抱大腿,什么时候去抱?至于面子,都这么一大把年纪,六十多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边上的高名衡听到周王要出去,本来是觉得不妥的,不但因为周王是藩王,国公是国公,还因为藩王不得出城。
不过当他听到周王是把国公当救命恩人看待,那就不是身份上的问题了。再稍微一想,如今这种大喜的情况下,自己就没必要那么纠结细节了。国公已经来了,去迎接晚了才是大事!
于是,就这么的,等张明伟到达城下时,以周王为首的开封城文武官员,全都已经出城,过了护城河,在恭迎大驾了。
“下官河南巡按于是高名衡见过国公!”
“末将开封总兵陈永福见过国公!”
“……”
对于他们这些开封城内的文官武将的见礼,张明伟可以没有一点顾忌地坐在马背上受他们一礼。但是,在这些迎接的人中,还有周王。
虽然张明伟是不认识,但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告诉他。
因此,张明伟便立刻翻身下马,迎上周王道:“殿下怎么就出城了,该是我去周王府拜见才对!”
听到这话,周王身后的几个儿子,心中都是同意,就该是这样啊!
不过周王却是笑呵呵地说道:“国公领兵解围开封府,这可是孤的救命恩人啊!不瞒国公,开封城内粮草已经危急,要不是国公,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说到这里时,他还唏嘘了下,然后又笑着说道:“国公少年英豪,流贼闻风丧胆,一战便把击溃了开封城外的流贼。这让孤是迫不及待地,就想看看国公,怎么会有如此之大的本事!”
这马屁拍得,实在有点明显,还是以藩王身份,这让他的儿子都感到有点脸红。不过周王本人,却是很自然的样子。就好像他这番话,确实是出自真心。
张明伟听到,还真别说,这话听得很舒服。虽然他都二十多了,这位周王竟然还说他少年英豪,有点夸张,呵呵,有点夸张了!
心中高兴了一下,他正待谦虚一下时,边上陪着的朱媺娖却是笑着接话说道:“先生之才,父皇都是赞不绝口,本事之大,自然是不用说得了!”
“父皇?”听到她说话,周王等人,不由得都有点愕然。
本来他们还以为,国公领兵打仗,身边还带着侍女,这摆场,真是符合他权倾朝野的身份。结果没想到,这侍女竟然说父皇!
能说父皇的人,全天下就那么几个人。以眼前这位的年龄,周王便立刻猜出来她是谁了。
果然,张明伟看到他们全都愕然的样子,便给他们介绍道:“她是坤兴公主。”
得到确认,于是,场面又有点乱。拜见的拜见,认亲戚的认亲戚。
一阵忙碌之后,这些迎接的人忽然就回过神来,顿时,看向张明伟的时候,那眼神中都是震惊之色。
特别是周王的几个儿子,更是震惊震惊再震惊了。
之前的时候,他们以为他们的父王来迎接一个国公,实在太折节下交了。可没想到,堂堂大明公主,竟然都陪着国公出征。而且从他们的言谈举止来看,是以国公为主的。
这么比起来,区区一个周王,众多藩王中的一个,迎接下国公,似乎也说得过去了。
一阵寒暄之后,军队自然不可能进城,实在太多了。
就张明伟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在周王、高名衡等人的引导下,进了开封府。
而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消息传播,整个开封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城外的流贼被兴国公领着朝廷官军打败,他们得救了。
因此,几乎是万人空巷,全都拥到街上想要瞻仰下传说中的兴国公。
夹道欢迎的热烈,可以说在大明开封城的历史上,真得可以排进前几位了。整个开封城,都是欢乐的海洋了。
等国公过去之后,随着人群慢慢地散去,一时之间,整个开封城内,全都是有关兴国公的话题。
张明伟并没有休息,在衙门大堂召开会议。
不过周王已经回府,说是准备宴席招待国公,要感谢救命恩人。
看着底下的开封城文官武将,张明伟先让蓝天保介绍了下战果之后,便严肃地说道:“此战其实还不足以完全解围开封。接下来和李自成所部的决战,才是真正的战事关键。”
听到这个开场白,不少人的热情兴奋劲,就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有点接受不能。这可是大捷啊!李自成那流贼说不定就闻风而逃,或者是去祸害别的地方,不会和国公所带的强军硬拼。
要不然,为什么说他们是流贼呢!
唯独开封总兵陈永福却是在暗自点头,他没想到,国公竟然在大捷之后,还能有这么清醒的认识,真是了不起!
他是和李自成交手了很长时间,就连李自成的一只眼睛,都是他射瞎的。因此,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李自成和罗汝才联手之后的流贼实力,到底有多强!
之前城外袁宗第的围城流贼军队,相对整个流贼军队来说,真得不是一个级别的。要是以为击败了袁宗第所部,就能击败李自成和罗汝才的联军,那就真得危险了!
张明伟才不用担心自己说话会不会让他们不高兴,还在接着说道:“接下来的战事,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流贼的优势,还是很大。当前最为要紧的是,转运粮草,除了解开封粮草短缺之外,还要军中也有足够储备。你们开封这边要做的是……”
开封城这边要做什么,他早就在幕僚团队的参谋之下,已经有了腹稿,当即一一说来,说得陈永福都睁大了眼睛。
他是万万没想到,国公思虑之周全,都要远胜于他这个和李自成交手的当事人。天文地理,民心士气等等,竟然全都有考虑!
听完了兴国公的部署,陈永福从未有过,像此时这样的信心满满。
想那李自成,遇到了国公这样的对手,怕是要生不逢时了吧?
这时候的他,甚至都想着,那李自成听到袁宗第大败时,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
陈永福惦记的李自成在南阳,刚刚得到消息,说一只虎李过所部主力,刚刚打下了襄阳。
襄阳可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要点,因此,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他不由得大喜,心情非常地不错。
“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牛金星眉开眼笑地向李自成说道,“如今大将军以中原为根基,夺得襄阳重镇,虎视承天府,鱼米之乡,差不多已在盘中。皇图霸业,指日可待啊!”
皇图霸业,指日可待!李自成听到这话,不由得当即哈哈大笑起来。
从一开始的时候,只是驿卒一名,如今已经有问鼎至高的实力,要是这都无动于衷,无喜无悲,那就不是人了!
宋献策看牛金星说得让李自成这么开心,他心中稍微有点不舒服,不过牛金星说得也是有道理,因此,他便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因为在他看来,李自成确实已有改朝换代的实力。
当初说“十八孩儿当主神器”,真要应验的话,呵呵,这神机妙算,从龙之功,便是留名青史了!
然而,他们正在高兴着呢,坏事就好了。
看着一脸憔悴,风尘仆仆闯入衙门,差点就认不出来的袁宗第,李自成不由得大惊道:“你怎么来了?”
袁宗第在兵败之后,就没有休息过,早已疲惫地不行,整个人都是摇摇欲坠,得由李自成的亲卫扶着,才没有倒地。
此时的他,放声大哭道:“大将军,我有罪,全完了……”
南阳衙门内原本欢庆的气氛,突然之间就断了,所有人都盯着袁宗第,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怎么回事?”李自成隐隐有了猜测,可却不愿相信,便厉声喝道,“说!”
袁宗第努力坚持着,把事情禀告出来:“朝廷来了援军,我被伏击了,全军覆没,呜呜呜……”
五万多人马啊,全完了!
李自成听得一下跳了起来,盯着袁宗第厉声喝道:“孙传庭出关了?”
240 今时不同往日
在李自成看来,自从朝廷官军在洪承畴的带领下,在关外全军覆没之后,他唯一还有点忌惮的人,就只有孙传庭一个了。
而孙传庭又被朝廷任命为三边总督,统领秦地兵马,这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
给袁宗第的人马,原本不怎么样,毕竟只是围住开封城池而已。但是,自从吴三桂等人马到达开封周边,迫使他回援过一次后,就已经有所调整。虽然不是他手下最强的兵马,但是,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五万多的人马,说没就没了;袁宗第的本事如何,他也心知肚明。
李自成实在想不出来,朝廷还有哪路人马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把袁宗第所部打得全军覆没!
如果有,那只能是孙传庭所部了!
可是,孙传庭是在陕西,如果他出潼关的话,应该是在三门峡那边就会和他部署的兵马交战,而不是西边一点消息都没有,但开封城这边却突然发生战事!
要是吴三桂那些人,区区一万人马左右就能做到这点,他是打死都不信的。
在场的其他人,其实也都和李自成一个想法。因此,在李自成问出话之后,他们便一个个都盯着袁宗第,看他怎么回答。
袁宗第太累了,以至于第一时间都没法开口,因此,只能是先摇摇头,喘着气道“不是……”
“不是?”李自成听得诧异,便立刻吩咐道,“来人,给他喝点水,然后把战况速速报来!”
如今都是要争夺天下的人,一点耐心还是有的。
等了一会之后,袁宗第果然缓过来一点,便把战事经过给说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听到他说完,李自成的眉头便紧皱成了一个“川”字,一脸担忧地说道:“这么说来,这还真不是孙传庭那厮!”
“张姓,国公……”宋献策低声细语关键词,忽然用肯定地语气说道:“大将军,这必是朝廷新封的兴国公,该是领着整合后的辽兵。”
袁宗第被伏击之后,一路败逃,压根就得不到多少军情,因此,他也不知道有关新出现的朝廷军队的细节。此时听到宋献策所说,稍微一想,便连忙附和道:“对对对,那些追兵中不少人都是辽东口音!”
他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那些追兵所喊的话:“国公有令,跪地抛掉武器者不杀!”
然后他回头望去,就见步军全都在抛兵刃。
李自成听得一凛,对于辽兵,说实话,他其实是相当忌惮的。在以前的岁月里,曾有好多次被辽兵追杀。
可以说,在他眼里,朝廷就只有两支强军,一支是秦兵,另外一支就是辽兵了。
虽然秦兵和辽兵在之前的松锦之战中,全都遭受重创,但相对其他朝廷军队来说,比如保定兵,两湖的官军,那还是要强不少的。
他在想着,宋献策已经脸色严峻地又对他说道:“大将军,这个兴国公权倾朝野,观他所做之事,就是在为朝廷续命。此人虽是莽撞,敢于和朝中任何人作对,但深得皇帝老儿的信任。如此之人领兵,必定号令统一,底下总兵将领莫敢不听。这来势之汹,怕是比孙传庭还要难以应付啊!”
朝廷军队和他们打到现在,不管李自成还是其他人,都很熟悉。朝廷官军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主帅的军令,底下将领未必会听。比如之前干掉乔万年之战,就是他的策略不错,但是底下将领一个个都是不遵守军令,逃得比兔子还快。
后来他还听说,那个已经丧胆了的贺人龙,以前可是号称贺疯子的,如今却是和左良玉一般的逃跑将军,已经被孙传庭给斩首了!
如果按照宋献策所说,这个权倾朝野的兴国公能压服手下的将领,军令统一的话,那就真得有点难以对付了。
这么想着,李自成便脸色阴沉地问道:“你们有何想法?”
宋献策听了,正要说话时,却听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人未到,一个粗犷的大嗓门便已经传了进来:“怎么回事,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怎么就听说开封吃了一个大败仗,这么扫兴?”
一听这个话,李自成便知道,该是曹操罗汝才闻风赶来了。
顿时,他眉头一皱,有点不喜。
果然,就见大门处,罗汝才带着他的一群人闯了进来,看到袁宗第站在堂上后,便立刻喝问道:“怎么回事,你是干什么吃的,打了个大败仗?”
袁宗第还没回答,李自成便咳嗽几声,吸引了罗汝才的注意,然后才开口说道:“此事怪不得他,是朝廷新封的兴国公统领辽兵南下,偷袭了他!”
说到这里,他示意宋献策把他刚才的分析又给罗汝才说了遍。
因为又过了一会,宋献策想得更多了一点,不但说了之前的话,甚至还补充说道:“那兴国公领兵能到开封,必然是已经扫平了小袁营,还有左良玉所部。由此可知,他应该是尽起辽东兵马杀过来救开封的,实力绝对不可小觑!”
一听这话,李自成顿时就想起来了:对啊,在北边还有小袁营和左良玉所部的,如果不打败他们,那是不可能到开封的。
就算是绕路,难道那个兴国公不怕京师那边空虚,被小袁营和左良玉趁虚而入?要知道,听说那个左良玉是喊出了“清君侧”的!
罗汝才之前和李自成是难兄难弟,属于被秦兵和辽兵撵着逃的,有过多年的经历,此时一听这话之后,顿时就顾不得埋怨袁宗第了,连忙问李自成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们正在商量着呢!”李自成听了,回答一句之后,便反问罗汝才道,“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应对?”
罗汝才一听,便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这兴国公所领兵马那么强,那就用老办法便是,拖着他,带着他到处跑,不和他决战,耗死他!”
牛金星一直没说话,光听着宋献策在那分析出风头,他在边上便也在思考,此时听到罗汝才的话之后,便立刻开口附和道:“此策甚好!”
看到李自成看过去,他便连忙解释道:“我们对这兴国公避而不战,继续攻打其他州府。那皇帝老儿见他领军久而无功,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朝廷就会问罪于他了!”
说到这里,看到宋献策似乎有不同意见想要说话,他顿时很不满,便又追加补充道:“就算没有马上问罪,肯定也会多次催促。如此那兴国公分寸一乱,我们说不定就能寻得战机,吃掉他!”
“不错,好!”罗汝才一听,不由得笑着大声说道,“老牛真不愧是举人出身,明白朝堂上的道道,不错,这个法子好!”
李自成听了,也是露出了笑容,点点头,真要说话时,却见到宋献策在那摇头,于是,他便连忙问道:“怎么,你有不同看法?”
牛金星见到,脸色沉了下来,跟着问道:“莫非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反正,他是不信的。因为他刚才所说,是他想出来最稳妥的方法了。
宋献策没理其他人,就只是看着李自成道:“大将军,今时不同往日,再用老法子,怕是已经不适用了,原因有三。”
一听这话,李自成便严肃了起来,这个宋献策的本事,他是知道的,便立刻吩咐道:“你说!”
罗汝才等人听了,也都注视着他,想要听听他到底能说出什么来。
“第一,如今大将军连战连捷,官军莫敢与我军交战,闻风即溃。如若听闻我军大败,他们的恐惧之心便能减退,士气再起,抵抗之心恢复,这对将来的战事便会不利!”
李自成听了,皱着眉头没说话,继续听他的分析。
“第二,同样,我军士气正高,早已忘记了以前被官军撵着打的时候。相信大家都会觉得,官军不过如此,这天下必将是我们的。也是因为如此,士气高昂,才有助于我军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也有更多的人来投奔我们!”
听到这里时,李自成大概明白了宋献策的想法,归根结底来说,就是士气两字。一时之间,他有点沉默,用心思考这个问题。
“第三,大将军图谋天下,如今已得人心拥戴,设立地方官府,此乃根基所在。如若还是像以前一样流窜做法,天下人看我们,就还是流贼而已!”
牛金星听了,忍不住插嘴道:“管他们干什么?只要最终能赢,随他们怎么看,到时候都得跪在大将军脚下!”
宋献策平时很少会和牛金星顶嘴,因为他是牛金星推荐给李自成的。不过此时,他却非常严肃地说道:“此次还是那兴国公初战,如若被他成了气候,号令统一,如同当年的卢阎王一般,甚至更甚于当年的卢阎王,号令朝廷所有军队,比如孙传庭也要听他差遣而莫敢不从。大将军,那时候还能胜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