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0章:急转直下
“该死的隋军,这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带的兵?”
观战的朗日赞普眼睛都急红了,他刚得到消息,数万隋军已经出现在了西南方,如果看到这边点燃的烽烟,那支军队一定加急行军,后方已近空虚的大营就危险了。
要是再攻不下,他也只好退兵了,可如果不将这支军队歼灭,就会陷入包围之中,那就全军覆没了。
他心中焦急万分、怒火滔天,但这支孤军太顽强了,他们固然陷入了包围之中,但无人后退一步,展现出来的杀伤力着实令人震撼。
关键是他们不但武器犀利,还身披坚甲,人人搏命之下,令身穿皮甲的联军士兵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而联军却破不开他们的乌龟壳。
“疯了,我们是和一群疯子作战。”这时,慕容孝隽狼狈的从战场上退了下来,看着面色铁青的朗日赞普,苦笑着说道:“兄长,这些隋军全都变成疯牛了!”
此刻的慕容孝隽铠甲凌乱、披头散发,十分狼狈,虽然身上没什么大伤口,但却遍体鳞伤,朗日赞普甚至在他脸上看到带血牙印。
“怎么如此狼狈?”暴怒的朗日赞普看到慕容孝隽这番模样,煞是诧异。
隋军的兵马不足五千,他们却一口气投入了所有军队团团包围,就算不是一面倒的屠杀,也不该让堂正一个大汗如此狼狈才对啊。
“隋军都疯了,他们死战不退不说,而且受伤的士兵直接拽着我们的人一起落马,要是失去了兵器,直接就咬人,我们的将士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吓怕了!”慕容孝隽苦笑道。
“赞普、大汗!”褚遂良不屑的冷笑道:“你们四面包抄,退无可退的隋军唯有死战到底,要是打开一个缺口,他们有了逃生之道,便会汹涌逃奔,只需派一支骑兵在前方围剿,即可将之唾手击溃。”
他看了看前方战场,又说道:“依在下之见,战场以西是平坦的原野,利于骑兵驰骋,可当作拦截的战场。”
“此法不错。”朗日赞普大喜? 正要下达命令? 却发现西边军阵忽然骚乱了起来,紧跟着便是一阵隆隆马蹄声旷野上响起。
他连忙带着一群登上一个山丘远眺,却见一杆‘隋’字大旗引领着一支大军杀向了联军。
为首一名大将身披明光铠甲? 掌中一口凶煞的战刀犹如疾风骤雨般杀入联军军阵之中? 在他身后,不计其数的隋军士兵带着睥睨的气势? 如同一股幽涛般汹涌疾冲而至? 顷刻间便在军中拉开了一道大口子。
联军士兵几天几夜的高强度戮战,本就人困马乏? 全仗连破二城的锐气作战,此刻骤然遭遇强悍的隋军袭击,一时间被冲得大乱,不少意志薄弱的士兵开始奔逃。
“敌军不多? 大家不要慌? 全都列阵迎敌!”朗日赞普郁闷得想吐血,这支突如其来的隋军骑兵如同一把锋芒毕露的利刃狠狠地扎入了联军最薄弱的地方,也扎入了他的心脏。
慕容孝隽见状? 立即派出了的铁卫前往挡住来援隋军。
眼前的隋军不足万人,他根本没有将之放在眼中,哪怕是有这批援军加入? 他也毫不畏惧? 相信联军取胜只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 前去阻挡的吐谷浑铁卫犹如纸糊一般被隋军凿穿,尤其是为首将领竟然身先士卒,势不可挡,所过之处,留下一地尸骨,其他隋军纷纷效仿,致使慕容孝隽自认为是精锐无双的铁卫一触即溃。
这支隋军并没有和联军士兵纠缠不休,而是在军阵之中纵横驰骋,凿穿一处之后,又调头杀向另外一处,如此循环往返,将原本整整齐齐的联军大军冲得七零八乱,联军将士如煮开的沸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乱如漫无目的的蝗虫一般。
不止慕容孝隽瞠目结舌,便是朗日赞普也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与之相对的李世谟却是大喜过望,眼看着就要全军覆没了,万万没想到忽然杀出一支精骑,将敌军冲得溃不成军。
他一刀斩杀一名敌军,和数十名士兵清出一个安全领域,停马观看,“哪来的援军?谁带的兵?”
亲卫统领举目望去,摇头道:“没有大将战旗,只有一面‘隋’字军旗。”刚说完,又惊讶道:“将军,带兵将军的战旗立起来了,上面有个‘水’字。只是我们没有水姓的大将啊?”
“武妃不就姓水吗?是武妃来了。”李世谟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声说道。
“武妃?不是在圣上身边吗?”亲兵统领有些迷糊。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援军来了。”电光火石之间,李世谟嘶声大喊:“将士们,圣上大军将至,杀敌。”
亲兵们心领神会,带着大旗追随主将向援军靠拢,并且纷纷大叫:
“圣上大军将至,杀敌。”
“圣上大军将至,杀敌。”
刹那间,隋军残兵激动的高声响应,战斗力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恢复到了巅峰一般。
正如李世谟,前来支援的确实是水天姬。
他们与杨侗分开以后,生怕伤兵伤情恶化,便迅速向地势低矮的积石关方面行军,由于他们身在本土,又是在平坦的良非川行军,只管闷头往前走即可,所以进度极快。
听说积石关打得艰险,又得到杨侗通过金雕传来的消息,杜如晦推测到朗日赞普恐怕要发疯,为了避免积石关陷落,一番合计之后,决定由皇后卫凤舞带着伤兵徐行,而水天姬和杜如晦则带着五千护卫她们的骁果军以及三千名能战伤兵脱离队伍,星夜兼程驰援积石关。
水天姬到积石关失守的烽烟,心急如焚,丢下杜如晦和三千伤兵,自己带着五千骁果先行杀来。
自大隋军团制成立之后,杨侗从各支军队挑出最能打的士兵,将三万骁果军扩编成六万编制的第一军,他们不但有第一军的正式番号,还有大隋第一军、天子第一军、骁果军等等美誉。
这些美称是荣誉,却也经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为了永葆各种美称,不被友军超越,大隋第一军训练强度不比五千玄甲军差,战斗力、作战意志亦然如此。
所以这五千人人数虽少,但每人都是百战精兵,每人都是大隋最顶级的骁勇善战之士,他们一加入战场,训练效果便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随我杀进重围,把弟兄们解救出来。”将敌军冲得七零八落之后,一马当先的水天姬停了下来,战刀指向在敌群之中冉冉升起的军旗。
她那把凶煞战刀寒气森森,刀锋滴血,配上那英武美艳的无双容颜,整个人好似盛开在血海中的玫瑰花。
“喏。”将士们轰然应喏,脸色狰狞的杀向党项骑兵,所向披靡,势如破竹的冲开敌军包围圈,向友军汇合。
短短不过几刻功夫,遍地都是敌军死尸,疲惫不堪的联军士兵溃不成军,开始自相践踏,盲目回避逃散。不少积石将士大受鼓舞,勇气倍增的反击,整个形势瞬间逆转,竟有了反败为胜的趋势。
眼见合兵一处的隋军如乘风破浪一般的直朝这边冲来,两侧联军士兵如撞上礁石浪花,被杀得支离破碎,竟连片刻都拦截不了,慕容孝隽连忙来到朗日赞普身边,疾声道:“我们拦不住了,而且隋帝将至,撤军吧!”
撤?往哪撤?
望着纵横驰骋的隋军,一股心灰意懒之感自朗日赞普心中油然而生。
原本已经将积石关的军队逼得山穷水尽了,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随着这一支凶煞军队的到来,敌军不但重焕生机,反而将己方士兵杀得节节败退。
朗日赞普沉吟一下,看了眼褚遂良,问道:“先生觉得当前之势,是打还是退?”
“退兵吧。”褚遂良苦笑道:“这支军队名叫骁果军,是隋朝的禁卫军,他们在中原攻无不克、战不无胜,一旦出现在战场之上,意味杨侗就在左近。”
朗日赞普怅然长叹,本以为可以和隋朝一争高下,孰料隋军用一场又一场辉煌大胜,将他的一切荣耀、一切尊严杀得干干净净。
先是关外决战大败,悍将皆亡,接着是论科耳、禄东赞全军覆没,再加上及攻不下的积石关,联军疲劳不堪、士气低靡,好不容易破了内外两城,让士兵恢复一些,万万没想到又来了一支气势如虹的大军,将联军士气打散。
没了士气,疲劳不堪的士兵还剩什么?
怎么跟装备精良的隋军打?
朗日赞普突然悲哀的发现,吐蕃方方面面没办法与隋朝相比,如果可以的话,朗日赞普此时绝不介意向杨侗投降,成为“丝路联盟”中的一员,接受大隋王朝的管制,但他知道已经迟了,不说他实力尽丧,单是插手中原事务这一条,杨侗就不会放过他,否则又如何威慑四塞?悲剧的是他成了儆猴的那只鸡。
吐蕃想活下去只能打,只能活着返回逻些,整军再战,若是不能击败隋军,那不久之后,他的名字将成杨侗用来炫耀功绩、震慑四野的名字。
想到这里,又见一支人数数千的敌军遥遥杀来,朗日赞普心知当务之急是整顿军队、养精蓄锐,将士们的体力唯有恢复到全盛才有和隋朝作战的资本,眼下实非决战的最佳契机,当机立断下令道:“撤军。”
“嘟呜!”
号角声声,联军如潮水一般纷纷撤离。
李世谟见状,策马来到水天姬面前,十分着急的嘶声道:“武妃,敌军主力未损,我们需要借助积石关外城御敌,敌军现在混乱不堪,是夺回关城的天赐良机,请您下令。”
水天姬虽也知道穷寇莫追,但敌军尽皆出动,前来追杀李世谟,无伏兵可言,当即战刀一指,厉声令道:“全军追杀。”
‘呜呜呜’
低沉号角声吹响,骁果军直追而下,而这时,杜如晦率领的三千伤兵已经从南面追杀而来,他看到敌军溃败,亲率大军从西北直刺向东西方向,配合水天姬的骁果军截断溃兵退路,不计其数的联军溃兵无路可逃,纷纷跪地投降。
水天姬率领的骁果军压根就不管这些溃兵,只管带兵闷头追杀,一些跪在大军身边的溃兵被马蹄踩而了肉泥。
于是战场发生了颇为奇妙得一幕,下午是隋军北撤,二吐联军步步追杀,但是到了傍晚,却是联军南撤,隋军衔尾追杀。
那些奉命拆除内城的联军士兵还在说着笑,憧憬着抢多少财富、上多少个女人,就看到己方士兵一窝蜂似的逃了回来,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一些悲剧的士兵还没有回过神,直接就被汹涌而来己军踩成了肉泥。
一些聪明点的人连忙躲在一边,呆呆的看着大军以洪流之势往南败退,接着是一支凶悍的隋军掩杀而来,这支骑兵也没有顾及他们,只管追击大军。当他们回过神来时,又一支隋军追了来,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成了俘虏。
第811章:女菩萨,给贫僧一把刀
为免士兵让隋军各个击破,朗日赞普并没有直接返回军营,而是在等待从积石关撤回的残部,合兵一处,汇合到了四万余人以后,才浩浩荡荡的朝南方进发。
朗日赞普看着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次出征大隋,几乎汇聚了吐蕃所有主力、所有能战的勇士,二十多万精兵听起来挺威风的,但正因为有了这支大军,吐蕃才能成为高原上的王者,杀得苏毗、党项灭国,臣服吐谷浑,又让象雄、女儿国、大小勃律节节败退。
但此战过后,先被杨侗堂堂正正的斩杀了近三万勇士,接着论科耳又在多玛镇折了五万,蔡森氏、农氏等苏毗人的联军差点淹不成杨侗,自身又折了万多家兵,之后禄东赞的七万精兵又被打没了,加上自己这些损失在积石关的兵,吐蕃二十多万精兵只剩娘尚囊的四万人,以及自己的两万士兵左右,也就是说,吐蕃前前后后损失的勇士高达十六万之多。
这等于将吐蕃主力打残了,虽说还有六万余名精兵,依然可以称雄于高原之上,但是不仅仅对象雄、女儿国、大小勃律已经失去了压制,甚至连内部的反对势力恐怕也要起来搞事了,加上虎视眈眈的大隋王朝,吐蕃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怕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重要的是,杀向积石关的**万联军士兵,只有一半左右回来集结,这说明另外那一半不是死,就是成了隋军的俘虏,在兵力上,他们已经失去了绝对的优势;而在军心上,也随着连连惨败,全军上下出现极大的动荡。
看着一个个面色颓废的将领,朗日赞普相信不仅是这些人,军中所有将士此刻恐怕已经推动了再战之志。
更糟糕的是杨侗已经派出军队杀向了兵力空虚的逻些,他们在象雄国全力帮助下,他设想中的王城逻些怕是保不住了,只希望王族都逃得出来。
“大家先回军营,明天一早就退兵吧。”朗日赞普看了一眼重新被隋军占领了的积石关,不知道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浑身的力量在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一般。
如今兵无斗志、将生退意? 虽然这样退走? 令吐蕃在数十年内彻底失去与大隋争雄的大势? 但吐蕃内外交困,战火烧到了国内,留下来的话,大家必将交代在这里? 而经此一仗。
连战连捷的杨侗已成吐蕃人挥之不去的噩梦? 甚至连朗日赞普也生出不敢与之为敌的想法,更何况普通的将士? 所以他只能退兵,退回逻些。有这军队在手,吐蕃至少还有一些自保之力? 但如果将兵马都拼光? 那吐蕃就真的完了!
为今之计,只能带着这支残兵退往吐谷浑积鱼城,汇合娘尚囊之后,再以大隋报复为名? 将已经怕到极致的慕容孝隽蛊惑去吐蕃? 从而实现吞并吐谷浑兵力、国力的目的。
作为吐蕃之王,朗日赞普对吐蕃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担忧,实在不行? 只能放弃苏毗、党项、白兰羌等地,缩回山南老家,默默的舔舐战后创伤。
“赞普,南山口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大群牛,堵住了我们的去路。”一名士兵从南方奔来,向朗日赞普禀报。
“牛?哪里来的牛?”
不知怎的,听说有大群牛,朗日赞普下意识的觉得这些士兵肚子饿,眼花了。
想想也是,大家吃不好、睡不好,连续打了这么多天的仗,又被大雨泡了这么久,饿花了眼也正常。
“快,射杀那些牛。”一旁的褚遂良大感不妙,隋朝动不动就去草原上掠夺,牲口多得泛滥成灾,他们打仗的时候动不动就来一招火牛阵、火马阵,导致这种战法被隋军用烂了,唐军现在遇到隋军,是首防精骑、次防弓弩、三防火牛火马。
一听牛群出现,褚遂良便猜到火牛阵来了。
“先生饿了吧?”朗日赞普乐呵呵的说道:“射杀的牛还有大量的血,这牛肉不好吃,放干了血的牛肉才好吃。”
褚遂良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隋军打算让火牛冲阵…”
“啊?”
朗日赞普心头一惊,照时间上算,隋军真可能是杀到了。
既如此,不管那些牛是不是隋军安排,都必须击杀。
“轰隆隆”
就在联军停下,准备将这些牛射杀的时候,旁边的山崖上忽然滚下一堆巨石,将前进的道路封死,朗日赞普霍然抬头,只见山上出现一支隋军,距离太远看不清楚,但却看到点点火光在山上亮起,一颗与众不同的大光头在人群中尤为突出。
以这颗大光头为参照,眯着双眼的朗日赞普目光停在了光头旁边的一人身上。看着那一身醒目铠甲的男人,朗日赞普仿佛感到呼吸都困难了几分。
隋帝杨侗?
朗日赞普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一手将吐蕃从辉煌拉向深渊的男人,心中暗自诅咒发誓,只要他朗日赞普不死,总有一天,要让杨侗付出百倍代价。
只是注意力在杨侗身上的朗日赞普并没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积石关前那条狭窄的通道,王伏宝当初就是在这里埋伏过吐谷浑小王趉故吕乌,一场石头雨,令趉故吕乌为首的五千名吐谷浑士兵全军覆没,他看到这里地势险要,是吐谷浑北上的必经之路,这才让李世谟择地修建了积石关。
而朗日赞普看到的人,的的确确是杨侗。
他身边的大光头,自然是偷渡不成的玄奘**师,他在杨侗的感召之下,不仅放弃了前往西天拜佛求经之路,还在先入魔再成佛这条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
他们一路东行,不仅要歼灭一支支负责拦截的散兵,还要绕过许多弯弯道道,行程上反而比卫凤舞、水天姬、杜如晦他们慢了一些,直到看到烽烟四起,杨侗便弃了辎重之兵,带着精骑轻装上阵,利用金雕与水天姬取到联系、并知道吐蕃退兵以后,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兵分两路,让裴行俨带三万精兵去破联军大营,自己则亲自率领两万余众在此设伏。
吐蕃人也如计划中一般,朝着南边逃窜过来,正好给了杨侗一举歼灭的机会,远远看到联军队伍出现了混乱,杨侗狠狠一挥手中裂天槊。
隋军将士纷纷将手中火把扔向浇满油料的牛群之中,那些火光腾空而起,在夜幕下犹如繁星点点,纷纷落到牛群之中。
“轰”
短暂沉寂过后,大火瞬间在牛群之中烧了起来,两牛多头熊熊燃烧的火牛先是在山口乱窜,它们在左右无路的情况下,相互撞死了几十头之后,纷纷朝联军这边发狂奔来,刹那间就冲入了军阵,此时朗日赞普的命令才刚刚下达,停止行军的众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大群火牛冲进人群,慌乱的火牛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把军队杀的人仰马翻。
“下山杀敌!”杨侗看到敌军已经大乱,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他心中也感到相当的遗憾,由于今天下场暴雨,且仓促之间准备不足,不然的话,一场大火就能结束战斗,何需将士们下山杀敌?
“杀敌!”
几乎在同时,潜伏在两边山梁上的阴明月、王雄诞各带五千士兵往山下杀来,人数虽然不多,但天色已晚,联军士兵根本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再加一群带着熊熊大火的牛在军中乱撞,军阵被冲得七零八落,一时之间,给他们的感觉是四面八方全是敌军。
“全军调头,重新夺取积石关”
朗日赞普指挥大军朝北飞奔,这也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生路,虽说积石关也有隋军,可关前尸山还在,他们能够完全可以像白天那样夺关北上,避开人数不知几何的杨侗。
但此刻,已经完全陷入慌乱的联军士兵哪里听得到号令?他们只感到到处是敌人,凡是被他们认为有威胁的人,都成了他们战刀所指的对象。
刹那之间,残酷杀戮就在这道绝谷弥漫了起来,自相残杀的联军士兵比比皆是,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弥漫、扩散开来。
玄奘合掌低低诵念:“南无阿弥陀佛……”
“啪”杨侗一巴掌拍在他的光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也打断将要诵经的玄奘。
“圣上为何打贫僧?”玄奘一脸无辜的看向了杨侗。
杨侗笑了一笑,看着他道:“朕打你了吗?”
“不是你又是谁?”玄奘没好气的看着杨侗,这么短短几天,他的光头不知被敲了好多回了,仿佛头都大了一圈似的。
杨侗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
一篇《心经》一出,玄奘都惊呆了。
他呆在原地,心跳加快,舌头僵硬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哪还想到念经啊?
“这是??”
玄奘失态的大声询问。
要知道此时可没有什么译本,杨侗念的还是玄奘从天竺回来以后,所翻译的译文。
但玄奘此时连天竺都去不了,大隋连《心经》都没有,还何况是这么精湛的完整版本?
这如何不让玄奘震惊?
“这叫《心经》。”杨侗看着这位原创者,反问道:“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是说世间万物众多,人生短暂,应当珍惜眼前所有,不能怨天怨地、争来争去,更不要去贪恋过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要心存善念、心中有佛,其他都是过往云烟……不知贫僧所言是否正确?还请圣上明示。”
玄奘说完,一脸期待的看向杨侗。
仿佛看到了人生的导师。
不知为何。
这篇《心经》贼熟悉,仿佛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上,但是连自己都不知道。
“答得不错,但你说的只是表相。”杨侗说道:“它其实还有重深一层含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指的是世间一片混沌,什么都是虚无,什么都不存在。”
“这……”玄奘感到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
杨侗提示道:“闭上双眼,狠敲下自己的脑门。”
玄奘二话不说,‘咣’的一声,狠狠的敲了一个自己的脑袋。
世界一刹那,都安静了!
“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杨侗拼命忍笑的看向了玄奘!
“听到嗡嗡嗡一片,什么也都看不见…一片混沌…”玄奘如同醉酒一般,摇摇晃晃:
“感到混沌就对了,这才是世间本源。现在你再看向山下。”
“残暴的战场。”
“这是假的。”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明明是在打仗,哪是假的了?
但把自己敲得差点晕了过去的玄奘却仿佛明白了什么。
然后便听杨侗对玄奘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众生的心灵就像是纤尘不染的明亮台镜,时时不断地观照自己,不能让尘垢障蔽自己光明的本性。阿弥陀佛,这就是贫僧的求佛之道。”玄奘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这是最低级的境界。”杨侗将玄奘反驳了回去,然后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杨侗说完。
玄奘笑得更加温柔了。
是啊!
世间一片混沌,啥都没有。
哪有尘埃,怎么可能染上尘埃?
他心服口服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圣上,贫僧明白了。”
“你明白了啥?”杨侗好奇了。
“世间既没隋人,也没吐蕃人,那么杀就是不杀,不杀就是杀!”
玄奘再看战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不适,仿佛本应如此似的。
“厉害啊,这么快就悟了。”杨侗佩服道。
“多谢圣上点拨,使贫僧悟了空。”
“不错,你悟空了。”
杨侗指着杀声震天的山谷,“你觉得这像什么?”
“地狱,人间地狱。”
“洛阳呢?”
“和这里相比,洛阳就是天堂。”
“所以!”杨侗笑道:“朕当天才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圣上是打算将各个烽火连天的地狱,全都变成洛阳一样的天堂?”
“‘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圣上真伟大。”玄奘崇拜道。
“地狱众生皆苦,朕要点化他们了。”杨侗说完,扛着裂天槊,带着玄甲军从斜坡杀下山,手中朝露宝刀光影纵横,残值断臂好似落叶纷飞,带起了几分凄艳之美,直直的朝着朗日赞普杀去,天空中金雕展翅翱翔,不断发出清脆鸣叫,为杨侗指示方向,偶尔还会飞扑而下,犹如钢铁般的嘴橼轻易地将吐蕃士兵的眼珠戳破。
“为使吐蕃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圣上不惜大开杀戒,实在太慈悲了,阿弥陀佛!”山上,玄奘一脸微笑的说道。
“……”几名看管他的修罗卫只听得一脸扭曲,感到这和尚把自己打傻了。
“诸位女菩萨,能不能给贫僧一把刀?”
“干嘛?”修罗卫警惕的看着这个和尚。
玄奘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贫僧也想去超度吐蕃人,让他们早点立地成佛,也好沾点功德。”
“你会砍人吗?”
“学过君子六艺,剑术好像还不错。”玄奘说道。
“给!”
一名修罗卫递给他一把横刀,然后一起杀下山去,遇到一伙溃军。
玄奘拿着锋利的横刀,架开刺来长矛,左手将长矛抓住一拉,这名吐蕃士兵的身子往他这边一歪,然后玄奘右手的横刀在对方的脖子上轻轻一划。
几名修罗卫目光一亮。
和尚这宰人的架势,竟比她们还熟练。
“地狱太苦,早死早成佛,阿弥陀佛!”玄奘一把抓过一支刺过长矛,又用之前的方式,轻轻一抹,将之斩下马来。
如此轻描淡写。
斩杀数人。
。。。。。。。
却说朗日赞普看到隋军从山上杀来,只感心胆俱丧,疯狂的催动胯下战马冲向积石关方向。
然而待他到了近前,一股寒气直往心头冒,城门关了不说,连尸山也被拆掉了。
却是在他带兵北上的时候,伤兵们已经被之拆除,打算让自己的战友入土为安。
只是他匆匆忙忙撤军的时候,无暇顾及,本能的以为尸路还在。
关上守军见到敌军返回,纷纷用石头往下砸落,密集的石头在密集的人群中溅起了一朵朵妖艳的血花,联军士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这一会儿功夫,杨侗、阴明月、王雄诞、程处默等人已经率军追了上来,杨侗夺了一匹马,掌中裂天槊搅动风云,气荡千军,与身边悍卒杀得联军士兵抱头鼠窜,大家边杀边喊:“降者不杀!”
能听懂汉语的吐谷浑士兵心无战意,闻言丢掉兵器,连滚带爬的跑到一边,很多听不懂汉语得吐蕃士兵见隋军不杀这些人,也见样学样的丢弃武器,跑到了一边。
杨侗也不理会这些战意消失了的士兵,而是率军越过,杀向兀自顽抗的敌军士兵。
眼见越来越多的士兵放弃抵抗,朗日赞普恨得发狂,但却不敢久留,而是找准一个了空荡,在一干亲卫的护卫下调头向南。
王雄诞正要追击,却见杨侗已从后面赶上,“不用追杀,先将这些俘虏收编起来,将他们带入积石关!”
“圣上,朗日赞普和慕容孝隽乃是吐蕃、吐谷浑的大头目,要是我们纵虎归山,遗祸无穷啊!”王雄诞急忙说道。
“放心好了,他们活不过今晚!”杨侗冷冷一笑,让王雄诞收编降兵,带着阴明月主程处默点了一支军队,不紧不慢的调头追赶。
第812章:杀是不杀?
朗日赞普命人搬开山口巨石,向大营方向杀去,然而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叩响大地,如同惊弓之鸟的朗日赞普放眼望去,却见来人竟是他们吐蕃人的旗号,为首之将是他的长子达赞干布,以及在军营养伤的蒙仲。
达赞干布看到朗日赞普,脸色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大叫道:“父王,我们救你来了。”
在众人的诧异之中,朗日赞普却是大发雷霆,暴跳如雷的说道:“你们怎么在这里?谁让你们来的?”
达赞干布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迷惑的说道:“刚刚有人说父王被困,请我们前来相救,我让葛尔将军带三千人守营,其他人都带来了。”
“轰”
朗日赞普仿佛遭了一记重击,只感到头昏脑胀,大喊道:“快,回营。”
杨侗把出口堵得死死的,他们是第一批逃出来的人,就算还有溃兵,也不可能有人比他们早,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达赞干布这憨货,竟然只留三千人给半死不活的禄东赞守营,这不是白白将尚有数十万牛羊的大营白白送给隋军吗?
大军疾奔而回,来到了营外,却见营前漆黑一片,达赞干布上前道:“赞普回营,还不打开营门。”
“哈哈哈哈…你们敢进来吗?”
辕前忽然响来一声豪迈的大笑,无数火把仿佛得到了指令一般,纷纷打了起来,将营门照得亮如白昼。只见一名青年大将带着一支整整齐齐的人马站在营前空地上,为首之将正是裴行俨。
“放箭!”
随着裴行俨一声命令,早已准备就绪的蜂窝车弩,瞬间射出,密集弩箭形成一片箭网,俨如暴风骤雨般射向了联军士兵,铁箭纷纷以抛物线落下,沉重铁质使它产生强大的冲击力射透了联军的皮甲,铺天盖地的弩箭使大片骑兵被射中,联军将士纷纷惨叫落马。
第一轮箭弩便起到了巨大效果,在长达两里的冲击面上,到处是翻滚倒地的骑兵。
一轮弩箭射完,第二轮又以狂风暴雨之势发射出去。
冲在前面叫营的达赞干布侥幸躲过第一轮射杀,但他还来不及撤退,只见眼前寒光闪动? 数支弩箭已到眼前,他躲无可躲,绝望地大叫一声,数十支弩箭同时射中了人马? 当场惨死在地。
紧接着又是几轮弩箭发射过来,
这无疑使联军士兵遇到了最致命打击,仅有的那点抵抗之心也被打击得消亡殆尽? 纷纷调头撤退,军队前后相撞乱成一团。
“呜呜呜呜……”巨大号角声骤然吹响,军营两侧各自杀出一支密密麻麻的精骑。
裴行俨亦是正面杀向前方? 三路人马杀得联军士兵人头滚滚? 血流成河? 火把点燃了篝火,熊熊烈火直冲天际? 映红了夜空。
三支隋军配合默契? 呈“凹”字形朝着早已丧失斗志的联军士兵包抄而去,逼着朗日赞普为首的士兵步步后退。
“杨侗?”
看着一马当先? 傲然而立的杨侗,朗日赞普只觉一股郁气直冲云霄? 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 一口鲜血狂喷出来。
惊弓之鸟一般的联军士兵逃到这里? 却见老巢被人攻占? 仅存的士气又被狂风暴雨一般的弩阵打暴,此时又见朗日赞普吐血,更是慌乱失措。
“将士们,杀掉杨侗,我们就赢了。”朗日赞普缓过劲来,眼见自己的士兵如牛羊一般被赶向杨侗这边,毅然下令。
“陌刀上,砍到他们彻底绝望!”眼见负隅顽抗的敌军杀来,杨侗脸上带着丝丝冷冽的笑容。
号角声响,陌刀军队列整齐一步步向敌军走去,每一步都凝重如山,雪亮锋利的刀刃密集如林,这种强大的陌刀阵直令敌军深感胆寒。
朗日赞普脸色苍白,当初在关外与隋军对决的时候,他见过这支魔鬼之军的威力,再次面对这支强悍军队,他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应对。
拼了命的联军士兵固然骁勇,但他们对上陌刀军也只能被屠的命,面对着发起了绝望冲锋的敌军骑兵,陌刀战士无动于衷的长刃劈砍,只杀向敌军人头翻飞,躯干四裂,地上尸块层层堆积,俨如最血腥的地狱一般,马腿马首随处可见,惨不忍睹。
陌刀军如墙推进,一步步的压缩着敌军的生存空间,如死神挥舞着镰刀割草一般,横扫一切、摧毁一切面前的敌人。
越来越多的士兵不是被杀,就是被这支魔鬼之军吓得跪地请降,能够坚守在朗日赞普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天不佑我!”朗日赞普绝望的抬头看天,高举双臂叹息道。
“那是必须的!”
裴行俨杀上前来,一槊一个,将朗日赞普的亲卫清理干净,一杆子将朗日赞普、慕容孝隽抽下马背,又见一名汉人文人呆若木鸡的立在一边,想了想,一槊面抽到了他的脸上,然后让人将他们绑了。
“传朕军令,将所有俘虏绑起来,暂时收押,明日再行处置。今晚,朕要犒劳全军。”看到裴行俨逮住了二吐之王,杨侗朗声大笑。
“圣上万岁!”当这命令传遍全军,隋军将士欢声雷动,山呼万岁。
杨侗让王雄诞负责镇守军营,率领数万将士在此欢庆,自己则与裴行俨等人带领一部返回积石关。
积石关城门大开,水天姬、杜如晦、李世谟等人纷纷出城迎接。
仅是阔别数日。
又团聚在了一处。
……
回到城关之上,大家一起观看源源不断被押送回来的俘虏。
李世谟扭头看向杨侗,沉声道:““圣上,这些俘虏实在太多了,要是放到一处,一定成为祸害,末将以为……”
说着,李世谟比了一个斩尽杀绝的手势,虽然古有杀俘不祥之说,但事实上并非是迷信,而是生怕未来的敌方军民同仇敌忾、负隅顽抗,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损失,所以厚待俘虏,另外就是人力无价,所以一般战将都不像白起、项羽那么玩。
而杀不杀俘也是将领根据现实情况来考虑的,如果有把握控制战俘,就不会杀俘;要是掌控不了,且外面还有强敌虎视眈眈,将领为免被敌人里应外合,杀俘无疑是个很有效的方法。其实白起当时的情况是俘虏比他的士兵还多,要是俘虏大暴动,他的军队估计还镇压不住,倒不如一劳永逸、一了百了!
李世谟恨透了这些王八蛋固然是一个原因,但主要还是从大局来考虑。
毕竟战事已经落下了帷幕,杨侗接下来肯定会率领第一军还朝,而以河源这点守军,根本看管不了前前后后抓到的近六七万名俘虏,这些俘虏都是百战之士,和被卖到大隋当奴隶的牧人完全不同,这要是暴动起来,那还得了?
杀是不杀?
当杨侗目光看到被一伙修罗卫围观的血染僧袍的玄奘**师时,心中有了决定。
第813章:自掘坟墓
暴雨肆虐的两天两夜,直到第三清晨,天空恢复了宝石一般绚丽朝霞,当第一缕霞光透过军帐缝隙洒落进来,杨侗睁开了双眼,神清气爽的伸了一个懒腰,这是他离开大兴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也是最疯狂的一夜。看着床铺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不禁嘿嘿一笑,三女显然也因为获胜之后,心情放松,陪他疯了一夜,一具具精致的**泛着瓷器般优美的光泽,各带一抹诱人的风情尤在酣睡。
什么是皇帝的日常生活?
这就是。
后世的什么帝王级服务,差远了。
有本来你去找真的皇后、真的皇妃这样试试?
杨侗从肢体的纠缠中爬了起来,阴明月失去目标之后,身子一翻,一把抱住了水天姬,枕着她的胸,呼呼大睡。
杨侗穿戴整齐,洗漱完毕。
杨沁芳、郑丽琬等女孩一个个眼布血丝,神情古怪,昨晚喘息和呻吟,还有似乎水浪拍案的声响搅得她们一夜难眠。
晨风吹过,只感两腿间居然凉飕飕,仿佛一片泥泞,那凉意让少女们觉得自己的身体格外难受。
见到杨侗步出大帐,一束束目光齐齐激射而来,充满了怨言、不忿、惊诧……
佩服得五体投地。
昨晚她们可是打了一晚上的星星,现在累得只想睡觉。
只是杨侗这家伙的精力、体力也实在是太充沛了,最难得的是他今天还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她们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简直是禽兽。
杨侗大笑一声:“怎么都在啊?”
“我们看星星。”杨沁芳幽幽的说道,一颗心仿佛被猫儿挠了似的。
贼难受。
“今天没你们事儿,放你们一天假。看完星星、看太阳,高原上的的日出还是挺美的。”
杨侗呵呵一笑,纵身上马,在玄甲军的护卫下,从军营向积石关疾行。
积石关外城南门,已被俘虏平整了一遍,夯实成一片平坦的广场。
积石关在建立在积石山、西倾山交汇之处,往南三百多里就是吐谷浑汗庭积鱼城,如今战事虽已告了一个段落,但来自南方的威胁并未彻底消除。
不说吐蕃、吐谷浑这两大国,单是生活在吐蕃和吐谷浑地般上的党项,亦是大隋西南除了吐蕃、吐谷浑之外最大的部落制国家,有崛起之兆? 这是杨侗不允许的。
只是在此之前? 杨侗先要巩固好大隋在高原上的统治地位。
此时此刻,一队队手脚被绑缚俘虏被隋军赶到了关前广场之上,满以为帮助隋军干了两天两夜活能够逃过一劫的俘虏十分茫然的看向了四周。
城关上? 杨侗高坐在一张大椅上面? 神情冷漠的看着被驱赶进而来的俘虏,不一会儿? 周绍则带着一队人马? 押解着一群人上来。
“圣上,朗日赞普、慕容孝隽、禄东赞、褚遂良等一干俘虏带到。”周绍则带着一群士兵? 将朗日赞普、慕容孝隽等人押解上城。
“做得不错。”杨侗看着堂下唯一的汉人,微笑道:“褚遂良?”
“正是!”褚遂良迎上杨侗的眸子,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却被深入骨髓的士族子弟的傲慢替代? 他直起腰杆? 倔强的盯着杨侗。
“嘿……有骨气,不错不错。”杨侗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骨气的士族子弟,顿时笑了笑? “不用审,扔下城去。”
狗汉奸,竟敢瞧不起老子。
时至今日? 杨侗已知敌军久攻不下的积石关内外两城为何轻松告破? 原因都是这浑蛋为敌军出谋划策? 要不是水天姬来得及时,城下这些俘虏此时已是杀到临洮、枹罕等郡县了。
尽管援军来得巧,可也令隋军、协助守城的羌民付出了惨重代价。
尽管杨侗也知道这混蛋在历史是大名鼎鼎的书法名字但字写再好又何用?
四大家中,现在就有两个是人品败坏的家伙,和欧阳询比起来,褚遂良不但字写得好,还相当聪明,利用自己的才智为吐蕃、吐谷浑献计,妥妥是汉奸不可怕,就怕汉奸有文化。
“末将遵命!”同样是恨透了这玩意的周绍则狞笑一声,一把拖住褚遂良的后领,如同拖只小鸡一般向城垛边走去。
咕嘟~
褚遂良脸色惨白,不可思议的看着杨侗,实难相信杨侗这么果断的杀他,大家不是都说圣武帝喜欢有骨气的人吗?
怎么会是这样?
直到被抬上了城垛之上,才终于清醒了过来:“请等一等!”
“嗯?”周绍则暂时停手,回头看向了杨侗。
“圣武帝……你不能杀我!”努力组织措辞的褚遂良,心中后悔万分,都到步田地了,还摆什么臭架子啊,有些央求的看向杨侗:“我乃……”
“听说你字写得不错?”
“正是,我的字比欧阳询、虞氏兄弟还要好。”褚遂良猛急忙说道。
杨侗冷冷的说道:“立即写份声情并茂的认罪书……”
“我写,我写。”褚遂良忙不迭的点头。
“给他笔墨纸砚。”
“喏。”
不时,有人摆上文房四宝。
褚遂良揉了揉手腕,稍一思索,便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份《认罪书》。
或是因为生死关头,逼出了潜力,不仅文章华美,认罪态度良好,文字更是写得刚柔并济,清朗秀劲,英俊潇洒,力和美、骨与韵趋于一体,是难得一见的佳作。
“好字,你的字要是流传到千年以后,一定比虞永施的字值钱百倍。”
“不敢当。”褚遂良颇有得色。
“不是说你的字比虞永施好,而是他以后能还写出百幅、千幅、万幅,流传得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杨侗扬了扬手中的字幅,笑着说道:“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为了让这份《认罪书》价值连城,请你去死吧。”
“不,不是。剁我手,剁掉我的手指,以后我就写不出字了,恳请圣上饶我一命。”褚遂良满头大汗,他还不到三十而立之年,连儿子都没有生,还不想死啊。
“你都自己都说自己是十恶不赦之徒,朕不杀你何以安天下?扔下去。”
杨侗厌恶的挥挥手,实难相信这玩意还在薛举麾下效命之时,就已经和吐谷浑勾结上了。
世家大族人才辈出,也有很多才德兼备的人,但更多的却是褚遂良这类,这类人对一个国家所带来的危害,当他投靠异族之后,给本族造成的破坏力,远比无才无德、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可怕万万倍。
褚遂良傻了眼了。
方才只顾着写个痛快,把这茬给忘了。
当他回过神来,已经被周绍则提上了城头,不等他发出求饶之声,已经腾云驾雾的飞下城头,凄厉的惨叫只叫一半便戛然而止
周绍则看到如同蛤蟆爬在地上的褚遂良一动不动,缓缓流出一滩鲜血,才回头向杨侗禀报,拱手道:“启禀圣上,那个狗汉奸摔得稀巴烂,已经死了。”
清理门户完毕,杨侗看了脸色惨白的禄东赞一眼,道:“禄东赞,你以一己之力挑起了三国纷争,导致雪域高原之上生灵涂炭,你这辈子也算是值了。扔下去。”
“喏。”
周绍则嘿嘿一笑,抓住了被绑成了粽子一般的禄东赞,快速的走向城头。
禄东赞自始至终都没有吭一声,比褚遂良爷们多了,他自战败归来,眼见吐蕃因自己一私之念,国祚不保,更害得雄才大略的朗日赞普的落入敌手,早已心存死志。
死亡对他来说是解脱。
“下一人,拓跋赤辞。”
拓跋赤辞乃是党项羌大酋,党项羌是古羌后裔,在南北朝时期崭露头角,游牧在隋、吐蕃、吐谷浑交界,有地三千余里,各部以姓氏作为部落名称,一姓之中又分成一些小部落,大者万余骑,小者数千骑,不相统一。后来通过相互吞并,形成了细封氏、费听氏、往利氏、颇超氏、野辞氏、房当氏、米擒氏和拓跋氏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强大。
早在文帝时期,党项各部开始大批归附大隋,但是拓跋部大首领世世代代仍然坚持臣属于吐谷浑,并与吐谷浑王慕容伏允结为姻亲。
作为当代拓跋氏首领的拓跋赤辞不但是党项之大酋,还受到可汗慕容伏允的优待。当初吐谷浑被杨广灭国,慕容伏允便是逃到了拓跋赤辞为首的党项避难,并在拓跋氏帮助下,得以迅速恢复生机,于隋朝大乱之际再次北上。后来慕容伏允慑于杨侗之威,又退回党项的时候,又是他们一起联手拦截丝路上的商队,这才有了丝路联军的冬季之战。
然而拓跋赤辞的付出,换来的却是二吐联手征服了他们,导致党项八部实力大减,但遭此一劫的党项却更加团结了,他们臣服于慕容孝隽,一同发动了政变,谋杀了慕容伏允。
但精明能干拓跋赤辞因为之前站错立场,投靠吐谷浑,导致党项被吐谷浑鸠占鹊巢,好不容易靠出卖慕容伏允存活,却又因为慕容孝隽与大隋为敌之故,使党项部落再次遭到重创,是以他的党项首领位置已是岌岌可危。
杨侗本想将他扶持起来,成立一个高原之国,但是当他了解这位党项大首领的野心后,瞬间就绝了立其为国君的想法,别的好说,反正这个拓跋赤辞是绝对不能留下的。
“好了,朗日赞普,朕认为我们应该可以好好谈话了。”处决了褚遂良、禄东赞、拓跋赤辞之后,杨侗直了直身子,一脸微笑的看着朗日赞普,只是这个笑容落在众俘虏眼中,与之前让褚遂良写《认罪书》的时候太像了。
“你赢了,我输了,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朗日赞普和慕容孝隽虽被绑缚,但那份王者气度,却不曾消失,或许经过这段的冷静,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场,索性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旁的周绍则看到两人负手而立,厉声道:“还不下跪?”
“圣上?”比慕容孝隽,朗日赞普明显更加有种,他看了杨侗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是吐蕃王国的赞普,按照规矩与你地位平等,如今天不佑我吐蕃,我无话可说,但我吐蕃人是草原上永不屈服的雄鹰,就算你赢了,也还不配让我下跪。”
“有骨气,朕喜欢有骨气的人。”杨侗笑道。
“哼!”朗日赞普头一偏,不屑道:“要杀便杀,休想折于我。”
“老实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枭雄,比始毕可汗、颉利可汗、统叶护可汗都强,但你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同错误的敌人,打的一场错误战争。”杨侗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朕会杀你,但没兴趣折辱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看一眼你的将士吧。”
朗日赞普复杂的看了杨侗一眼,顺着杨侗的目光看向了广场,只见吐蕃勇士,如今一个个都像牛羊一般被绑缚着驱赶过来,见此情景,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黯然神色。
当最后一人被押解到广场,隋军已经退走,而在广场南面出现了一支重甲步卒,他们扛着一架架拒马狠狠地顿在地上,使俘虏所在之地,如若一个巨大的囚笼。而那些俘虏还茫然无觉,甚至有人看到周围没人看守,鬼鬼祟祟的与同伴相互解开绳索。
一丝不妙的寒意从朗日赞普心中升起,古井无波的脸都变色了。
事情仿佛印证他的预感一般,只见李世谟指挥一队队神情冷漠的陌刀手站在拒马之后,而在一排排陌刀的间隙,还有一辆辆打开了车门的马车,每辆车上,各摆着一架巨大的弩。
当看到这些东西之时,朗日赞普和慕容孝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仅是那巨弩庞大,更因为每一架巨弩都露出一支支弩箭,每一根弩箭,在朝阳之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杨侗,你这是要做什么?”
朗日赞普浑身颤抖着,声音也带着几分恐惧的颤音,心中升起一股难言的惶恐。
“这是大隋目前最强大的武器之一,名叫蜂窝弩,禄东赞的两万大军在此弩阵下,全军覆没;你在军营之前遇到的箭雨,也是蜂窝弩发射出来的。为了让你死得明白,朕特意选择一个好天气,让将士们演练给你们看看……”杨侗笑着说道:“朕对你够好了吧?”
“你是要将我们的战士尽数杀光?你们不是不杀降卒的吗?”朗日赞普仿佛一头受伤的野狼般企图扑向杨侗,但早有准备的裴行俨抓住了他身上的绳索,不管他如何挣扎也走不出一步,慕容孝隽等人也被一干将领死死按得动弹不得。
“杨侗,你不能这样做。你们不是礼义之邦吗?你们不是不杀降卒的吗?你这么残酷的杀俘,难道就不怕上天惩罚吗?”朗日赞普疯狂的扎着,继续朝着杨侗咆哮道。
“礼义之邦?”杨侗嗤之以鼻,“中原历朝历代以礼仪道德威对付四周异族,而不是凭借兵戈甲利震慑天下。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是你们变本加厉的凶残掠夺和杀戮。因为你们觉得中原王朝是傻子,认为中原王朝素来慷慨、仁义友爱。所以你们莫不认为只要卑躬屈膝一番,说上几句奉承的话语,要什么给什么,哪怕屠尽边境也无所谓。”
“以前的中原王朝也不知道人和畜生是有区别的,人懂得感恩,而畜生却认为仁爱是懦弱,所以你们被释放以后,又杀回来,继续掠夺我们,用我们善良百姓的粮食、财物来壮大自己,最终有了屡屡犯边的汉之匈奴、隋之突厥、隋之吐谷浑…”
“今天,朕要让天下人知道仁爱是对人来讲的!而对于凶残的畜生,只能还之以杀戮!”
杨侗看了朗日赞普一眼:“要想杀人,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你如此,你的士兵同样如此。”
随着杨侗语声落下,一直留意他的周绍则挥舞令旗,下令:“放箭!”
一声冰冷的号令,打碎了朗日赞普心底最后一线希望。
“嘎吱~”
负责操作蜂窝弩的士兵纷纷放开板机,沉闷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声。
“嗡”
天地被巨大的嗡鸣充满,密集如雨的驽箭狠狠地砸入俘虏群中。
“噗噗噗噗噗!”
“呃啊”一连串利器撕裂身体的声音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而这只是开始,令人心寒的弩箭继续咆哮,无情的收割着俘虏们的生命。
“不要,求你了。”朗日赞普、慕容孝隽双目充血,绝望的跪在杨侗面前。
“早知今天何必当初?现在跟朕忏悔,已经晚啦!不过我们素来就有成人之美的美德,为免你们太过孤单,让你们一起同甘苦、共患难好了。”杨侗淡淡的看了两人一眼,“行俨,把他们扔下去。”
“多谢圣上厚爱!”
裴行俨兴奋的应了一声,一手抓吐蕃赞普,一抓住吐谷浑大可汗,快步走向城头,然后双手同时一放,这双悲剧的舅郎朝城下落去。尚未到地,便被疾射而来的强劲弩箭狠狠的钉到了城墙之上。
死状奇惨。
杨侗走向城头,看着绝望哀嚎的二吐数万名战俘,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正如之前所言,这些战俘是二吐最强大、最勇悍、最凶残的畜生,而畜生是不懂得感恩的。
就算把他们打散安置,依然是地方上不可控制的暴乱分子,为了天下安定、为了削弱二吐的反抗意志,别说只有区区的六万人,就算有六十万人,也得死。
漫天箭雨瓢泼而落,千辆蜂窝弩连续发射了数十轮,方才停下雨点,死尸已经铺满一地,在城外广场,许许多多的尸体还保持着抓墙的姿势,而无数的弩箭将他们生生钉死在了城墙上,一双双空洞得眼睛似乎还残留着恐惧、绝望之意。
尸山血海的浓重气息顿时扑面而来。
拿着大盾护卫着杨侗的裴行俨见眼周绍则挥舞令旗,又见蜂窝弩车开走,这才放下大盾,道,“圣上,差不多了。”
杨侗望向城下尸山血海,下令道:“让将士们将尸体拖去坑里填埋,回收弩箭…若是遇到侥幸存活者,一刀捅死…”
“喏。”周绍则连忙挥舞令旗。
一旁的裴行俨嘴角狠狠地抽了一抽。
一个个大坑,自然是战俘们挖的。
现在这叫什么?不就是‘自掘坟墓’嘛。
随着城上的旗号打起,一队队步卒甲士牵着一辆辆板车,将死尸一车车搬走,要是碰上还没死透的,便用战刀长矛捅死。
第814章:恩威并施
城头之上,除了大隋君臣面色如常之外,前来观礼的河源诸部酋长,以及党项八部首领静默无声,他们脸色苍白、簌簌发抖,脸上的血色早已完全褪去。
这样一场激烈血腥屠戮,以及城下尸山血海,无不冲击着他们的感观,目力所及处全是尸体和红色,纵是这些凶悍的各部首领,也吓得双腿发软。
望着杨侗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以往的中原之主素来慷慨,尤其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宣扬天朝上国思想的‘大儒’们,对自己的国民严苛刑律、道德约束,如同牛羊一般尽情奴役,但是对待外族却口口声声说他们所不懂的教化,只要态度恭敬一点,是要什么有什么,哪怕双方交战失败了,只要服个软,“大儒”们就会帮他们说好话。但眼前这位截然相反,杀伐果决,几万条人命就这么被他一句弄死。
更让他们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大隋君臣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还一脸享受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一群吸血的魔鬼。
这也让他们知道,一旦讲仁义的中原人发起狠来,各族各国都拍马难敌。
“苏老…”杨侗和颜悦色的看向苏桑老人,或许此老并不知道“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这句话,但自他跟杨侗喝了一顿酒之后,在守军遇到困难之时,用自己的动作完美的诠释着这句话。
此老的行动让杨侗深受感动,也很感激,笑着道:“正因您老不辞辛劳,说服各部勇士协助将士守城,咱们才能够抵御来犯之敌,您老功不可没…今日,朕册封您为大隋赤水侯,赏金两万、英雄烈千坛。不幸牺牲的各部勇士按照军队的标准加以抚恤,并在积石关内醒目位置竖立一座‘大隋英雄纪念碑’,将朝廷将士和各位勇士名字和英雄事迹一一铭刻,以供后世子孙瞻仰。”
苏桑又惊又喜,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以汉家之礼,向杨侗深深一礼:“老臣代勇士们拜谢圣上。”
“这是您老和勇士们用忠诚和生命换来的,不需感谢。”杨侗将苏桑扶了起来? 又对他的儿子苏离说道:“你是天生战将? 你的大好年华不该荒废在牧场,朕认为战场上更适合你? 有没有兴趣做一名纵横天下的将军?”
“愿为圣上效力。”苏离大喜过望。
“你回去问问协防的勇士,愿意从军者? 朕一律要了。”
“喏。”苏离应声而去。
杨侗对河源各部首领说道:“回去也先回去安抚战士的家属,朝廷的抚恤很快就到。”
“多谢圣上。”
“我等告辞。”
这伙人怕得要命,巴不得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积石关,闻言纷纷告辞。
“轮到你们了……”杨侗的目光在党项八部首领和几名鲜卑慕容氏子弟,“你们……”
“噗通”
“噗通”
“噗通”
“……”
这伙人被杨侗看了一眼,仿佛遭到雷击一般,只感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一个二个脊梁像是忽然被打断了一般,浑身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纷纷惊慌失措道:“圣上,圣人可汗,这不关我的事啊,是慕容孝隽……是慕容孝隽胁迫我们反隋的……”
“没骨气、软骨头。”旁边的裴行俨一脸嫌弃道。
“……”大家只管磕头,没空理他? 无不心说:我也想硬啊,可硬的全被你扔下城了。
“你们行啊,竟然都跟朕来个死无对质……”杨侗看着趴在地上如死狗一样的这伙人,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
“圣上,圣人可汗,我是步萨钵可汗的从孙慕容绝…多谢您替我们除掉慕容孝隽这个败类…”慕容绝膝行前爬,想抱杨侗的大腿,被杨侗避过。
杨侗眼底闪过浓重的厌恶情绪,指着慕容绝:“砍了他。”
“噗”只见一抹寒光挥舞,一名士兵手起刀落,慕容绝的无头的脖腔一下顶在地上,斗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落在地。
“……”一堆死狗,各种哭诉嘎然而止,望着杨侗的目光充满恐惧和茫然。
硬骨头被扔下城,软骨头被一刀砍死!
一时间,他们不知是硬好、还是软的好,最终觉得还是少说为妙。
“朕说,你们听;朕问你们答,谁敢拉拉扯扯,休怪朕不客气。明白了吗?”
“……”众人猛点头,好生整齐。
“好,现在可以自报家门了。”
“慕容北拜见圣人可汗。”
“慕容迟拜见圣人可汗。”
“细封度拜见圣人可汗。”
“费听灼拜见圣人可汗。”
“往利咄拜见圣人可汗。”
“颇超勒拜见圣人可汗。”
“野辞胡拜见圣人可汗。”
“房当杼拜见圣人可汗。”
“米擒麻拜见圣人可汗。”
“拓跋细豆拜见圣人可汗。”
“……”
听完众人各报家门,杨侗也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说道:“整个高原经过这一场战争之后,不管是吐蕃、吐谷浑也好,还是党项八部也罢,都到遭到不可愈合的重创,人口锐减,财富耗尽,没有数十年的休养生息,你们根本没办法恢复到战前水平,摆在你们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我大隋兵锋南下,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众人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首道:“请圣人可汗宽恕我等的愚蠢之举。”
见识了大隋犀利的武器装备,要是再打,那真是灭种了,哪敢再打?
“大隋今天的胜利是无数大隋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朕不管你们愿不愿意,都会将战争进行到底,然后在积石山南成立江源郡,郡治积鱼城更名永治城,全郡辖永治县,以及马柯河畔的久治、白河畔的长治、白曲河畔的远治,除了永治,另外三县县城择地建城。你们要是不想死,那就听从朕的安排,让各部牧人放弃游牧,全部改为农耕,全都乖乖当大隋子民。”
这是杨侗和杜如晦昨天商议的结果,吐谷浑人、党项人世世代代生活在中原王朝边缘,已不再是那种粗犷的牧民,很多人都有了农耕民族特有的气质,知道害怕的吐谷浑人和党项人失去武器以后,跟吐蕃人表现出来的胆气截然不同,或许是不断的失败,他们的脊梁早就折了。而刚刚被屠杀的六万多名战俘也多为凶悍的吐蕃人,吐谷浑和党项人不到两成。
正因为他们和吐蕃不同,且大多会说汉话,杨侗改造他们又有了信心,决定为大隋增添一郡,错过了这次机会,以后就不太好意思无故占领友邦的地盘了。杨侗成立的这个江源郡不是军事力量笼罩之下“羁縻”,郡守、县令更不会由部族首领世袭,更不会给他们高度的自治权,而是从政治、军事、文化、财政等方面对其进行实际的占领。
史上李唐建立的羁縻州,其实和附属国类似,以爵位册封,名义上将之纳入朝廷管理,但各州皆由各部酋长世代担任。
其实杨侗也知道这种制度是李唐王朝的无奈之举,他们接下的江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烂摊子,在天下大乱中的时候,户籍统计和管理混乱废弛,百姓要么为了躲避战乱自愿成为各个世家大族奴仆、佃户,要么当了黑户、僧道,另有一些死在战乱之中,而李唐又不敢像杨侗这般,去动世家大族、佛门、道教的利益,只能靠那可怜的200万户人家供应税赋、兵源,勉强度日。但他们四周还有吐谷浑、东西突厥、铁勒、高句丽等等强敌虎视眈眈,所以只能有怀柔政策安定四塞。
这种“羁縻政策”好处就是能够让四周迅速安稳下来,给百废待兴的李唐朝廷喘息之机会,但后患同样也是无穷的。当李唐朝廷实力鼎盛时,各个‘羁縻’首领都乖乖的潜伏在四周,吸食中原财富、文明精髓来壮大自己,一旦等到中枢势弱,便立即成一把把捅向朝廷中枢的毒匕。
杨侗由于先一步抢了各地流民,又抢了各个世家集团、佛寺道观的人口,他现在的户籍就不比大隋巅峰时期差,现在既不存在什么外敌,也没有藏丁为荣、为财富的世家,他根本不需要对只剩一口气的吐谷浑、党项妥协。
要是不听话,索性灭了这些首领,虽然会给他说服牧民弃牧转农的政策带来一定困难,但从长远来看,是有利无害。
这也是杨侗在对外政策上转变和尝试,要是将吐谷浑和党项改造得好,那么,有汉文化痕迹的异族就要跟着倒霉了。
当然,杨侗知道太多侵略与被侵略的故事,知道一味武力镇压,从来都是占据疆土的最下策方法。
在你强盛、敌人弱的时候,武力的确起到镇压之效,但没有任何一个王朝能一直强盛,等国势衰弱时,四周的异族必定趁势而起,当初受到压迫有多强烈,以后的反弹就有多么强烈。
加强经济文化交流,促进民族大融合,才是最佳的扩张之路。
“细封氏愿意听从圣人可汗一切安排。”
“费听氏愿意听从圣人可汗一切安排。”
“……”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开始,便有人接头。
没办法,实在是被杨侗杀怕了,恐怕这些看上去硬也杀、软也杀的皇帝一言不合就开杀。
关键是杨侗的态度摆在那里,你不答应我也要占领,答应也要占领,你还能咋滴?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过于此。
而且隋军本就强悍,兼且武器装备几近无敌,回头看看自己,实力就剩一丁点不说,各部还人心涣散各有算计,形同一般散沙,这等情况下要是与杨侗作对,估计都不用他说话,所谓的同族就会甘愿为杨侗的马前卒,把他一家子的人头恭恭敬敬的拿去邀功请赏。
“诸位识时务、知进退,朕相当欢迎,若是谁在未来阳奉阴违、居心叵测、挑拨离间,破坏朕的大业,那么后果如何,朕也不知道。”杨侗这番说得很随意,但听得诸位酋长汗水直下,艰难的咽着唾沫。
“当然了,一旦定居以后,朕会开设郡学、县学,让饱学之士教导孩童识文断字,以后一样能参与大隋科举,前往大隋各地为官,只要有真本事,一样可以出将入相。”
这一番言语,将各位酋长震到了。
参加大隋科举,前往大隋为官…出将入相…可真正是戳中了他们的心坎了!
自古以来,在胡人眼中,中原王朝便是人间天堂!
这也是无数异族崛起之后,尽皆入寇中原的根本原因。然而中原的皇帝现在竟然说他们的子孙亦能学汉家先贤诗文典籍,然后前往大隋内地担任官职,自此而后便能融入汉家,永世传承下去……
这种诱惑,对于他们有着莫可抵御的诱惑!
“圣人可汗,此言当真?”
“朕能够优待霫人、羌人、突厥人,也能优待你们。”杨侗淡淡的说道:“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崇尚和平,唯有尔等入寇中土,掠夺我们的人口财富,何曾有中原王朝主动征战过你们?要是你们成为大隋子民,有能力的子弟到大隋内地担任官吏,一代以后谁管你是汉人、霫人、羌人、鲜卑人?只要读汉学、说汉语、穿汉服、执汉礼、遵律法,那就是大隋子民!”杨侗说道。
“多谢圣上。”已经无路可选的各部酋长被画出来的大饼激动地满脸通红。
“以上,是普通百姓的待遇,你们自然是不同的。只要你们配合得好,让江源郡百姓尽快集中,朕也不会亏待你们,不但赐予你们大隋国籍,还将给予你们身份和地位,让你们先一步入隋为官,让你们得子弟接受最好的教育。”
众人知道杨侗是要把他们调离江源郡,但却灭不掉他们心中的兴奋之情。
草原有什么好的?不但要放牧,还得应付其他人的抢劫,要是遇上天灾,大多数老人、小孩都熬不过。住进城多安全啊,不但没狼叼他们的牲口,还没有马匪抢他们的女人和孩子。
至于秃着脑门的传统,比命重要吗?
第815章:十部夺旗
积石山是大隋西南的屏障,将高原平原一分为二,地热险峻,乃是西南锁钥,要是突破积石山防御,往北可沿良非川直抵西海,过了星星峡,则是张掖,掐断丝绸之路这条经济命脉;往东可直达临洮、陇西、天水,一路向东直逼关中。
在这其中,扼守两大山脉之中的积石关尤显重要,其战略价值已在此役得以展现,无须赘言;但是除了积石关,其实吐蕃还能通过多玛北上,甚至能如史上的松州之战那般,略过这两道关隘,直接从吐谷浑、党项和白兰诸羌的地盘,攻打松州这个进入巴蜀的交通要道。
史上的松州之战结束以后,作为挑战霸主的松赞干布还获得了吐谷浑、党项和白兰诸羌的敬仰,不但之后的吐谷浑、党项、白兰羌长期紧随吐蕃,甚至连原本附属于李唐的川西羌酋长也拜服在吐蕃脚下,此后一直紧跟吐蕃,与李唐王朝为敌。
吐谷浑、党项和白兰诸羌之地,便是无数个高度自治的羁縻州。这种制度下的首领能够背叛帮他们打走起吐蕃的李唐,有朝一日,同样能够背叛大隋。
放在平时或许无需担忧,然而若是在某些形势险峻时刻……各个羁縻州必将酿成一场大祸。
有鉴于此,站在历史高度的杨侗决定通过此战,将畏隋如虎的诸多羌之地彻彻底底的占领,设置江源一郡加以管理,将之经营为大隋西南第一道防线。
但万事开头难,要想让诸羌子民乖乖定居下去,就需要在各部拥有威望的酋长们乖乖配合,这也是杨侗没有对党项酋长、吐谷浑贵族斩尽杀绝的原因。
要让这些酋长听话,一是亮剑,二是利益。
剑已亮,群酋慑。
但一直依靠暴力,肯定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这时候就要附加一些利益上的承诺。而利益是人类永恒的追求,所以当杨侗一桩桩一件件许诺摆到台面之上,诸羌酋长为之眼红,他们现在不仅不敢拒绝,也无法拒绝。
没人愿意生活在苦寒高原、荒凉大漠。
大家世世代代打生打死、与天地斗、与野狼斗、与各部斗,为的不就是过上安定富足的生活吗?为的不就是自己和子孙安享太平、丰衣足食吗?
虽然以后会听命于大隋,但自己还能有富足生活,子孙后代也能能学汉学、当汉官……
而他们这些本该死了的俘虏,只需配合大隋朝廷官员收拢牧人。
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多谢圣人可汗厚爱? 自今以后? 我往利咄一族世代以大隋顺民为荣? 永不叛逆,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众酋长被往利咄抢了先,赶紧纷纷表态? 各种毒誓层出不穷? 听得杜如晦、裴行俨、李世谟等人面面相觑? 一脸无语。
若是种种誓言真能应验? 恐怕整个高原天塌地陷? 成为一片混沌。
杨侗自然不会给他们感动住。
这帮酋长的誓言说得再狠,也无非是迫于形势,跟放屁没两样? 只要某天强大了,或是大隋衰弱到人尽可欺的地步? 这帮人绝对是第一个抄刀子杀向大隋腹地。
但只要过着半耕半农生活的诸羌安定下来,聚居于城池之中? 那杨侗就什么好担心的了。
胡人能够在与中原王朝的战争之中屡屡占据优势,就在于他们有着与天地斗、与野狼猛兽斗的强悍血性。要是过上男耕女织的定居生活,骨子里的桀骜剽悍一定安逸的生活消磨干净。
一旦失去了飘忽来去的特点、没有与天地争斗的悍不畏死的习性,纵然单兵素质再强悍,又岂是拥有犀利武器、坚固铠甲的中原王朝的对手?
当各族说汉话、写汉字、读汉学、执汉礼、着汉服,甚至做大隋的官时,那么这个民族的特性将会逐渐被侵蚀。两三代以后,他们甚至以为自己祖先与天斗与地斗的峥嵘岁月是一个可笑的笑话。
杨侗微微一笑,“江源郡虽然地域广博,但毕竟是交通不便、出行困难的苦寒之地,朕以后不仅要兴建久治、长治、远治三个县城,用平坦笔直官道将这三县和永治县连接起来,以后还要将官道向北方的河源、东北临洮、东方的同昌和汶山相连。但若以人口而论,整个江源郡加起来,都比不上洛阳、邺城、大兴。”
众人闻言,眼睛都直了。
整个羌地人口竟不如一城,那得多么的繁华呀?、
更加向往了。
“人口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朕也不愿劳民伤财,让江源百姓无休无止去服役,所以,打算开通奴隶贸易,利用那些奴隶来修道路、兴水利。”
大隋的奴隶以突厥人、靺鞨人、室韦、铁勒人为主,至于吐蕃人,也只是近期抓到的一些战俘,但随着吐蕃的崛起,以及江源郡被纳入大隋版图,已经和吐蕃彻底接壤了,杨侗决定鼓励这些酋长去抓捕吐蕃人来与进行进行奴隶交易。
一是增加大批免费劳力,二是翦吐蕃的战争潜力,三是将忠诚这些酋长的羌人勇士牺牲在无休止的奴隶争夺战中,化作这些酋长手袋里的钱财。
“圣人可汗仁慈。”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偷偷地看了眼城下的尸山血海,众人违心道
“你们各部大约有多少名勇士?”杨侗见到兴高采烈的众酋长默不作声,心下顿时冷笑起来:得陇望蜀指的就是这些人,有了生机之后,私心就开始出来,但老子还真不信你们不动心。
他淡淡的说道:“之前打仗是立场不同,如今战争结束,化干戈为玉帛,那你们就是大隋的子民!朕既说过既往不咎,就不会追究过去之事!你们放心好了。朕是打算给你们一条财路。”
“财路?”众酋眼睛大亮。
“正是。”杨侗接着说道:“朕决定以党项八部、吐谷浑两部为基,在江源成立名为十旗的十支军队,分别用不同颜色的旗帜以示区别,首领也不叫酋长,而是旗主,每一旗的编制是三卫,每卫千人,总计三千兵力,每名旗主任期两年,卸任以后到洛阳接受新的任命。这十旗的使命是去吐蕃、南诏掠夺,抢到的财富都归你们所有,但是各部牧人必须卖给朝廷,不得私自截留。”
“当真?”众人又惊又喜。
这可是他们是擅长的老本行啊。
如今朗日赞普已死,吐蕃精兵尽丧,不久之后,必将陷入群龙无首的乱象,他们现在背靠大隋,哪会怕这些吐蕃人?
这还真是条光明的发财之路,虽说任期只有两年,可这两年要是拼一点,完全可以赚到十世之财啊。
“不假。”杨侗看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要是不愿意,朕也不勉强。”
“我等愿意。”众人连忙表态。
“给朕听好了,各旗兵力必须控制在三千,超出一人,朕就当你们造反来定了,城下那些尸体就是榜样。”杨侗冷然道。
“遵命。”本来打算小主意的众酋心头发寒,一人壮起胆子问道:“圣人可汗,我们十旗何时可以出兵?”
“十旗颜色分别是红、橙、黄、绿、蓝、青、紧、黑、白、黑白相间,地位也以此顺序排列,至少旗色归属以迁徙的速度来定。”杨侗说意味深长的说道:“第一个迁徙完毕的人,先从太守处领到红旗,不但可以率先掠夺毫无戒备的吐蕃小部落,还有两个月的缓冲时间。这个缓冲,指的是第二个获得旗帜者,需要等第一旗掠夺两个月后才能出兵。而第二旗有一个月为缓冲,第三为半个月,此后各有两天时间缓冲,至于最后获得黑白旗那个,半年后才能出兵…回去准备吧…”
“遵命。”
“我等告辞。”众酋长行了一礼,纷纷离开城关。
李世谟佩服道:“圣上,胡人素来贪得无厌,您这十旗制度一出,这些人必将在这两年任期内疯狂掠夺吐蕃、南诏。”
杨侗笑了起来。
清朝用八旗制度汉入中原,杀伐无数,以几十万人口奴役了人口上亿的华夏数百年,他现在就是试一试,看这制度能不能横扫域外。
他对李世谟说道:“吐蕃、吐谷浑主力尽丧,朗日赞普和慕容孝隽也都死于城下,同时杀了数万名俘虏一事,应该取得了震慑周边部落的效果;但江源郡虽被大隋占领,然地处高原,路途难行,条件艰苦,关键是尽为各部羌人,要想将之尽皆汉化,难度非常大,更非一年半载之功。朕打算以李将军为江源首任太守,夯实一个牢固的根基,不知李将军可愿?”
李世谟文武兼备,武艺不如秦琼、罗士信、裴行俨这些大将,可他自小学习兵法,极有韬略,而且这些天在二吐联军猛攻下,不但能站稳脚跟,还能在极为不利的形势下,发动周边各部纷纷前来帮助守城,足见其能,这等珍贵、罕见的全才,杨侗自然不会只让他当个次官。
“末将遵命,多谢圣上看重。”李世谟大喜。
随着大战结束,二王皆亡,数万名代表两国战力的精兵被屠杀,因为吐蕃强势崛起而征战不休的吐谷浑、党项和白兰诸羌之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同时大隋杀戮六万多名战俘的事情也震慑了诸羌各部,为大隋的政令夯实了根基。
他只要聚拢牧人、兴建三座县城、兴修官道,再以铁血慑敌酋、以利益分化、以史书典籍归化其民这三重手段治理江源即可…只要多管齐下,两代过后,所有异族尽说汉语、写汉字、读汉书、执汉礼,几乎与隋人无异。一旦以这套行之有效手段来奠定根基,那就是不世之功。
………………
却说众酋长出了积石关,踩着尸山血海,骑着归还的战马,孤零零的向南而去。奔行数里,不约而同的停马回望积石关,众人恍若做一场恶梦,望着一个个填埋尸体的大坑,无不愤恨恐惧、百感交集。
谁能想到占据先机的数十万联军,却被这么一支无敌雄师血腥报复,使雄霸高原的吐蕃、半死不活的吐谷浑兵败如山倒、一朝覆灭……
死在战争之中的还有无数党项兵!
这是血海深仇呐。
但面对这样一支军队,他们甚至连俘虏都不敢讨要,哪敢反抗、哪敢叫嚣着将大隋逐出高原?
要是现在有人站出来反抗大隋,残暴霸道隋军一定对他们展开更为残酷的杀戮,亡族灭种,绝非虚言……
不敢反抗就臣服。
他们虽然学习汉人知识文化,但弱肉强食的习性依旧存在,崇拜强者而藐视弱小,对于臣服强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脸大胡子的慕容北叹息一声,忧心忡忡的说道:“隋帝占领诸羌,让我们定居于各城,甚至会各个城池设立学堂,教授汉家典籍,我们纵然不敢违抗,但也不能全部配合,反而要发动族人抵触!我们吐谷浑以前因何强盛?就是因为艰苦的环境磨炼出出铁一般的意志,以及居无定所练就的强壮体魄!而弱肉强食的生存方式,使我们时时刻刻生活在战争之中,我们为了生活,在必要的时候男女老少都会上战场,久而久之,已经不觉得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是受罪,反而因为受到威胁,各部各族凝成一个上下一心的整体,有着极为强大的战斗力。要是我们遂了隋帝之意,我们的后裔必将和汉人一样,居住在城里抵御风沙严寒,读着汉书而忘掉我们的祖先,再也没有披荆斩棘、悍不畏死的野性!”
慕容北看似粗鲁,实则无比精明,一眼就看透了杨侗的谋划。
“反抗?怎么反抗?我们世世代代跟汉人打,死伤无数,而步萨钵大可汗更是先被杨广灭了国、后让杨侗的联军兵临城下,但依旧虚与委蛇、矢志复国。他这样委屈求全为的是什么?还不是想让我们族人有一块肥沃温暖之地繁衍生息?还不是想让我们族人生活在城池之中,不受严寒之苦?此战过后,固然人人畏隋如虎,但要是隋朝咄咄逼人,只要我们一声令下,无数儿郎为了活下去,照样去跟隋朝打一场又一场绝望的战争。”慕容迟苦笑道:“可是隋帝不但没有苦苦相逼,反而给我们比打仗抢到的还要多得多,族人们以后不但远离提心吊胆、战争不断的日子,还能学到耕种之术、汉学,甚至可以通过科举考试当大隋的大官…这是世世代代憧憬的日子,谁要是去破坏,谁就是族人的敌人,哪怕我们这些酋长也如此。”
众人闻言,为之哑然。
现在人人讨厌战争、反感战争、害怕战争,还有美好的生活遥遥在望,谁愿意打啊?
关键是他们这次败得太惨,作战而死的勇士算是荣耀,死了就死了,可还有很多人当了俘虏,按照草原上的习俗,酋长不管是为了保证自身实力,还是为了安定人心,都会在战后花重金赎回,然后族人都将酋长视作为了族人的性命,不惜受辱的好酋长,加倍拥护,以往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但杨侗手中的俘虏提都不敢提,看那架势,即使是活着,估计也是奴隶的命,这个消息要是传回部族,族人肯定觉得是他们这些酋长漠视族人性命,不舍得下血本赎回自己的亲人,族人背离之日似乎在向他们遥遥招手。
他们这几个即将失去族人拥护的酋长,现在要是胆敢起来反隋,估计不但没人响应,反而会偷偷去告密,胆大者,甚至要取他们的人头去邀功请赏。
拓跋细豆冷冷一笑,对慕容北说道:“天命在隋,此是大势所趋…以后没有党项、也没有吐谷浑,只有大隋江源郡,我们以后也不再是从属关系,同是大隋的子民,你想反抗大隋,恕我拓跋细豆不奉陪…念在以往的情分,我不告密。”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另外七名党项酋长也纷纷醒悟离开,说起来,他们党项是最大的受害者,不但好心没好报被吐谷浑联合吐蕃占领了,还被他们逼入反隋这个万年巨坑,导致八部损失惨重。
慕容北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忿忿骂了一声:“这些贱奴、羌狗全不是什么好东西,个个都像条狗一般,急着去迁徙族人,以讨好新主。”
“不好,他们这是打算先夺红旗,意图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快走。”慕容迟话音未落,已经远远的策马离开。
“混蛋!”慕容北气得大骂一声,也不知是党项八部酋长,还是骂慕容迟不仗义。但他自己却知道自己现在十分后悔,悔不该有感而发得说出要反抗隋朝统治那番话。
如今好了,把柄都落到了众人手上。
这些已经明显和他不对路的党项狗,会不会事后向隋帝告密?
会不会以自己的人头作为晋升之资?
想到这里,慕容北悔得肠子都青。
第816章:收缴武器
随着大战落下帷幕,从吐蕃崛起就一直征战不断的羌地终于迎来了和平的曙光,大隋正式在羌地建立江源郡,任命李世谟为第一任太守,在大战中展露头角的周绍则为郡丞,杨侗在永治(积鱼城)之外,新增久治、长治、远治三县作为羌人定居之地。
西北为久治、东北为远治、东南为永治;至于长治则是位于江源郡中部的白河河畔,当作江源郡郡治。并将鲜卑慕容和党项八部中的拓跋、费听、往利调来定居。
长治作为郡治,自然是首先建造的城池,它所在的位置原是白兰羌的一个据点,不但比较宜居,还有定居点的雏形,此城城周二十里,可容纳二三十万人居住。
杨侗不但不但动用了所有战俘,还动员了将会在此定居的牧民,参与建城的牧民的酬劳是是免去三年税赋,以及城中一块修建房屋的地皮。
旷野里,已经挖出了周长二十里、宽三丈、深五尺的四四方方的城基,一队队战俘汗如雨下的夯实着,还有很多人在搬运土石,石料是从三十里外的山上采来,方方正正的石料呈赤红色,用这种颜色石料修建出来的新城也将是一座赤红城池。
杨侗骑马立在一座山丘上,目光从热火朝天的场面投向了更远处的巍巍群山。
数天前卫凤舞、水天姬、杜如晦已回大兴,但他这个皇帝还走不了。
一方面是江源初定,“十旗制”尚未正式成立,若是没有一个强势的人物以及大军威慑,吐谷浑、党项八部和诸羌未必会安分的接受李世谟治理。
另一方面,黑冰台人员发来信鹰,说是娘尚囊已经率军从成都出发,若不将之歼灭,尚末归心的鲜卑慕容、党项八部极可能归顺娘尚囊,一起逃回吐蕃,到时候不仅江源烽烟再起、王伏宝遇到大麻烦,拥数万百战精兵的娘尚囊,极有可能依仗这些精兵逼降巴、农、蔡森、苏毗四“国”,成为吐蕃王国新主宰。这样一来,这仗就等于是帮娘氏打了。
“圣上!”这时,李世谟纵马而来,行礼道:“城基已经夯实好了,下一步就可以一层一层的叠上来了。”
城墙是在城基夯好后,筑一道高约三尺的粘土墙? 接着在将此墙积土斜夯,待夯实并压紧,再在其上筑第二层矮墙。如此反复进行,直至所需高度为止? 最后以砖石覆盖,成为砖石覆盖的城墙,这比简单的夯土墙更加坚固。
“长治城是江源郡治? 是大隋统治、教化诸羌的中心,城墙是否坚固异常重要。”杨侗吩咐道:“千万不能为了追求一时进度,使夯层厚度不均、夯打不够密实。”
城池是由变成奴隶的战俘建造? 就算损失再大? 杨侗也不会心疼? 但江源是边郡,一旦西南有变? 作为郡治的长治必将成为敌军重点进攻的对象? 城墙是否坚固,是决定坚守长久的重要一环。
“末将明白。”
“城池很快就有了? 接下来是治理。”杨侗笑问道:“李太守,你有什么困难需要朝廷解决的吗?”
“治理的话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只是末将想到以前发生的事情? 实在有点担心。”
“以前的事情?什么事情?”杨侗连忙问道。
“按照中原王朝以往的作派? 打赢了两国之间的重大战争之后? 一般会有两种善后方式,一是直接将不太宜居的敌国土地放弃干净,然后将敌人举族迁到治下边郡生活,以便统一管理。但是这种做法以前用过,比如说汉朝的护乌桓校尉现在看来看来就是一个错误,汉朝让胡人入境生活,还给予他们军政自理的高度自由,最终的结果是胡人割据立国。纵然有些胡人被同化得彻底,可被放弃的苦寒之地,又有更强大的民族崛起。至于第二种善后方式,是打赢敌国以后,扶持亲近中原的势力,以拱卫边疆,但是圣上您也看到了,当初我们把启民可汗扶持为东/突厥大可汗,结果不过一代人,依靠大隋而强大的东/突厥就开始进犯大隋了。”说到这里,李世谟作出了评论:“由此可见,两种善后方式都不行。”
“嗯!”杨侗思考片刻:“我们在这里设立江源郡,避免了此地被新的民族占领,以后也不给他们高度自治,并以教化的方式将之同化,那么两种善后方式的三大后患就没有了。”
李世谟点头道:“确实如此。”
“那你还担心什么?”杨侗笑问。
李世谟凝重的说道:“圣上在这里设立江源郡,避免了新民族迁来此地,并慢慢强大的后患。但这里一个汉人都没有,末将担心各支羌人以后会成为一个类似高句丽的新民族。要是以后的朝廷不闻不问、关注不足,恐怕会有人起来建国,那时再征服他们就难了。”
“……”杨侗为之哑然,良久,才苦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世谟心说等的就是这句话,但嘴上却说道:“末将的意思是迁大量汉民上来,然后赐予房屋、牲畜,免除几年的税赋,在诸羌成为新的民族之前,同化干净。”
“和着说,这才是你的真实用心……”杨侗也不傻,一下子就明白了李世谟的“险恶”用心,不过他也知道李世谟说的‘新民族’并非是无稽之谈,更不是杞人忧天,只因西夏差不多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
“朕哪有大量汉民给你?”
李世谟拱手道:“益州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躲避沉重税赋,纷纷逃往汉中、关中,要是安置到汉中和关中,用不了多久,又会造成人多地少、大量垦荒、破坏植被的现象出现,依末将之见,干脆将这些流民全部安置在地广人稀的江源、河源、西海三郡,他们现在惶惶不可终日,只要有个地方扎根就会万分满足、万分感激朝廷。要是他们先在关中汉中立了足,朝廷以后再想搬迁他们到这三郡的话,估计对朝廷痛恨万分。既然以后也要迁,何不一步到位、一劳永逸的迁来这里?何不让他们心怀感激而不是痛恨?”
“你是一个成功的说客,朕无话可说。”杨侗笑了起来:“朕准了,这些流民优先安置于江源。”
“多谢圣上。”李世谟大喜。
杨侗点点头:“还有什么要求?一并说了吧。”
李世谟道:“另外,每县派出一两千名退役老军,让他们在各县绵延子嗣。”
“退役老军?”杨侗皱眉道:“退役老军可是为大隋立下汗马功劳的,说说你的原因。”
李世谟严肃道:“圣上,以后的江源是汉人、党项羌、白兰羌、鲜卑人、苏毗人、吐蕃人的杂居地,搞不好会出现一些混乱和动荡。若一切只靠官员难免不支,退役老军乃是大隋最忠诚,最勇敢之士,要是他们能够过来,一来可以协助官员处理日常矛盾,二是作为表率,起到引导作用,三是更好度过初始期,四是为四县安全奠定了保障,一旦周边发生战事,则可迅速组织起来守御边疆。”
杨侗思考一会儿,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每县调一千户退役老军!庐江。”
“末将在。”杨沁芳应道。
“给老三发去信鹰,朕任命他为雍州长史,配合关中、汉中各郡县,将流民平安送到江源;”
“喏。”
“另外,也给韦仆射发去信鹰,让他为江源四县各自安排一千户退役老军。”
武部主管全国郡兵、县役、退役军人、伤残军人,但因为武部尚书裴仁基在南方打仗,暂由韦云起代理。
“喏。”杨沁芳应了一声,又问道:“还有吗?”
“还有另外一件事,是关于人口问题的。”杨侗说道:“昨天收到民部尚书杨师道简报,他说大隋战乱不休,导致各地人口锐减,为使大隋人口迅速增长,建议对到了成亲年龄而未婚的女子做出相应的处罚。经过左仆射、韦仆射,以及各部尚书商议,他们一致认为十五岁还没出嫁的女子,都要收取人丁税,这的确可以让人口暴涨;但十四岁女孩太小,若是有了身孕,轻则伤身命短,重则难产身亡,如此摧残女性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而我大隋也没有沦落到这地步。朕把这个法定年龄调到了十八岁,超出这个年纪不成亲者,按照相关法规处罚,早于十八成亲者,不罚不赏。”
历朝历代都提倡早婚早育、先生多生,还特地出法规处罚那些晚婚男女,尤其是战乱结束以后的新朝,为了尽快将人口恢复到战前水平,有的王朝将必须结婚的年龄放到十二三岁,超过这个年龄不结婚者,先由官府催婚,要是未婚人士没有结婚对象,那么地方官府会帮忙安排,要是再不答应,不仅遭到处罚,婚照样得结,所以古代男子根本不愁没媳妇。
“圣上仁慈、圣上英明。”杨沁芳等女孩欢欣鼓舞,大唱赞歌。
“去发鹰信吧。”
“喏。”
杨沁芳离开不久,一名斥候策马奔来,远远行礼道:“启禀圣上,王将军从积鱼城,呃,永治城回来了。”
随着各部归降,更名为永治的积鱼城由裴行俨率领大军去接管,而王雄诞的使命是去党项各部收缴武器铠甲。
“走,去看看。”杨侗说完,便已率先离开。
一行人疾行十余里,来到了军营驻地。
校场之上,已经摆满了打开着的巨大木相,里面要么是甲胄,要么是武器。
乍一看去,少说也有千箱。
当看到这些,杨侗脸色不禁阴沉似水。
阴明月、李世谟、周绍则、程处默等净土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本以为党项八部的实力经过吐蕃、吐谷浑盘剥以后,已经弱到极致,对杨侗派人去收缴武器装备还不以为然。当他们看到如是之多武器装备之后,终于明白党项不容小觑。
而且八部酋长事先不但没提,甚至在战场也没有使用,这不单是武器装备,还是党项巨大的雄心野望。旁边还有稻草袋包裹的长矛,近前一看,里面竟是一捆崭新的长矛,约有三十支,完全就是隋军长矛,李世谟抽出一支前来观看,瞬间便认出,说道:“圣上,这是大业年间的制式长矛,而且草原不种稻子,这草袋显然是来自中原。”
杨侗纵然下马,从一口箱子里抽出了一把横刀,只见寒光闪闪、杀气森森,都是上等横刀,另外还有大业年间制度的明光甲。
向王雄诞问道:“哪来的?”
“圣上,这些都是来自拓跋氏,据拓跋细豆交代,一部分是慕容伏允和拓跋赤辞的交易,慕容伏允以武器换取吐谷浑的生存。另外一部分是以河曲马和关陇世家换来的。”
“一共有多少?”
“以甲、矛、刀为一套计算,共有两万两千多套,还有很多零散之物是缴自其他七部。”王雄诞连忙回答。
“这么多?”李世谟惊呼道,“党项八部就有这么多,除去这八部,江源少说还有几十中小部落,若是一一收缴,整体的实力不容小觑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幸好这听从杨侗的安排,否则诸羌定然是一大潜在威胁。
杨侗问道:“他们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让你收缴了?”
“对,很老实。不过末将看他们不是不想反抗,而是不敢。”王雄诞说完,建议道:“我大隋以前执行府兵制之时,府兵需要自备武器,但那也只是刀剑弓箭等短刃,而铠甲和一些大型械备由军中同时发族,私藏铠甲是死罪,如今虽是换成了常备制,但铠甲也是违禁之物;如今江源归我大隋所有,自然也要遵照大隋的律法,要不让末将再去逼一逼,干脆将他们的皮甲也收缴好了。”
“铁甲肯定要收,不过眼下即将和娘尚囊作战,我们没有那么多精力,而且即便他们还有,也是所剩无几,对朝廷的威胁不大。等定居以后再通过法律宣传,以及举报有奖的方式一一收缴上来。至于皮甲对我大隋的各种弩箭来说,并没多大作用。”杨侗对李世谟说道:“铁甲之事,务必放在心上,当作重中之重来抓。”
他可是清楚的记得西夏崛起以后,把宋朝祸害得要有惨就有多惨!无数西军死在铁鹞子之手。
虽然不能一劳永逸,解决自己以后得事情,但至少在本朝要将铠甲归国的条例执行到位。
“末将明白。”李世谟肃然应命。
第817章:轰开门户
这天清晨,瑰丽的朝霞逐渐升起,慢慢的驱逐了凌晨的清凉。吉曲河畔的原野一望无际,雪峰、溪谷、湖泊依稀可见。沾露的野草清香和泥土的芬芳,不住往人的鼻孔里钻。
与吐蕃小而窄的发源地雅隆河谷相比,吉曲河谷更广阔,逻些地处吉曲河下游,是彭域的中心,曾是苏毗政治中心。逻些北有念青唐古拉山作屏障,东连娘波和工布等地,西邻象雄、南依雅隆河谷,位置适中。迁都逻些,更有利于防御北面的苏毗和西方的象雄。由于以上各种考虑,朗日赞普决定迁都到逻些。
随着都城迁徙,许多依山而居的部落纷纷迁到这里居住,更多人开始从事农耕,从过去的游牧改为定居放牧,促进生产了发展。迁都逻些,也使吐蕃真正据有吐蕃高原心腹地区,可以居中控四方,为吐蕃的发展与强盛提供了有利条件。迁都以后这里的平原出现大片农田,牛羊遍野,马匹肥壮。
朗日赞普出征以后,担心自己的大本营有失,在几个门户之间,分别安排一支精兵坐镇,一防边乱,二是反对势力要是起兵,也能迅速平叛。
但是已经死在积石关下的朗日赞普并不知道自从他南败了苏毗,成为了新晋的高原霸主之后,全吐蕃固然对他充满了必胜的信心,却也失去了往日的警惕,再加上农、巴、蔡森三部对逻些百姓进行了消息隔绝,所以这里的人,并未得到前线战败的消息,依然生活在载歌载舞之中。
并未想到有一天,会有大敌来犯,更没有想到如果有一天,隋军攻来会是什么样子。
然而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一军隋军就是这样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逻些地区……
在一处隐密的山谷里,布下了密密麻麻的帐幕,这是逻些道行军大元帅王伏宝的驻地,只是此刻的营盘空空荡荡的。这是隋军上下已经移到了山谷之外,准备对看守逻些北大门的吐蕃军发动致命一击,为进入逻些打通坦途。
一个小山丘之上,王伏宝借着岩石的遮掩? 默默的思考着眼下形势。
对于轻装上阵,以战养战的远征军而言? 最困难的无疑就是粮食补给问题了? 要是中了敌人诱敌深入、清野坚壁之计,导致全军断粮,那么这支军队离失败已经不远了? 所以即便是突厥、吐蕃这种游牧民族在出征的时候? 也会带上许多牛羊? 然而一直重视这个问题的中原王朝,随着炒面的普及,隋军反而没有了后勤大军的拖累,但人力有限,每名士兵能带的干粮顶多够两个月? 要是在途中得不到补给? 那么行军一个月后? 就得为粮食发愁了。
让王伏宝庆幸的是正如杨侗当初所料那般? 象雄王并没有洗劫逻些一带,他们劫了周边的小部落? 便直接回了象雄国,因此这支看守吐蕃门户的大军显得比较疏忽。
王伏宝回望已军? 露了出满意的笑容。
此时的隋军所有马匹都已经喂饱了草料? 而且戴上了笼头,防止它们嘶鸣。马背上的战士也都攥紧缰绳,做出了随时可以攻击的作战准备。他的目光凝注在牛进达等将的身上,问道:“士卒全就位了吗?”
牛进达拱手道:“回将军,一人不少?”
“好。”王伏宝煞气四溢:“这次是我第九军成立以来,第一次出境之战,也是扬名之战。我军械备精良,士气高昂,且占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优势,定能一战定军!只等斥候回讯,即可正式向敌国国都之境发起猛烈的攻势……圣上给我的任务是破坏和杀戮,我给你们的命令亦是破坏和杀戮。”
“喏!”
将军们一片肃穆,而眼中的炙热之色却越来越浓烈了。
大隋十大军团自创立以来,各军训练强度极高,但对抗演练仅限于内部,军团和军团之间并没有搞过对抗演练,因此各军都卯足了劲,想要一场又一场大胜来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军。
这是杨侗和朝廷的一种默契,大家认为内部不比的话,人人都觉得大隋十军都是无敌之师,若是比试之后,那么无敌之师就只剩一支,赢了固然可喜,可败了的却深受打击,不如永远保持这种以战功为证的状态,让各军都觉得自己最强,给全国上下、全军上下一种十军皆无敌之错觉。但实际上,每名将士都知道军中无第二,因此为了各军荣誉,各军上下都保持着一种高昂锐气。
王伏宝在阵前打量了一番,正纳闷斥候为何还未前来回复之际,马蹄声骤然在背后响起。
一名被露水打湿的斥候校尉迅捷下马,将一张草图交给了王伏宝,拱手道:“将军,卑职已经将吐蕃人的营地和兵力部署全部摸清,请将军过目!”
王伏宝劈手从他手里拿接过图纸,摊开一看,果然是一副地图,营地布置和周遭地形、地貌都勾画得清清楚楚。
王伏宝忍不住笑了起来:“吐蕃人的营地竟然敢布置在这里,还如此散乱,可见他们主将疏于防范,根本就是个无能之辈!”
的确,吐蕃人的营地布置得毫无章法,东边和西面都是山岭,这片地区根本就是一个视野不畅的小盆地,隋军就算白日出击,他们也根本察觉不到……想来是主将为了方便,看中了西南方的湖泊,所以把营设在此处。
“此是天助,合该我等建立不世奇功!”王伏宝哈哈一笑,下令道:“全军出击。”
“呜呜。”
刹那之间,号角声声,万马奔腾,全军上下如同一股黑色洪流,杀向了吐蕃大营。
。。。。。。
设在吐蕃大营外的瞭望塔上,百无聊赖的吐蕃战士亦是一名百战之士,当他听到轰隆隆声音在北方大响,顿时脸色大变,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大批骑兵行进时所发出的巨大声响。
通过马蹄声,他能判断出这支未知的大军行军速度极快,然而大营近在咫尺,如果是己军的话,没必要也不会来得这么急促,免得冲撞己军,免得己军误会。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一支敌军来犯。
这是他在一次次生死之战中得到经验,也才智无关。
当他目光随声远望,果然见到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线,在视线中不断变粗,瞭望塔都开始震颤了起来。
“呜呜”
这名战士飞快的翻身从瞭望塔上跃下,并迅速摘下背上号角,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这是敌军来犯的示警号,在大营中的战士听到这声号角之后,纷纷赶了出来。
“怎么回事?”留守大营的几个吐蕃将领匆忙从营帐里跑出来,拉住这名飞奔吐蕃战士询问。
“骑兵,有大量骑兵正在朝这边过来!”这名瞭望的战士惊慌的喊道。
“蒙将军呢?”几名吐蕃头领闻言大变,慌急的问道。
“蒙将军还在睡觉。”一名将领焦急道:“顾不得他了,先派人向王都示警,让周边部落将所有的牛羊都拉回去,做好战斗的准备。我们关上营门,立即准备战斗!”
常年累月的作战,他们也学到一些应对突发战争的办法。
“是!”有人带头指挥,其他人慢慢的镇定下来。
各路人马顿时奔出大营,前去送信。其他人马在几名将领的的指挥下,迅速指挥士兵迎战。
常年作战的吐蕃士兵的素质真没得说,他们在初期惊慌过后,士气重新凝聚起来,疯狂的舞动着自己手中兵器,准备作战。
然而汹涌而来的隋军并未给他们太多反应时间,他们在吐蕃士兵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冲进了没有什么防护力的大营外围!
数以万计的箭矢带着火苗从天上直扑而下,投进大营的帐篷之间,熊熊火焰瞬间蹿了起来。许许多多吐蕃士兵惊叫着从帐篷里钻出,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随即就汹涌而来的洪流射杀!也有一些吐蕃士兵持弓嚎叫着指向营地之外,大喊道:“是隋人来了!”
有人冲出营地要与隋军较量一番,但还没结成阵势就被隋军从正面击垮,隋人的弩又快又狠,吐蕃士兵引以为傲的骑射之术,在这种狂风暴雨一般的打击之下根本没有还手余地,一排一排弩箭带着划破长风声音飞掠而来,扫荡着视线内的一切活物!
成群结队的吐蕃战士像是被镰刀收割的麦子一样纷纷倒地,隋军纵马闯入了大营,成批成批的吐蕃士兵倒在了地上,此时人如牲口一般,整个大营被杀成了尸山血海,战场的残酷显露无疑。
“杀!”
隋军骑兵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以一种不可抵挡之势在大营之中纵横冲杀,杀得匆促迎战的吐蕃士兵人仰马翻,哭喊震天,刺鼻的血腥味和泥土得腥味弥漫长空。
担当破营主将的牛进达手起刀落,将一名将领斩为两片,振臂大呼:“将这些吐蕃蛮子斩尽杀绝,一个也不要留!”
整个战役的时间不到一个时辰,毫无戒备的吐蕃军便被隋军杀得四散,开始爆发了逃亡潮,兵败如山倒。
军营中的毡帐纷纷被点燃,滚滚黑烟腾涌翻滚,笔直冲上天空……
席卷吐蕃腹心之地的大火,从这个大营正式开始。
第818章:夜袭
逻些地区的北大营,只是隋军的开胃菜,他们将负隅顽抗的敌军歼灭之后,如蝗虫过境一般突入了吐蕃腹地,以雷霆之势对周边部落展示了无差别的屠杀,凡是能够看到的人,不分男女老少一概屠杀,这不仅是杨侗的命令,同时也是一支孤军必须进行的事情,只有将敌人杀怕、杀绝、杀得闻风而逃,已方大军才不会遭到敌人无休无止的攻击和骚扰,才获得充足的休息。
至于战利品什么的,那是退兵之前所要考虑的事情,要是像贪婪的游牧民族那般,在战争时期见什么就拿什么,那么这支深入敌境、负重前行的军队就会失去最犀利的机动性,离败亡也就不远了。
作为一军主帅,王伏宝很明白这一点,他现在绝不允许将士们现在多带一张羊皮,总之一句话,除了必备的东西,一切尽都摧毁。
那些留守吐蕃的将军原以为隋军如传说一般,会采取步步为营的作战方式推进,打败了北大营的守军以后,怎么也得休息一两天,然后等他们吐蕃军集结完毕,上门去战,虽然紧张,却显得有些悠然,直到隋军疯子一般的大杀特杀,才感不妙。开始威吓、裹挟弱小部落加入军中,打算与隋军展开正面决战,扼止隋军凶残的势头。然而隋军并没有给予他们整顿的机会,一连集中优势兵力闷头追杀了三天。
直到王城守将、朗日赞普的弟弟隆科多率一万精兵前来助战,这才慢慢的把隋军的势头压了下去,两军对峙于吉曲河畔,准备打一场决定性的战役。
但吐蕃精兵尽被朗日赞普带走了,隆科多只有一万精兵镇守王城,加起各部汇聚而来青壮勇士,也仅止三万余人而已。
吉曲河谷东部、东北部的部落要么被斩尽杀绝,要么四散而逃,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紧急募集吐蕃勇士,凡是拿得动武器的吐蕃男子,几乎都走上战场。足足聚集了八万们人。
这可不是控弦之士那么简单,游牧民族除了不满十岁的孩童之外,哪怕五六十岁的老人都能拿兵器走上战场。
这天下午,双方在旷野上发生了一场颇具规模的大战,本是绿意盎然的草地上,纵横交错的尸体与鲜血让大地失去了原本颜色,远处滚滚浓烟,是尸体焚烧散发出来的气息,即便隔得老远? 都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着那股散不开的肉香。
一队队隋军士兵在满地的尸骸中来回逡巡着? 不断将一具具尸体拖走? 从这架势上看,足说明得胜一方是隋军。只是在这一场惨烈的厮杀之中,作为此役主力的万名突厥奴兵,哪怕他们装备精良? 也战死了不少。
王伏宝带着众将缓缓地巡视在战场上? 一颗满头华发的头颅轱有余晖下格外耀眼? 那是吐蕃人的首级。王伏宝随目看来? 发现这类死尸并不少。
他不由冷笑道:“连这种纵使拿起武器也构不成威胁的老人都上了战场? 看来吐蕃人是被逼急了,只要打完这一仗,不知好歹的吐蕃定然亡国。”
“大帅? 我们此役虽然获得了胜利,可也损失三千多名奴兵? 对于我们这种深入敌境的军队来说,不是小数目。末将有一事不明。”苏乌有些不解的说道。
“你说。”王伏宝笑道。
苏乌道:“我认为我们可以一点点的蚕食敌军实力? 然后坐等苏毗王子、农、巴、蔡邦起兵,让他们自己打内战,为何要与吐蕃人打这种血战呢?”
“那要等多久?”王伏宝反问。
“一两月吧。”
“我何尝不想以夷制夷?但我们等不了这么久。”王伏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时间拖得越久,卷进来的势力就越多,一个四分五裂的吐蕃我大隋接受得了,但若是象雄国、女儿国、大小勃律、泥婆罗也插手进来的话,那我大隋边境就变得异常复杂了,只有在这些十分虚弱的国家插足之前,将吐蕃、苏毗、农、巴、蔡邦五国确定下来,并接受大隋的统治,外面的势力才不能借战事仗大自己,成为新的霸主。”
苏乌恍然道:“大帅是说,隆科多是我们分裂吐蕃的最大障碍,所以我们要速战速决,将这支大军歼灭干净?”
“这是其一。”王伏宝点头道:“其二,我们之前大杀特杀战术,对于游牧民族来说并无出奇之处,顶多只体现出我军士兵凶残的一面,并不足体现我军的整体实力,也震慑不了那些势力,所以我们要打一场酣畅淋漓、堂堂正正的硬仗,以眼前这支军队的生命来证明隋军士兵不但凶残,整体实力也相当凶悍,告诉他们这块地盘是我大隋的,整个天下只能由我大隋说了算,我大隋恩赐他们的东西,他们才能拿,不给的,就不能抢。”
“真复杂!”苏乌挠了挠头,他是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场看似十分简单的战争竟然还有这种含义,经王伏宝这一点拨,顿时茅塞顿开。
“要是每一场战争都要靠计谋来解决,每个国家都要靠阴谋来解决,那我大隋练这么多精兵有何用处?这种雄霸天下的强势又能持续多久?所以有时候即便有更好的破敌之谋,但局势会让你不得不采取最笨、最傻的办法来解决。”
说到这里,王伏宝指着满地的老人尸首,呵呵一笑道:“吐蕃青壮和精兵被朗日赞普耗尽,逻些已经没什么可战之士了,为何逻些不失,只能把这种老卒派来作战。接下来,你会发现我的敌人会越来越弱。”
。。。。。。。。。。
傍晚将至,太阳犹如一轮巨大火球般垂落在西边天际,向大地释放着最后的余晖,天际仿佛被烧红了一般,整个苍穹都染上一层血色,与这片草地上的血色交相辉映,给人一种凄美之感。
战场上的尸体或被掩埋,或被焚烧,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
遥望隋军营盘的隆科多虽不知道隋军为何没有休息,而是浪费力气处理尸体,但他此刻显然没有心情去考虑这些问题了。
今天的战争虽然杀了不少敌军,但吐蕃境内的最后精兵也被耗得一干二净,隋军的弓弩实在太凶悍了,哪怕他的士兵也不差,但仅是冲到隋军的军阵之前,就付出了极为惊人的代价,为了尽可能保留精锐,冲在最前面都是老弱病残,但就算如此,那巨大的损失依旧让隆科多疼得心头滴血。
远处忙碌的隋军,看似并没有太多防备,但隆科多知道自己要是出兵,恐怕讨不了好处,如今连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都被隋军打败了,要是和阴险出名的隋军搞偷袭,自己必败无疑。
就算他最终击败了这支入境隋军,也剩不下几个勇士了,他现在只想固守待援。因为这里是吐蕃国,还有很多部落尚未知道隋军来犯的消息,当他们闻讯赶来,光是靠人多就能把对方耗光。至于大营内精锐虽已不多,但人数远在隋军之上,所以他不认为自己坚守不到援军到达的那一天。不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与隋军对峙,王伏宝却不是这么想的。
深夜。
当吐蕃大军陷入熟睡,巡视的士兵也昏昏欲睡的时候,一阵密集的号角声,将隆科多从睡梦中惊醒,急忙穿上铠甲,提着兵器来到营前,然而想象中的战斗并没有在发生,隆科多皱眉询问几名守将:“怎么了?隋人夜袭了吗?”
“没有,他们只是吹号,并没看到隋军的踪影。”吐蕃将领摇了摇头道。
“该死的隋人!”
隆科多巡视了一番,确定没有隋军来犯,他就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只是他刚刚卸甲,准备继续休息时,又被一阵雄浑的号角声给惊动了,连忙又穿上铠甲出去,结果依然没有看到一名隋军士兵。
他只能愤怒的咆哮:“没完没了是吧?”
然则不管他怎么咆哮,隋军都没有出现,而他们又不善于夜战,只能叮嘱大家小心,又回去休息。
然后毫不意外的是,隋人的号角又响了,隆科多这次没有着急,而是悠哉悠哉的穿上铠甲前去观看,他已经决定今晚不睡觉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理所当然,隋人三番五次的骚扰到了天光破晓,隆科多不屑的对左右道:“此乃疲兵之计,莫要理他,只需谨守军营便可。”
不过饶是如此,吐蕃被吵了一夜,一个白天都无精打采,到了第二天晚上,那些号角声不出意外的又来了,不过有了昨天经验,吐蕃人十分淡定。因为隋军果真如隆科多说的那样,只是虚张声势,并没有一将从进攻,吐蕃人的戒心彻底松懈了下来,虽然之后还有号角声响起,但该睡的睡。
隆科多更是早就进入了了梦乡,昨天一天他都没睡,白天又要防备隋军,精神相当疲惫,所以他睡得很沉,哪怕外面号角震天响,都没把他吵醒。
黎明前,睡得正酣的隆科多终是让人强行推醒了。
“又怎么了?”隆科多恼怒的看着亲卫,正准备狠狠教训这个没规矩的家伙,然而震天厮杀声、惨叫声,还有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视线之内也被熊熊火光充满了。
“隋人打进来了,将军快走吧!”亲卫大声叫道。
“这隋军实在太卑鄙了。”隆科多也反应了过来,隋人昨晚并不是疲兵之计,而是让他们以为隋人只会虚张声势,当他们警惕之心大降之时再趁机发难。
听到厮杀声在不断朝这边靠近,隆科多顾不上多说什么了,披上铠甲,拿上兵器便往外走。出现在眼前的大营是冲天火光,只因他们的帐篷为了防雨,多数都厚着油脂,所以隋军只用火把一点就能引燃,此刻整个大营都是火光,而四面八方仿佛都是隋军的喊杀声。
隆科多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隋军杀过来了,但他的士兵已经乱成一团,甚至互相砍杀,隆科多知道想要重整旗鼓已经不可能了,当机立断的带着亲卫便朝着厮杀声少的方向夺路飞奔。沿途不少溃兵自发的汇聚在一起逃窜,倒是让隆科多多了不少人。
就在他们一起冲出大营之时,前方的将士毫无征兆的栽倒下去,隆科多大吃一惊的勒住马缰,战马人立而起,止住前冲之势,几枚弩箭贴着耳边划过,身后传来吐蕃士兵得惨叫声,但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出现在他眼前是一支隋军骑兵,为首一名手持一把古怪大刀的武将,来将正是牛进达。
王伏宝之所以放开一面,就是避免吐蕃人死磕,给己方造成重大伤亡,但同时已让牛进达在此埋伏,隆科多一头冲出来,被牛进达拦了个正着。
“杀~”一群吐蕃人挥舞着兵器杀去。
“放箭!”牛进达冷冷的下令,身后的三千精兵分成三排,人人手握一把连弩,连番对着营门口倾泻弩箭。
吐蕃军基本上都是只穿皮甲,队伍又很密集,箭雨覆盖之下,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大片吐蕃士兵倒下,第一轮箭便死伤三四百人。
但这损伤对亡命逃窜的吐蕃士兵并没有多大影响,人潮继续向前奔涌,第二排隋军骑兵射出了第二轮弩箭,密集的箭雨射到人群,又是一片惨叫声,这一次,吐蕃军开始胆怯了,脚步明显放慢,斗志也在迅速消退。
紧接着牛进达手一挥,骑兵迅速向后退出数十步,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箭射出,一连六连射。使吐蕃军受到了极大冲击,目睹同伴就这么死去,而对方且是全身盔甲,装备精良,吐蕃们士气丧尽,不知是谁先调头,数千士兵挤在一起。
“杀!”牛进达一挥战刀,策马上前,将醒目的隆科多一刀劈为两半。
“杀。”
三千精骑骤然杀向混乱的吐蕃士兵,他们挥舞战刀和长矛,只杀得敌军哭喊连天,隋军却毫不容情的刀劈矛刺,杀得敌军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第819章:战前分赃
对吐蕃人来说,今年是一个风云变幻的复杂之年,不管和李唐王朝的结盟,还是和吐谷浑的先打后和,都让人有应接不暇之感,然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却是纵横天下无敌手的朗日赞普倾国之兵北伐大隋,竟然落得了全军覆没、父子身后的下场。
三万隋军更是以迅雷之势进犯吐蕃,将各路兵马尽皆杀得几乎全军覆没。要是说镇守吉曲河谷北大门的大营是被隋军突袭而破,可以理解为一场攻其不备的突袭行动,那么隋军以极少的兵力堂堂正正击败隆科多近十万兵力这一战,则令所有吐蕃人都感到天崩地裂、山河变色……
后悔吗?
普通的吐蕃人称不上后不后悔,因为战争非他们所能决定的。但身在逻些王城里的吐蕃贵族们的的确确是后悔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拥有二十多万精兵的朗日赞普联合吐谷浑都不是隋军的对手,而隋人的反应会有如此的激烈和狠辣,逻些东部,如今怕是已经找不到几个活人了。
当初他们这些贵族觉得吐蕃大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无敌于高原,而占据天下最肥沃土地中原王朝打了十几年的内战,这正是勇敢无畏的吐蕃勇士杀出高原,从隋人手中争夺温暖肥沃土地的天赐良机,只要把隋军驱逐出去,那么吐蕃人的子子孙孙就能在肥沃土地上繁衍生息、安居乐业。
人皆此心——
因此不管是王族也好,新旧贵族也罢,都被禄东赞的王宫之辩说动了心,全力支持朗日赞普北伐。
但此刻,当隋军杀来的时候,他们才开始后悔,不是后悔去劫掠,而是后悔他们选错了对手,这次招惹到的敌人,显然不像象雄国、女儿国、大小勃律、泥婆罗、党项、吐谷浑这么弱,这一次显然是踢到铁板上了。
更要命的是不仅是朗日赞普和儿子达赞干布死了,便是论科耳、隆科多等等出色的王族子弟尽皆战死,王族现在连个拿得出手的人来继位都没有,要是没有一个领头人,大家各执一词,怎能上下同心的和隋军打仗呢?
关键时刻,朗日赞普的王后萨颓格姆站出来主执掌军国大事,这个精明的女人不仅自己继任赞普之位,自称吐蕃女王,还收论科耳的次子芒拉、禄东赞的次子噶尔钦陵为子,并册封芒拉为大太子、噶尔钦陵为小太子,此之作为为她拉到了王族和葛尔家族,加上娘家蒙氏、娘舅家吞弥氏,这位女王一下子就获得吐蕃四大势力全力支持,大家上下一心,将乱作一团的王城安定了下来。
值得庆幸的是,气势汹汹的隋军似乎成了强弩之末? 他们打赢隆科多之后并未趁机进军? 而是在隆科多的军营整体。
稍微放心的女王仓促上位之后? 便以迅雷之势扫清了那些反对她的人? 各有所获的四大势力更加满意了。于是在女王指挥下,一边派人前往各地调兵遣将;一边引导王城周边各部撤往西部避难,打算与这支人数不多的隋军在逻些决一雌雄。
吐蕃君臣料得不错,王伏宝的确不想打了? 损失是次要原因? 关键是在与隆科多交战中? 已经打出了大隋的威风? 吐蕃溃败之势已成? 再打下去了增加无谓伤亡之外? 不但没有多大意义,反而会便宜农、巴、蔡邦和苏毗王子。
此时在军营之中? 苏毗王子芒波杰和已被赎回的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在前往军营的路上,距离隋军休战已有好几天时间? 可是到现在,隋军都还没有处置完杀掉的吐蕃人尸体。
这些人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可现在瞅瞅这漫山遍野的尸体? 个个震惊。
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倒是在多玛见识过了一次,可是和这里相比? 还是显得小巫见大巫了,芒波杰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 早己是吓得脸都白了。
而在军营隆科多的军营之外,数万名吐蕃俘虏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并在隋军的监督下,将尸体尽数搬入坑中。并且把一桶桶从各部掠夺来的油脂洒在那些尸体上。
他们不明白,隋军为何要浪费这么多油脂,掩埋了不久行了吗?这些油脂可都是他们吐蕃人为了过冬开始囤积的东西。
只是在隋军的监视下,不管是俘虏还是已被隋军迎来的芒波杰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都不敢多嘴,前者按照隋军吩咐,在又深又大的坑里面,一遍遍的将油脂洒在尸体上,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将军,差不多了!”苏乌攀着绳子从坑内爬了上来,对王伏宝躬身道。
“撤回将士。”王伏宝冷漠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喏!”苏乌行了一礼,而后挥手道:“收兵。”
“呜呜呜呜~”
有号手吹响号角,在坑中巡视的隋军迅速从那巨坑之中撤出。
数万名俘虏茫然抬头观看,不明白隋军在干什么。
约有一刻左右,所有隋军尽数爬出坑洞,但却并没有吐蕃人出来,有吐蕃人想要跟着往上爬,却被隋军喝退,只能忍受难闻气味,看着缓缓撤走隋军。
“火箭准备!”王伏宝再度喝道。
早已准备好的弓箭手,迅速将醮了油脂的箭矢在火把上一引,箭簇外顿时包裹了一团火光。
“目标吐蕃人,放!”一切准备就绪,王伏宝厉声喝道。
众将士怔了怔,但军人的素养还是让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一支支火箭掠地而起,带着低低的呼啸划过一道绚丽弧线,朝那坑洞落下。
身在深坑中的吐蕃人终于知道这个坑为何挖得这么大、这么深,也终于知道隋军为何要用油脂铺满这深坑了。
愤怒、不甘、仇恨以及绝望的怒吼在这一刻如群狼啸天一般,直冲云霄,然而却无法阻止那漫天火箭落入这巨大的深坑之中。
油脂层比较厚,有的火箭落,只留一串青烟便熄灭了,但更多火箭却是引燃了周围油脂和干草,然后在一片绝望和愤怒咆哮声中,火势迅速在深坑中蔓延,顷刻间整个深坑便被火焰笼罩。
那些吐蕃人在死尸上涂了好几个时辰的油脂,身上难免也沾了不少,此刻几乎是一点即燃。
原本有些清凉的下午变得炙热,哪怕离那火坑足有十几丈,但四周围的隋军和奴兵都被烤的口干舌燥,王伏宝命令将士退出几十丈,灼热感才稍微减缓了一些。
不久。
整片天际都弥漫了一股肉香味,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军中虽然不差肉食,但将士们却看都不想看,甚至有人看到肉就想呕吐。
“巴·点泽布见过王将军。”
“农·赤火见过王将军。”
“蔡邦·苏罕见过王将军。”
“芒波杰见过王将军。”
在士兵的带领下,四名‘国王’一一上前,执礼甚恭。
不恭敬不行。
要是惹这位杀神不开心,估计他们会“失足”掉下那巨大的火坑。
王伏宝看着战战兢兢的四大‘国王’,掠过了那三位自己把自己赎回来的国王,多看了芒波杰一下,笑着说道:“四位国君远道而来,想必旅途劳顿、人困马乏。走,咱们赶紧回大帐。我已备下酒宴,为四位国王接风洗尘。”
四人赶紧一起称是,毕恭毕敬。
心中却是苦笑不已。
闻着这人肉烧烤香味,不吐就不错了,哪还吃得下啊?
可是王伏宝的提议他们不敢拒绝,更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露怯,被隋人瞧不起。
酒宴上,王伏宝、牛进达、苏乌闻着人肉香,吃着烤得金黄的羊肉,别提多痛快了。而四王只是喝着酒,那肉是逊谢不敏了。
王伏宝也不勉强,边吃边说:“告诉四位一个好消息,那就是朗日赞普、达赞干布父子永远都回不来了,他们带去精兵也被屠杀干净。吐谷浑、党项也已灭了,如今诸羌之地成了我大隋的江源郡。”
“此话当真?”四王又惊又喜。
惊的是朗日赞普竟然这么快就完了,喜的也是恐怖的朗日赞普死了。
老实说,他们虽然决定跟大隋一路混到底,但是对朗日赞普还是相当害怕的。如今得到朗日赞普父子已死和全军覆没的消息,最后的忧虑一扫而空。
“自然。”王伏宝点了点头,笑着对巴·点泽布、农·赤火、蔡邦·苏罕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大隋的实力。”
三王忙不迭的点头,当初他们还没交赎金,杨侗不但没把他们放回吐蕃,还把他们带到了战场,亲眼看到见证了禄东赞大军的灭亡,所以对王伏宝的话深信不疑,也在那时候,彻底失去了反抗大隋之心,回来以后,按照杨侗的规定,在自己麾下设置了四大将军,每将各带五千人。
王伏宝继续说道:“我们此次出兵,是奉圣上之命,将吐蕃负隅顽抗之力打光,从而让你们四人胜利建国,从目前来看,逻些已经没有多大的抵抗之力了。”
“的确如此。”巴·点泽布点头道:“据我所知,女王虽然得到吐蕃几大贵族的支持,但因为主力尽丧,王城之中的精兵不到万人,而另有一万,还有西边防御象雄国,要是他们将这万人调回,象雄王肯定如入无人之境。”
王伏宝说道:“我大隋军队的任务是吸引吐蕃的主力过来,给予吐蕃最沉重打击,从目前来看,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诸王面露兴奋之色,他们本是苏毗人,虽然归附吐蕃,但毕竟还没几年,对武力威慑他们吐蕃王国认同感不高,而且骨子里的劫掠本性也未泯灭。他们如此积极前来面见王伏宝,除了讨好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希望自己也能参与到征伐吐蕃体系中来,从而获得更多资财。
如果王伏宝不答应,那他们肯定是什么都捞不到,好在王伏宝主动说了,这让四王异常兴奋。
王伏宝看穿了他们的想法,但也没有当面挑破,只淡淡说道:“接下来的仗由你们四国来打,每破一部尽焚其穹帐,尽掳其牛羊牲畜和奴隶,尽杀其酋长大姓。你们四国劫掠到的财货牛羊和奴隶,我大隋要七成,余者三成归你们所有。”
他不信这四人胆敢反对。
果然。
他们一听到王伏宝条件,无不发出野兽般兴奋的嗥叫。毕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哪怕没有他们参与,大隋也能摧毁一切、碾碎一切,在他们的意想之中,给一成就已是万幸了,谁想到王伏宝竟然这么大方。
“另外我要说明一点。”
“王将军请说。”
“战争结束以后,以逻些王城为中心,四周百里范围是大隋的土地,你们的人不能在这范围内放牧,也不能让你们的兵入境,不然,视作入寇大隋。”王伏宝目光炯炯,环视了一周,将四位国王看得心中一颤,忽而又笑道:“不是说我大隋要在这里驻扎大军,而是我大隋在要这里成立南丝路联盟总部,不但派出使臣坐镇逻些王城,还会在这里设置榷场,加大彼此之间的贸易往来,并且派出学士前来逻些,设立大隋学宫,教导各国孩童识文断字,学习大隋文化、大隋礼仪!你们的子弟要是学有所成,日后入朝晋见朝拜的时候,也不至于丢人现眼,被别人小觑。”
这一番言语,当真将在座四王给震到了,在他们心目中,大隋就是光辉灿烂的文化天堂,是圣人出没的地方,对之莫不向往,吐蕃贵族更是以说汉语为荣,若是自己的子弟能就近学到流利汉语、精湛汉学,那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就连芒波杰都瞪圆了眼睛,呼吸粗重的瓮声瓮气的问道:“王将军,此言当真?”
“这是圣上的旨意,我绝无虚言!”王伏宝正色道:“实际上,我们在西域丝路联盟总部也建立一座大隋文化学宫,各国王公大臣的子弟都在学宫里学汉字、学诗文汉礼,一些贵族子弟的才学不比隋人差,每年考试出来得前十名,都会得到入朝面圣的机会,不仅得到圣上亲自嘉奖,还能当着各国使臣的面赋诗!去年西域十子就在国宴之上各自赋诗一首,龟慈王子被圣上钦点为第一名,名扬天下不说,诸多大儒都抢着要收为徒弟。”
四王虽然不知大儒是谁,水平如何,不过大儒在这个时代的含金量可不小,给人的感觉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此时听说龟慈王子竟然被大隋大儒们抢着收,一下子都妒忌坏了。
毕竟他们都是身为人父,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扬名天下?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天朝上国的大儒抢着收为徒弟?
他们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巴望不得快点灭了吐蕃,然后大隋把学宫开到逻些,已让自己的子弟早日成才。
第820章:李世民逆袭
“当当当!”长治新城外的一片草地上,杨侗和裴行俨斗在一处。
两杆马槊,一杆大开大合,一杆刁钻如蛇,即便是武力如阴明月、王雄诞、程处默等人,也是看得目不暇接,两人的进退招式都仿佛暗藏着无限杀机。
杨侗的武道和秦琼、罗士信极为相似,三人都讲究气势,未战势先盛,他们三人的风格是若不能将敌人秒杀,就一直压着打。
杨侗的一身武艺此时发挥到了极致,手中裂天槊纵横捭阖,与裴行俨激斗一起,大有敌强一尺、我强一丈之势。而裴行俨武道就是一个快字,手中马槊如毒蛇吐信,似蛟龙翻身,每一次都会带起一片枪影,一击即退,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的机会,但他打起来也是不要命那种。
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但若是其中一方稍有失误,丢掉性命似乎也只在毫厘之间。
两人的马槊都不轻,但速度却都极快,空气中不断闪过一道道残影,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中,巨大的反震力形成的气旋将周围的士兵逼得老远。
不过杨侗的武道比较矛盾,除了霸道,还有借力使力的诡字诀,在两人激斗百合之后,裴行俨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道让他的马槊推动了准头方向,重重地劈到了地上,杨侗改刺为抽,强劲的力道,将裴行俨狠狠地打下了马背。
一击之下,就让裴行俨失去战斗力,不谓不暴力。
“我挡得了圣上狂风暴雨一般的招式,还是搞不过这诡异的‘借力使力’。”
裴行俨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洒脱之极,正是大丈夫输赢无悔的大气。
“侥幸而已!”杨侗此话一点不假,两人武艺伯仲之间,但是在他们这个层次,很多时候比的已经不仅是武艺高低,还有智谋、反应、以及对战局的把握。下一次对战,杨侗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赢得了裴行俨。
关键是裴行俨专门敲人脑门的锤子相当牛逼,但两人比武的时候,他从未使用过。要是生死对决,被他忽然来一锤子,不死也伤筋断骨的下场。
不分生死? 根本评不出一个人的真功夫。
“圣上? 听说我大隋有十大猛将的说法?”一旁的王雄诞问道。
杨侗点头道:“文帝时期的确有十大将军的说法? 他们分别是卫昭王杨爽、杨素、高熲、鱼俱罗、韩擒虎、贺若弼、史万岁、虞则庆、达奚长儒、长孙晟。但是到了武帝时期,这十大将军又有所变化,不过始终在列的杨素和高颎并非以武艺见长,即使上了战场也以指挥大军作战为主,所以这十大将军是以军事才华和总体战绩来评? 指的并不是个人武艺。而我军也有十大将军之说? 不过这都与皇帝无关? 也和朝廷无关,是将士们自己评选的。”
“我朝十大将军是谁啊?”王雄诞又问。
杨侗笑着说道:“药师、叔宝、士信、行俨、尉迟、老牛、万均、万彻、定方,最后一个是明月? 由此可见,本朝的十大将军也不是以武艺来评,而是以军功、战绩来定。”
“那圣上呢?怎么没有圣上之名。”王雄诞问道。
“都说是以战绩来评判了,你还不懂吗?”裴行俨无语道:“圣上这些年所指挥的无数大战? 少说也撂倒了两三百万敌军? 我们这些将军加起来也没打翻这么多? 即使是抛开皇帝这重身份,你觉得把圣上放到将军行列合适吗?”
王雄诞的脸蓦地红了,半晌又问道:“前不久听牛将军说武艺第一是秦将军,第二是罗将军和尉迟将军,裴将军第三。”
“他胡说八道。”裴行俨顿时炸毛了。
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你干得过小罗?”
“那当然了。”裴行俨很自信的说道:“我的武艺又进步了,绝对可以放翻那家伙。”
“可是小罗也说自己的武艺大有进步,他还自信的说他能够轻松撂倒你和尉迟,甚至还能与叔宝打平,你说怎么办?”
“那就干一场好了。”
“好啊,年底的时候让你们比一场,顺便把谢映登也放进来。”
“事先说好,大家统统不准用箭!”想到谢映登神出鬼没的箭术,裴行俨有点发毛。
“箭术是谢映登最厉害的本事,你却不准人家用箭,你觉得公平吗?要是他不准你和叔宝、尉迟用槊,不准小罗用枪,你又怎么说?还有杜将军和阚棱、王雄诞父子三人,要救你们到小船上比武,你又怎么说?”二桃杀三士的典故流传千古,杨侗可不提倡麾下这些盖世虎将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争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这……”裴行俨是坐船就犯晕,到小船上跟杜伏威三爷伙比,不是送人头吗?
杨侗见他说不出话来,顿时笑道:“个人武艺很难讲得清楚,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公平公正。”
“……”尽管不愿意,但裴行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让杜伏威跟大家在陆地上打,哪怕你轻松的把他赢了,但好像也是胜之不武,照这么来算,只要不是生死之敌,大家就没办法分出高下。
“圣上。”这时,一名修罗卫飞奔而来,对杨侗躬身一礼:“王将军发来捷报,我军大获全胜,消灭吐蕃北大门户的守军一万余人,接着在吉曲河畔歼灭了隆科多近十万杂兵,不但从根本消灭了吐蕃实力,更从吐蕃缴获无数金银、牲口、奴隶。受此鼓舞,苏毗、农、巴、蔡邦打起了自己国号,正式与吐蕃决裂,主动向逻些进军。除此以外,四国以后缴获到到的七成财物牲口和奴隶皆归大隋所有,王将军另与四国国王达成协议,日后逻些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土地皆归大隋所有,各**队不得入境、牧民不得放牧。”
听到这话,杨侗深感意外。
万万想不到王伏宝竟然为大隋争取到了七成财物和一块飞地,这可是他以前想不到的事情,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给王将军回信,就说攻下逻些城以后,更名为伏宝城,并将那片地盘称之为‘绝对领域’。”
“喏。”
修罗卫行了一礼,又说道:“圣上,益州方向也发来了鹰信,说是娘尚囊不来了。”
众人顿时一愣,杨侗好奇的问道:“不来了?你这话怎么说?”
“娘尚囊原本是打算回吐蕃,但是李世民闻讯之后,亲自跑到了汶山郡交川县,也不知他是怎么和娘尚囊谈的,然后娘尚囊就带着他的军队跟李世民去了宕昌郡。据我们的探子判断,娘尚囊貌似让李世民说降了。”修罗卫连忙说道。
“李渊都留不住的娘尚囊,竟然就这样被李世民截糊了?”杨侗闻言,深感无语。
修罗卫答道:“正是如此。”
裴行俨在一旁笑着说道:“李渊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到了成都以后,竟然真的变成扶不起的阿斗了!真是大废物一个。”
“说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杨侗深以为然的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深为自己这个便宜岳父的智商感到着急,苦笑道:“李世民留下娘尚囊的办法,无非就是说江源郡有大量隋军镇守,娘尚囊和他的兵不可能安然回到吐蕃,最好和唐军一起打出一条安全通道,这办法谁都想得到。然而李渊竟然挽留不了娘尚囊,然后白白将这四万精兵放过了,这不是废物又是什么来着?”
“圣上,那我们应该如何做?”裴行俨也很无奈,他们在这里等娘尚囊好多天了,可结果竟然是这样子,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杨侗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颇为凝重的说道:“李世民前不久疯狂扩军,若非他从荆州一路收刮到宕昌,以宕昌、同昌、武都这几三贫瘠狭小的地方,他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如今添了四万张嘴,他迟早会变成一个穷光蛋。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既然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又不愿意裁军,那只能在钱粮耗尽之前以战养战了。”裴行俨说道。
“不错。”杨侗沉吟半晌,说道:“李世民要打,也是打我大隋,但他不管是东征汉川和顺政,还是北伐河池与汉阳,都面临着相当残酷的攻坚战,以他那良莠不齐的军队,根本攻克不了各个关山要塞。而那四万吐蕃精兵又不以攻坚见长。这样一来,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溯白水北上,攻打临洮的薛万彻;二是从汶山甘松山一带进军江源郡,然后与我们决一雌雄。”
“圣上所言极是。”裴行俨想了想,说道:“不过末将认为他们真要打的话,应该打临洮,因为和我们江源相比,薛万彻将军的兵力不多,李世民打临洮的胜算更大。”
“朕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朕认为李世民会和娘尚囊来打江源郡。”杨侗深有信心的说道。
裴行俨有些不解的说道:“江源有圣上和第一军在,李世民打江源,不是找死吗?”
“你不觉得这支吐蕃军的处境、心情和江都之乱的骁果军很像吗?”杨侗反问。
裴行俨稍一思索,立即恍然的点点头,他明白杨侗的意思了:当年李渊造反时,担心自己打不过大隋,所以向突厥可汗始毕称臣,并让刘文静向始毕许下“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之盟,因此始毕大举进犯,与大隋发生了马邑之战。而这个盟约同样传到江都以后,骁果军心忧家乡父母妻儿,还乡心切,这才被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元敏等人加以利用,从而发动了江都之乱。
那支骁果军在回归途中,面对悍勇的瓦岗无数精兵猛将和足智多谋的李密,在内讧不止、粮草不足、军心涣散的情况下,还能打得尽占天时地利人和的瓦岗丢盔卸甲,顺手弄死了大当家翟让,李密也差点被射死。他们惊人战斗力是如何做得的?一是精锐中的精锐,另外就是“归师勿遏”所造成的。
而这四万名身在异国他乡的吐蕃军,回家心情比江都骁果军还要迫切万分,娘尚囊逗留不走的话,吐蕃军估计会像反杨广一样造他的反。要是李世民带他们打临洮,与他们回家之路虽非南辕北辙,但也差不了多少去,根本发挥不出他们拼命之心,这么算下来,江源的的确确是他们进攻的首选之地。
若是隋军像瓦岗军一样去断吐蕃军的回家之路,他们能不拼命吗?
而且单纯以兵力来说,与吐蕃、吐谷浑联军打过几场大仗的江源隋军并不占据优势,若是李世民的军队加上四万名意图拼命的吐蕃精兵,李世民的胜算还是极大的。
更关键是这里的主帅是杨侗,要是像骁果军弄死翟让一样的弄死杨侗,那么,李唐王朝即便不能翻盘,但隋朝至少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
想到这里,裴行俨得思路豁然开朗,他肃然道:“末将明白了,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又要打一场大仗了。”
“这没办法,谁让李世民多了四万名精锐的‘死士’呢?谁让朕的人头是大隋值钱的人头?”杨侗也无奈的笑了。
“或许这便是李世民成功说服娘尚囊原因。”裴行俨沉吟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说到这里,杨侗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只见一个小黑点自东飞来,小黑点越来越近。
几名亲兵纷纷喊道,“圣上,是从东边来的信鹰!”
一只苍劲雄鹰在上空盘旋,慢慢择地降落,杨侗对裴行俨笑着说道:“看样子是朕猜对了。”
过了不久。
鹰信就被修罗卫送到了杨侗手上,内容正是李世民的兵马正往同昌郡集结。
杨侗当即下令,“传朕命令,半个时辰后,全军向永治集结,另外给十旗军下达命令,各带麾下三千士兵,随朕作战。”
“遵命!”传令兵纷纷离开。
第821章: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时至今日,圣武帝纵横雪域高原,一战斩二王、再灭吐谷浑的消息,朝廷早已收到。杨恭仁、韦云起等留守官员经过商议,一致认为要大肆宣传。
理由是杨侗这些年虽然一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深受百姓拥护爱戴,被尊为至高无上的军神、战神,但这种影响力大多流传在幽州、冀州、雍州、凉州、豫州、兖州这些北方大地。
而青州、徐州、荆州、扬州这些新近收复的地方,由于窦建德、李密、萧铣、孟海公刻意隐瞒之故,百姓对隋帝杨侗即便有所了解,也对他的功绩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尽管朝廷的制度政策给了百姓带去安定富足的生活,可他们对朝廷的归属心并不强,他们认同大隋王朝的重新统治,却未必因为大隋荣辱而感同身受、上下一心。要打破南方百姓心的篱笆和壁垒,让民心所向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杨恭仁、韦云起等人不但大肆宣传杨侗一战斩二王的惊世战绩,还决定赠给每个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一斗米,以让天下百姓知道大隋的强大,从而起到凝聚人心、震慑不甘失败的魑魅魍魉的作用,同时也让千家万户享受到朝廷大胜所带来的实惠。
因此,当杨侗大胜的消息很快就被朝廷传给各郡太守,再由太守传给各县县令,如此层层宣传到百姓耳中,使大隋各地欢欣鼓舞、热血沸腾。
尤其是赠给花甲老人的一斗米,虽然数目不多,但就是这么一点粮食,却是威力无穷,当一一发放到位时,天下各地一片欢腾,对大隋王朝的拥护到了一个新高度。
在举国欢庆之时,作为荆州战役的偏师主帅,罗士信却心急如焚的跑向了主帅杨善会的大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以来,他不仅夺了蔡阳县,还带着骑兵不断在比水打击李建成企图送给李孝恭的粮食,但杨善会却始终没有进攻李孝恭这支不断在山中游走的军队,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大军每天的巨大消耗不但给朝廷带来负担,还会导致李孝恭跑掉,甚至罗士信还担心久则生变,所以他认为应该早一点歼灭李孝恭,早一点收复荆州大地,免得陡生变故。
罗士信并不完全代表自己,由于他是追随杨侗最早最久最亲近的大将之一,所以荆州方面的各名主将都悄悄联系他? 请他去劝杨善会停止对峙? 早点打破僵局,结果这一场战役。
营中士兵并没有阻拦他,直接让罗士信进了大营? 中军大帐前? 杨善会正在练武,十几名亲兵分站两边。
罗士信走到近前? 忽然刀光一闪? 一刀向他刺来,罗士信连忙闪身避开。
杨善会收刀而笑:“怎么不打?”
“您是主帅? 末将可不敢以下犯上。”罗士信笑了笑,心说我怕把你打死。
杨善会微微一笑,收回了宝刀,悠哉悠哉的走到一边的桌子旁? 端起凉茶慢慢喝了一口? 他不慌不忙的态度让罗士信煞是郁闷,连忙上前道:“大帅,已经一个多月了? 大家都想快点破掉李孝恭。”
“李孝恭躲在山林里和我们玩躲猫猫游戏,我也没办法啊。”杨善会笑了起来。
“可是大帅……”罗士信胀红了脸:“我们完全有能力破这僵局的,不能再这样对峙下去了。您知道将士们怎么说您的吗?”
“怎么说?”杨善会笑眯眯的。
“说您胆小如鼠? 一点不像男人。”
“我以前只有几千兵马的时候? 你知道我是怎么和张金称、高士达博弈的吗?就是绞尽脑汁的想各种各样的激将法。”杨善会乐呵呵的看了罗士信一眼? 笑道:“所以你这肤浅的激将法对我没有半点作用。”
“这我知道。”罗士信没辙了,嘟囔道:“可是出兵晚的圣上取得了一场又一场的辉煌大胜,将士们欣羡交集,再对比咱们的不作为,不但感到丧气、还有怨言,总觉得自己拖了圣上统一大业的后腿,都感到相当丢脸……咱们总不能再这么对峙下去吧?”
“其实我也觉得很丢脸,也想早一天结束战争,不用在山中喂蚊子……但我就是不打,你能拿我怎样?”杨善会笑着说。
“你是大帅,我当然不能拿你怎样了。”看着杨善会欠揍的样子,罗士信强忍着一巴掌过去的冲动,没好气的说道,“但是您老人家,总该说说不打的理由吧?”
杨善会呵呵一笑:“我们这边是内战,能不打则不打,而圣上跟我们不一样,战略目的也不同。你作为一名大隋的大将,要是不理解一场战争的最终目的,那你永远只是将,而不是帅。”
“那你说说圣上这一仗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罗士信有些不解。
杨善会拍了拍罗士信的肩膀,剖析道:“二吐联军举国来犯,这对我大隋来说,是威胁,也是杀鸡儆猴的天赐良机,所以此战的风格是快、准、狠,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畅快淋漓的大胜。此之以后听说大隋之名就闻风丧胆、闻风而降……从目前的战果来看,圣上已经实现了所有的战略目的。”
说到这里,杨善会又转向了国内:“内战持续到现在,早已过了杀戮为主的阶段;现在的战争更多要为战后重建做准备,能小打则不大打,能不打则尽量不打。李孝恭这十几万士兵虽是敌人,但同样是大隋子民,要是我们杀掉这十几万人,则意味着我大隋少去十几万青壮、多出十几万个破碎家庭,我拖着不打,目的是逼迫李孝恭陷入无粮的绝境,使他的军队斗志尽失,不战而溃,为我大隋挽救十几万生灵,纵然还有死忠伪唐的将士负隅顽抗、坚持到底,那也是极少数人,对战后重建的影响并不大。”
“你认为十几万人口重要,还是每天消耗的粮食重要?”最后,杨善会笑问。
“那肯定是人口啊。”罗士信想不到其中竟然还有这学问,对于杨善会想法表示叹服。
“你明白就好。”杨善会笑道:“这就是外战和内战最大的区别,也是圣上和我们的区别,若不能理解这个区别,你永远只能当名大将,而不是全军统帅。”
“那你认为我们还要对峙多久?”不知不觉,罗士信气也消了。
“李孝恭得不到半点补给,他的军粮应该差不多了,等他粮饷耗尽,那么军队自然就崩溃了。那时便是我们出兵的时刻。走,陪我去看看唐军大营。”
说完,杨善会宴请道:“我要去瞭望塔,你去不?。”
“当然要去了!”
两人翻身上马,一起向眺望塔方向而去,罗士信虽然没有杨善会这种统筹全局的能力,但他并不愚蠢,经过这一番对话,他也明白杨善会心中有数。杨善会的不慌不忙正说明他已经是胸有成竹,罗士信也不着急了。
奔了近十里,来到了一座山顶的眺望塔,其实这也是隋军的烽火台和警报台,有一旅士兵日夜观望,天气晴朗时,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唐军营盘。
两人上了塔顶,视线一下子就豁然开朗,利用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远方的唐军军旗,
此处视野开阔,虽然看起来唐军十分接近,但实际上,弯弯绕绕下来,距离唐军大营还有近几十里的距离。
杨善会对罗士信道:“看见敌军大营了吗?李孝恭这些天在山里绕来绕去,也知道自己走不掉了,索性设立大营,严阵以待,希望我们前去和他打一场攻坚之战。我们固然不怕他,但一场大战下来,敌我双方都会出现不小的损失,不管损失的兵力属于哪一方,对我大隋都有影响。”
罗士信默默点头,他已经彻底领会了杨善会的意思,认真的观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圣上以前说李孝恭的能力远在李世民之是,是伪唐宗室第一将,可是他去年被我打得全军覆没。自那以后,我对李孝恭的能力不以为然,觉得圣上高看了此人。”
“现在呢?”杨善会问道。
“现在?我有些认同圣上的说法了。”罗士信赞叹道:“唐军本身是一支良莠不齐的军队,又处于我军追逐和包抄之境,要是主帅的能力不足,唐军轻则不战而溃,重则如李密那般发生营啸,然而唐军两者都没有,可见李孝恭拥兵不凡的统帅能力,是一个相当强悍的对手。可惜的是他跟错了对象,遇到了一个昏庸得皇帝。”
“古有‘将帅无能累死三军’之说,这话放到一个国家亦然成立;声势浩大的伪唐王朝破落成这样,固然是我大隋太强之故,但同时也和李渊息息相关,正是李渊屡次决策失误,过多插手军事有关,伪唐没有一个英明君王带头,李孝恭再强也没用。”杨善会笑道。
“这没办法,谁让他是李渊的侄子。”
“确实是这样。”
“大帅认为李孝恭大概还能坚持多久?”
“应该快了。”
杨善会说到这里,又继续道:“自古征战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结果,而李孝恭现在还有十几万身临绝境的大军,我们要是大举进攻,他们必将跟我们打一场破釜沉舟之战,我军没有重大伤亡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要逼他压缩兵力,放弃一部分杂兵。”
第822章:英雄白首
李孝恭决定在瓦子岗扎营的想法十分简单,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隋军盯上了,觉得与其将大军转得疲劳不堪,倒不如停下来,以饱满的状态与隋军决一雌雄。这一决定恰好避开了杨善会当初制定的作战计划,使隋军在石子河布下的口袋阵的计划彻底落空。
好在并不是所有情况都令人沮丧,首先是瓦子岗长满了紫苜蓿,这不仅解决全军近万匹战马和千多头驴子的草料问题,还能为大军提供食物,要不是这片开得姹紫嫣红、分外妖娆的紫苜蓿,马料和军粮早就断了。
其次、一直以来,唐军对上隋军部队的时候,最大问题的不是骑兵,而是隋军只要有回旋余地,绝不会和唐军近身肉搏,而是将两军距离拉开,然后利用弓驽扫射,而隋军弩箭无论是射程还是穿透力都相当恐惧,普通木盾要么被强劲的箭力打穿,要么被打碎,若是换成坚硬木材,笨重得让人扛不住,即便扛得住也严重阻碍行军速度。
唐军高层对隋军的弩十分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但越复杂的问题,在很多时候,往往先被生活在最底层的人用最简单的办法来解决,弩箭也是如此。
李孝恭这次行军由于要攀山越岭,所有一些重型武器都带不了,大盾就属于遭到遗弃的行列。前些日子,李孝恭在巡视军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一些将士采老山藤来编盾,本以为有着空隙的藤盾不行,将士们却告诉李孝恭,说藤盾一旦晒干,不但比木盾轻便,还比木盾结实,普通刀剑弓箭根本破不了,李孝恭便让人拿面干了的藤盾一试,结果弓箭真是刺不穿,要是再在里边加上一层竹篾编成的竹编,那就更不了起了,箭矢即使穿过藤盾缝隙也刺不到人,见识了挡箭效果以后,李孝恭让人将干藤盾竖在地上,用战刀砍,顶多断了外面那几圈,不像软木盾那样一刀到底。于是李孝恭这些天就让卢祖尚带着一伙士兵专门制作双层藤盾,以期挡住隋军弓弩之力。
另一个消息则是令李孝恭为首的唐军大将十分感动,就是身在襄阳的李建成虽然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 死守襄阳,但李建成却置襄阳安危而不顾? 锲而不舍的打通粮道? 这举动无疑很让人暖心。从大局上说,大家都认为李建成很不理智,但李建成这种不理智的不放弃的行为? 却让他们这些身临绝境的人很感动、很有归属感。
但是当李孝恭今天听说蔡阳被罗士信攻克的消息之后? 再也淡定不了了。
蔡阳失守意味着他们退路被断? 若是隋军大量移驻,那么他们就彻底与襄阳割切了,而从隋军这一步棋,李孝恭能看出隋军并不想强攻大营,而是决定坐等唐军粮绝自溃。
这是隋军最擅长的最恶毒、最无耻的阳谋? 他能看得出? 却破不了? 除非能做到以力破力? 但是可能吗?
就在他思索着出路之时,一干将领被亲兵请到大帐? 柴绍拱手道:“殿下,听说蔡阳失守了?”
“正是。”李孝恭点头道:“找大家来就是为了此事。”
柴绍说道:“殿下? 隋军明显不给我们背水一战的机会? 我们不能等了,必须尽快突围。”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孝恭点点头,看向默不作声的卢祖尚,问道:“卢将军,这些天你制了多少面藤盾?”
“回殿下,已经制成两万多面双层藤盾。”卢祖尚拱手作答。
“防御弩箭的效果如何?”李孝恭连忙又问道。
“殿下。”卢祖尚颇为兴奋的说道:“末将用我军手弩试过,单层藤盾可挡两百步的弩,若是到了两百步以内,藤盾也没办法挡住;但是中间夹着两层竹编的双层藤盾防御效果惊人,末将用普通长矛刺的时候,用尽了力道才刺穿。”
众人眼睛一亮,卢祖尚虽非盖世猛将,但也是一名悍将,他都捅不穿的藤盾,怎么说也挡得住轻便的手弩。
“辛苦卢将军了。”李孝恭褒奖一句,而后说道:“为了使杨善会攻打我们这个攻防兼备的军营,我们甚至派出细作前去洛阳遍布消息,说杨善会拥兵自重,沽名钓誉、偏向大唐,有谋反之意。然而我们还是小看了杨侗对杨善会的信任,竟然不闻不问;而杨善会也是了得,哪怕洛阳风传不利于他的流言蜚语,可他仍旧谨守一员主帅使命,并未强行攻我大营,自证清白。从他目前的反应来看,是不会和我们打攻坚战了。太子虽然屡败屡战,但他手中兵力不多,若是再继续下去,他的军队很快就打光了,隋军只需兵临城下襄阳就会失守,那时候我们彻底失去入蜀之路,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设法破开僵局。”
“殿下言之极是,要不是将士们省吃,且用紫苜蓿补充,我们的粮食早就支持不住了,无论如何都拖不下去了。”柴绍说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我军虽然士气不高,但情绪稳定,如今又有藤盾挡住隋军弓弩之力,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釜底抽薪。”说到这里,李孝恭又继续道:“我反复派人秘密查控过,发现杜伏威主管的北方大营兵力较少,其主力乃是编自江淮军的隋朝第十一军,战力远不如其他十大军团,所以我决定今晚攻打杜伏威的北大营,只要破了他的军营,那我们不仅获得粮食,还能跳出了隋军的包围圈。”
柴绍沉吟半晌,道:“殿下的想法不错,但杜伏威是盗贼起家的悍将,作战经验丰富,在与李子通争夺江淮的大战中,展现出了惊人的军事水准,这样的人岂能不防我军夜袭?”
“我知道杜伏威定然防止我军夜袭,但他防得了一次,第二次呢?他防得了吗?”李孝恭笑道。
“第二次?”众将十分意外。
“没错,你们都都没想到,杜伏威应该也没想到。”
柴绍皱眉思考了一会儿,沉吟道,“我好像记得有人用过这个办法,还大获成功,但一时间想不出是谁。”
李孝恭嘿嘿的说道:“张绣曾经以此法大败曹操。”
“对对对!”柴绍双眼一亮,“我想起来了,张绣第一次夜袭曹操,被杀得惨败,但没想到后来他又去打了一次,差一点就要了曹操的老命。殿下是想照猫画虎?”
“这段故事是我小时候从野史上看到的。我想照猫画虎,嗣昌意下如何?”李孝恭笑了笑,点头承认。
“经过这么多天的对峙,杜伏威确实是有松懈防范的可能。”柴绍沉思了片刻,才道。“重要是宛城之战流传并不广,出身不好的杜伏威恐怕连张绣这个人都不知道,殿下照猫画虎也不是不可以。”
曹操大战张绣史实是曹家人写的,春秋笔法记录已是不错,哪会将张绣干败曹操的事情大书特书?而且在廉价纸张大量推广前,书籍被世家大族当作传家之宝加以收藏,出自贫民阶级的杜伏威哪有资格接触到珍贵的书籍?
既然流传范围狭隘,年代又过于久远,现在知道的自然是少之又少,于是也就有了照猫画虎的条件。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孝恭对着众将问道:“你们知道这起事件吗?”
苦苦思索的卢祖尚连连摇头:“不知不曾听过。”
“未曾听过。”武士彟亦是说道。
“末将不知。”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未曾听说。
听到众将尽皆如是说。
终于看到胜利的希望了,众将顿时兴奋了起来,纷纷问道:“殿下,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孝恭说道:“三更时分,卢将军带一万精兵夜袭杜伏威,我另带万人作为第二夜袭。”
“殿下是我军主帅,岂能轻动?还是我去吧。”柴绍说道。
“嗣昌,你的才能远胜于我,然而你几无单独领兵机会,作战经验实在太少了,要是出现差错,我担心你一时间无法做出正确决断。”李孝恭正色道:“而且大营也不能没人照看,你负责守营。”
“这……”柴绍犹豫了一下,问道:“殿下说的是杨善会有可能对我们来一个围魏救赵?”
“不错,我担心在第一次夜袭的时候,敌军就会对我军采取围魏救赵之策,并且猛攻我军大营,所以不得不防。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杜伏威毫无防御,使我军第一次夜袭就破了他的军营,但不管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只要我们获得胜利,都以大火焚营,你只要看到火光大起,立即弃了此营,前去与我们汇合,所以,你们既是防止敌军的围魏救赵,也是迅速撤离的准备。”
说到这里,李孝恭又叮嘱道:“这是我们跳出包围圈的天赐之机,一旦错失就不会再有第二次,所以你们见到大火烧营的时候,一定要用最快速度前来汇合。”
“我明白了。”柴绍肃然道。
“可是殿下,若是杜伏威军营攻不下,而我军大营又遭到攻击,那柴将军又怎么办?”武士彟担忧的说道。
“这得确是一步险棋,但武将军,这个险我们必须去冒。”李孝恭叹息一声,道:“要是我攻不下隋营,会迅速撤回;要是这边战事交织,且我已成功烧了敌营,那便放弃前军将士,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前去汇合。”
众人明白了。
李孝恭这是壮士断腕。
“我们还有多少军粮?”李孝恭又问主管后勤的武士彟。
“回殿下,粮食掌握在每个士兵手中,具体有多少着实难以核实,不过将士们都知道节省,一些将士甚至是食两天紫苜蓿,一天干粮,四天应该还能坚持得了。”武士彟苦涩道:“只是将士近一个月无油水、无肉食下肚,根本恢复不了体力。不是卑职想打击自己的士气,实在是担心将士们在打仗的时候,要是这第一口气泄了,以这体力恐怕是无法持久作战啊。”
李孝恭稍一思索,道:“将战马驴子都杀了,让将士吃顿好的。”
武士彟犹豫道:“殿下驴子倒是可以杀,这战马要不再等几天?等最后…”
李孝恭摇了摇头,“你看都瘦好什么样了?再等?再等几天就只有骨头了,骑骑不了、吃吃没肉。倒不如现在杀了它们。”
“卑职这就去安排。”武士彟行了一礼,匆匆地走了。
“大家都去准备吧。”李孝恭挥了挥手,在场的一众部将纷纷起身,对着李孝恭行了一礼,而后各自离去。
帐中只剩李孝恭一人,对着案上地图久久不语,由于四下无人,他的身形仿佛佝偻了几分,这年纪本不该有的斑斑白发在微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岌岌可危的大唐江山,和大军不利的局势,全都压得这位李唐宗室第一将气都喘不过来,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仿佛度过了十年之久。
第823章:肉香泄军情
三更时分天地一片寂静,隋军北大营燃烧的篝火逐渐熄灭,除了巡逻士兵手中的火把,整个大营一片黑暗。
卢祖尚已经率领一万名士卒,摸到了距离隋军大营五里外,作为主将,卢祖尚不怕和隋军正面作战,他担心地上忽然出现铁蒺藜,要是将士们不小心踩上去,必定会刺穿脚掌,要是发出的惨叫声惊动敌军,那么夜袭便有八成失败的可能。
士兵们没有丝毫停步的意思,继续向隋军大营疾奔,前方的士兵已经取出了备好的索套,这是用来拉倒隋营的营栅所用。
很快,大军无声无息的潜到不到一里处,始终没有遇到铁蒺藜,卢祖尚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借着军营微光,他看到士兵们已经竖起了藤盾,然而当他们杀到四百余步时,营内忽然传出一声大吼:“攻击。”
“呜呜呜呜……”隋军大营突然响起急促的号角声。
随着号角声大作,军营之内的投石车同时发动,长长臂杆挥出,一片片拳头大小的石头呼啸着砸向密集人群,碎石砸在人群,一些士兵给砸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接二连三的碎石砸进人群,此起彼伏的惨叫一片。
“杀!”唐军经过最初的忙乱,立即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之下,向着隋军大营冲锋而去。
“砰砰砰……”又一轮投石车发威,一坛坛火油落到地上,陶罐四碎,火油飞溅,油味很快弥漫开来。
“不好,是火油,散开!”卢祖尚脸色变得极度难看。
而在此时,一枝枝火箭自大营之内掠地而起,带着低低的呼啸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绚丽弧线,朝着营门方向落去。
仿佛整个星空倾落下来的场景,唐军却感受不到美感,在这一刻,火油遇到明火,一下子就燃烧起来,无数名沾了火油的唐军士兵被火焰吞没,整个南门之前火光冲天。
火油没有造成严重损失,但营前一片混乱? 全军将士也暴露在了营中隋军的眼中。
虽然被敌军发现,但卢祖尚并不想就这么放弃? 也不能这么放弃,至少也要为李孝恭将隋军大营撕开一道裂口? 他一咬牙? 高喊道:“大唐的勇士们,今日就是破灭隋军不败神话的开始,竖盾,杀!”
“竖盾,杀。”这支唐军是李孝恭的精兵? 经过最初惊慌之后,发现损失不大? 当下在卢祖尚的命令? 再次发起了冲锋。
刹那间? 杀声震天。
“终于等到唐军来了。”正准备打盹的杜伏威顿时一扫困意,精神百倍的大叫道:“下令士卒集结。”
说着? 便冲了出去? 二话不说的跨坐上战马,冲向了南营。
今天斥候说唐军大营肉香飘飘,数万可闻? 他便意识到李孝恭宰杀战马充饥? 唐军落到这步田地? 也意味很快就要狗急跳墙了,于是他下令营中将领严防死守,尤其要注意敌军的夜袭,当他安排下去不久,杨善会也发来信鹰,让他谨防夜袭。
为了等这一刻,他今晚甲胄未解,当喊杀声一起,杜伏威便清醒了过来。
但他却一点不担心。
敌军夜袭虽然乘着夜色,很容易攻入大营。可是只要将领准备充分,士卒就不会乱。
李孝恭总不会全军压上吧?那样容易出现指挥混乱,若是意外发生损失难以想象。所以来犯之敌少则数千、顶多两万。
怕他个屁。
等的就是这一刻,别说是吃掉一万唐军,就是吃下一千、一百,杜伏威也会乐不可支。
当他到了南营瞭望塔。
正好看到义子阚棱指挥士兵们放火,借着熊熊的火光一看,杜伏威眼睛都亮了。
他是过惯了紧巴巴日子的人,十分懂得精打细算,始终认为敌人损失一个兵,自己就涨两人。这么多敌人送上门来,不高兴才是傻子。
“你去前方指挥,我来守。”
“喏。”阚棱应了一声,从瞭望塔上一跃而下,冲向前营。
“放箭。”见到唐军已杀至射程之内,阚棱当即下令,唐军这是找死,就等着被收割吧。
“嗡嗡嗡~”
命令一下,顿时万箭齐发,一支支弩箭撕裂空气,顷刻间已经射到,接连不断的闷响声中,阚棱却是吃了一惊,弩箭竟然没能射穿对方的盾牌,虽然也造成一定的伤亡,但与想象中的场面差得太多。
“杀上去!”眼见藤盾奏效,卢祖尚不禁兴奋地咆哮一声。
攻击的号令已下,唐军又见藤盾确实挡住了对方的弩箭,不由得士气大涨,速度更快了几分。
“继续射击!”阚棱沉声道。
连弩连续发射,不断有倒霉唐军士兵中箭倒地,后方的将士却迅速拾起藤盾继续前进,为了以防万一,卢祖尚不仅制作了大量双层藤盾,还有少量三层、四层藤盾,哪怕杀到五十步范围距离,隋军的弩箭依旧没能洞穿藤盾。
阚棱见到大杀器被克制了,营中又没有床弩,不由得冷哼一声,扛起一把陌刀,厉声喝道:“‘陌刀阵’随我杀出营去,告诉这些土鳖,就算我们不用弩箭,依旧无敌雄师,伪唐土鳖依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陌刀阵和单纯的陌刀手截然不同,是由多个兵种组成的大小阵形。
阚棱看到对方的盾牌连连弩都挡得了,也不知陌刀能不能破开,所以下达了陌刀阵出击的命令。
“杀!”
营门大开,三千名士兵组成的陌刀阵在阚棱的带领下,咆哮着杀向唐军,两支兵马在大营前如同两股洪流般碰撞在一起。
“噗!”只见隋军精锐迅速拉开距离,五人迅速组成一个小团体,他们看似各自为战,隐隐间却相互呼应,一名唐军将士顶着盾牌冲上来,还没来得及挥刀,右胳膊便被一支长矛洞穿,左手藤盾因痛而下降的瞬间,一把陌刀从天而降,将他的脑袋一刀破开,几乎在同时,一枝钩镰枪已经钩住了他的脚,另一名胸挂手弩的短刀手顺手从他手中将藤盾抢来,紧跟着顶向前去。
大战开始在军营前开始,想象中势如破竹的状况没有出现在卢祖尚的眼中,隋军失去弓弩之力后,杀敌速度竟然不比弩箭差,一个个配合默契的小团伙反而异常凶悍,对方的士兵虽然比自己的手,但自己带来的士兵隐隐有被分割的兆头。
卢祖尚不由有了一丝焦急之心。按照以往的攻营经验,要是敌军投石车、火油、弓弩等等守营器械失效,那攻营一方接下来就应该一鼓作气的将敌人杀到崩溃才对,然而当他的军队和隋军交锋之后,想象中的局势不但没有出现,敌军反而放弃了营盘之利,主动出营来打。
而且隋军那看似漏洞百出的军阵,从交战一开始就像嵌进己方军阵之中的陀螺一般,开始疯狂的旋转起来,杀得己方士兵溃不成军。
实际上,近战技巧、团体配合才是隋军日常训练的主体,名动天下的骑射、弩阵、陌刀手反而因为操作简单,其实本身没有多少技巧,只是隋军向来以骑射、弩阵、陌刀来克敌,近身搏斗这些主流训练使用得少,导致一些人误以为隋军不会战阵之术,即使会,也不精,不然为何从不见隋军使用?
卢祖尚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一次,隋军表现出现的默契配合,差点令他把舌头都咬断,他发现藤盾的确拦得了犀利的弩箭,但却拦不住隋军的近身战,只因有一支长矛盯着盾手持刀那支手招呼,另有一支钩镰枪专朝小腿钩、刺、顶,藤盾手顾上顾不了下。
卢祖尚虽然想做调整,但双方士兵已经乱成一团,唐军被隋军小阵弄得上窜下跳,让一把把‘拍刃’一刀破开,活脱脱就像是取猴脑一般,关键是隋军士兵越杀越多。
偷袭不成功,反陷苦战中。
这是夜袭敌营最为忌讳的事情。
夜袭不成,今晚注定要损失数千名士兵了。但要是不退,这支假装夜袭的大军就全完了。
“撤兵。”
卢祖尚当机立断,身边亲兵立刻吹响了号角,唐军士兵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却。
“现在才想走,不觉得迟了吗?”
“放箭!”
大隋连弩的射程高达三百步,此刻唐军已被杀得胆寒,哪还顾得后退的阵形?甚至还有不少盾手还冲到了最前面,完全将背后暴露给了隋军,阚棱怎能放过这种机会?
停止追击的隋军将士迅速取出挂出斜挂在胸前皮囊中的连弩,对着敌军就是一通射击,密集箭雨再一次袭来,唐军这一次如同被割稻草一般倒下。
卢祖尚怒喝连连的想要稳住军阵,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丧胆的将士被敌军射杀,而他却不得不被乱军裹挟着走了。
这时,眼见阚棱稳住南营局势而从东营悄悄出门的杜伏威,带着一万隋军骑兵杀到,他们兵分两路,一路辛獠儿率领五千人断去唐军退路,而另一路由杜伏威率领五千人从中间杀进唐军群中,将唐军队伍拦腰斩断,杀得唐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骑兵的到来使阚棱麾下士兵士气大振,他们从后面掩杀,杀声震天。
大军掩杀数里,杜伏威让人下达了撤军的命令,并非是他不想全歼这支已经乱了的唐军。
而是他担心先胜后败。因为佯装夜袭,诱使敌军出营,再在中途埋伏一支伏兵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杜伏威见好就收也是出于谨慎。
“李孝恭果然是支撑不住了。”回到大营,杜伏威哈哈大笑。
李孝恭支撑不住才会偷袭大营。否则以李孝恭冷静的性格,岂能夜袭他的大营?换而言之,他之前的准备还是奏效了。
只是可惜唐军来得太少了,看之前的样子数量应该只有万人左右吧。
与杜伏威想象中的先灭三四万夜袭之兵,再驱逐溃兵乘势攻打唐军大营的设想相差甚大。
不过赚了数千人,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命各营将士严加戒备,不可松懈。”杜伏威哈哈大笑,一场夜袭却以畅快淋漓的反夜袭获得大胜,实在是太过瘾了。
“对了!”杜伏威仿佛想到了什么,回头说道:“圣上给我的《古代战争史》有一个相当经典的战例,就是张绣晚上去追杀曹操,以失败告终,然后再一去追杀,杀得曹操惨败而逃,连本人也差点让张绣杀死。李孝恭现在已经疯了,你们要小心他第二次、第三次、第四偷袭,今晚大家轮番驻守,别当了曹操。”
“末将遵命。”
“义父!”阚棱叫了一声。
“嗯?”
“您说的这个战例,其实咱们也遇到过。”阚棱轻声道。
“你是说丹阳之战?”杜伏威也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经历。
当初他还不是江淮之虎的时候,李子通才是江南最大的势力。
他立足不久,曾以辅公祏为主将,阚陵、王雄诞为副将,领两万名士兵和李子通在丹阳郡作战。但辅公祏时机没掌握好,李子通亲率主力迎战,辅公佑眼看众寡不敌,情急之下让王雄诞率领两千名上募军为前锋,又以阚棱率领五千精兵紧随其后,自己领其余兵力再紧随其后,双方一接战,李子通士兵气为之夺,当即败退。辅公祏求胜心切,结果被逼急了得李子通军击败,从胜利者沦为失败者。
当夜,李子通因取胜轻敌,王雄诞力劝辅公祏夜袭敌营,败过一场的辅公祏不敢出击,王雄诞干脆领了上募军自行出击。李子通促不及防,大败溃散,几万人一夜间散个干净。这一仗是杜伏威与李子通关键性的大决战,杜伏威先胜后败最后再全胜,戏剧性地击破了李子通主力,使之失去了江淮霸主的地位,而杜伏威也因此役奠定了江淮之虎的地位。
这仔细一想,还真和张绣与曹操之间的斗争极为类似。
“对!”阚棱点点头。
杜伏威也想到了逝去的义兄,沉默许久,怅然一叹:“既然你知道就好,千万要小心今晚。绝不能成了曹操、李子通。”
“孩儿明白!”阚棱明白义父心情不好,不敢再提。
第824章:壮士断腕
在隋军大营东面十多里外是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大山丘,山上林木茂盛,山脚下被大片树林包围,树林将整座山包围了一圈,像是一条绿色腰带向南绵延而去。此时就在山的北面,一支两万人的唐军正要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对隋军大营进行第二次攻击。
这支唐军全是李孝恭的精兵组成,战力精悍,装备精良,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李孝恭本人。而李孝恭本人则是在一队亲兵护卫下,于西南方远远观看隋军大营,他不让第二次偷袭的士兵观看,一是免得战事太过惨烈,影响到大家信心和斗志,二也是让士兵得到充足的休息时间。
当看到卢祖尚的万人大军被杀得溃不成军,李孝恭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卢祖尚之败他看在眼里,也看到隋军正在有条不紊的布置着防线,甚至还看到一队队侦骑四散而出,消失在夜空之中。
一旁的副将看向李孝恭,轻声道:“殿下,隋军这是在防止我们第二次偷营呢。”
李孝恭眼中闪过一抹不甘的神色,连副将都看得出来了,他岂能不知隋军已有防备?只能无奈下令:“招呼将士回营。”
“喏。”副将应命一声,匆匆前去传令。
“胜而不骄,不愧是江淮之虎,杜伏威不可小觑呐。”李孝恭哀叹一声,落寞的回了大营。
当柴绍等人听说杜伏威已有防备之时,每个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他们寄予巨大希望的一记妙棋,也被隋军这么无情地击碎了。
“殿下,诸位将军,我们的藤盾的的确确起到了防御弩箭的效果,但是这一仗,我是败在隋军之手,而不是弩箭……那些普通隋军士兵配合默契、杀法骁勇、进退有度。即使不用弩箭也比我军强。”此时,侥幸逃得一命的卢祖尚也详细的说了这一场夜袭经过。
听完卢祖尚的表述,众人默不作声。
如果说以前还能将失败的原因归咎于对方的弓弩犀利、骑兵浩荡,那这次,他们似乎又找到了新方向,对方不止弓弩犀利、骑兵浩荡,就单兵素质、团队配合比他们厉害,幸好卢祖尚没受伤,否则的话,这生死对决的大战还未开启,他们这边就伤了员大将。
但饶是如此? 李孝恭也不得不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应对隋军。
因为单是卢祖尚说出的“配合默契、杀法骁勇、进退有度”这些词汇? 足以说明杜伏威那支军队哪怕抛开兵器、铠甲不论? 也是一支强悍的精兵。
更让李孝恭担忧的是这支军队是江淮军建立起来的第十一军,要是换作杨侗麾下最精锐的十大军团,战力又得多么恐怖?
而与他们对峙的杨善会,手中就有几个主战军团,若是全都投入战场? 结果如何?
不言而喻。
良久? 李孝恭沉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 这次失败并不是我们策略有误,也不是我们的能力不够,只能说明隋军准备充分? 我们的胜算本来就很小,又遭到隋军以不备算有心,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众人默默地点头。
“天明以后,我们再战杜伏威。”李孝恭沉声道。
“这……”柴绍皱眉看向李孝恭:“夜袭尚且被打成这样? 堂堂正正对敌? 恐怕赢面极少啊。”
“但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选择了。”李孝恭叹息道:“杨善会可以和我们耗? 但我们耗不起。我原打算借助营寨之利,引隋军来攻,一来可以消耗隋军兵力,二来也是消磨隋军锐气,待敌军久攻不下,再施以反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甚至不惜派人去洛阳散布杨善会拥兵自立的流言。但他们显然是看破了这个计划,也看破了我们的弱点。”
柴绍道:“我们的弱点是粮食?”
“粮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时间。”李孝恭看了柴绍一眼:“我们跟隋军耗不起,若是耗时日久,不能尽快返回襄阳,荆襄随时可能生变。只因荆州除了杨善会,还有淅阳薛万均、南郡李靖,这两人要是同时出兵,我们和太子失去入蜀之路不说,还被分割为两个小块,这样我们就成大唐罪人了。”
众人闻言,顿时为之哑然、赧然。
正如李孝恭所言,他们明明是一支拥有十多万人的大军,但此时此刻,却成了李建成的负担,更让人无地自容的是,还需要兵微将寡的李建成来营救…要不是他们迟迟回不到襄阳,李建成早已平平安安的走在入蜀的路上,而不是冒着巨大风险,死守襄阳。
这说起来,实在太丢脸了。
其实他们不是不想走,真没办法走,该死的隋军不但强悍,主帅和各位主将还很狡猾,但是谁又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殿下,请容许末将说句大不敬却实在的话。”卢祖尚躬身道。
李孝恭并非是那种苛刻的人,闻言点头道:“你说。”
卢祖尚拱手道:“不是末将被这一仗打击得丧失了斗志,而是以我们现在的处境,根本就不是隋军的对手,我们必须得到外部支援,否则很难跳出隋军的包围;就算侥幸跳出了包围圈,也很难渡过白水。我们是不是可以请太子殿下全军出动?于蔡阳一带为我们牵制罗士信?”
“太子殿下接二连三的支援我们,接二连三的被罗士信打败;时至今日,襄阳那点兵差不多都拼光了,要是襄阳全军出动,襄阳城怎么办?要是太子有所闪失,谁能负责得起?”李孝恭连串发问。
迎着李孝恭的来历的目光,卢祖尚没有避让,而是继续说出了自己的主张:“隋军在南阳一带其实并没有多少兵力,而且荆北迟早要割让给隋朝,依末将之见,可以先让太子殿下、陈相国带留守官员、辎重撤到夷陵,牢牢地把守入蜀通道即可。而我们与襄阳军汇合之后,遇城绕城,直奔夷陵。”
旁边的柴绍看了他一眼,摇头长叹,苦涩的说道:“卢将军的想法的确是不错,但我们的粮食、我们的时间都等不到那援军了。”
李孝恭心中暗自盘算,如果斥候昼夜不停向襄阳奔跑,至少也要两三天时间,还不算中间的大山大河,以及拦截隋军;而襄阳军从襄阳来,起码也要走上四天时间左右,这就花费七天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自己的粮食首先就支持不住了。
关键是襄阳那点兵,怎么搞得过虎视耽耽的罗士信?就算成功到了蔡阳,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这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摇头道:“嗣昌说得有道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说到底还是隋军把我们看穿、看透了。他们知道我们越拖下去形势越严峻,所以才悠然自在的和我们在山中兜圈子。老实说,我现在除了强攻之外,是想不出任命一个办法了,大家群策群力,都想一想有别的办法没有,有什么话,尽情畅所欲言。”
帐中只有他和柴绍、武士彟、卢祖尚四人,李孝恭很是坦率的说出了自己的无奈之处。
大家都是明白人,哪怕不说,也都知道他已是黔驴技穷了,与其藏藏掖掖,倒不如把所有问题都摆在台面上,说不定还有什么新思路。
“殿下回营之时,就说过杜伏威已经开始严防死守,使第二次夜袭无法如愿执行。但是从这其中,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比较适合我们的办法。”柴绍说道。
“什么办法?”
“办法就是将计就计、将错就错,继续去打杜伏威。”
众人愕然的看着柴绍。
明明知道敌人有备,还去打?这不是让将士们去送死吗?
李孝恭也有些接受不了,更想不到柴绍会打出这种荒谬的声音,他皱眉道:“嗣昌,你说具体一点。”
“末将遵命。”柴绍拱手一礼,接着说道:“殿下,我们的军队有七八万荆州人,如果我们放弃荆州,这些士兵迟早会离开我们,而不会跟我们前去益州。只要我们把荆州士兵的干粮收拢,剩下的两万多名精兵就可以支撑十天时间左右,我们今晚索性让这些荆州士兵再次夜袭杜伏威,而获得十天之粮的精兵,则借机绕过杜伏威大营和蔡阳县,直接返回襄阳城。”
“那七八万荆州士兵就不是人了?就这样让他们去送死?”李孝恭不悦的质问,柴绍这个壮士断腕之策已经违背了他做人原则。
他能坑害敌人,但绝不会坑害这些自己的士兵。
柴绍苦笑道:“我是说让这些士兵去佯攻,七八万在隋军大营前造成的浩大声势,不说杜伏威不敢轻动,但至少无暇顾及到我们,等天一亮,我们早已跳出敌军的包围圈,而杨善会要排查、安抚七八万人,生怕这些士兵暴动,暂时无力追赶。以隋军内王外霸的一贯风格,必然让这七八万人服几年劳役,然后让他们回乡务农,他们也算是有了一条生路。”
李孝恭原以为柴绍建议自己派七八万人去送死,使两万多名精兵得到逃生的充足粮食,那他肯定接受不了。如果只是让这些士兵去隋军大营之前示威,为精兵做掩护,天亮就投降隋军,这又是另一回事了。
理顺之后,李孝恭发现自己居然心动了,而且这个办法似乎也是目前最好的出路,他看了大家一眼,问道:“你们认为如何?”
“殿下。”作为晋阳起兵的元老,武士彟自然是第一个说话,他说道:“正如驸马所言,这些荆州士兵早晚都会失去,如果我们舍不得放弃这必失的士兵,那么,两万多名精兵一个不剩。要是集中粮食给精兵,又有这些荆州士兵做掩饰,我们至少争取到一天时间,成功回到襄阳的可能性极大,我比较倾向驸马之议。”
“卢将军,你的想法呢?”李孝恭问向卢祖尚。
卢尚祖苦笑道:“末将也认为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李孝恭点头道:“既然我们意见统一,那接下来的第二个问题就是谁带些兵去隋军之前骚扰?为精兵掩饰到天亮?我肯定不行,你们三人须有一人担此重担。”
三人顿时都没吭声了,过了一会儿,卢祖尚叹息道:“柴将军是大唐驸马、武将军是开唐元老,都是杨侗眼中的大反贼,是必诛之人……相比之下,我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人,我留下来吧,而且我与大唐皇族无关,杨善会更信任我。”
李孝恭意属之人也是卢祖尚,正如他自己所说那样,柴绍、武士彟要是落到大隋之手,必死无疑,而卢祖尚献上七八万名俘虏,就算得不到封赏,至少能活下来。
当即说道:“既如此,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命令所有士兵上缴干粮,我今晚就去襄阳。”
“喏。”三人一起施礼,转身出帐,李孝恭却叫住了卢祖尚,“卢将军稍等。”
“请殿下吩咐。”卢祖尚连忙停下脚步。
李孝恭走上前来,苦涩道:“是我李孝恭无能,是我对不住你,不管你以后回来找我,还是留在隋朝生活,都是大唐的功臣。你的家小我会留在襄阳,太子也绝对不会难为他们,我李孝恭哪怕是死,我也不许其他人害你家人。”
“多谢殿下。”卢祖尚眼睛都红了,他想说些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孝恭拍了拍他的肩膀,故做轻松的说道:“其实我知道大唐的处境很危险,但我们三人没得选,否则哪会轮到你?”
“殿下……”
“你不用解释,我都明白的。”李孝恭长叹道:“以后就在大隋安安心心过日子,千万不要想着去找我。我真得保不了你。”
李孝恭太清楚李渊和朝廷中那些人的嘴脸了,也知道自己今天的决定,极有可能令他失去一切,甚至包括他的生命。
“请殿下也多多保重!”卢祖尚深深地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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