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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效应一一撕裂末日全文阅读

作者:混沌效应     混沌效应一一撕裂末日txt下载     混沌效应一一撕裂末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81章:枣阳城

    在山势险峻、丘陵水网遍布的地方行军,历来是一种严峻考验,尤其是正值盛夏时节的现在,这种地方毒蛇横行,一不留神,被咬到,跟死亡没什么区别。

    李孝恭唯一想要的,就是依托这种地形,让隋军无法利用强大的骑兵前来冲击他的军队,等军队到了枣阳,再沿尽水折道向西。

    为了能够甩掉隋军骑兵,他并没有走官道,而是找到向导,指引他们改走羊肠小道,穿山越水的向南方行军,但是给他们当向导的十几个猎人在出发之前就明确的告诉他,丢掉一切消耗体力的辎重,牲口用来吃比当运输工具更有意义,言下之意,是说辎重无法通过这些山势,要么轻兵简行、要么走官道南下。

    尽管李孝恭听了这些话,心理有了充分准备,可是当他们真的踏上这条捷径,才发现山区之难行,要比猎人说的还要艰难得多,这让他十分懊悔。早知如此就该听柴绍的话,直接走官道南下,只要广布斥侯,未必就怕了隋军。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闷头向前了,虽说难行了些,但怎么说,也不怕隋军骑兵了。更何况路也不算长,只要坚持三四天就过去了。

    但是他们走了大半夜的时候,天上飘起了绵绵密密的小雨,狭窄的小道泥泞不堪,步步艰难,行军了一个晚上,才走完三十多里路,负重行军的士兵都已筋疲力尽,休息的命令一下,很多士兵连干粮都不啃,就依靠树干躲雨,沉沉睡去。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马辆虽然无法行走,但战马、骡子、驴子能和人一样行军,几千头驮运粮食的牲畜还是发挥出了它们应有的作用。

    李孝恭的目光从前方烟雨朦朦、连绵不断的山头,转向满身是泥、横七竖八的将军,忍不住长叹口气,希望白天行军,速度能快一些。。

    “殿下。”

    卢祖尚找到李孝恭,气喘吁吁的说道:“斥侯来报,隋军接管了我军大营以后,就这么纹丝不动了。但末将觉得不对劲。”

    唐军撤离时,只取十二万大军一月用度,剩下粮食、器械都没有焚烧,之所以没有烧,一是隋军从不缺粮,那些军械白送人家,恐怕还被嫌弃,烧不烧都影响不了隋军分毫,而且这天下多的是吃不饱饭的老百姓,留着也能赈济可怜的百姓。

    另一方面,则是涉及到唐军生死安危,因为大营设在旷野之处,当大军撤离时,数目庞大的唐军难免出现了混乱,若是烧掉大营,那熊熊火焰正好为隋军骑兵照明。

    “哪里不对?”李孝恭心头凛然。

    “给我们送信的士兵走的是官道,然后横穿山道而来,他没走这该死的山道,是很明智的决定。但是末将奇怪的是斥侯没有乔装,依旧穿着我军装束。隋军怎么眼睁睁的放行呢?”

    “会不会是隋军没有派出斥侯?”一旁的武士彟问道。

    “绝不可能。”卢祖尚摇了摇头:“隋军入驻我军大营以后,防止我军调头攻打,定然广布斥侯,打探我军行踪,而官道,显然斥侯重点关注的地方。”

    “卢将军所言,确实是行军作战最基本的常识。”武士彟点头道。

    卢祖尚说道:“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了,因为我军斥侯在雨夜之下,只有靠近观看才能发现隋军情况,而遍布四周的隋军明明有机会将他抓捕,可为何没有?”

    李孝恭想了片刻,道:“或许是浓重的夜色掩护,我军斥侯没被发现。”

    “末将也想过,但可能性大。”

    “你是说,斥侯乃是隋军所扮?”

    “此人乃是末将的士兵,认识他的人不少,不可能是隋军假扮。末将认为是隋军大将专门下令,让隋军斥侯放行。”卢祖尚看了李孝恭一眼,继续道:“目的是让这名斥侯把按兵不动的消息送来,而实际上,隋军已在雨夜掩护下,悄悄离开了军营,并在前方等着我们。”

    “极有可能。”李孝恭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亲兵:“传我命令,再派五百斥侯到前方探查,将范围扩大到枣阳,同时,令梁郡郡公李孝逸做好接应大军休息的准备,要是隋军来犯,死守不出,绝不出出城作战。”

    “遵令。”亲兵接过令箭前去传令。

    李孝恭又取出一支令箭,交给了另外一名亲兵火长:“你带本部士兵赶去襄阳城,请太子殿下派出斥侯,打探南阳新野、顺阳军情,若是隋军进犯,只须坚守襄阳即可,绝不能出兵接应。”

    “遵令。”

    亲兵火长接令要走,李孝恭又叫住了他,“假如遇到隋军巡哨,立刻折断令箭,千万不要让令箭落到隋军之手。”

    “喏。”

    亲兵火长行了一礼,飞奔而去。

    李孝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松了口气,他太了解李建成了,要是隋军假扮斥侯传达假消息,肯定会出兵救援自己。

    动用襄阳有限兵力出城,绝非他李孝恭之愿。

    否则的话,只会作茧自缚。

    。。。。。。。。。

    枣阳县位于舂陵郡中部,在尽水以北,距离尽水约有二十里,尽水南岸紧靠一条堪称大动脉的官道,这条官道北起大兴,以东西走向贯穿京兆、上洛、淅阳、襄阳、舂陵、汉东六郡,然后南下安陆,直抵交州海阴郡和林邑交界。

    从枣阳县沿尽水西行一百七十多里便是蔡阳县,再比蔡阳西行两百五十多里,便是襄阳城,中间依然是山势纵横的丘陵地区,深深河谷两岸分布着大片森林,异常难行。要是直接从县城以南的官道西行,只须三百二十多里,就能走到襄阳城。所以不管是通过水路去襄阳,还是通过陆路,舂陵唐军都必须经过这里。

    在李孝恭、柴绍打造的汉水防线东部战线之中,枣阳被视为湖阳大营的战略纵深、第二道防线之所在,为免后路被断,两人在此部署了五千精兵,并由李神通的庶子梁郡郡公李孝逸坐镇。

    从年纪上说,李孝逸是李神通第三子,不过由于他是庶出之子,所以只有一个郡公之爵。但不得不说,李神通自己虽是不堪,可他很会教儿子,所生八子都没有沾染他那贪婪怕死的毛病。

    李孝恭昨晚撤离之前,已派斥侯南下,告诉他大军南撤的消息,让他小心戒备。

    枣阳城是个大县,城周二十里,墙高三丈,此时四门已闭三门,只留方便传讯的北门出入,众多唐军士兵在城上来回巡视,大战的气息弥漫全城。

    李孝逸巡视到了北门城楼,一身银色铠甲使他英武不凡、仪表堂堂,握着刀柄的手满面老茧,这是勤练武艺留下的。望着烟雨朦朦的北方大地,向身边的副将卢阶问道:“荆王大军到了何处?”

    “回将军,还没有消息传来。”卢阶连忙说道:“卑职已经派人前去催问了,想来是山道难行,且昨天晚上下了大雨,斥侯尚未到达。”

    “隋军呢?也没有?”李孝逸不满的问道。

    卢阶忐忑道:“正是。”

    李孝逸眉头一皱,对身边的亲卫说道:“传令下去,加派三百名斥侯,务必和荆王斥侯衔接起来,每个时辰我要得到一次消息,隋军的情报亦然。”

    “喏。”亲卫匆匆离开。

    “隋军主帅乃是杨善会,这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他不会错过这次机会。”李孝逸叹息一声,又向卢阶说道:“枣阳城地处战略要冲,隋军要是对荆王动兵,一定派出一支军队夺城,千万不能大意。要是隋军来犯,我们务必要给隋军迎头痛击,只要赢了一仗,必能让人心安定下来。”

    卢阶问道:“将军,隋军要是来犯,你认为会攻打哪一边?”

    “为何这么问?”

    “我们只有五千士兵,临时拉来的万名青壮只能取得辅助作用,分守四城之后,每城只有千名士兵监战,另外一千当作援军使用,而隋军弩箭犀利,每到一城,必先放箭视探敌情、威慑敌胆,一千余人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要是隋军专攻一两处城门,我们也好重点部署兵力。”

    “北门肯定是重点进攻的城门。”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闷雷声,李孝逸抬头到了阴云密布的天空,却没有雨点落下,与此同时,北方响起了一阵阵悠远绵长的号角声。

    李孝逸心头一惊,大声道:“隋军来了,关闭城门,全军备战。”

    “喏。”一群传令兵连忙四散,骑着战马在城上奔走吆喝:

    “隋军来了,各就各位。”

    “快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

    城门轰隆隆关上了。

    “呜呜呜……”

    越来越近的悠远绵长的号角声从北方传来,李孝逸凝目望,只见一面大纛正从北方低矮山梁之后冉冉升起,紧随大纛之后的是一大片绵绵无际的钢铁之林,那一片冷森森寒刃,几欲压倒阴暗天空。

    再后面则是汹汹人潮。

    数以万计的隋军铁骑汇聚成了连绵无际的浪潮,在大纛的引领下,沿着山梁滚滚向前。黑压压的大片铁骑分成几十个方阵,井然有序的不断前进,森然杀机扑面而来,天地似乎在这一刻暗淡失神。

    李孝逸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里泛起浓重的苦涩之感。

    隋军还真是瞧得起他李孝逸呐,竟然一次就来了近十万大军。

    只是,这份重视,他李孝逸着实担负不起呢。

第782章:隋军弩阵,破敌军

    “大将军,末将愿意带兵攻城。”枣阳城下,辛獠儿、阚棱等将纷纷向罗士信请战。战场是武将的归宿,也是武将的军功之源,他们不怕战,就怕没有战争打。

    “不用这么麻烦。”留着一撇小胡子的罗士信轻轻摇头,神色淡淡的说道:“将破军弩给我拉来。”

    “喏。”

    刹那之间,令旗展动,隋军阵容分开,骑兵一分为二,如潮水一般向两边分开,露出了后面的步兵弩兵方阵,一万名步兵和弩兵迅速上前,来到城下。

    “布阵。”

    罗士罗又传下命令。

    弩兵在刀盾兵的护卫下,三人一组,开始组装破军弩,他们相互配合,手法娴熟,没多久功夫,一架架巨大的破军弩就出现了。

    隋朝破军弩最大的优点不是射程远、劲力强、杀伤力惊人,而是采用了“流水线”作业产生出来,部件可以互换通用,在战场要是一架弩坏了,可以把另一架的部件拆来组装上。另外还有拆卸方便的特点,隋军有大量作战的战马,不仅步卒都有战马,便是物资也用战马运输,这也大大的增强了隋军的机动性。

    破军弩是远程重型杀伤武器,它的缺点是巨大笨重,非一人所能扛,一旦被敌人攻到近前,只有让人杀的份,是以弩阵需要步兵掩护。当声势浩大的弩阵罗列完毕,顿时呈现出了一个完整的阵容。

    从城头上往下望去,看得特别清楚,这是由千多架巨弩所组成一个巨大弩阵。弩阵两翼各有骑兵护卫,前方有刀盾兵,阵中有带手弩的长矛兵,不论敌人是从正面杀,还是从左右两边杀来,都能快速迎敌。在弩阵的背后,还有一支杀气腾腾的骑兵,分为左中右三列。这三些骑兵是各大军团仿照骁果军训练而来,在各个军团中的地位,仅次于要求最高的陌刀兵。

    当看到这个巨大的弩阵,城上的李孝逸、卢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仅是因为那数目众多、体量巨大的大弩,更因为每一架巨弩之上,都摆放一排巨大的弩箭,一支弩箭就是一支长矛,细数一下,每架巨弩之上都支起了十支“长矛”。

    虽然还没发射,但人人都知道,这种巨大的“长矛”如果被弩机射到城上,将是怎样一番模样?

    李孝逸不敢想,卢阶同样也不敢想,一股寒意,随着那弩阵的缓缓上前而自两人的脊背窜起。

    两人面色有些发白,尤其是看到随着隋军士兵扳动绞盘,而不断后退、蓄力的巨箭,压抑的情绪顿时笼罩在了城上所有唐军的心头,面对着斜指城上的箭头,有人开始下的意识的寻找掩体,下意识的去躲避,对于人类而言,未知的东西总是那么的令人恐惧。

    李孝逸动了动嘴唇,正要让兵马出城,抢在弩阵发威前将巨弩毁掉。

    “将军,不可!”卢阶见到李孝逸打算下令,连忙喝止道:“这种巨弩威力未知,能不能射/到城上还是两说,就算能够射/上来,但隋军也足有千架之多,我军士兵一时间根本无法将弩阵尽数摧毁。派去的人少了,是送死,若是倾巢出去,正中隋军下怀。”

    李孝逸闻言,顿时望向了游弋在侧无数骑兵,心知此时要是出兵,隋军骑兵便会立刻杀出。他皱眉道:“只是这个弩阵着实令人心神不宁!”

    “弩阵离城池太远,无论是投石车还是弓箭都够不到,眼下只能被动防御,就算大弩的射程真有五百多步,但是到了城上恐怕也没有多少威力了。”“卢阶分析完毕,又建议道:“将军可命士兵退后一些,架盾防御。”

    李孝逸点了点头,冷静的估计了一下唐军守城床弩的射程后,下达了架盾防御的命令。

    其实别说是唐军上下,就算是纵横江淮的阚棱看着这些庞然大物也有些发怵,甚至还怀疑这玩意是花架子:“罗将军,这玩意能射/到城上?”

    “当然可以了,以前我们攻打高句丽平嚷城的时候,用的就是这种破军弩,高五丈的城墙都没问题,更别说是枣阳城了。”罗士信信心十足的说道:“而且这些年来,工部的能工巧匠一直在改进,破军弩不仅比以前更轻、更小、更省力,拆卸组装、填装弩箭也更方便,不过也牺牲了一些射程。”

    罗士信说完,还颇为遗憾的的叹了口气。

    “射程是多远?”阚棱又问道。

    “以前是七百多步,现在只有五百多步。”

    “五百多步?”

    阚棱的声音都变了,以前的大黄弩顶多也就四百步左右,这破军弩竟然达到无法想象的五多百步,真要如此的话,天下根本就没有一座城池经得起这种巨弩的狂轰乱炸。

    这时候,阚棱也终于明白大隋的能工巧匠们为何要牺牲两百多步的射程了,因为五百多步的射程已经远超各个大城的承受范围,用过剩的射程换取更轻、更小的体量,显然是很聪明的做法。天下真要出现五百步破军弩达不到的坚城,再换成七百步的笨重大弩就行了。

    “其实破军弩并不是我大隋最厉害的弩,比它更厉害是一种名叫蜂窝弩的新式大弩,那玩意才令人绝望。”罗士信介绍道。

    “蜂窝弩?”阚棱又是一惊。

    “对的,那东西杀伤力太过吓人,圣上不打算在国内使用。”罗士信笑了一下,幸灾乐祸的说道:“估计吐谷浑和吐蕃的军队要倒大霉。”

    “将军,箭矢准备妥当,是否发射?”弩兵主将策马来到罗士信身边,拱手请求。

    “采取四段连射法,第一组射城头、第二组射/城墙上,第三组瞄准城头、第四组发射攻城索,让奴兵准备攻城,手弩兵负责掩护。”罗士信下达了作战命令,这是由弩阵衍生出来的一种新的攻城方式。

    还是首次投入到战场之上。

    “嘎吱。”伴随着旗号挥动,在数万双目光的注视下,负责操作第一排、第二排弩兵将绞盘松开,沉闷的声响伴随着一声闷声。

    “嗡。”

    刹那间,天地被嗡鸣声充满,第一排、第二排总计五百架破军弩的五千支巨箭瞬息之间穿过五百步距离,分别撞在城上的盾墙、城墙中部。

    “咔嚓~”

    伴随着一连串的碎裂声,城上唐军架起的盾阵在瞬间被洞穿、击碎。

    “噗、噗、噗、噗……”

    击碎木盾的巨箭余势未减,继续呼啸着刺入盾兵的身体,一连串利器撕裂身体的声音响了起来,洞穿人体之后,又钉在后面的城楼,唐军士兵被射/得血肉横飞,有的尸体还算完整,有的直接被巨大的力道给撕扯下一片,城头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了一般。

    站在城楼上的李孝逸、卢阶感到脚下木板剧烈的晃动了下,低头看时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方的区域已被血雾笼罩。

    此起彼伏的惨之声响彻天地,只是这一下子,少说也有三四百名士兵、兵在那巨弩下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吞没。无数侥幸逃过一劫的士兵心中生出一股难言的恐惧之感。

    但他们还没有发现,眼皮底下的城墙之上,也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巨箭。

    “哈哈……”看到这一幕的罗士信高兴的大笑了起来,命令道:“第三、第四组继续发射,让奴兵立即攻城。”

    “诺!”

    等唐军士兵恢复过来,探头去看时,又有五千支巨箭在轰鸣声中狠狠地射到了城上,城墙被摧毁得破烂不堪,死伤的士兵更多了,而且死状极为惨烈,胸腹被洞穿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孔,更惨的连内脏都被扯了出来,整个城头如同人间地狱,让人望之毛骨悚然。

    在浓郁血腥味中,爬在地上的李孝逸慢慢站了起来,看到这幕惨烈场合,听到回荡在耳边的哭嚎声,愤怒的高喊道:“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竟有这等威力。”

    “将军,你看。”这时,脸色惨白的卢阶指着一支洞空木墙,落在地上的巨箭。

    李孝逸顺势望去,只见巨箭的仿佛是一支缩小的船锚,箭头仿佛是倒立的爪子,箭杆之后凿了一个狭长的方孔,上面绑着一根拇指大小的麻绳。

    李孝逸蓦然省悟,隋军这一波大箭应该都系有绳索,然后让士兵攀城而上,反应过来之后,焦急的下令道:“传令下去,让士兵砍掉绳索。”

    “喏。”传令兵心惊胆战的下去传令。

    。。。。。。。

    “杀。”

    “杀啊。”

    “吼!吼!”

    这时候,身穿轻甲、手势短刀的奴兵被破军弩的威力激荡得热血沸腾,他们策马来到城下,然后纵身下马,扯着绳子,踩着牢牢钉在城墙上的巨箭,身手矫健的往城上爬去。

    有拿不到绳子的奴兵则是直接握住箭杆,聪明一点的人,会抓住底部,一步步的爬上;笨一点的则是抓着尾部,箭杆承受不住他的体重,或断、或脱落,然后连人带箭的摔到下方的人群之中。

    整面城墙,密密麻麻都是往上攀爬的奴兵,远远望着,仿佛是丧尸攻城的游戏一般。

    “弓骑兵,掩护。”见到唐军开始冒出头来放箭、斩绳,罗士信淡淡的下令。

    “喏。”

    随着旗号舞动,弓骑兵顿时发出一声高喝,在号角响起的时候,战意高昂、无所畏惧的向着枣阳城下冲去,气势如虎,仿佛要撞破城墙一般。

    他们到了射程之内,开始发射手弩。

    咻咻咻……

    一排排之密集如雨的弩箭/了出去,城上惊魂未定的唐军士兵在哀嚎声中纷纷倒地。

    此时城上,除了久经考验的为数不多的唐军精兵,绝大部分人早已被弩阵吓得胆颤心惊,本就不多的士气,更是消弭殆尽,一个个只知到处躲避。

    “守城,守城。”

    李孝逸疯了一般的斩了几名逃兵,但也制止不了临时拉来守城的百姓的溃散,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何曾经过如此阵仗?就算是乱世之民,也从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攻城之法,更没见过恐怖的弩阵,当他们看到巨箭造成的惨景,整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调头就走。

    “滚回去,滚回去!”李孝逸的督战队不断呼喊怒骂,企图制止逃兵。可是又哪里阻得了尽皆吓坏了的辅兵?

    而此时,城下的弓骑兵万弩齐发,密如雨的箭矢射到城上溃军之中,掀起了一片血雨。

    枣阳城高三丈,折算下来,也就十米左右,一些身手敏捷的奴兵在箭雨的保护下,毫无损伤的杀上城头,挥着短刀和乱成一团的唐军杀在一起。

    有了这些人在前面作战,后续的奴兵更加轻松了,源源不断的攀上城头,朝着两边开杀,将溃兵轰下城头,一些人夺了吊桥所在,砰砰几刀,砍碎吊桥绞盘。

    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铁索在下坠吊桥的拉扯之下,如一条长蛇向城外游走,力道的增加,铁索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某一时刻,吊桥砰的落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此时,在巨大的号角声中,攻城槌出阵了,这是一根沉重楠木制成的攻城槌,锤头皮铁,槌身上钉有把手,重达数千斤,牢牢的绑在类似于龙门吊的拖车上,由两百名奴兵推动,另有两百人举盾掩护。

    巨大的攻城槌仿佛一只黑色蜈蚣,沿着平坦的空地,向城门缓缓走去,他们身后已有身披重甲的一千名骑兵列队就绪,等到城门撞开便会杀进城内,这时城上的奴兵已经压制住了城上唐军,护卫攻城槌的盾手见到无箭飞下,索性放下盾牌,一起推动拖车前进。

    李孝逸从城楼上看到攻城槌的速度越来越快,已近城门,顿时心急如焚,但他的士兵已被杀散,失去了城头的控制权。

    又见城楼之中再也没有多余的一名士兵可派,一种绝望的情绪在他心间蔓延,与卢阶相顾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决然之色,两人不约而同的拔出战刀,沿着楼梯冲下。与身穿轻甲的奴兵搏杀在一起。两人并肩作战,杀得奴兵人头滚滚、尸横城头。

    但此时的唐军士兵都意识到枣阳守不住了,城门迟早会被攻城槌撞破,而且奴兵源源不断的上来,所以便是从各处来摇的唐军精兵的军心也开始崩溃,很多士兵调头就走,向西城奔去,从西城墙坠绳而下,朝官道方向狂奔,打算逃去襄阳。

    而李孝逸、卢阶固然骁勇,但架不住奴兵人多,当他们的亲卫被歼灭以后,两人深身浴血、背靠背的被团团包围在城头之上,奴兵拿起连弩就对着两人下半身发射。

    卢阶武艺稍逊,架开几箭之后,终被一支箭射中左腿,巨大的箭力将他掀翻在地,箭尖从后边透出,钻心的疼痛使他几跪倒在地。

    失去了卢阶的掩护,李孝逸很快也中了箭。

    城下忽然传来一阵大吼,攻城槌在拖车一荡之下,狠狠地再一次撞到了城门,城门终于支撑不住,被轰然撞得洞开,那两百名护槌兵跟着攻城槌冲进城内。

    罗士信见城门已开,他挥动大枪,厉声令道:“杀进城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准备就绪的一千名重骑兵战马奔腾,挥舞战刃向城中杀去。

    。。。。。。。

    过了约有两个时辰,枣阳城彻底安定下来,唐军残余势力尽数被围歼,一些趁机作乱的地痞流氓也被隋军尽数抓来斩首,一队队隋军士兵在城内巡视,说着安抚百姓的话。百姓见到隋军没有入门祸乱,且还帮他们抓走了疯狂的破门抢劫的溃兵、流氓,渐渐地放心了,虽然还是不敢出门,但也不再害怕隋军会祸害他们。

    此时在城北的宽阔空地上,出现一座营栅包围的大营,一面巨大的“隋”字战旗迎风招展。

    中军大帐之内,拆卸至此的沙盘已经重新搭建好,几名随军工匠正在认真较正沙盘上的山川河流。

    主帅杨善会站在一幅地图前,默默地注视着舂陵郡的地图,枣阳以北是大片森林和丘陵,里面河流遍布,从时间上看,李孝恭的军队会在这两天从山区里走出来,不过枣阳失守的消息要是被他知晓,应该会折向西边的蔡阳县一带。

    这时,李孝逸和卢阶被士兵们押了进来,

    指挥这场战役的罗士信紧跟而入,上前对杨善会行礼道:“大帅,这两人是枣阳主将和副将,主将李孝逸是李神通的儿子,副将卢阶乃是悍匪卢明月的弟弟。”

    “李孝逸、卢阶?”杨善会回过头来,注视着二人,只见两人脸色一片苍白,显是失血过多所致,身上的伤口也只是进行简单包扎,鲜血还在不断渗出。

    “我就是李孝逸。”

    李孝逸十分光棍的与杨善会对视,“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既然失手被抓,只求一死。”

    “是条汉子,没有辱没李氏之名。”杨善会轻轻一挥手,冷冷的说道:“将他们推下去斩了。”

    作为大隋宗亲之一,杨善会巴不得李氏子弟死得一干二净,像李孝逸这种人物,留着就是一个祸根,自要一了百了的杀了。

    要是把他送去洛阳,圣上就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杀了吧,天下人会说大隋皇帝没有容人雅量;不杀的话,会遗祸无穷,战场上将他弄死,一了百了,还能成全李孝逸忠义之名,可谓是一举多得。而卢阶既是大盗卢明月的弟弟,又是卢氏子弟,还与唐朝搞到一起,反抗大隋,这就更加该死了。

    “喏。”

    几名士兵将二人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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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3章:紧急部署,急情骤临

    处决完李孝逸、卢阶,杨善会也不再看地图了,而是带着一群大将观看工匠修复沙盘,见到十名为工匠们提正确意见的本地猎人全身颤抖,怕得说话都是结结巴巴、时断时续。

    杨善会故作未见,笑着对众将说道:“以前看地图的时候也能打仗,可有了沙盘以后,总觉得地图这不好、那不全,部署兵力也不放心,总怕出错。”

    罗士信笑道:“这都是圣上重视工匠所致,否则哪会有栩栩如生的沙盘啊。”

    “罗将军这话就到点子上了。”杨善会笑道:“大家以前思想太过僵化,工匠的地位也就比奴隶好那么一点点。但上到圣上、文武百姓公卿,下到黎民百姓,都离不开工匠,纵观历史发展,工匠每次取得重大突破,都能让整个天下发生脱胎换骨一般的变化。司南厉害吧,当然厉害了,能够在大雾天气为大军指引方向。再看本朝的造纸术、印刷术、曲辕犁、车船等等等等,都让各行各业出现了惊人的变化……”

    杨善会赞不绝口的继续道:“圣上曾经说过:改变一场战争走势的,除了主帅多谋善断、大将善战、将士骁勇,还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工部开天院搞出来破军弩、破城弩、蜂窝弩、新式投石车、新式云梯等等军械就是圣上这话的最好证明,正因为有了这些大杀器,使我军战力倍增,战损大降。再说马上三宝,就这么点小小的物件,直接就让士兵放开双手,杀得游牧民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所有这些都离不开能工巧匠……了不起,我朝工匠真的太了不起了。”

    众将纷纷点头,笑着表示赞同。

    武人没有士大夫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们更加注重实实在在的东西,不会昧着良心去否认工匠的功劳。

    “多谢大帅,诸将将军的赞誉。”几名工匠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一人羞赧道:“说起来,还是圣上英明,先以功勋促进工匠地位,再以官爵鼓励大家开拓创新,要是有重大发明,还能当国公。”

    杨善会笑着说:“虽然前线杀敌的将士们功不可没,但不断提供精良军械的工匠,同样有功劳,要是有人搞出一种百人破万军的大杀器,圣上不给个国公之爵,我就赖在紫微宫不走了,天天混饭吃,让他烦不烦胜。”

    众人尽皆大笑起来。

    不久,一名工匠说道:“大帅,沙盘已经修正完毕。”

    “辛苦了。”杨善会说道。

    “应该的,卑职告退。”

    “嗯,去吧。”

    “卑职告退。”

    等这几名工匠激动万的离开,杨善会收玩了笑容,对众将说道:“大家言归正传。”

    随着这话一出,众将立即进入了状态。

    “诸位,我想知道唐军穿丘陵以后,会从哪里出来?”杨善会向留下来的十名猎人问道。

    这些猎人受轻松气氛感染,也不再之前那么害怕了,一名上了年纪的老猎人看了沙盘片刻,恭恭敬敬的接过杨善会递来的木杆,小心翼翼的指着一座比较突出的大山,轻声细语的说道:“大帅,这座山叫紫玉山,要是唐军从湖阳而来,就必须翻过这座紫玉山,过了紫玉山有三条比较好走的路和两条牲畜战马无法走的小路,三条好路被我们叫紫玉东路、紫玉南路和紫玉西路,东路是去唐子山,过了唐子山就是桐柏山,然后就是淮安平氏县。沿着中路南下一百三十多里就是我们枣阳城郊,这中间是名叫连绵漫岗的岗地和平原,路两边有很多湖泊、溪流、沼泽;西路同样是平原和山岗,由于东西往两平缓的凹陷,像是瓦片一样,所以被人们称为瓦子岗,西行百多里就是蔡阳,故又称作蔡阳瓦子岗。”

    听到这个名字的谢映登,忍不住笑了起来:“瓦子岗这名字和我‘老家’只有一字之差,蛮亲切的。”

    众人全都乐了。

    谢映登原是瓦岗头目,跟王世充打仗的时候,和黄君汉、程咬金等人受伤被逮住了,后来王世充以三万石粮食的价格将三人卖给了杨侗,三人摇身一变,稀里糊涂的从瓦岗反贼变成了朝廷将军,这官是越当越大,全都成了军团副帅。但他们三人再怎么大也大不过后来居上的杜伏威。

    杜伏威不费朝廷一兵一卒,不用朝廷一箭一粮,就屡屡大败李密,成为大隋圣武朝第二十六名国公,还被赐予“圣武三十六势”之“天牢刀”。

    杜伏威这货这时拿起了‘天牢刀’,以刻着名字那一边刀鞘朝上,指向西东狭长的瓦子岗东南部,乐呵呵的问道:“这一片隆起的山包叫什么?”

    阚棱的脸一下子红得如同猴子屁股,悄悄的从义父身边走开,自从天牢刀到手以后,他的义父再也不不用木杆指点沙盘了,每次还专门把刻有名字那一面朝上,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圣武三十六势’,这让年轻的阚棱很觉得丢脸。

    “回将军,这九个隆起的山包叫着九连墩,是连在一起的山丘,相传是先秦时期的楚国皇陵,只不过年代太过久远,谁都不知真假。”老猎人看了一眼,迅速答道。

    “这里是什么地形?”又一个名字朝上的刀鞘出现了,上面刻着‘天威刀’三个字。

    贾务本、高雅贤、谢映登、何潘仁等人只感到手痒痒的,好想打人,但‘天威刀’的主人是罗士信,好像打他不过……

    杨善会狠狠地瞪了杜伏威、罗士信一眼,觉得这两个家伙太不懂事了,太不利团结了。

    眼见老猎人拿着木杆指指点点的思索,手中无杆可用,便解下了‘天满刀’,指向罗士信指点的地方,问道:“骑兵可以来去自如吗?”

    贾务本、高雅贤、谢映登、何潘仁等人眼珠子都红了,无不心想:

    欺负我没有‘圣武三十六势’是吧?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大不了把李孝恭的十二万大军摞倒,然后换取圣上剩余的‘几势’。

    老猎人认真的回答道:“瓦子岗是隆起一个个山包的平原,山势不大。不过最低位置经过长年累月的暴雨冲刷形成了一条石子河,枯水的春天、冬天裸露出光秃秃的河床;这时候倒是有水,最深的地方顶多漫过膝盖,不过全是鹅卵大小的石头,马蹄怕是吃不消。”

    “这条石子河通往哪里?”

    “蔡阳县城。”

    “唐军要是去蔡阳,会走这里吗?”

    “这个我就不懂了,不过要是我们本地人,肯定会走石子河。”不待杨善会询问,老猎人就说出了理由:“山包河谷里现在有毒蛇、毒草,石子河很干净,能看得很远,走这里很安全。”

    杨善会又问了一些问题,最后点头道:“我明白了,多谢大家为我们解惑。你们回去告诉左邻右里,战争不会再次波及枣阳城了。不过为免被斥侯当成唐军探子抓捕,大家暂时呆在家里几天,没必要最好不要出门。等我们打败了唐军,朝廷会安排官员给大家均分田地,兴建义务教育学舍,只要你们家里有适龄孩子,都可以到乡学、县学免费读书。”

    众人大喜,一起躬身施礼:“多谢大帅。”

    “这是朝廷的政策,不必谢我。”杨善会笑着让人将他们送走。

    杜伏威笑问道:“大帅是想在石子河拦截唐军吗?”

    “李孝恭畏我大隋铁骑,这才放着官道不走。当他收到枣阳失守的消息,一定通过紫玉西路奔向蔡阳,而这石子河不利于没有马蹄铁的马匹行走,他又不知我军战马的秘密,肯定当石子河为天然屏障。只要他们踏上这条路,这场阻截之战我们必胜无疑。”说完,杨善会当即令道:“石子河水势是从东北流向西南,全长二百八十多里,唐军必然以长蛇阵游走,十二万大军拉开以来,将有百里之长,阚棱将军你带万人陌刀阵负责上游,断敌退路;辛獠儿将军同样率万人陌刀阵在中游百里处斩其阵首。你们自己部署兵力,一旦发现敌军主力立刻禀报!”

    “末将遵命!”二将躬身一礼,转身匆匆离开大帐。

    “中间这百里两旁由弓骑兵、轻骑后、重骑兵、奴兵负责,步卒掩护弓弩兵。大家各率本部兵力,先行出发,”

    众将轰然道:“末将遵命。”

    “我亲自率领中军集结于中路和东路之交,以防李孝恭大军逃往他处。要是唐军路线改变,我会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喏。”

    “罗将军,你就不用参与此战了。”杨善会看向了罗士信,笑着说道:“我给你另外一个任务,但能不能获得功劳,一切看你运气。”

    罗士信会意道:“大帅指的襄阳唐军?”

    “不错。”杨善会点头道:“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因为李建成不但是李孝恭发小,还是襄阳留守、伪唐太子,而且很快就当伪唐皇帝,这几重身份以及皇帝的甜美,足以将他个人情感绑得动弹不得。”

    杨善会分析完毕,又为罗士信做了两手准备:“襄阳三面环水,李建成要是营救李孝恭,必然走最快的路,这条路便是渡过汉水,从岘山东北直击蔡阳。我给你两万精骑,你自己安排埋伏之地。”

    “要是李建成没有出兵,你就取了蔡阳城,然后分出部分兵力拦截李孝恭的逃兵。”

    众将听了杨善会的分析,都觉得李建成出兵的可能性不大,也不羡慕罗士信了。

    “末将遵命。”罗士信倒是无所谓的笑道。

    。。。。。。。

    就在杨善会部署兵力之时,李孝恭派出的一火亲卫翻过丘陵地,利用竹筏日夜兼程的顺着尽水、白水漂到汉水,于襄阳安养县登陆,然后从驻军借到战马来到襄阳。拿着李孝恭的令箭,见到了坐镇襄阳的李建成。

    李建成虽是第一次主宰一方,可之前他一直主管李唐政务,曾将并州、关中、益州、荆北打理得井井有条,区区几个郡的事务根本难不到他。只是他并不是很乐意留守襄阳,主要是益州太乱了,他担心自己的父皇身体吃不消,可同时,他又不太想去益州,这是一种十分矛盾的心理。

    不过这些天他怎么都吃不好睡不香,只因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在荆北上空,汉水以北的隋军蠢蠢欲动,整个汉水水产都已经被隋军控制,什么时候打、打哪里皆由对方说了算,而他的所剩不多的军队根本无法出江,甚至连襄阳郡,以及关键退路的夷陵郡都不够兵马,眼看大战在即,李建成心中着实忧虑。

    其实当不当皇帝,他早就一点都不在意了。只希望李孝恭、柴绍把舂陵军完整的带回襄阳,然后让大军进入益州,这是作为李唐太子的最起码职责,也是一个臣子对父皇最基本的交待。

    这时,有侍卫在殿外禀报:“殿下,荆王派亲卫紧急求见。”

    “请他进来。”李建成的心咯噔的跳了一下,又吩咐道:“对了,快去把陈相国请来议事。”

    “喏。”

    侍卫应声而去。

第784章:敢问路在何方

    “卑职李川参见太子殿下。”襄阳东宫,风尘仆仆的李孝恭亲卫拜见李建成。

    “免礼。”李建成一挥手,忧心忡忡的问道:“孝恭撤兵了吗?”

    “回殿下,荆王接到您的指令后,迅速撤离湖阳大营;正往枣阳方向行军。”李川迅速说道。

    “枣阳?”李建成和陈叔达闻言,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正是。”李川忙道:

    李建成只感到脑袋一阵眩晕,差点就摔倒在地,陈叔达连忙将他扶住,急问道:“走官道吗?”

    李川行礼道:“为了避开隋军骑兵,大军并未走官道,而是穿越山区……”

    陈叔达叹息道:“天黑之前,有溃军来报,枣阳已经失守了。”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枣阳有五千精兵,荆王又让梁郡公发动百姓守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守了呢?”事关重大,李川也忘了眼前二人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十分失态的咆哮道。

    “据说隋军用一千多架巨弩摆成弩阵,发射出长矛一般大小的巨箭,我军坚持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隋军占领了城池。梁郡公,生死不明。”李川不单是李孝恭的亲卫,还是世代侍奉李孝恭家的家将,李建成对他十分熟悉,知道他是担心李孝恭和大军,所以没介意李川的失态。

    “这……”李川面无血色。

    “孝恭避开了隋军骑兵,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而且我军有十二万人,数量摆在那里,只要孝恭他们小心谨慎、广布斥侯,隋军根本就偷袭不了。”听说不是走官道,李建成反而放心了。

    “隋军要想歼灭这支数目庞大的军队,少说也要出动六七万人,这么大规模的军队出动,根本就瞒不过荆王的斥侯,埋伏袭击没有丝毫意义。”陈叔达也说道。

    李川仔细一想,觉得也是这道理,绷紧的心弦总算是松懈了下来。

    “对了,孝恭让你们冒险前来,所为何事?”李建成问道。

    “回禀殿下,荆王认为隋军要是出兵,肯定不单单针对舂陵军,他请您广派斥侯,留意南阳、淅阳隋军的动向;若是隋军进犯襄阳,您只需坚守城池即可,要是襄阳失守,夷陵也守不住,如此一来,入蜀之路就断了,请您务必以大局为重。”李川说道。

    李建成一时有点踌躇不定。

    陈叔达这时问道:“大军情况如何?你认为大军最大的困难又是什么?”

    李川想了一会儿,摇头道:“卑职也不知道最大困难是什么。不过卑职可以把情况说出来,请殿下和相国断定,如何?”

    陈叔达赞赏的看了李川一眼,微笑道:“可以,请你务必详细说来。”

    “湖阳到枣阳要走两百多里,中间是山丘地带,分布着大片森林,还有一些险山要翻、深谷要渡,所以车子无法通行,但是枣阳又没什么粮食;出发之前,每名士兵都背负了一个月干粮,但由于道路艰险、天降大雨,且士兵负重行军,一个晚上的艰难跋涉,大家体力消耗殆尽,可行军路程却不到三十里。”说到这里,李川又忧心忡忡的说出了李孝恭最后的决策,“荆王也意识到行军困难,事先把湖阳到枣阳这段路定为四到五天时间;可枣阳如今已经失守,恐怕只能折道向西,继续在山林之中,以大军的疲劳程度,少说也要十天时间吧?”

    陈叔达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眉头深锁的深思良久,这才沉声道:“大军负重在山林河谷之间行军,体力每时每刻都在下降,为了保存随时作战的体力,行军的进度每天都会下降,没有半个月时间,根本走不到蔡阳。”

    “我明白了,孝恭最大的困难是缺粮。”李建成叹息一声,说道:“孝恭把行军路线、所用时间都算计好了,但他料不到枣阳失守得这么干脆,所以只能继续在山林之中行军。而这个意外的发生,粮食就变得格外重要了,毕竟军粮是军队稳定的基础、不败的前提、得胜的保障。要是没有粮食,大军将会不战自乱。但现在的问题是粮食有了,将士们却只能自行携带,干粮加上铠甲、刀剑、长矛、火幕等等,每人要负担一石以上的重量,不要说打仗了,走路都累。”

    陈叔达苦笑道:“荆王这是重蹈于仲文、宇文述的覆辙啊。”

    李建成默然点头。

    当初远征高句丽时,深入辽东大地的宇文述为了保证大军有饭吃、有武器打仗,下达了“有丢弃粮食武器者斩”的命令。

    负重难行的士兵肯定不能丢武器装备这些保命的家伙,,于是在自己的帐篷里挖坑埋粮,结果走到半路,粮食就没了。

    此时的隋军,退也饿死、进也饿死。

    怎么办?

    宇文述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他一天之中,七战七捷,然而这却是高丽人坚壁清野之计,隋军饿得只能退兵,等饿急了的隋军退到萨水时,高句丽军从后冲杀,隋军无心应战,结果渡过辽水的三十多万大军,只剩三千多人活回来!

    李孝恭现在何尝不是如此?

    他折道向西,等同于中了坚壁清野之计而退兵的宇文述。

    两者的区别是李孝恭暂时还有粮食,可是要是隋军跟上,他也只好下令弃粮,以保存将士体力。但这一决定,也意味着大军缺粮、饿肚子。隋军发起进攻,那就是另一个萨水之战。不过隋军这一次胜券在握,而唐军则是成为于仲文、宇文述等人所带领的隋军。

    当然了,李孝恭也可以固守,问题是李建成无援可派,一旦粮食耗尽,饿着肚子、且被围困的唐军,败得比现在丢弃粮食更惨。

    这是最基本的常识,李孝恭肯定弃粮行军。所以李建成才说他最大的困难是缺粮。

    李川这时也听出来了,他着急道:“殿下,隋军现在封锁了枣阳,荆王难以南下,而且我军无法携带辎重、大型军械。荆王一心想要军队平安带回襄阳,他肯定让将士们丢弃军粮、轻装行军,但大军要是断了粮,我军必将不战自溃,隋军要是在这时发起进攻,恐怕我军会全军覆没。”

    “孝恭是我兄弟,又是同殿之臣,现在他遇到困难,于私于公,我都不会坐视不管。”李建成思索了一下深深刻在脑海中的地图,又说道:“孝恭兵力雄厚,他缺的只是粮食,其他都不是问题,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会通过汉水、比水,先把两万石粮食送到襄阳安养、舂陵蔡阳交界,也就是瓦子岗和比水相连的地方。但襄阳只有两万多兵力,要是隋军在那里袭击,哪怕我倾巢出动,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希望你让他派出部分兵力,先轻装到那里布设防御,以防隋军烧粮。”

    “多谢殿下。”李川大喜过望。

    等他们离开,李建成令道:“传我命令,搬运两万石粮食、百架床弩上船;另外,令领武川卫潜入新野、蔡阳,负责打探隋军消息,并和孝恭保持联络,要是遇到变故,务必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

    荒山野岭,唐军正向枣阳方向狼艰难行军,经过六天的行走,李孝恭损失了三千多名士兵,有是是死了,但更多人是当起了逃兵。

    这时一队斥侯惶恐的奔来,为首斥侯上前低声道:“参见殿下。”

    “枣阳城的情况如何?”李孝恭急切的询问,大军负重艰难行军两百多里,体力早已,急需一个县城恢复体力。近在眼前的枣阳城对唐军太重要了。

    “枣阳昨天已经失守了,城外的大营至少可以容纳十万大军,我亲眼看到军营上空的主旗,主将应该就是杨善会本人。”为首的斥侯焦急的低声道。

    “啊这……”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击得李孝恭目瞪口呆、头晕目眩;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失去冷静,连忙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以疼痛来恢复冷静,稍一思索,下令道:“继续打探隋军消息。”

    “卑职遵命。”斥侯行了一礼,飞奔而去。

    眼见已到午饭时间,李孝恭下令大军就地休息,十多万大军欢声雷动,纷纷择地休息。

    柴绍、卢祖尚、武士彟纷纷前来汇合,听到枣阳失守的消息以后,诸将同样是异常震惊,过了一会儿,柴绍凝重的说道:“隋军士兵全军皆骑,他们又有官道奔驰,速度远非我军可及。老实说,枣阳失守其实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和李孝恭在行军路线上发生过争执,柴绍认为己方有十多万大军,只要广布斥候,隋军埋伏和偷袭都变得没有一点意义,所以他主张走官道南下;然而李孝恭吃过罗士信大亏,认为大军要是行走官道的话,一定被隋军日夜骚扰,结果必是重蹈覆辙,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翻山越岭虽是辛苦,但至少能把军队带回襄阳。

    李孝恭这一主得到吃过亏的卢祖尚、武士彟大力支持,所以柴绍独木难支。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大家只能同心同德的商量对策,应对接下来将会发生的危机。

    柴绍亦是聪明有雅量的人,心知这种时候全靠主帅权威来慑服全军将校,一旦主帅权威受到置疑和挑衅,那才是唐军致命的。所以稍微发了声牢骚,便默默的思忖对策。

    “殿下,现在我们只能折道向西,但是蔡阳只有三千军队,估计很快就会传来失守的消息。一旦隋军完成了战略包抄,战争就会降临。为了恢复作战的体力,我认为最好在此休息两天。”柴绍很快就想到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是啊殿下,我军现在实在太困乏了,以这样的军队去和气焰万丈的隋军对决,无异于以卵击石。”卢祖尚亦是说道。

    李孝恭不置可否,而是问起了一件事重要之事:“士兵的粮食还能坚持几天?”

    “这还没到六天时间,粮食怎么也能坚持二十多天。”卢祖尚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抱怨道:“说到底,还是朝廷的提供的地图有误,让我们误以为这里是山势平坦的平原。”

    “朝廷把舂陵军政一应事务交给了我们,但我们只专注于湖阳以北的地形,专注于防御隋军的汉水防线,从而忽略了南部的地形……这是我们自己失职,这事怪不到朝廷身上。”李孝恭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翻越这片山区需要六天时间,当时猎人告诉我们四天就够了,可谁知道老天会连续降下大雨呢?要是没有下雨,我们前天就到能到达枣阳城,只能说天意弄人!”

    “只是我军士兵没有十天半个月的休整,根本恢复不到全盛时期。不是末将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以这样的弱旅去对抗隋朝精锐,我们的胜数真不大。”

    “我知道了,但这些动摇军心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传令下去,大军休息一个时辰立即往西边行军。这里离隋军太近了,大军到了晚上再择地休息。”

    “喏。”柴绍、卢祖尚等人行了一礼,前去发布命令。

    李孝恭却无心吃饭,令亲卫将一张白布悬铺开,白布上绘有十分潦草的山川河洛图案,这是李孝恭南下以后,请教猎人和不少熟悉附近地形的将士之后所绘制出来的地图。朝廷的地图误差太大,他根本不敢使用,要是照那地图走,恐怕一头子闷到隋军军营之中去。

    虽然说有了决定,可他的心中充满了阴霾。

    实因他们孤立无援,甚至连接应的军队都没有,现在所面临的处境十分危险,一旦唐军露出疲太,亦或是走到有利于骑兵驰骋的地方,没有后顾之忧的数十万隋军便会蜂涌而至,要不了一天时间,唐军就会被气势汹汹的隋军撕得支离破碎,溃败于荒山野岭。

    而这支大军是李唐王朝的救命之军,要是失陷于此,对大唐王朝将是重大打击,所以无论如何也要带回襄阳。

    李孝恭唯一想能够依仗的就是这片山区,利用这里的地形与隋军周旋十天半个月,等到隋军疲了、累了,唐军再奇兵突出,或者打回襄阳,或者转战南方。总之,只要还有粮食在,李孝恭就不会轻言放弃。

    枣阳已经失守,且心中有了决定,李孝恭便也不再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了,当下吩咐道:“收好地图,休息吃饭!”

    “诺!”亲卫小心翼翼地收起地图。

第785章:热血沸腾,不杀不行

    就在刚进三伏的舂陵即将发生隋唐大战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风云突变,气候骤然变冷,仿佛一夜之间从盛夏进了寒冷的冬天。

    多玛是一个小镇,处于今天的青海玛多县,属于高平原地区,这里的地势自西北向东南倾斜,地形起伏不大,相对平坦,四周分布着大片草场和高海拔针叶林。

    为了躲避暴风雪的需要,多玛镇建在两座巨大山脉之间宽约五里、长达五十多里的谷道中北部,顺着谷道东边的黄河北上就是大隋、南下则是吐蕃。

    以多玛镇为中心,南北沃野千里、物产富饶的草原,生活着二十多个渔猎及游牧的羌、氐、鲜卑、柔然、突厥、铁勒部落,由于这里两不管,所以这些部落实际各自独立,为了争夺草场明争暗斗数百年,谁也吃不下谁,倒也斗得怡然自乐。

    但随着隋朝和二吐联军战争的爆发,作为战略要地的多玛立马成了双方的西部战场,王伏宝和朗日赞普的弟弟论科耳几乎同时赶到,眼见对方的兵力相当,都意识到奇袭对方腹心之地的计划失败,于是不绝而同的在多玛南北指导下大营,于是生活在多玛镇的各个部落如同羊圈里的羊,处于前狼后虎之中。

    要命的是,几乎同时到达的王伏宝和论科耳都以为多玛人是对方的子民,不敢擅自招降,生怕拍方受袭,于是都选择性的忽视了多玛各部,而多玛人担心两军误会,都不敢接近对方的势力范围,所以这些日子倍受煎熬,惶惶不可终日。

    这天中午,杨侗抵达了多玛大营。正值一场暴风雪即将袭来。好在王伏宝为了对吐蕃进行战略欺骗,所扎之营足够容纳二十万大军,所以军队一到,士兵和战马直接就有营帐可住。

    刚刚安顿好大军,杨侗忽然感到脸上一凉,他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滚滚乌云盖顶,天空竟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他又回头向北方望去,方才还清晰可见的远山已是白茫茫一片,这时风力陡然变强,寒风呼啸、衰草和雪花漫天,凛冽西北风所发出的呼啸声俨如大地哭泣,令人心惊胆战,天地一片苍茫,宛若末日来临。

    暴风雪终于来了……

    杨侗的大帐内点燃一盏琉璃灯,昏暗灯光将大帐映照得忽明忽暗,他驻足在帐门之前,望着远方令人恐怖的天象,暗自庆幸,要是晚一点点,恐怕是还是冒雪前行,这风足以将穿着棉衣的人都吹上天。

    水天姬走向杨侗,有些惊叹的说道:“如今中原刚进闷热的三伏天,高原却已降大雪,这天地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与天地之威相比,人力实在渺小之极。”杨侗看了她一眼,本待回头观看风雪,可是看到她的装束时,狠盯着她瞧了又瞧。

    诸女之中体态以水天姬这个异域女子最为丰满高挑,她现在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纤秾合度的白色对襟棉衣,这穿在身上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将她高挑身躯、饱满胸脯衬得玲珑曼妙、丰盈诱人,被风吹得红扑扑的秀丽脸颊,倍添秀丽。

    他这一着意打量,不单看得水天姬俏脸绯红,卫凤舞和阴明月心中也不由微生醋意。

    一个身影轻盈的从纷纷扬扬的大雪中走了过来,正是杨沁芳,听到两人对话,她笑着说道:“父皇在大业五年亲征吐谷浑,拓疆数千里,随即又有张掖举办万国交易会,西域各国国王纷纷觐见,使大隋王朝达到了强盛的顶点。然则车驾回到大斗拔谷时,七月盛夏忽降暴风雪,文武百官、全军将士饥饿难忍,衣服又为风雪打湿。结果一个晚上,十多万士卒冻死大半、马驴冻死十之**;当时很多术士都说那场风雪是上天对大隋盛极而衰的暗示,我大隋王朝也的确由盛转衰,我真就信了那些术士之言。”

    杨侗不由微笑问道:“那现在呢?你认为高原风雪是上天示警,还是犹如春花冬雪一般的自然奇观?”

    “当然是自然奇观了。”杨沁芳不好意思的笑道:“高原的人都习惯了这种七月飞雪天象,是我们中原人信息闭塞罢了。”

    “你这话倒也不全对。”杨侗看了她几眼,发现这丫头也换上一件天蓝色对襟绣花棉袄,唇不点绛而红、眉不画黛而翠,肤若凝脂,眸如秋水,端的是不可多见的绝色佳人。

    杨沁芳从未被他如此看,只觉面红心跳,小腿肚子都突突地跳了起来,忽听他这一说,不由问道:“为什么不全对?”

    为了预防敌军借大风雪掩饰前来偷袭,众将都在东、南、西布置巡哨,尚未得空来议事,闲得没事的杨侗索性科普道:“其实高度差所引起的不同天象,处处都有,只不过没像高原和平原那么明显,所以人们往往忽视掉细微的差别。就以这座高原为例,位于下方的临洮由于地势低、气温高,可以种植卢城水稻、豆子等喜温作物;由此往上,地势渐高、气温下降、雨水减少,只能种青稞、小麦之类的耐寒作物,再往上,则是草木稀疏的高山牧场;雪线以上则由终年积雪、气候恶劣,除了偶尔长几颗雪以外,啥植物也没有,由此可见,在山地地区,植物分布、植物的样子是和高度、气温、水量分不开的,所以山地就表现出了‘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特色。”

    众女细细一想,发现这座山真是呈现出‘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奇观,山下是闷热夏天、中部是春秋,这里天气无常的初冬,雪线以上的动如雪山无疑就是冬天了。

    杨沁芳心下一动,对着杨侗说道:“父皇才华横溢,灭了吐谷浑以后,回到张掖时作《饮马长城窟行》,通首气吞山河,文人皆称其‘一洗宫体诗颓靡之风,力标本素,古道于此复存’。”

    “皇祖父的诗肯定不错的。”杨侗表示认同,在他前世的时候,杨广已经被黑得一无是处,但他的《饮马长城窟行》,仍然有极高赞誉,获得“魏武之风”的美称。杨广的诗能跟曹操比,怎么可能会差?

    “同样打吐谷浑、同样战绩彪炳,你是不是也该写首同样霸气的诗篇?”杨沁芳图穷匕现。

    杨侗差点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要知道历史长河中的大诗人成千上万,他们写出来的万万千千首杰作之中,有仙气、鬼气、杀气、英雄气……但写出帝王气者,唯独只有曹操和‘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那位。

    杨沁芳居然让他写帝王气的诗,这要求实在太吓人了吧?

    杨侗皱眉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我是人不是神,怎么可能张口就来?”

    “你这不是来了么?”杨沁芳如是说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好诗句!”

    “……”杨侗目瞪口呆,真想给自己来一个嘴巴,又要他一言不合就飙诗了。

    “北风卷地百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杨侗一首诗篇念完,卫凤舞那双盯着他的眼神,爱慕中透着信任、崇拜,夫君的确是才华横溢。

    杨沁芳接道:“对啊,现在是七月,不是八月;而且这里也不叫轮台,更没有东门。”

    杨侗脸不气心不跳的说道:“多玛七月降雪也是少有,八月比较多,所以用八月二字。而且这里地处战略要道,和积石关一样,是南下北上罕见的坦道,所以我打算在这建一座类似嘉峪关的城,两边还有长城,名字就叫轮台好了。”

    “这也行??”杨沁芳一头黑线,总觉得这所谓的轮台城是因为诗而作,而不是因为战略要地催生出诗。

    卫凤舞是皇族挑出来的王妃,或许写不出好诗篇,可鉴赏能力却不低,亦是说道:“这是一首送别诗,此诗以奇丽多变的雪景,纵横矫健的笔力,开阖自如的结构,抑扬顿挫的韵律,准确、鲜明、生动地制造出奇中有丽、丽中奇的美好意境,不仅写得声色宜,张弛有致,而且刚柔相间,急缓相济,是首罕见的边塞佳作。全诗不断变换着白雪画面,化景为情,慷慨悲壮,浑然雄劲。但是惆怅之情有些过于浓重了。”

    杨侗冷哼一声,不就帝王诗吗?我有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晋宗周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伊利可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苍劲雄浑的声音,在狂风暴雪中回荡,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豪迈、霸气,只听得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杨沁芳还有身后一群玄甲军忍不住生出一股热血沸腾之感,甚至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读完此词,杨侗只觉胸中豪气喷涌。

    若以诗篇比之书法,这首《沁园春·雪》正如岳武穆提大笔所写的“还我河山”一般,书法虽不华美,但气势磅礴、力透纸背,正是名将笔意、传颂千古,是以主/席这首词章同样不须华美词藻,单看这股气势便已足够。

    “好一句‘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杜如晦等人大步走来,这一刻,他们对杨侗已经充满了崇拜,杜如晦压抑住心中的激动,向杨侗抱拳道:“圣上这首诗一出,管叫天下士林羞愧至死,不敢开口作诗。”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荫树下养精神。”杨侗声音陡然一顿,随即杀气腾腾的喝道:“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一瞬间。

    如山岳崩塌一般的气势从天而降,压得人大气都无法喘上一口。

    杀气腾腾旁若无人,放眼天下只我一人!

    众人眸子剧烈抖动。

    这杀机!

    这杀气!

    宛如实质一般浓郁,似乎连四周的风雪都凝滞了。

    蓦然。

    杜如晦情难自禁的重重一挥手,激动的开口:“圣上,杀吧。”

    “圣上,杀吧。”

    “圣上,杀吧。”

    裴行俨、牛进达、王伏宝、苏乌、王雄诞、杨锋、刘仁轨……等等等等纷纷请命。

    热血沸腾,不杀不行。

    杨侗闻言一怔,做梦也没想到这首《咏蛙》还有这等威力,连杜如晦这般冷静的人,竟然都被鼓舞得挥舞宝剑、喊打喊杀……

    看着一群激动莫名将官、将士,杨侗心念电转,思索着冒雪出击的可能性。

    南山口吐蕃大营,兵力高达五万人。

    这支大军就像是一个礁石,挡住了隋军南下之路,如果今天集中优势兵力解决掉这支军队,占领多玛南山口,隋军面临的将是眼前一亮、豁然开朗的千里草原,到时候大隋之军可以纵横于吐蕃大地,把战火烧到吐蕃腹地,使失去多玛这个战略要地的吐蕃军防不胜防。

    而且据斥侯打探到的情报上说,朗日赞普以禄东赞为将,率领七万精锐自东部战场而来,虽然高原之上骤降暴雪,但以他们的行程,明天下午即可到达,若是两军汇合,那就是十二万人。所以今天要是没有击溃南部的吐蕃军,将之大营占据,那么隋、吐之战将会演变成长期对峙,这对不习惯高原气候的隋军绝非好事。

    想到这里,杨侗发现今天这一仗不打不行,当即朗声一笑,果断下令:“将士们,脱下棉衣,出击……”

    “脱下棉衣,出击!”

    “脱下棉衣,出击!”

    随着这个古怪命令的散布,刚刚平静下来的隋军大营,又热闹了起来。

第786章:多玛镇的价值

    在杨侗下达作战命令之后,隋军大营陷入一片热火朝天的忙碌,准备着出征事宜。

    趁这机会,王伏宝拿着张地图,简短的杨侗介绍多玛地形:“圣上,多玛峡谷是南北长达五十里的草原,有意思的是中间大、两头小,中间宽有二十多里,延绵十里之后开始往两头缩小,整条峡谷最窄的地方约有四里,就是我们大营所在的地方。而多玛镇就在最中间位置,极最北边离我们有十五里左右,距离吐蕃大营则有二十多里。”

    “多玛镇是什么情况?”杨侗问道。

    “多玛镇处于两不管的乱象,总人数不到六万,里面生活二十多个羌、氐、鲜卑、柔然、突厥、铁勒部落,他们过着渔猎及游牧生活,明争暗斗了几百年,相互平衡制约之下,谁也灭不了谁。”王伏宝好笑的说道。

    “有没有南下北上洗劫之类的事情?”一般来说,生活在两不管的人凶悍十足、匪性十足,什么样的人都有,自古皆然,杨侗不信这些部落是安分守己的善类。

    不出杨侗所料,王伏宝点头道:“末将到来之时,还有四个部落纠集三千多名青壮北上洗劫,应本地牧民请求,末将出兵歼灭了。据河源牧民说,自从吐谷浑被先帝灭了以后,虽然设置河源、西海、鄯善、且末四郡,但因为内乱的缘故,四郡形同虚设,政令不出伏俟城,根本掌控不了此之四郡,而这里十分偏远,是以长期处于无官府管理、弱肉强食的混乱。”

    杨侗微微点头,隋朝以前就是对青海四郡统治薄弱,才使犹如丧家之犬的慕容伏允轻易夺回,也是因为自己采取先外后内、以战养战的政策,吓跑了慕容伏允,要是再十几年时间,恐怕慕容伏允统治的吐谷浑将如史上那样,迅速崛起成西域霸主。

    “不错。”杜如晦点头道:“微臣也听说附近牧民时常受到多玛镇毒害,方圆百里草原无人敢放牧,要是我军为民除害,将会获得河源西部牧民拥戴。”

    杨侗点头道:“行俨、老牛,你二人带领第一军三万名将士灭掉多玛镇这个障碍,然后将牛羊物资牵来当军饷。”

    “末将遵命。”

    “两将将军不要打得太猛了,尤其是把牛羊赶来的时候,务必让吐蕃斥侯看到。”杜如晦笑着补充道:“多玛镇匪性十足,长年累月去洗劫周边各部,积累的财富应该不少。就拿牲畜来说,按照一人五头来算,全镇至少也有二十五万头牲畜,面对这笔惊人财富,就算论科耳不动心,他麾下的部落首领肯定也会让他出兵,这便给了我军破敌之机。”

    “喏。”二将大声应道。

    “大风雪中,弩的威力大减,要是吐蕃出兵,必将一场没有任何花哨可玩的硬仗。”杨侗的目光从大风席卷的雪花转向王伏宝:“王将军,第九军将士有没有问题?”

    王伏宝辛辛苦苦组建大隋第九军,可第九军成立至今,都没打过什么像样的战争,他们为了防御唐军和吐谷浑,根本无法参与内战,好不容易得到这次机会,上到王伏宝、下到普通将士,每个人都憋着一口气,每个人都想打一场漂亮仗,以正第九军之名。要是不将这机会让给第九军,杨侗自己都觉得有失公允、有所亏欠。

    “当然没问题了,要是那论科耳纠集五万大军北上,末将一定将他一网打尽。”王伏宝朗声大笑,他不怕敌人有多少兵力、有多强,唯一害怕的是没仗打,见到杨侗将这任务交给他来负责,顿时喜上眉梢。

    “行俨、老牛,你二人灭了多玛镇以后,分两万士兵为第九军后军。”杨侗又说道。

    “喏。”

    “圣上下令吧!”一众将领迫不及待道。

    “第一军出击、第九军备战。”杨侗喝令道。如果说积石关那一战只是割了吐蕃几两肉,这一次可是直击吐蕃要害了,此战之后,占据多玛要道的隋军将会处于战争的主动地位,可以任意纵兵于吐蕃各地。

    刹那间,南营三门洞开,三万大军以箭头之势向多玛镇突进。

    “呜呜呜……”

    多玛镇各部因为强敌来犯,达成了团结对外的共识,他们派出的游哨发现隋军冒着大风雪南下的时候,隋军已经杀到镇北不足五里了,人人亡魂大冒,连忙吹响报警号角。

    “隋军来了!”

    在山谷草原上放牧的牧羊女脸色苍白,身体瑟瑟发抖,认命一般的闭上眼睛。

    “轰隆隆……”

    一阵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从羊群旁边轰然突过,根本看都没看这些牧羊女一眼。

    过了良久,牧羊女们这才睁开眼睛,一脸惊悚的看向直扑帐幕群落的大隋骑兵,不知该庆幸还是愤怒的失声痛哭。在这场战争之中,恐怕最为无辜的就数多玛镇的这些人吧!但之前被他们洗劫的南北牧民何尝不是无辜的普通牧民,可他们也没有因为对方的无辜而与之友好共处,只能说,是非善恶终有报。

    多玛各部虽然十分紧张,但因为南北双方一直无视他们,渐渐也就陷入“狼来了”的松懈,如今得到示警,却已经来不及大规模,很快就被大隋铁骑直接突进营帐遍地的镇子。

    “杀!”

    裴行俨一马当先,带领三百名亲卫,直冲刚刚集结了约有千人的多玛骑兵,双方立即厮杀到了一处。

    随后,大批的大隋骑兵杀到,小股多玛骑兵看到铺天盖地的大隋铁骑,不由心中发寒,他们全镇人口加起来都不到六万人,因为常年累月去洗劫他人,导致青壮大减,匆促组建的多玛联军也就只有万人左右,上去和数目庞大、凶悍残暴隋军拼杀,恐怕是送死的份,当下这支联军毫不迟疑掉转马头逃走。

    然而当这队骑兵掉头的时候,其他联军也纷纷效仿,在其身后的大隋铁骑跨马追杀,纵然有些不弱的骑兵奋起反击,然而也被溃兵挡住了去路,动弹不得。

    这就使两种心态的士兵撞到了一起,被人数众多、骁勇善战的第一军士兵在身后追杀,不断将这些作恶多年的多玛青壮斩于马下。

    。。。。。。。。。。

    就在隋军为民除害的时候,论科耳在上百名将领的簇拥下,巡逻北营。

    吐蕃大营驻扎在多玛谷南谷口、黄河西岸,距离隋军大营有三十多里,同心圆的结构向外辐射,最外面的圈子是被吐蕃征服的苏毗、附国、彭域、党项、白兰羌等部落,中圈是吐蕃本族之军,最里面则是主帅论科耳的本部士兵,核心便是他的大帐。

    除了人,吐蕃还有五十多万头牛羊,只有三成来自吐蕃本部,七成是吐谷浑和苏毗、附国、彭域、党项、白兰羌所凑,随着朗日赞普战略重心西迁,这些牛羊也纷纷西迁,为了防止隋军偷袭,论科耳直接将这五十多万头牛羊统一安置到了军营之内。

    整座大营都没有营墙营栅,不过他却派了五千名士兵在谷内日夜巡视,倚重巡逻叫不设营栅也是游牧民族的传统习惯,久而久之,便形成一套巡逻体系。

    要是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这套巡逻为主的防御体系自然不会出现问题,而且草原有足够旷野给他们扎营,所以他们为了防止大风中的火灾,便将军营布得极广,大帐与大帐之间的距离甚远,即使一顶大帐失火,大风也不会把火苗席卷到周边大帐。另外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出行方便,一旦敌军来犯,处处都能提供骑兵行走,不会出现混乱。

    可这种布营风格到了地形复杂的山区,就布置不起来了。

    因为多玛南山谷不但平坦地势小,旁边还有黄河和它的支流热曲河,他们不得不缩小营盘面积,使大帐和大帐之间紧密相连,不同以往的驻营环境使得吐蕃军的传统防御出现不少漏洞,也变得十分危险。而且他们没有中原军队的布营技术,只能对原有的防御体系进行加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巡哨加倍,从原先的千人增加到五千人,而且重点防御坦荡的多玛谷,有力的保证了大营安全。

    论科多能成为一方主帅,并非是朗日赞普亲弟这一层身份所致,而是他在多年的征战生涯中迅速成长为吐蕃罕见的将帅之才。

    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像是一根套马杆,已经成功的套住了隋军,他们必须尽快和自己决战,才能在隆冬到来之前退出高原,否则必将被尿未落地立成冰的天气冻死;而自己这一方,只要把隋军拖到寒冬,就有破敌契机。

    但任何事情不会十全十美,论科耳的计划虽然稳健,可麾下将领大都不赞成。因为每名将领的背后都有一个部落,他们之所以举族之兵来战,是看中了中原财富,可是论科耳却不敢去跟只有三万的隋军打,而是把大家像牛羊一样圈养在营盘之内,让令大家相当不满,关键是禄东赞的七万大军即将到来,这要是参与到战争之中,战争结束以后,他们的财富至少损失一半。

    而望着这些不断请战的将领,论科耳煞是心烦。他虽性格刚烈,却不是不知政治的莽夫,他当然知道这些将领的真实用意。

    吐蕃高原上以前存在大大小小十余个国家,部落无数,朗日赞普数年时间南征北讨横行高原,将这些国家部落一一征服、覆灭,缔造了鼎盛的吐蕃王国,以前的很多部落首领也都变成了吐蕃的贵族、将军,朗日赞普再以战争之利诱使这些人辅助他攻伐四野,利之所至,全军所向无敌,然而禽兽到底还是禽兽,连敌人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想吃独食了。

    但论科耳也知众怒难犯,不然这些得不到利益的将领,认为他偏向禄东赞带领的七万精兵,马上就要和他翻脸了。

    眼下这场暴风雪也许出兵的天赐良机。

    “将军!”便在这时,一名士兵匆匆忙忙,道:“斥侯来报,隋军出兵三万屠了多玛镇,他们正在收拢多玛镇的牲口。”

    轰!

    黄河之滨顿时一阵哗然。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

    “将军,多玛有几十万头牲口,绝不能落入隋军之手。”

    “是啊将军,隋军计有三万兵力,他们这群蛮子灭了多玛镇以后,一定会赶着牛羊回营,而羊群散慢,必将拖住他们的速度,我们正好可以从背后掩杀……”

    众将双眼熠熠闪光,纷纷请战。

    一将说道。“将军,隋军最强的利器是弩,弩是骑兵的克星,如今风雪漫天,其弩之威大减。所以这是我们消失隋军、突入河源的良机。”

    “蒙将军所言极是。”副将萨悉站了起来,向论科耳行礼道:“那隋军大将王伏宝明知我军有五万人,但却依然倾巢出动,显是受不了高原上的暴风雪,所以想要速战速决,这正好给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只要歼灭此军,北上之路豁然贯通,积石关之优势将不复存在,末将愿领军迎战。”

    “准,与你两万大军前去多玛南山谷破敌御敌,我将自率三万大军随后就来。”论科耳看向诸将,道:“诸位将军,打赢此战,河源的牛羊、女人就是大家的了。请大家务必竭尽全力。”

    “末将领命。”众将兴高采烈的领命。

    有人问道。“将军,多玛镇的呢?”

    迎着一双双充满贪婪之色的目光,论科耳淡淡的承诺道:“那是大家的第一笔财富。”

    “将军威武。”众将兴奋得嗷嗷叫。

    “我先把丑话先说在前头,请大家千万给我记好了……”目视这些蠢蠢欲动的将领,论科耳冷冷的说道:“出兵前,你们务必约束好自己的子弟、士兵,绝不能在战争结束之前抢牲畜。不然,休怪我大开杀戒。”

    “是。”众将知道论科耳说一不二,心中一片凛然,兴奋之情淡了不少。

    “战争结束以后,以隋军人头兑换牲口,明白了吗?”

    “明白了。”

    “明白就出发吧。”

第787章:决战多玛镇

    厚厚的雪花为苍茫的多玛镇镀上了一层凄迷的光辉,冷清的雪地里都陷入一种朦胧的冷寂肃杀之感,萧萧风声、苍凉马嘶在氛围下让人倍感凄凉。

    杨侗其实很喜欢高原这种澄碧的凄清,他认为人在天地之间本是孤独的苦行僧,也只有这种氛围里,他才感受到人天地不分你我、融为一体,只有站到与天最近的位置,才能深刻体会到寂寥中的宁静。

    只可惜这一份宁静,终究还是让‘喜欢’自相残杀人类生生打破。

    跟杨侗设想中的混乱夺牛羊事件并没有发生,吐蕃军主帅论科耳显然知道麾下士兵是什么德性,大军进了多玛谷足有一个半时辰,直到听到牲口北上、隋军‘无奈’布阵的消息后方才往北方杀来。

    不过杨侗也没有感到失望,只因以马匹、牛羊诱发吐蕃人的贪婪本性的伎俩他几年前在奚族身上使用过,以前之所以成功,不是奚族人傻,而是他们认为那些牲口乃是借道费用,对隋军没有戒备之心。

    如今两军对垒,是明摆着的敌人,要是还会混乱的抢牲口,那么纵横高原的吐蕃人也未免太脑残了。

    听说吐蕃入谷以后徐行,杨侗便放弃了‘以利诱敌引混乱’的设想,决定认认真真的打这一场硬仗。

    杨侗此时身穿银铠银甲,手持裂天槊,腰悬朝露宝刀,与胯下离弦箭一色,白色大氅在大风中猎猎飞舞,与雪地仿佛融为一体似的。

    他的身边是牛进达、王雄诞,之后是五千名身穿重甲骑兵,重骑兵又叫具装甲骑,人马皆披重甲,经过长年累月训练而成。战马是最强健的混血辽东马,重骑兵人人高大魁梧、勇猛强悍,他们手执马槊、腰悬一把酷似禾苗的苗刀,马上还备有两把手弩,可谓是械备精良。

    这一次,杨侗将这支重骑军亮出来,是决定采用杨素的战术。

    早在杨素之前,中原军队在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时,因担心对方凶悍的冲击力,都采用了兵车、骑兵和步兵相互配合的战阵,阵外四周还设有拒马、铁蒺藜等物,骑兵则是留在最里面。

    而杨素在与突厥对决之时,认为战车阵型太过重于防守轻于进攻,直接就把战争主动权让给了胡骑,胡骑来去如风、一沾即走,注重防守的中原军队哪怕赢了,很难取得重大战果,损失不大的胡骑很快又能用骑兵之利,不断将中原军队拖累、拖垮,然后像群狼一样上前将中原军队撕碎。

    正因为中原战法上存在致命短板,所以自古以来,很少有中原军队深入草原作战,大多都在边境作战;要么直接放胡骑入境,以主力坚壁蓄锐待机破敌,遣偏师袭扰敌后断其粮道,逐渐削弱敌之力量,为赢得胜利创造战机,然而,杨素对第二种战法深恶痛绝,他也不否认这是破敌良策,但是损失呢?

    怎么算?

    要是兵马百姓缩在城里,任由胡骑在乡镇田地肆虐,那百姓还要不要过日子了?要是连百姓都庇护不了,那么干脆亡国算了。

    他当时认为大隋厉兵秣马了二十年,隋军兵精粮足、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为何就不与草原胡骑对决?如果不和胡骑堂堂正正的杀上一场,那么中原军队将会永永远远、世世代代处于一种心理劣势,他要从他开始,让大隋军队不再惧怕胡骑,打破这个心态上的桎梏。

    但杨素这个设想,受到所有出征大将的反对,最后以主帅的权威力排众议,最终执行了以骑对骑、以重破骑、步卒辅助战法,简单干净的杀败了突厥十多万大军,取得了重大胜利。

    此之以后,隋军卸下心防,不再视胡骑为不可战胜的存在。卸下思想包袱的隋军,在杨爽、虞则庆、贺若弼、韩擒虎、鱼俱罗等等名将的带领下,主动出击,取得一个个辉煌大胜,之后,在出色的外交家长孙晟辅助下,大隋王朝一次又一次将东到辽东、西至中亚、北到瀚海、南抵河西的突厥汗国肢解得支离破碎。

    “圣上,神雕来了。”同样一身银甲的水天姬手执一把战刀,她忽然说道。

    杨侗仰头,只见已经长得巨大无朋的金雕盘旋飞来,金雕在空中鸣叫几声,并飞出一个弧形路线,杨侗看懂这飞行姿势的含义,向身边众将说道:“吐蕃军正以冲锋之势向我军奔来。”

    “圣上,末将请战。”王伏宝如同幽灵般出现在杨侗身后,冷幽幽的眸子里闪烁着骇人杀机。

    听说吐蕃军没有中计,王伏宝不但没有失望,反而多了几分兴奋的期待,硬仗虽然残酷,但硬仗热血沸腾,更能扬第九军之名。

    “准。”杨侗微微点头。

    “末将去也。”王伏宝行了一礼,带着百余名亲卫向南方疾奔。

    “……”杨侗在千名修罗卫的护卫下,和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杨沁芳、杜如晦、刘仁轨纵马前行,一起登上了后军瞭望塔。

    牛进达、王雄诞也带着重骑兵徐徐跟上。

    “呜、呜、呜……”随着王伏宝的离开,旗号兵吹响号角,低沉号角声在草原上响起,这是大战来临前的号角声。

    第九军三万将士在多玛镇南茫茫草原分为中军、左右两翼、旌旗军,而重骑兵则在旌旗军的漫天旌旗列阵,再之后,则是玄甲军和五万名骁果军,整个战阵延绵数里之长。

    数千杆大旗分布在战线之上,狂风吹拂大旗,准备就绪的隋军士兵士气高昂、杀气腾腾,连战马似乎也感受大战来临前的紧张,摇头晃脑的低头嘶鸣、打着响鼻。

    这时候,大地开始颤动,轰隆隆的马蹄自南而来,各种苍凉的声浪自远而近、动人心弦。随着苍凉的声音,波浪般的卷来了一重重黑影。

    杨侗拿着望远镜远眺,看到远方的苍茫大地上,一支骑兵如同一道洪流在一马平川的草地上汹涌而来,他们毫不停滞,以铺天盖地之势向隋军席卷而来。

    对着身边的杜如晦笑道:“前方斥侯打探到的消息不假,五万吐蕃军终是全部入‘毂’了,也不枉朕一番紧急部署了。”

    之前听说吐蕃军倾巢出动,且没有被牛羊诱惑,而是等着多玛镇的牲畜被赶走以后才徐徐行军,于是他也迅速改变战法,全军出动,并以漫天旌旗藏兵,这是准备借助东西山势这两重高大的天然壁垒,将入谷的吐蕃军全歼。

    回头看了看旌旗后的大军,杜如晦脸上也露出冷酷的笑意:“这五万吐蕃军要完。”

    “但愿不是五万具尸体,而是五万活生生的劳力。”杨侗自言自语的说道。

    “圣上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了。”杜如晦失笑。

    “不是有点过分,而是十分过分。朕的将士实力不允许啊。”

    杨侗笑了笑,不再说话。

    他抬头注视着阴沉沉的天空,发现一团团乌云在天上翻翻滚滚,他感觉更大的暴风雪即将来临。

    。。。。。。。。。。。。。。

    两里的距离是骑兵最佳的冲锋范围,吐蕃军到了这个范围就慢慢的停了下来,在各级将官的指挥下,迅速列出一个个整齐的方阵。

    论科耳策马上前,打量着隋军布阵,他知道密集的军队中定然藏隋军弩兵,更知道手弩的射程也比寻常弓箭的射程远,杀伤力强。

    而吐蕃没有造弩工艺,自然也就没有弩,要是隋军装备大量的弩,就算吐蕃的神箭手一起摆在一起,也没办法对隋军造成伤害,毕竟射程上的差距,不是箭术能够弥补的。

    正是有这种认识,论科耳这才顺应人心,于大风雪中倾巢出动,企图利用天气,让对方的弩箭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不过,他还是打算先派一支军队去吸引、压制隋军的弩。

    “萨柯其。”论科耳厉声喝道。

    一名魁梧精壮的万夫长出列道:“愿为将军效命。”

    “你看到对面的铠甲和刀剑长矛马槊了吗?那都是好东西,尤其是明光甲在我们吐蕃,一套骑甲可以换两万匹好马呢,现在隋军送上高原来了。”论科耳缓缓的拔出战刀,指着隋军说道:“我让你打第一军,你若不死,我给你三套铠甲,至于铁甲和武器,你先挑走四成。”

    游牧民族一样,他们不缺牛羊马匹,缺的是丝绸、瓷器、茶叶、食盐,但更缺的是铁器。

    跟与中原交流数百年的北方游牧民族相比,刚刚崛起的吐蕃更穷。一口铁锅在吐蕃都是富足的标志性,要是一个吐蕃战士拥有坚固完好的铁甲更了不起了,那不仅是保命的东西,还是地位的象征。

    但由于受限于地形,吐蕃人连获得一口铁锅都很难,更别说是铠甲了。现在他们面前的三万多名隋军,那不是人,而是财富,而是三万件精美铠甲、无数锋利的武器。

    士气高昂的吐蕃军,甚至已经想着要多多夺取几件战利品了。

    此时一听论科耳承诺战后先挑四成武器装,众多将领望着萨柯其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羡慕和妒忌,恨不得取而代之。

    萨柯其狞笑一声,“多谢将军给我这机会。”

    论科耳战刀一挥,“出战!”

    “是!”

    萨柯其回到本阵,大声吆喝道:“儿郎们,既然隋军敢杀登上高原,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今天定要让这些隋人知道我吐蕃的厉害。给我上,杀光隋人,他们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就是我们的了。”

    “杀光隋人,他们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就是我们的了。”

    “杀光隋人,他们坚固的铠甲、锋利的武器就是我们的了。”

    一万名吐蕃精兵兴奋得如同野兽一般在马背上咆哮着,望着隋军整齐的阵容,眼眸里充满了贪婪之色。

    “呜——”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在吐蕃大阵中吹响,一万精兵组成的吐蕃方阵骤然发动,气势如虹,如同蓄高奔泻的洪水,吆喝着、呐喊着向隋军席卷而去。。。。。

    作为这场战役主将,王伏宝此时站在旌旗军之前的指挥塔上,他见到吐蕃骑兵汹涌杀来,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敌军战术很简单,也很明显!

    是打算利用一万精骑冲散自己的军阵,然后大军掩杀过来,这也是游牧民族惯用的战术。

    “按原计划射击。”王伏宝向身边的旗号兵下令。

    负责指挥五千名弓弩兵的虎贲郎将周瞻看到旗号,厉声高喝:“准备射击!”

    寻常弓弩的确会在这狂风暴雪之中失效,但如果是大型弩呢?

    自然不怕这些暴风。

    。。。。

    就在第一波攻势距离隋军还有一里左右,论科耳下达了总攻的命令,他的战刀向前一指,嘶声大吼:“全军压上,撕碎该死的隋军。”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四万大军同时发起攻势,如一片黑色浪潮,汹涌澎湃的向北方涌来。

    论科耳看不到漫天旌旗后的隋军,认为那是中原人惯有的花哨,所以他认为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他不会一点点的派兵去和拥有坚甲、利刃隋军拼消耗,以免被对方逐一击破,只有大军全部杀上,才能最大的发挥出自己的优势。

    五万大军所激发出来的气势着实惊人,但这些隋军皆是精选出来的精锐,最多的敌军都打过,区区五万人还不够资格让他们害怕。

    前方的五千名弓弩兵沉着冷静,以一种戏谑的目光注视着气势汹汹杀来的吐蕃前锋。

    两百丈。

    一百八十丈。

    一百五十丈。

    百丈……

    前锋大将萨柯其心知己方处于逆风北上的处境,以吐蕃骑弓的劲力,无法让箭支在狂风中发挥作用,索性采取了传统的以气势、血性、勇悍去压制对方的战术,他们挥舞着不齐的武器嗷嗷叫,速度越来越快。

    冲在前方的萨柯其挥舞着长矛,兴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隋军,挡在前方的那一排大刀手根本无法阻挡吐蕃勇士的冲击,可笑的隋人会为自己的无知而付出代价的!

    然而便在此时,坐下战马猛然一沉,萨柯其连忙一掌按在马背上,魁梧的身体轻盈、灵活的自马背上跃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萨柯其安全落稳之后,丢下长矛向东边逃跑,以免被随后而来而来的战马踩死,同时向自己的爱马望去,却发现马失前蹄这可笑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这样一个骑术精湛的吐蕃勇士身上?

    当萨柯其目光看到地面时,突然发现地面上到处是一个个碗口大小的坑,以不规则的方式分布在草地上,自己的战马踩进一个坑,才导致马失前蹄发生。

    我就说嘛?

    刚刚松了口气的萨柯其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勃然大变,他终于明白这些坑的用意了,刚刚想要喝止部下,但为时已晚。

    只见一匹匹高速奔驰的战马以一种前仆后继之势踏上了到处是坑的草地。

    “唏律律~”气势睥睨的大军在阵阵战马嘶鸣声中,纷纷摔了个马前失蹄。

    一匹匹战斗冲锋之势太快,前蹄陷入坑里之后,余势未减,在惯性的作用下,后蹄前翻,摔了个仰面朝天,被甩出去的勇士手舞足蹈,以一个个弧线从空中狠狠地摔向前方,来不及起身,就被紧跟而来的第二、第三、第四匹战马踩成了肉泥。

    然后第二匹陷入前面的坑,如同之前那般将背上主人甩了出去,又被第二、第三、第四匹战马踩死……

    萨柯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族中勇士就这么前仆后继的冲进这一片布满了密密麻麻布满坑的草地。

    整支大军在没有遭到任何攻击的情况下,就这样人仰马翻,骑术精湛的勇士还能像他一般及时从马背上跳起,但他们不像自己幸运,很快就被后面的马战踩死了。而更多的人却是直接在战马扑倒在地的时候,摔断了脖子,或是被仰面朝天的战马压死。

    他带出来的大军就以这种方式高速前方,如同是遇到无形礁石的巨浪一般,无形礁石安然无恙,巨浪漫天绽放!

    “啊啊啊……”

    一直在旁边观看这幕奇观的萨柯其,看着一个个英勇的族人就这么纷纷死去,只觉得一股郁气勃发,愤怒的怒吼道:“卑鄙的隋人,挖坑坑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单挑啊!”

    “放箭!”

    看着想要脱离陷马坑的吐蕃人,指挥塔上的王伏宝眼中闪过一抹冰冷的寒芒。

    吐蕃军队离这里有二十多里长的距离,隋军攻打多玛镇的消息传到论科耳等主将那里的时候,战事已经结束。他们出兵所耗时间加上逗留的一个多时辰……林林总总约有两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人多势众的隋军挖这些陷马坑了。

    事实证明,失去了战马的游牧民族士兵,在中原王朝的先进的武器装备面前,什么都不是。

    随着王伏宝的命令传到前军,密集的弩箭射向了乱作一团的吐蕃军。

    五千支弩箭同时离弦而出,箭力强大无比,瞬间射/进了混乱的吐蕃士兵群中。强劲弩机发射出来的弩箭虽然在强烈的西北风的吹刮下,稍微偏离,但前方吐蕃军还有数千人,密集的弩箭终是能够取到不俗的战果。仅是一波弩箭就在人群中掀起了一片血雾,惨叫之声响成一片。

    前军的伤亡也不是没有丝毫作用,至少以血肉之躯把陷马坑填平,为后面的军队铺出一条坦途。

    周瞻看到飞奔而来的吐蕃骑兵,脸色冷酷道:“三段射,第一排发射。”

    刚才是手弩,弓弩兵如今发射的却是床弩,共有两千五百架,每架有十支箭。

    随着他一声令下,第一排床弩开始发威,弩箭犹如密雨一般,飞向吐蕃骑兵,这一排计有千架,一次可以发射万支箭,再强劲机关的威力下,哪怕是骑术惊人的吐蕃将士,将身体躲在马侧,然而强劲的弓弩却轻而易举的将人马洞穿,瞬间又是惨叫声四起,不断有人人马中箭,摔倒的战马将骑兵摔滚出去,力量强劲弩箭洞穿吐蕃士兵的木盾、余威继续向前贯入骑兵脸庞和胸膛,但吐蕃士兵也已杀红了眼,不顾生死的策马疾冲。

    紧接着又是一阵阵梆子响,第二排床弩矢如雨注、箭若飞蝗,铺天盖地射向吐蕃骑兵,然而吐蕃军亦是骁勇善战的百战之兵,他们不惜代价的冲向隋军阵地,哪怕是三段击的威力惊人,但是吐蕃军在不计损失之下,依旧强行冲到阵前。

    这时,完成三段击的弩兵已经退下,露出陌刀军这个大杀器。

    负责指挥这支隋军的苏乌冷喝道:“陌刀军出击。”

    “刷!”

    雪白刀光而出,身披重甲的陌刀手跨出一步,六千名陌刀兵列阵紧密,俨如铜墙铁壁一般。前排士兵将锋利陌刀柄端深插大地,刀尖密集的对准了呼啸冲来的吐蕃骑兵。

    侥幸躲过弩阵的吐蕃骑兵已经疾冲至十几步外,此时退无可退,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惊叫着继续前行,轰然撞上密集陌刀,顿时血肉横飞、血雾弥漫。

    吐蕃的冲锋之势在一道由尸骨堆成的肉墙前受挫,开始阵脚大乱。

    王伏宝下令道:“传我命令,让重骑兵冲击吐蕃中军。”

    “遵命。”旗号兵挥动令旗,进行的鼓声大作,五千名重骑兵闻讯,从豁口向正前方发动进攻。

    经过惨烈的陷马坑、弩阵、陌刀军三重杀招,吐蕃士兵滔天杀气已经消亡不到一成,他们本是吐蕃各部牧民,没有隋军钢铁一般的意志,也没有完整的军纪,全靠一鼓作气的血性击溃敌军,他们的士气高昂得快、消退也快,当美梦破灭,士气便如潮水一般退却。

    而隋军重骑兵此时如无坚不摧的吞人怪兽,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将吐蕃军杀得心胆俱裂,一些士兵调头逃跑,却被督战队一一砍倒在地。

    王伏宝见到时机已成熟,立刻道,“全军出击!”

    “咚咚咚……”

    总攻的鼓声大作,蓄势已久的玄甲军、骁果军一分为二,从旌旗后面狂奔而出,避开正面战场,从东西两边铺天盖地的杀穿两侧敌军,再以合抱之势从南方围拢上来,陷入南北包围的吐蕃军瞬间分崩离析,被杀得溃不成军、哀鸿遍野。

第788章:禄东赞的猪队友

    北风越来越大,狂风席卷大雪,铺天盖地的扑向大地,天地之间变得灰茫茫一片。

    一场激烈的大战在多玛镇结束了,隋军越战越勇,杀得陷入包围圈的吐蕃军死伤惨重,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草原,整个多玛镇满是尸体,哀嚎之声在两山包抄的雪地里,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刺耳。

    此战的关键,不是打胜了入‘毂’的五万吐蕃军,而是全歼。

    只有全歼他们,陷马坑、弩阵、陌刀阵、重骑兵等秘密才能保得住,才能再下一场战争中取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正是从这一点考虑,杨侗才把战场放到空旷的多玛镇,而不是在南部狭小山谷堵住吐蕃军,不让他们北上作战。

    多玛镇左右两边是高大的山势,地势空旷平坦,只能把敌军拖入战争,轻骑兵便能驰骋向南,断敌退路,从而将之一锅端掉;就算远远观望,没有作战的吐蕃斥侯逃了,也带不走隋军的秘密。

    战争的结果,也如杨侗之所愿,没有一人逃出大隋重兵包围的圈子,但成为困兽的吐蕃军也表现出凶悍的战力,给隋军带来不小的伤亡。

    在一座隆起的山包上,杨侗面对十多万大军激战过的土地,久久地站立着,眼中没有胜利喜悦,只有一种浓重的悲怆笼罩的心头;在他面前的是无数跟着他南征北战的大隋将士尸体,他们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洗干净,就这么整整齐齐的躺在这暴风雪肆虐的大地上。

    雪花落在他的铠甲、身上,使他仿佛变成了一个雪人,他在身后,卫凤舞、水天姬、阴明月、水天姬和亲兵们满目忧色,不断的交换眼色:圣上已经站了半个时辰,这样下去会被冻坏的。

    这时,一阵轰隆隆的蹄声从远处传来,风雪中传来了杜如晦的声音,“圣上呢?”

    众人大喜的迎了上去,风雪快步走来一人,正是安排战后事宜的杜如晦。

    “杜尚书,圣上站了半个时辰了,你劝劝他吧。”卫凤舞焦急地说道。

    杜如晦心中一惊,来不及与皇后、皇妃、公主们寒暄,他快步向杨侗走去,快靠近时,传来了杨侗的声音,“是克明吗?”

    “圣上,是微臣。”杜如晦放慢了脚步,杨侗的语声里虽然平淡,可是他还是体会到一种浓浓的伤感,杜如晦微微一叹。

    此战之中,吐蕃军表现得异常骁勇,当他们进退两难的时候,在论科耳等人的决死反击之下,还是给隋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以五万人条鲜活的生活换取了五六千名隋军的伤亡,他们的装备虽差,可是陷入重重包围的吐蕃军所表现出来的勇悍着实令人震撼。

    他们的韧性,是杨侗起兵以来,所遇到的最强之军,不说契丹、奚族、东西突厥、吐谷浑,便是同为农耕民族的高句丽都不如。

    从这些人的表现中,杜如晦感受到了两个字,即是——狂热。

    不错。

    这是一支受到苯教思想灌输的一群狂徒、疯子。不仅拥有强悍的体魄,还有一颗疯狂的悍不畏死的灵魂。

    “圣上,还有七万吐蕃军正从东方而来,我大隋和吐蕃的战争还没结束,现在还不是伤感的时候呐!”杜如晦低声劝道。

    “‘瓦罐难免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战死沙场是我大隋将士的荣耀,也是每名将士毕生追求……朕为自己拥有这样的好儿郎深感自豪……”杨侗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朕要连夜南下,在中途将禄东赞率领的七万大军歼灭。在临走时,却无法送他们一程,朕深感惭愧。”

    杜如晦闻言,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圣上要冒雪南下?”

    “是的,要是再次正面对决,我军恐怕依然有不小的损伤,所以朕要以逸待劳,打禄东赞一个猝不及防。”杨侗的语声变得十分平静,道:“临行之前,朕要和将士们告别,请他们原谅他们的皇帝、主帅不能送他们一程。”

    众人顿时明白了杨侗的心。

    “小舞,你是大隋皇后,身份足够,可你不是大隋将军,朕现在册封你为大元帅,代朕主持仪式,送将士们一程。”杨侗对身边的卫凤舞说道。

    皇后的爵位方面是至高无上的超品,单纯从地位上说,仅在皇帝之上,而大元帅是正一品武散官,现在册封虽有些牵强附会,但也是目前最完美的方案。

    “臣妾多谢圣上。”卫凤舞心中一热,对于丈夫的安排很激动。

    自杨侗执行火化之礼以来,大隋军队每到战争结束以后,全军将士都会送阵亡将士最后一程,然后把阵亡将士的骨灰装进他们自身携带的皮囊里,班师还朝之后,要么统一安葬在烈士陵园,要么应烈属要求送回他们的家乡。

    在火化过程中,由身份地位最高的主帅主持这个仪式,要是得帝主持、膜拜,那是阵亡将士最高荣耀;但是因为战术所需,不仅是杨侗要南下,便是挟大胜之势前去夺营的裴行俨、牛进达、王伏宝等将帅恐怕也要随军出征……也难怪杨侗对这些将士心怀愧疚。

    她也知道火化将士遗骸是军中至高无上的仪式,如今丈夫让自己代为主持,其实也是她的荣耀。

    “克明,你来辅助皇后。”杨侗对杜如晦说道。

    “微臣遵命。”杜如晦身为礼部尚书,各种仪式都捻熟于心,他行了一礼,又说道:“圣上,刚才斥候来报,吐蕃大营兵力空虚,只有三千守军,已经被我军一战而定。”

    “知道了。”

    杨侗目光从水天姬、阴明月、杨沁芳脸上一一掠过,稍一思忖,又说道:“明月随朕出征,天姬留下陪伴皇后,庐江带五百修罗卫护卫。”

    修罗卫极擅刺探军情,所以杨侗让阴明月随军,和她相比,杨沁芳差得太远。

    “喏。”对于杨侗的安排,杨沁芳怫然不乐,可她也不敢违抗命令,更不敢拿卫凤舞的安全开玩笑,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下来。

    杨侗走下山丘,翻身上马,喝令道:“出发,前去对付禄东赞。”

    话音未落,策马而去。

    玄甲军紧紧跟随。

    轰隆隆的蹄声响起,没多久,这片战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除了留下打扫战场的士兵,大隋主力尽数南下。

    留下来的万多名隋军将士目送南下大军,直到最后一名将士的背影,湮没在漫天风雪,这才行动起来,一次又一次在尸堆中仔细寻找、辨别,生怕还有阵亡袍泽遗落。

    。。。。。

    风雪之天,天暗较早,在多玛谷东南三百多里外,是牛轭湖,即是今天的冬草阿龙湖,它位于黄河北岸,系黄河河床摆动形成的偃湖,湖体南部是黄河的天然堤和泛滥平原,其它方位尽为山地;泛滥平原低凹处分布有许多小湖,大水时与冬草阿龙连为一体,没有涨水的年景,是水草丰美的草场。

    在冬草阿龙湖西北方的高大山体之下,一座座帐幕连成一个巨大的营盘,一眼望不到尽头。这就是禄东赞的营盘。

    他们奉朗日赞普之命西进,企图和论科耳联成一军,大破王伏宝,从而把战火烧到河源境内,接着迂回到积石关背后,给隋帝来致命一击。然后两军汇合,奔下高原,杀向大隋临洮、浇河、枹罕、陇西等河湟郡县;西向则可攻略隋朝的河西,占领隋朝的河源、西海、鄯善、且末、敦煌、伊吾、明月七郡,称霸西域,并控制丝绸之路,斩断隋朝这条经济命脉;

    这也是朗日赞普在出兵之前既定战略目标,此策若是得以势成,整个陇右之地定然遭到吐蕃最疯狂血腥杀戮;

    历史上,这个战略的的确确被吐蕃完成了,他们在大非川大败名将薛仁贵以后,吞并吐谷浑、威胁河西、制霸西域,成为李唐王朝的心腹之患,然而这怪谁?

    自然是怪李世民这个所谓的千古一帝。

    据史载,文成公主和亲吐蕃时,带去谷物3800类,工匠5500人,尽管这些数字无疑有夸大、言过之词,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随着文成公主入藏,诸如农具制造、纺织、缫丝、建筑、造纸、酿酒、制陶、碾磨等生产技术和历法、医术、律法、政治、兵法冶炼等知识,都陆续传到了吐蕃。使吐蕃衣食住行、武器装备等方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轻易得到积累千年的中原文明精髓的吐蕃王朝,一下子蜕变为一个力量强大的巨人,最后以武器、杀戮回馈于中原,曾一度杀入大兴城,将李唐王朝的帝都洗劫一空。可见,一旦一个帝国最高决策者决策失误,需要用无数条人命、无数名忠诚将士、无数个家庭来承受这个失误。

    此时,在禄东赞的大帐,一干扎着无数条细辫的吐蕃大将踞案而坐,饮着奶酒、撕扯着羊肉,大口大口咀嚼,油水四溢,吃得好不痛快。

    禄东赞也没有理会这些大将,他显得有些食不知味,过了一会儿,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烤肉,发出长长一叹。

    众人见主位的禄东赞沉默不食、唉声叹气,一名将领忍不住问道:“将军怎么不吃啊?”

    “按照行程我们本该明早就到多玛大营,可这场暴风雪忽然来袭,致使我军错过行程,从路程上说,我们至少需要两到三天时间才到大营,我实在有点担心。”

    禄东赞冷冷的注视着这些满嘴流油的大将,心情异常烦躁。

    按照朗日赞普的设想,他们应该急行军,对多玛隋军来他一个出其不意。可是这些家伙因为在东部战场捞不到好处,在关键时刻闹起了性子,为了迫使赞普承诺更多利益,他们在离开积石大营以后,就以各种理由故意拖延,每天只走二三十里路。

    禄东赞这也忍了,并且让亲信前去告诉朗日赞普,并请他以大局为重,满足这些部落首领的要求,朗日赞普也做出了前所未有的让步,可是这些人太过贪婪,尤不满足。

    当前天傍晚行军至此,看到天上出现如墨浓云,便以将士害怕暴风雪为由,直接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正所谓军情如火,半点拖不得。然而两天时间就这般被他们延误掉,这让禄东赞忍无可忍,心中的怒火都快克制不住了。

    “将军想多了。”又有一个将领满不在乎的说道:“论科耳、蒙悉、萨柯其等人都是我吐蕃的勇士,过两天他们率军北上,我们只须在背后跟着,定能杀得隋军鬼哭狼嚎、全军溃败。”

    “是啊将军,纵然隋军强悍,但这里是我们世世代代繁衍的雪域高原,如同羔羊一般的隋军必受神明诅咒……”

    “不错,我军之前之所以在积石关战败,是我们在吐谷浑作战,而吐谷浑那些软骨头玷污了神灵,神灵所以没有帮助我们。”一人侃侃而谈道:“等我们一离开,天上便降下大风雪,这便是神灵对隋军的惩罚。我军一到,定能将冻死冻伤无数的隋军杀得片甲不留。”

    “……”

    众将纷纷叫嚣着,听他们言中,好象杀隋军就跟屠猪宰狗差不多,对之不屑之极。

    禄东赞面沉似水,心中的怒火差点被这些满嘴流油的家伙激爆了。

    但是再怒,也得忍着。

    过了好半晌,不得不耐心的说道:“大隋杀败了四塞强敌,便是拥有百万控弦之士的东/突厥、西突厥也不饮恨于隋军之手。可见隋帝也和赞普一样,也是有神灵庇护的天命之人。如此一来,我们吐蕃和隋朝在神灵眼里地位是一样的,隋军武器装备精良,百万雄师无敌于天下,我们纵有高原天堑,亦无法隔阻隋军杀意!”

    一将冷哼道:“吾吐蕃雄兵无数,难道还怕他不成?将军太小看我们了。”

    “怎么是小看我军呢?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禄东赞觉得心好累,他苦涩的说道:“我现在担心隋帝和我们一样,已经派兵去了多玛,要是兵力相当。我军必是彻头彻尾的惨败,然后大隋雄师将会如入无人之境,以摧枯拉朽之势直抵逻些。隋军要是四处作恶,他们可不会在意是谁的牧场。到时候,受创的可不仅是赞普,你们的牧场也会成为一片尸山血海。”

第789章:德不配位

    禄东赞是吐蕃罕见的奇才、智者,跟所有异族人一样,他十分向往文化鼎盛的中原,但向往的另一面则是妒忌,想将之纳为己有;尤其是当他出使到洛阳以后,洛阳的鼎盛繁华让他又是羡慕、嫉妒。

    他们吐蕃人凭什么就只能在凄风苦雪的贫瘠土地上生活?隋人凭什么生下来就占据天下最温暖、最肥沃的土地?

    禄东赞认为隋朝正因为占有天下最肥沃的土地,所以哪怕是天下动荡、战乱不休,也能让杨侗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将隋朝经营得天下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要是这种席卷全国的大动荡、大战乱发生在吐蕃高原,恐怕五百年都不能恢复元气……也因此,出使归来后,他以自己的口才,竭尽所能的渲染中原之富,以过人的智慧分析出眼下是吐蕃入主中原的最佳时期,要是隋朝重新一统中原,上下一心、全力对外,蒸蒸日上的吐蕃必将成为隋朝的首选之敌,不但不能获得中原大好江山,甚至连生存都困难,只因隋朝绝对不允许身边有一头凶猛的老虎,就算他们看不上贫瘠的吐蕃高原,也会像对待突厥那般,将内忧重重的吐蕃一刀刀的割得四分五裂。

    禄东赞此论得到娘·尚囊、吞弥·桑布扎等吐蕃智者一致赞同,一起说服了朗日赞普,使吐蕃从觊觎的中原的旁边者变成分裂中原的参与者。

    他们跟李唐王朝和亲,固然是想多一想盟友,但重点还是觊觎中原的文明精髓,希望从李唐王朝手中得到中原先进的耕种、医术、冶炼等技艺和手艺精髓的工匠,甚至连郡县治的划分方式、律法都是他们之所需,任何一样知识,都能使吐蕃国力冉冉上升。

    今天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这些从部落首领变成吐蕃大将的家伙,个个人头猪脑、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为了眼前一点点利益闹性子,不愿出兵,要是多玛南山谷大营失守,居高临下的隋军,以后随时都能入侵吐蕃高原平原,那吐蕃将会迎来大隋最惨烈的报复。

    “急报!”

    禄东赞越想越气,正要用他们自己的既得利益为引,告诉他们厉害关系之时,一名也不知跑死了多久的年轻士兵闯了进来,大声说道:“葛尔将军,论科耳将军陷入敌军包围全军覆没;数万隋军杀向多玛谷以南,占领了我们的军营。”

    “什么?论科耳全军覆没?”

    “胡说八道,隋军只有三万士兵,论科耳是我吐蕃最勇猛的勇士之一,他的军队也是我们吐蕃最善战的勇士,怎么可能全军覆没?”

    “是啊,就到遇到十万隋军也拦不住他。”

    “……”

    “统统给我闭嘴!”禄东赞勃然大怒,一脚踹飞案几,几步上前,拔出战刀狠狠一刀劈在一名叫嚣得最狠的将领的脖子上,此将惨叫一声,跌到了火堆里,挣扎几下便没了动静。

    突然发生的一幕,令帐中众将都惊呆了,所有人都怔怔的看着禄东赞,不知他为何要大发雷霆。

    “如你们所愿,多玛失守了,就等着隋军的马蹄践踏吐蕃草原,残杀你们的子弟吧。”禄东赞咬牙切齿道。

    众将噤若寒蝉。

    看着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忽然老实下来,大发脾气的禄东赞为之一怔,但瞬间就醒悟了过来。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禄东赞太年轻,威望不足,难以服众。

    他的才名只在吐蕃高层间流传,朗日赞普为首的老一辈没有因为他年轻而轻视。但是在这些桀骜不驯的将领眼中,他禄东赞只是一个依靠祖辈余荫上位的无能之辈,是以阳奉阴违;而自己出于大局考虑,一味对他们怀柔,适得其反,助长了他们嚣张气焰

    众将之所以赖在这里不肯走,固然是想获得更多利益,但更多的,恐怕不服他这个主将。直到展现铁血、狠毒一面,这些人终于知道怕了,终于他当是一回事了。

    明白过来的禄东赞看向来报士兵,问道:“论科耳有五万将士,隋军只有三万,他怎么会陷入包围,又是怎么全军覆没的?”

    “隋军不单有三万人,少说也有七万……”来报的士兵不敢欺骗禄东赞,苦着脸把知道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看来隋帝和我们一样,都打算从西部战场突破,论科耳不知敌军虚实,这才误入多玛谷,中了诱敌深入之计。”禄东赞恨恨地注视着这些将领,要不是这些人故意拖延,论科耳也不会有此一败了,要不是生怕引发内讧,他真想再砍几个带着闹事的将领。

    “隋军有多少人占领我们的大营?”禄东赞又问。

    “占领大营的隋军只有一万多人,这些人身上都有血迹,应该是歼灭了中计的士兵以后,直接南下的。后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估计得有三万人。”报信士兵连忙说道。

    禄东赞心中一沉,积石关下,杨侗让他们折了三万精兵,现在又有五万搭进多玛,下一步是不是直接杀奔逻些去了?不过论科耳率领的五万精兵,比起朗日赞普的兵还要强,这些苯教信徒,打起仗来悍不畏死,隋军把他们歼灭干净,恐怕自身的损失也不小。

    “你确定隋军只有三万人入营?”禄东赞不太放心的询问。

    士兵忙道。“我来之前,确实只有这么多,但后来有没有继续增加,就不知道了。”

    禄东赞心里盘算着,如果仅是三万,倒也不惧。

    这名士兵最先参战隋军有七万,战争结束以后,只有三万隋军先后进入吐蕃的大营,那么隋军在多玛镇围歼战中,也有四万士兵或伤、或亡、或是打扫战场,而以论科耳的兵力、战力来算,隋军有这损失也较合理。

    他们需要牢牢占据多玛南谷这个战略要地,仅有三万人,暂时对吐蕃腹地还构不成威胁。

    禄东赞担心的是隋朝皇帝已经派了主力赶来了,要是对方主力到了多玛,那么隋军完全可以派出一支两三万人的偏师杀向逻些。

    为今之计,就是在隋军主力抵达前,不计代价的夺回多玛大营。

    决心一定,禄东赞对众将说道:“多玛是我们吐蕃的东大门,对吐蕃每个人都十分重要,要是我们彻底失去了它,隋军骑兵随时可以杀进吐蕃腹地,想往哪杀都可以,所以我准备竭尽全力的夺回多玛,希望大家和我同心。赞普的手段你们应该知道。”

    “传我命令,全军连晚出兵。要是有人再也推三阻四,死的就不只是你们自己一个人了。”已知自己德不配位的禄东赞,不得不对众将来了一手‘狐假虎威’。

    “末将遵命。”

    想到朗日赞普的手段,众将心下发寒。

    一个二个老老实实的起身,配合着动员各自的族兵。

    吐蕃的营盘简单,连军粮也会自己走路,只要把帐篷一收,就能行军。

    准备就绪,七万大军冒着冰冷的暴风雪,在冰冷的寒风中,打着哆嗦,骑马向西行军。

    。。。。。。。。。

    多玛南谷,隋军占领吐蕃大营以后,并没有入住,而是将之拆除到了黄河东岸,营栅和壕沟并设,以防东来吐蕃军沿着黄河东岸北上多玛镇,而且为了方便吐蕃军攻营,立营的王伏宝还把营前的土山堆进一个个洪水退去,所留下的小湖、沼泽被填成平坦的平地。使方圆数里全是过膝黄土坪子,坪子弄出来后,再引来黄河水将之浇透到底,要是骑兵来回践踏,必将成为十分难行的沼泽地。

    说起来,这办法还是王伏宝学自窦建德,当年哥几个还在高士达麾下效力的时候,涿郡通守郭绚率兵一万精骑南下镇压,高土达命军司马窦建德领兵抵御,并决定采用诈降的方法。

    窦建德带领七千精兵,佯装脱离高士达投降郭绚;高士达假装愤怒斩了几个罪犯,声称是杀了窦建德的亲朋同乡。但郭绚心知肚明,装作中计,将计就计的赢了窦建德一阵。面对着郭绚杀来的骑兵,窦建德将之引到铺上黄土的沼泽地作战,马蹄陷入料泥,无法自拔,窦建德的兵马突发进攻,将隋军击败,郭绚带领部队逃窜。窦建德率部猛追,在平原将他杀死,涿郡隋军大败。

    当杨侗决定以营地诱敌来攻,王伏宝便献出了这个泥坑陷敌的办法。

    入夜。

    隋军大营内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杨侗下令宰羊两万只,犒劳三军,由于天气太冷,还破例的搬出两千坛吐蕃青稞酒;玄甲军、第一军骁果军、第九军、羌兵共计七万人,兴高采烈的享受着胜利的喜悦。

    大帐前的雪地里,杨侗为数千名立下大功的将士举行庆功大宴,立功将士济济一堂,热闹喧天,纷纷飘雪的冰冷的天气仿佛也被将士们的欢呼冲散了一般。

    “各位将士!”

    帐门前,万众瞩目的杨侗站了起来,高高的举起手中酒樽,帐前雪地霎时安静了下来,只听杨侗的声音在雪地里回荡:“今天这一仗我军杀敌三万余级,俘虏一万两千多,论科耳为首的五万吐蕃军一个不落,这是最彻底的全军覆没,此战打出了我大隋帝国、大隋雄师的军威,这是舍身杀敌的三军将士的功劳。在我们胜利之时,我们不能忘记为国捐躯的5184名战士,第一杯酒,敬阵亡战士,愿他们在天之灵安息。”

    说完,杨侗缓缓地将酒倒在地上,数千名将士起身,纷纷将装满青稞酒的皮囊咕咚咕咚倒在地上。

    这时,杨侗对众人高声道:“指挥全军取得今天大胜的主帅,是第九军主帅王伏宝将军,他临阵决断,调度得当,使我军应对有术。朕的第二杯酒,要敬给此战首功之将、王将军。”

    “末将多谢圣上褒奖。”王伏宝连忙起身,从位子后面走到中间通道行礼,激动得脸都红了。

    附近众将见他满脸通红,顿时响起一片会意笑声,杨侗见这么智勇双全的大将如此拘谨,也忍不住笑了。

    当年自己奉旨北上冀州平叛,在武德山将窦建德为首的河北联军击败,这员大将在乱军之中冒充窦建德,使窦建德逃过一劫,他本人却惨遭自己和秦琼、罗士信轮番去打,最终寡不敌众,被活捉了过来。

    昔日打生打死的敌人,如今却成了大隋第九军主帅,这世道,真是奇妙无比,他将手中的酒樽递给王伏宝,笑道:“这杯酒赏给你,你可饮了!”

    “谢圣上。”王伏宝接过这只酒樽,发现异常沉重,少说也有两斤的量,他道谢过后。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樽朝下,向四周展示一圈,四周将士鼓掌喝彩,“王将军好酒量!”

    杨侗微微一愣,他其实只是让王伏宝意思意思一下,没想到他真的一口干了,实在太耿直了,幸好不是英雄烈,否则的话,定然三步倒、

    杨侗接回酒樽,重新满上,高声道:“这第三樽,朕敬在座诸位、敬所有大隋铁血战士!”

    “谢圣上!”

    酒到中途,被众将猛灌的王伏宝跟没事的人一样。

    杨侗却招架不住了,虽说吐蕃的青稞酒度数不高,可人人都先敬他、再敬王伏宝,着实是让人受不了。庆功之宴还未结束,便不胜酒力的当了逃兵。

    临行前,又小声对下首的几名主将打了个手势。

    众将会意,在杨侗离开不久,也借口更衣一一离开,悄然来到杨侗的大帐。

    杨侗的行军大帐三间三进,外面议事,中间处理公务,后帐是寝帐,众将知之甚详,倒也没有避讳,直接就走了遘。

    当裴行俨、牛进达、王伏宝走进大帐时,杨侗正在泡脚。

    主人在泡脚时接见客人和属下是相当失礼的事情,但是反过来说,也是一种亲近的体现,而且行军打仗的武将哪会在意这些,所以大家并没不悦,而是从容的找准位子坐了下来。

    半醉半醒的杨侗双眼缓缓睁开,问道:“你们说禄东赞会来吗?”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可三将却都知道杨侗的意思,地位最高裴行俨当即答道:“多玛就像关中四关,一关失守,关中难保。同理,多玛失守,吐蕃难安,禄东赞承担不起这个罪责,且他手中有七万多精兵。末将认为他一定会急行来战,企图夺回多玛。”

    “裴将军说的是禄东赞不得不战的理由。”王伏宝接着说道:“另外,末将有几点要补充:首先、我们三万将士征衣未洗就南下作战,营造出一种兵力不足,仓促南下的假象;其次、全军高歌庆功,禄东赞定然以为我们轻敌大意;第三、我们的大营尤重防御,他定然不会料到我们主动出击,半路突袭。事实上,以我军如今的实力,哪怕突袭不成,吐蕃军也不能翻天。”

    杨侗默默点头。

    该做的布置其实已经差不多布置完了,现在就等禄东赞率军西来,要是再将这支精兵歼灭,杀些吐蕃大人物,效忠朗日赞普的力量差不多也将消耗殆尽,接下来就利用对付吐蕃的办法,来肢解吐蕃。当然了,像朗日赞普这种杰出的英主,是千万留不得的。

    “禄东赞至少还要两三天时间才到,今晚、明天应该无战事。”杨侗沉吟半晌,又说道:“吐蕃带了这么多酒水,也是御寒所用,朕不能亏待我军将士,今晚索性就让将士敞开着吃喝。不过必不可少的斥侯还是要派出去的。”

    “末将遵命。”

    三将向杨侗行了一礼,起身离开。

第790章:皇后惊梦

    裴行俨、王伏宝、牛进达三将离开,杨侗又泡了一会儿脚,热气上涌,酒劲发作,只感到胃部翻江倒海一般,他二话不说,踉踉跄跄的跑出大帐,可是走了几十步,冰冷的夜风一吹,他便再也忍不住了,在一众修罗卫目瞪口呆中抱着一根‘柱子’……呕呕呕呕……

    过了好久,他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胃里变得空空的,感觉舒服多了,他忽然感觉柱子软乎乎的,顺势看了眼,迷迷糊糊的双眼蓦然圆睁——

    ‘柱子’竟是一个人

    杨沁芳的好姐妹——郑丽琬。

    杨侗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小丫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朦胧轻雾笼罩在深潭之上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惊骇之色。再仔细一看,杨侗才发现自衣领以下,全身都是他呕出来的东西,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说有恶心就有多恶心……

    郑丽琬仿佛也傻了似的,她正带着一队修罗卫在门口巡视,见杨侗赤着脚冲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呼啦一声的带着修罗卫上前保护。

    万万没想到杨侗一把抱住了她,她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这么抱过,这时莫名其妙被杨侗抓住纤腰,俏脸腾起两朵红云,只觉脸红心跳,小腿肚子都突突地跳了起来,再被冲天酒气一熏,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想不等她反应过来,只觉得一股热乎乎的东西自领口、胸脯、纤腰一路而下,很快自双腿之间滴了下去……就这么傻了半晌,顿时一声尖叫……

    听到动静跑来的阴明月差点笑断气儿。李幼薇更是抱着肚子大笑道:“哈哈哈…小琬,营盘旁边就是黄河…”

    郑丽琬总算明白是什么玩意儿灌进自己的身子里了,只感到整个胃部一部痉挛、翻江倒海…又是了一声尖叫…飞也似的跑向了黄河。

    “小琬跳河去了。尧瑶,你带人跟去,别让她出事。幼薇,你给她送衣服……”阴明月怕郑丽琬出事,连忙吩咐道。

    “哈哈……”

    尧瑶、李幼薇乐不可支,分头行事。

    阴明月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清醒不少的杨侗说道:“我的圣武帝陛下,你脚下不是有洗脚盆吗?咋还跑出来吐了人家一身…”

    “习惯问题惹的祸……”杨侗讪讪一笑。

    入帐。

    一番简单洗漱,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茶!

    阴明月换了身衣服,走向了杨侗。

    杨侗打量一眼,见她穿一身棉衣,一头及臀的乌黑长发散了开来,衬托得原本小麦色的肌肤滑如凝脂,呈现出一股晶莹玉色,眼波朦朦胧胧,如同雾中之月。

    “小琬那丫头,估计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阴明月忍俊不禁的笑道:“幸好我去洗漱了,不然倒霉的就是我了。”

    “别说了,恶心!”杨侗现在是舒坦了,但却替郑丽琬恶心起来。

    被那么淋了一身,想想都恶心。

    换作是他,恐怕先一刀子把人砍了再说其他。

    “夫君怎么喝了这么多。”阴明月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笑问道。

    “喝的其实也不多,估计是不太适应吐蕃的青稞酒,被冷风一吹,就受不了了。”

    说到这里,杨侗转过话题:“你有没有察觉到,今天的吐蕃军队比我们以往遇到的敌人都要狂热?”

    阴明月仔细回顾了一下,也发现陷入重围后的吐蕃军,几乎没人主动投降,她点头道:“或许是吐蕃军纵横高原无敌手,所以他们和我军一样,心怀傲骨。”

    “如果我们和吐蕃军在旷野里作战,你认为谁的实力更强?”杨侗又问。

    “我觉得,这个问题比较宽泛,不能一概而论。得分阶段来答。”

    “此话怎讲?”

    “就拿多玛镇一役为例,如果吐蕃趁我军赶着牛羊、立足未稳,全力压上。以他们五万兵力的优势,第九军就算胜了,恐怕也会损失惨重。但他们的主帅论科耳却迟疑不定,白白错失制胜良机。”阴明月说出了白天一战,吐蕃失败的根源。

    “论科耳不是迟疑不定,而是论科耳‘知己’,他知道吐蕃士兵是贪婪的货色,生怕这些士兵为了抢牛羊而大乱,所以他没有及时倾兵压上。但可惜他不‘知彼’。”杨侗有些庆幸的说道:“要是他及时来战的话,多玛镇的马匹牛羊就会冲击我们的阵势,以吐蕃军的战力而言,第九军哪怕胜了,也要负出更加惨重的代价,只可惜他犯了决策上的失误。”

    “是啊,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阴明月有些不屑的说道。

    杨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种类似“蛮夷不通兵法不足为惧”的观点其实在中原一直盛行,但杨侗认为这种歧视性论据有失精准,虽然在文化底蕴上,四塞异族远不如中原;军事上也确实没有《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孙膑兵法》这些军事著作来教导后辈。

    但不能说异族人不会打仗。

    一些出色的异族将领虽然没有学过正统兵法,但他们有自己的打法,虽是野路子,但往往行之有效。在打仗的时候,不会受到军事理论的约束,用起兵来,可谓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往往让学过兵法的中原普通将领吃大亏。

    想到这里,杨侗又问道:“你刚才说的应该是第一阶段,那现在呢?要是我们两军在旷野里列阵对垒,胜负如何?”

    “真要在旷野上对决的话,胜负应该各据一半,我军士气高昂、装备精良;而吐蕃军必须夺回多玛这个战略要道,无退路可言,肯定会背水一战,如果禄东赞指挥得力,加上士兵如同今天这般拼死相博,他们还是有取胜机会的。”

    阴明月说到这里,也终于明白杨侗为何坚守不出了,她继续说道:“夫君现在坚守不出,就像廉颇对阵秦朝名将王龁一样,秦军长途奔袭、劳师疲惫,而赵军却坚守不战,秦军败亡便是必然的结果。吐蕃大军如同古之秦军,天时、地利、人和尽失,只要我们坚守不战,吐蕃军就会全军溃败。”

    “未必。”

    “为何?”

    “说不定吐蕃也会派人去洛阳执行反间计,用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前来取代我,长平之战的结果就会重演了。”

    “夫君……”阴明月没好气的白了丈夫一眼。

    开个玩笑,杨侗心情甚好。

    顺着阴明月的思路,天马行空的回顾起了长平之战。忽然笑道:“你这例子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可以把秦赵双方的优点亮点集中起来对付吐蕃军。”

    “怎么用?”阴明月情知丈夫又有了鬼点子,顿时来了兴致。

    “自己照着长平之战、邯郸之战想。”

    阴明月闻言,认真回顾了下秦赵之战,十分兴奋的说道:“开始的时候,秦军斥侯杀了廉颇的副将,我们也可以派出精骑一路骚扰吐蕃大军,进一步将之拖累;这种战术加上坚守不出,更能营造出我们兵力不出的假象,从而让吐蕃军放心前进。然后我们再在中途设伏,一次次的歼敌有生之力,等他们到了多玛的时候,不仅人困马乏,还实力大减。与此同时,也可以用反间计把禄东赞换掉……”

    “多玛是吐蕃的门户,禄东赞无论如何都要来战,你这沿途骚扰的办法不错……”杨侗轻轻的搂住阴明月,凝视着这张像牡丹绽放的娇颜,好笑的反问:“但是反间计有必要吗?”

    “这……”阴明月怔了怔,随即赧然一笑,她发现自己成了纸上谈兵的赵括了。

    杨侗笑道:“你的反间计其实还是不错的,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

    “……”阴明月觉得这种安慰人的话还不如不说。

    “关键是这个禄东赞是我必除之人,朗日赞普真要把他换来,我还不乐意呢。”

    “既然夫君觉得禄东赞重要,那干脆让我带修罗卫去杀掉禄东赞好了。”

    “禄东赞虽然厉害,但他目前还是纸上谈兵的赵括;你把他杀了,岂不是帮了吐蕃一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样才行?你干脆直说好了。”阴明月实在受不了他了,忍不住使了小性子。

    “让王雄诞带两千玄甲军去骚扰。”

    “为何不是裴将军、牛将军,他二人更能打。”

    “王雄诞武艺虽然不如行俨、老牛,但论及骚扰之道,他绝对比二人强。”

    “王将军当过山贼,而且从未失手?”阴明月会意道。

    “不错!”杨侗把她额前的秀发拨开,狠狠地亲了一口,微笑道:“让人去传令。”

    “好。”阴明点点头,俏脸微红的离开。

    或是大吐特吐了一场,杨侗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索性步入大帐,冰冷的夜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很多,此时,大营已经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将士们显然是知道大战来临,所以虽然得到敞开吃喝的待遇,但没人放肆喝酒,早早就散了。

    看来执行这么多年的严格军纪已是深入到每名士兵的骨髓,这让杨侗深感欣慰,便想起了大隋和各族的关系来。

    他和部落制国家打交道已非一两年,知道各个部落之间从来都是奴役和被奴役的关系。

    一个游牧民族强大的前提是征服,征服者通过不断征服其他民族、部落来维护自己统治、仗大自己实力,而被征服者则一直在厉兵秣马,当他们摆脱被奴役的身份以后,再去征服他人。

    在这方面,北方的被突厥表现得最为突出,突厥唯恐其他部族变得强大,所以对铁勒为首的各个部征收重赋,以削弱他们的实力。

    但沉重赋税的压榨也使得铁勒各部的反抗十分激烈,他们内部的矛盾也成了中原王朝用以削弱突厥的手段,隋朝就是利用突厥内部矛盾来削弱突厥,比如东西突厥内讧、东/突厥内讧。

    到了史上的李唐王朝,则是利用铁勒的薛延陀部削弱突厥,但又导致薛延陀强势崛起,不到几年又成为李唐王朝的心腹之患,之后的中原王朝先后扶持起了吐蕃、回纥、契丹这种强敌。所以说,不管是隋朝的分化离间,还是唐朝单一扶持都不是解决边乱的最佳手段,关键还得靠铁血征服,只有将他们打爬了,才能顺着自己的想法发展。

    杨侗微微的叹了口气,或许可以换一种方法来对付周边异族,那就是先把强势部落打爬,然后以宗教信仰、种族分布的方式把吐蕃、突厥分割成无数个小国家,就像西域诸国,传承的时间比中原王朝还要久,可始终威胁不了中原,原因是他们太小、实力相当,彼此之间又存在竞争,所以谁也奈何不了谁,更无法强大到威胁中原。实际上,具体分割的办法还是相当厉害的,最典型的就是后世的‘三巴’、‘三八’问题。

    这时,杨侗目光转向东方,对即将到来的大战充满期待。

    。。。。。。。。。。

    与杨侗所在的隋军大营热闹正好相反,王伏宝设在多玛北谷的大军鸦雀无声。

    留守的士兵打了半天仗,精力和体力都消耗极大,除了斥侯、巡哨,多数士兵入夜不久就已入睡,

    卫凤舞也是如此。

    也不如睡了多久,她忽然发出一声惊恐尖叫,猛的坐了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苍白的俏脸布满了汗水,一双凤眸满是浓浓的恐惧之色。

    “大姐,你怎么了。”刚刚巡视回来的水天姬正要卸甲休息,听到卫凤舞惊恐大叫,连忙带着一群修罗卫冲到了寝帐。

    见是水天姬,卫凤舞呆了一呆,她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做了一个恶梦。

    “大姐……”看到卫凤舞发起呆来,水天姬担忧的呼喊了几声。

    “我做了个恶梦,实在太可怕了……”卫凤舞一颗心放了下来,“现在什么时候,天亮了吗?”

    “还没到亥时呢。”杨沁芳一脸无语的表情。

    “哦!”卫凤舞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她身上只穿一件小衣,露出了如羊脂般的肌肤,上面都是晶莹汗珠,她接过水天姬递来的衣服,胡乱的披上。

    “全身都是汗,到底做了什么恶梦。”水天姬好奇的问道。

    回顾了一下梦中情景,卫凤舞的目光又变得异常惊惶,颤声道:“我梦到夫君、明月、裴将军、牛将军、王将军和所有将士全被大水冲进了黄河,好像是真的一样。”

    “我看你是担心过头了!”水天姬替她将头发扎了个发髻,啼笑皆非的说道:

    “不,不,不!”卫凤舞看了水天姬一眼,倔强的摇头道:“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很多时候梦境往往是一种预示。”

    “我刚才巡视的时候,黄河水都结冰了,哪有大水呀?总不能因为你一个梦,大动干戈吧?”一旁的杨沁芳抚额道。

    “沁芳,你不知道的。”卫凤舞心烦意乱的说道:“我很少做梦,恶梦几乎没有。但我总是遇到一种稀奇古怪的场景。”

    “什么场景?”

    “那我举个例子好了。”卫凤舞苦苦的想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只去次高祖秦陵一回,唯独的一次还是夫君前不久带我们拜祭那次,但我到了秦陵的时候,却有一种我来过的古怪之感,之后的拜祭方式、过程,都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总之,一切的一切就好像经历过一回似的,但实际上,真没有…”

    “类似的事情我也遇到过。”杨沁芳点了点头。

    “我觉得恶梦也是一种征兆、一种暗示。而且事关夫君和数万大军的生命安全,我们更加不能大意。”说到这里,卫凤舞更担心了,吩咐道:“沁芳,你去把杜尚书请到前帐,我要问他,夫君扎营的地方到底有没有问题。”

    “是,我亲自去请。”杨沁芳点了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卫凤舞将睡袍弃在一边,换好正装,与水天姬匆匆忙忙的走向了前帐。

    不久。

    杨沁芳将杜如晦带了来。

    杜如晦显然已从杨沁芳嘴里知道了什么,所以到了前帐,二话不说就直奔灯火通明的军机室。

    室内。

    一座巨大沙盘摆在正中,这是西海、河源等原吐谷浑故地的沙盘,高山、河流、森林、城池、道路、桥梁应有尽有。

    “不对,不对……”杜如晦看着多玛南谷新建的军营,本能的感到有些不妥。

    “杜尚书,哪儿不对?”卫凤舞闻言急问。

    “新的军营位于热曲河、黄河合并的口子东部,选择这个位子本身并没错,一是避免来自水面敌人的攻击,二是黄河、热曲河都淹不到大营,关键是只要将大营打造得固如金汤,只须万人就能令来自东部的百万之敌无法攻破,与此同时,还能防止吐蕃腹地的军队北上多玛谷。但是大营东北数里的大山之上,好像有湖,还是常年常年不结冰的盐湖。”说到这里,杜如晦颤声道:“吐蕃人要是掘开湖堤,泥石洪流更会滚滚而下,冲毁大营。”

    泥石洪流比单纯的洪水尤要可怕,张镇周已用孟海公、冯盎的十多万大军的结果来印证。

    卫凤舞脸色惨白,厉声问:“现在应该怎么办?”

    杜如晦深吸了一口气,道:“如今漫天风雪,普通信鹰根本发不了,而神雕和三只神鹰都跟着圣上,为大军打探军情;为今之计,一边多发几只信鹰,一边派人速速通知圣上,但愿吐蕃人想不到但是挖掘盐湖淹大营之计。”

    “我去通知侗儿……”杨沁芳面色大变,来不及等杜如晦分派,便已冲出了大帐。

    “武妃,劳烦你发信摩、加派人手通知圣上。”

    “好。”水天姬二话不说,便也冲了出去。

    “李芝。”杜如晦脸上闪过浓重的阴冷之色。

    “末将在!”闻讯赶来的李芝此刻也感到了一丝紧张,杨侗是整个大隋的天,要是擎天之柱倾折于此,接下来的大隋应该怎么办?

    “带上两千士兵,随我南下。”杜如晦阴冷着脸道。

    “去哪?”李芝问了一句,却迎来杜如晦冰冷的目光。

    “从这儿到盐湖只有二十余里路,而且山上长的都是低矮的草丛,马也能跑,你随我去杀人。”

    杜如晦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便是李芝这名武将也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还是知道文臣身上也有这种可怕的杀气、杀机。

    “我也去。”卫凤舞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皇后,你……”

    “我等不了。”

    “好吧,那一起去。”杜如晦点了点头。

第791章:河岸遇伏

    杨侗今晚有些心绪不宁,到底为何,却又说不上来,总觉得心烦意乱。他睡不着,索性又一一的梳理了大隋的各处战场,但不管是杨善会的荆州战场、张镇周的交州战场、李世谟的积石关,还是益州杨广、沈光、苏定方都很稳妥,甚至连各个边关要塞都没有什么差错。

    就在这时,杨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是一群人有奔跑。

    杨侗猛地回头,只见阴明月带着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丫头跑了来,竟是去跳黄河的郑丽琬,只是也不知她是怎么搞的,现在不但没有换上干净衣服,还成了一个小泥猴,仿佛在泥泞里滚了一圈似的。

    “小琬,你这是?”杨侗皱眉问道。

    “圣上,不好了。”郑丽琬跑了过来,说道:“吐蕃人打算水淹我军大营。”

    “什么?”杨侗眼睛瞪大了:“你说哪来的水?”

    “山上有湖啊圣上。”郑丽琬语带哭腔的说道:“我怕男兵窥视,就跑到北山脚下的水潭里洗澡,可是白天还清澈见底的水潭变成了泥潭,我一跳下去就成了这样。后来我们仔细照明,才发现不仅是水潭,到处都有黄泥水往山下流淌,现在都快流到军营了。”

    杨侗一听至此,头皮都快炸开了,高原上的山常年受到风蚀,山体异常松软,要是山顶的湖水滚滚倾泄,一场毁灭天地泥石洪流再所难免。

    来不及细想,便喝令道:“速敲警钟,命令全军将士横渡黄河,往西北方向撤……”

    “当,当,当……”塔上警钟被士兵敲响了,急促刺耳的钟声响彻全营,入睡不久的隋军士兵纷纷被惊醒。

    这些士兵都是大隋主战士兵,不仅训练有素、骁勇善战、军纪平明,为了在突发战争到来时不至混乱溃散,平时还重点搞偷营劫寨的演练;所以钟声虽然让人意外、紧张,但

    听清钟声所代表的指令后,急而不乱的纷纷抄起兵器、铠甲冲出帐篷,迅速牵起帐外战马,遵照平时演练的方式,以火、队、旅、团、卫的方式向西北方撤。

    作为大隋皇帝,杨侗在玄甲军、修罗卫的护卫下,第一人撤到黄河西岸,好在这里是黄河上游,河水不大、河床不宽,没有给大军造成困扰。

    “嗖嗖嗖!”当他刚刚过河上岸,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传了过来,密集箭矢如暴风骤雨般射了过来。

    作为纵横沙场多年的人物,杨侗心知吐蕃军要是决湖淹没大营,那么必然还有后手,相对低矮的东部,侥幸生存的隋军只有向西岸撤离,才有一线生机,换作是他,也会在这儿布兵伏击,所以他对出现在这里的伏兵并没感到意外。反应极快的将裂天槊舞得风雨不透,槊影如飞,遮蔽了人马,就仿佛一只罩子罩住了人马,数千支箭矢竟无一支射透他的防御圈。

    “呜呜呜……”箭雨刚过,岸上骤然响起了阵阵号角声,熊熊火把猛然点燃,火光照亮大地,只见一名身穿铠甲的吐蕃大将指挥着密密麻麻的吐蕃军嗷嗷叫的杀了过来。

    “离弦箭,冲上去。”杨侗来不及细思哪来这么多吐蕃兵,一夹马腹,单人匹马便杀向了吐蕃军,只要楔入其中,吐蕃的箭矢便发挥不出多大效果,要是立不住脚跟,军中将士必将惨遭敌军一轮又一轮的猎杀。

    离弦箭知如闪电,载着主人突入敌军之中,杨侗如虎入羊群,槊来槊仿佛疾风扫落叶一般,所过之处人头翻滚,断臂横飞,血雾弥漫天空。

    阴明月远远看到丈夫挥舞着裂天槊,在敌群中纵马奔驰,吐蕃骑兵挨着死、触着亡,杀得敌军士兵血肉横飞,身边横尸累累,血流成河。

    见他往返于南北之间屠杀,心知丈夫是为大军抢占登陆场,立即举起马槊,大声道:“大隋将士们,圣上在为我们开路,随我杀敌。”

    “杀,杀,杀……”

    在阴明月的带领下,两千名玄甲军迅速上岸,发出一浪高过一浪的怒吼声,向吐蕃骑兵群中杀去,两股骑兵犹如两股洪流在河边碰撞一处,夜幕中,一处处血花绽放。一阵阵惨叫声哀嚎声顷刻间在这片领域蔓延起来。

    尽管一波一波的吐蕃骑兵如怒海狂涛一般冲击,玄甲军却好海中礁石,不管敌敌如何冲击,他们始终巍然屹立,最猛烈的攻势结束以后,玄甲军终于站稳脚跟,开始发起主动进攻,每进一步,都有数百名装备简陋的吐蕃骑兵被绞杀在马槊之下。

    “进攻。”

    见到敌军攻势一缓,杨侗带着向自己靠拢而来的人马,如支利箭般狠狠地扎入吐蕃散乱阵型之中。

    大地人影,在杨侗的视线中如潮水般倒退,裂天槊带着强烈的气流、霸道的气势,仿佛在人群中卷起了一道道乌光,所过之处,人马破碎。

    杨侗身后的玄甲紧跟而至,每名将士身体微微倾斜,手中的马槊并没做太多动作,只是利用长长的槊刃当成大刀来使,不断重复着劈砍动作,紧跟着杨侗撕裂的豁口,将它扯大。

    “轰隆隆~”在玄甲军之后,裴行俨、牛达进带着隋军陆续杀到,顺着缺口如海啸一般冲来,将不成阵形的吐蕃军彻底冲溃。

    杨侗在人群中左冲右突,杀得敌军鲜血弥漫。他清晰地看到那名身着明光铠甲的大将在数百铁甲亲卫的护卫下,且战且朝丛林退去,要是将他这支亲军杀散,这员大将早就消失在林海之中了。

    杨侗心念电转,当即挂上裂天槊,张弓取箭,从斜刺疾冲而出,雷霆弓被拉得嘎吱作响,仿佛随时会断裂开来一般,弓弦离手瞬间,附着强劲弓力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奔向目标,那名大将甚至边反应都没有就被利箭洞穿身子,血光迸溅之中,翻身落马。

    这些吐蕃士兵见到主将中箭落马,均吓得魂飞魄散,几名亲兵拖起主将便逃,另外十几人大吼一声,向杨侗杀来,杨侗挥舞裂天槊猛扑而去,一道惨烈的弧光之中,十几名吐蕃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往前递出兵器,便被斩断。其他人吓得心裂胆寒调头便逃。

    杨侗目光闪过,却见一名千夫长骑着一匹神战马奔回,那匹战马似乎就是主将的坐骑,而这名千夫长是为了带上主将逃跑,他的战马极快,一个漂亮铁板桥,便抄起了主将疾奔而归。

    杨侗这时再张弓搭箭已来不及,不假思索的挥臂将手中裂天槊奋力掷去,长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穿透了这名千夫长后心,千夫长惨叫一声竟被钉死在地上。

    杨侗借着马势疾冲,拔出朝露宝刀,将前仆后继而来的吐蕃亲卫杀得尸横遍野,鲜血掺杂着内脏爆洒满地。

    “圣上……”裴行俨刺死另外几名士兵,策马来到杨侗身边,看着眼前惨烈的一幕,目光闪过一丝骇然之色:便是秦大哥出手,也不过如此吧?

    杨侗见是裴行俨到了,顿时松了口气,放心的扫视战场,发现四周的吐蕃士兵已被隋军杀散。

    “哗哗啦啦……”正要说话之际,杨侗忽然听到一种怪异声响,就仿佛是大片树木倒塌的声音,裴行俨也听到了,连忙向火光冲天的大营所在方向看去。

    “轰隆隆~”

    便在这时,大营方向那声音更加清晰了一些,纷纷观看的隋军士兵也骚动起来,不少士兵指着夜幕之下,如同一个椭圆火盆的大营骇然大喊,杨侗凝目看去,却见大片大片山体滑落而下。

    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势弱奔马泥石洪流填满了壕沟后,滚滚向前。营栅经不住洪流冲击,刹那之间支离破碎,咆哮洪流汹涌着冲进大营,迅速吞没一片片营房,随着洪流涌过。

    原本火光冲天的大营如次第熄灭灯火的城市一般,自远而近的陷入了一片黑暗。

    隋军将士虽然远在对岸,但即便如此,在山体大面积垮塌的一瞬间,依旧感到地动山摇,仿佛地龙翻身来临一般,不少隋军将士骇然变色。

    杨侗看着陷入一片黑暗的大营,后怕不已,今天绝对是从军以来最凶险的一次了,要不是郑丽琬,自己和全军就会葬身于此了。

    。。。。。

    “末将参见圣上。”阴明月、牛进达、王伏宝等将带领各高级武将到了杨侗身边。纷纷担忧的望着杨侗,之前杨侗的状态实在太恐怖了,他们竭尽全力的顺着杨侗杀出的血路冲杀,都追赶不上。

    许多将领望着杨侗的目光充满了崇拜之色,单人匹马在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个绝对的空白领域,这才让大军在河岸站立了脚跟。

    要不是他杀得快、狠,现在恐怕还有很多士兵在河中、对岸,而拖下去的结果是被活埋在泥石洪流之下,可以说,杨侗完全是以己之力,生生杀出了大军的生机。大家以前也很崇拜杨侗,但绝对没有现在这么浓烈。

    “免礼。”见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杨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实处。

    王伏宝一身血迹的纵身出列,到了近前,他纵身下马,上前几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请罪道:“末将失察,立营于绝地之中,若非圣上洪福齐天,恐怕全军上下已被泥石洪流吞没。按律当斩,请圣上治罪。”

    “此事与你无关。”杨侗叹息一声:“王将军立营之所位于战略要冲,考虑得面面俱到,本身并没差错,并且还得到朕的允许。要斩也是斩朕的首级!”

    “圣上,末将……”王伏宝耸动了一下喉头,语声哽咽。

    “好了,王将军平身吧。”杨侗摆了摆手,叹息道:“带诸位将军去收拢大军,仔细统计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损失。”

    “末将遵命。”王伏宝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带着第九军一干将领策马离开。

    看着身边劫后余生的将士,杨侗微微松了一口气。回想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场面,此刻还有一种心惊肉跳的后怕之感,跟天地之威相比,人类实在太过渺小了。

    “行俨,你带兵巡视,将四周敌军宰了。”杨侗向裴行俨下令,“记住,务必多留几个活口,朕要知道是谁在这里搞事。”

    前天还得到李世谟的鹰信,说是朗日赞普依然在积石关外不断骚扰;吐蕃大论娘·尚囊则是带着四万大军,已到蜀郡成都,并且协助李渊去平息独孤武都的叛乱。至于禄东赞,还在行军之中。

    杨侗很想知道吐蕃国内,到底还有哪些厉害人物,今晚又是谁在设局。

    “末将遵命。”裴行俨一礼而退。

    “老牛,你带玄甲军,将挖掘湖堤的罪魁祸首灭了。”

    “末将遵命。”

第792章:汇兵

    天渐渐亮了,阴沉沉的天幕又飘起了雪花,使黎明时刻的天气更加寒冷几分。

    隋军大营东北方的山已被削了一半,一条条沟壑哗哗的流淌着泥水,不时又有一片片松软的山体滑落。

    军营所在的区域已经变成平地,整个营地布满了拳头大小的碎石,一条条混浊黄泥水在上面横流着,要不是还有一个个东倒西歪的哨塔,很难想象出那里曾有一座规模巨大的军营。

    这一场泥石洪流,也只有到了白天,人们才能直观的看到它真实威力,但也更加让人感到后怕。

    杨侗站在河滩篝火前,望着延绵数十里的泥石区,心急如焚,恨不得损失数据立即到来。

    “夫君无须太过担忧,我军将士肯定不会损失多少。”阴明月走到了杨侗的身边,柔声宽慰。

    “何以见得?”

    “从我们撤退到山体倒塌,时长约有一个时辰左右,我军训练有素,这么久的时间,早就依令退到这边了。纵有士兵来不及,也不是很多。”

    阴明月见杨侗不说话,又说道:“军械物资的损失也不大,因为我们昨天先在多玛镇决战,紧接着轻装上阵,挟大胜之势直击吐蕃大营;等营盘扎好,天已经黑了,投石车、床弩等器械要么在多玛北营,要么留在多玛镇。被埋在泥石下的资物全是从吐蕃大营缴获,甚至连活着的牲畜都被赶入山谷,以山势圈养着……”

    “你说得不错。”经过阴明月一一开导,杨侗心中的阴霾为之一空。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昨晚的浮躁,其实是人类对危险的一种本能反应。就跟地震来临前各种动物异常之举是一个道理。

    幸好他吐了郑丽琬一身,也幸好她怕男兵偷窥,跑到远处水潭洗澡,最终发现了吐蕃之毒计。

    一念至此,杨侗不禁把目光看向郑丽琬,发现这丫头又是湿漉漉的,也不知何时洗去掉了身上泥水,一动不动的火边烤火,一股一股白气猛然从她身边冒起,仿佛在修练一种绝世内功似的。叫道:“郑丽琬!”

    “末将在。”郑丽琬带着一股氤氲白气跑了过来,行礼道:“请圣上吩咐。”

    “你昨晚机缘巧合的救了朕和数万大军的命;你立下如此大的功劳,于朕有救驾之恩,朕不能不赏。”杨侗看着浑身冒气的郑丽琬,忍不住又想到昨晚那只前来报信的泥猴,强忍喷薄笑意,一本正意道:“朕授你修罗卫鹰扬郎将之职,加封昆仑猴……昆仑县侯,赏金币两万枚,绢五万匹。”

    郑丽琬原先的军职是罗刹卫队正,如今连升五级,直接就跳过了旅帅、校尉、郎将三级武官,堪称是飞一般的速度;尤其是异常稀少的侯爵之更让人羡慕。

    倒是郑丽琬本人蒙了,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在同僚的羡慕目光下,吃惊无比、结结巴巴的说道:“圣上封我为鹰扬郎将,还,还还赐个侯??”

    也不怪她如此吃惊,只因她的爹爹郑仁基,哪怕身为大理寺卿,至今连个最低的县男爵位都没有。可是她呢?平白无故的连升五级,还捞到一个侯。

    太不可思议了。

    但旁边的人,却都听到“救驾之恩”这个关键词,真要如此,那就在情理之中了。

    李幼薇、尧瑶羡慕得差点要晕,因为她们也奉阴明月之命跟着去了,但是和郑丽琬相比,她们少了被皇帝吐一身、跳泥坑这两个最关键的环节,所以结果大不同。

    这是命,得认。

    当然了,她二人托郑丽琬的福,也各升两级,成了修罗卫的一名校尉。

    “夫君,昆仑县侯是荣耀爵还是……”阴明月记录完毕,问道。

    “河源二县均在东部,都管不到这一边。然而多玛的战略地位不容忽视,所以朕决定以多玛北谷口中心,设置昆仑县来管理河源西部。多玛北谷建县治轮台城、南谷建昆仑关。这是从战略角度上考虑的事情。”杨侗说道:“另外,则是关于黄河水患。”

    “黄河水患?”不仅是阴明月,便是所有人都感到不解。这跟黄河水患有何关系?

    杨侗说道:“泾水乃是渭水的主要支流之一,然而泾水清澈见底,而渭水却浑浊不堪,于是泾渭之交出现一半浑浊、一半清澈的现象,我们可称之为泾渭分明。”

    “这么说来,黄河之水混浊不堪也是因为渭水造成?”刘仁轨若有所思。

    “正是如此。”杨侗叹息道:“黄河之泥沙多是源自渭水流域,而渭水流域遍布黄土、土质疏松,大量黄土没有草木遮盖,直接裸露在外,天上一旦下雨就会把这些地方的泥土冲走,这种现象叫做水土流失,如此年复一年的流失,导致渭水上游千沟万壑、支离破碎,农田肥力也被水土冲走,关中平原变得越来越贫瘠贫瘠,粮食产量越来越低,百姓为了生存,又大量垦荒,但无度开荒却对植被造成无法恢复的破坏,然后土地肥力又被冲走,如此久而久之,曾在秦汉时期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到我大隋王朝,连关中人口都养不活,这是水土流失的危害之一。危害二,从渭水流下的泥沙大量沉淀在黄河,使中游的河床上升,为了防范水患,历朝历代只能加高河堤,但每到黄河暴涨,河水轻则漫过河堤,溢出两岸,冲走中下游的良田庄稼,重则冲垮河堤,淹没下游各郡!”

    “所以要想治理黄河水患,关键是减少上游水土流失;而禁止水土流失的关键,又在禁止关陇百姓的无度开垦、无度破坏森林植物,但关陇人口密集、百姓想要生活,不开荒就没饭吃,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人多地少的关陇之民迁往他处生活。”

    最后,杨侗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刘仁轨顺着杨侗的话一想,顿时双眼发亮。一般来说,朝廷对地方掌控的最佳距离是七天以内,但是以前没有信鹰的时候,交州消息传回洛阳长达一个多月,而从大兴到临洮也就两三时间而已。而且西海四郡虽然地势广阔,但到处是平原,只要加宽、平整一些关键山口,那就是坦坦荡荡的官道,一旦河源有所异动,朝廷之军就可以在最短时间抵达。这么算来,西海距离大兴也不算远。

    他兴奋的说道:“圣上言之极是,黄河之害由之已久,虽然历朝历代都加固河堤,但谁都知道此乃治标不治本的方法。末将曾查阅历史,发现秦汉时期的关中森林密布,渭水也十分清澈,可见根源确实是因为森林被大量砍伐,要想恢复植被,只能休耕还林,外迁百姓。关陇百姓大多半耕半牧,他们可以很快在河源、西海扎下根脚,而且两地距离很近,迁移百姓的接触情绪也会很小。”

    “另一个原因是人口的大量涌入,让我大隋王朝从文化、政治、经济、制度等方方面面对这里进行事实上的掌控,不像以前那样政令不出伏俟城,郡县形同虚设。不出一代人,四郡百姓就相互融合,不分你我。”

    杨侗点了点头,对阴明月说道:“明月,立即派人给河源太守杜楚客发布命令,让他前来筹建昆仑县、昆仑关!”

    “喏。”阴明月闻言,答应一声。

    “圣上。”刚刚安排好一切,便看到负责战后刘绮庄的王伏宝策马奔来,他前后气质大变,仿佛卸下沉重包袱一般,变得神采飞扬。

    “王将军,我军的损失不大吧?。”杨侗笑了起来。

    “回圣上,昨晚我军破敌万人,我军死伤不足千人,且九成以上是在岸边作战所致。”王伏宝语下带着几分激动的欣喜。

    作为设营主将,杨侗固然扛下了一切,没有迁怒于他,但损失数据没有出来之前,他心中压力沉重如山,如今总算过了心理关,卸下自我施加的沉重包袱。

    “我军从昨天清晨开始打仗,中途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全军上下异常疲劳,但禄东赞为首的七万吐蕃军不久将至,为今之计,只能尽快择址建立一座坚固的军营。”杨侗说到这里,对王伏宝说道:“王将军,你负责新建大营,莫要再给敌军可趁之机。”

    “多谢圣上信任,末将绝不会再次犯同样的错误。”王伏宝虽然没说什么‘提头来见’之类的承诺,但是每个人都听出了他语声中的决然。

    。。。。。。。。

    “呜呜呜呜呜……”西北方向忽然响起了号角之声,那是牛进达的号角声。他的军队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多了数千人。而且还押解着一堆俘虏,其中还有几名汉人。

    待牛进达的军队近到前处,几骑策马奔来。杨侗远远一看,却是卫凤舞、水天姬、杨沁芳、杜如晦都来了。

    “夫君!”卫凤舞悬着的心终是放了下来,丈夫虽是狼狈了许多,可人没事就好。

    “都来了啊。”杨侗笑着说了一句。

    “嗯。你,我没事吧?”杨沁芳望着杨侗,眼睛都红了。

    “没事。”

第793章: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两军汇合,杨侗已经知道杜如晦他们是因为卫凤舞的一个梦冒雪南下,并且把挖湖堤的人给逮住了,也倒牛进达扑了个空;而卫凤舞他们也已知道大军及时撤退的原因竟是杨侗吐了郑丽琬一身。两厢对放,人人都有人算不如天算、天命在隋的感慨。

    水天姬这个迷信的女人,更是觉得吐蕃赞普不如她聪明,只因早在杨侗起家之时,她就发现杨侗是天命之子,从而将霫族融入大隋,现在人人都过上了美好生活,跟隋人毫无二致,这不正是霫族人世世代代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这几人又是怎么回事?”不知水天姬所想的杨侗,将目光看向几个五花大绑的汉人,这几人有老有少,但每个人都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看不清本来面貌,每个人的嘴巴里还塞着馊臭味的足布,应该是某些士兵嫌他们吵,直接就从脚上除下臭袜子给堵上,远远都能闻到一股馊臭味。

    杨侗连忙避到上风,心说难怪大家都躲得远远的,也不知是谁的脚,竟然这么臭。

    “回圣上,这几个是伪唐的使者,正使是云宝兴、副使是封伦,他们到这不久,就遇到吐蕃小论韦?义策带兵来援,他们了解了此处地形,便献出了决湖堤、淹大营的办法,甚至连大军撤离的方向也为云定兴算准,所以事先在岸边布下了重兵。若非圣上洪福齐天,恐怕……”恐怕什么?杜如晦没有说,但有些话是不需要说的。

    “还真是奸臣大集结啊!”杨侗乐了,让人给白发苍苍的云定兴、封伦除去了嘴里的臭袜子。

    那馊臭的东西一离嘴,两人当即呕了起来。

    仔细看了看,总算是把鼻青脸肿的云定兴认了出来。

    要说大隋吧。

    立国虽然不到五十年,但却人才济济,尤其是名将方面,一些传承数百年的王朝加起来,都不如隋朝将星多,但隋朝是一个大变革的王朝,魑魅魍魉也特别多。

    就拿这个云定兴来说,他祖籍武川,本姓鲜卑赫连氏,慢慢发展成北魏名门望族,渐渐接受汉礼。然则对于云氏来说,所有家族荣耀都被云定兴败光了。

    云定兴这家伙极善钻营之道,将同样精擅钻营的女儿嫁给了太子杨勇,受封为昭训。

    云昭训在杨勇心目中的地位很高,一来长得好看、讨人喜欢,杨勇一看就爱,相对于正室,第三者往往更懂男人,更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来讨好男人,男人不就好这口嘛?二来,云昭训会做人,往往把其他姑娘推荐给杨勇享受,于是乎在杨勇眼中,自然是天字大好人,然后她再通过这些女子,孤立为杨勇事业着想而屡屡劝谏的正妃,三来她的肚子也很争气,一口气为杨勇生了三个儿子。太子妃元氏愁闷郁结,不久就黯然而逝。

    元氏死后,云昭训的位份就被提上来了,云定兴也正式晋为大隋王朝最有潜力的岳父。然而云定兴非但没有劝戒太子,反而推波助澜,一如既往地诱惑杨勇疏于政务、弦歌自纵。

    在老丈人的带领下,杨勇政务不理、弦歌人生,这也惹恼了杨坚夫妇,眼见太子不务正业、无药可救,怎敢将偌大帝国托付给杨勇?

    结果杨勇被废,佞惑杨勇的云定兴因此获罪,本人和妻女都被没为少府监官奴,但云定兴还要东山再起,前太子没有了,可以找新靠山。

    在这点上,他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无耻、什么叫小人,怎么说呢?他把从女儿那里得来的各种宝贝献给了宇文述,由宇文转交给杨广。当宇文述把他始终不得升官的原因归咎于杨勇儿子还活着时,云定兴眼都没眨地就把杨勇儿子全卖了。杨勇一脉自此断绝。

    云定兴利用自己的外孙之命,步步高升。到了杨广南下江都之时,他还成了留守洛阳的杨侗的一名辅官,可是杨倓到来之后,立即改头换面,和元文都等人阻止杨侗运宫廷之物北上,要不是有杨广密旨,恐怕一件物品都带不到邺城。

    等到江都宫之乱发生,他和王世充拥立杨倓上位,不久,云定兴又逼迫杨倓禅位于王世充。杨倓死活不干,云定兴又想到找假杨倓让位、高筑禅让台的办法,帮助王世充上位,因定策之功受封为太尉。等到李世民围攻洛阳城,他云定兴怎么可能替王世充陪葬?于是又理所当然的把王世充给卖了,摇身一变,成了李世民的人马。

    和云定兴相比,身为杨**婿的封伦也好不到哪去。

    大业年间,内史侍郎虞世基总揽政务,但因开始时候还有节操,时常忤逆杨广。这时候封伦依附虞世基,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谄媚奉承皇帝、扣押违背圣意的奏章,并抑制贤能。从此虞世基放飞思想,受到的恩宠逐日加深,而大隋王朝的国政则日渐败坏。

    什么叫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杨侗眼前这俩老头就是。

    这时,吐得缓过气来的云定兴哭叫着下跪请罪,叫道:“罪臣云定兴叩见圣上,算计圣上实非罪臣之所愿,实因情势所逼,请圣上宽恕……”

    杨侗没有理会云定兴的哭叫,问道:“朗日赞普就在积石关外,你们为何舍近求远,李渊派你们前去逻些,所为何事?”

    云定兴看了杨侗一眼,小心翼翼的说道:“奉圣上,奉李渊之命游说葛尔、韦、娘、农、赛、蔡邦等氏,希望他们合力说服吐蕃赞普,加派兵力协助李唐抗御朝廷天军。要是日后打败朝廷天军,那么吐谷浑旧地四郡和河西大地归吐蕃所有。”杨侗对此并不意外,史上的李唐王朝每到内战坚持不住的时候,就以各种承诺请异族军队入境作战。而李渊是此例的开始者,哪怕他有和吐蕃平分江山的协议,杨侗都觉得正常,又问道:“结果呢?吐蕃各大部族答应你们了?”

    “暂时没人答应。”

    “真是没用。”杨侗怒哼一声,“亏你们还是鼎鼎有名奸臣呢,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真是废物!”

    “呃……”云定兴有些转不过弯来,诧异的看了杨侗一眼:“回禀圣上,我等经过月余的努力,成效寥寥。从他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在观望大隋和吐蕃之战,一旦战事有所变化,恐怕是要出兵。”

    和奸臣对话就是这么的省事,不用去威逼利诱,他就会竹筒倒豆的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甚至连会从你的角度帮你分析。

    杨侗又问:“照你这么说,应该没有兵才是,但问题又来了,伏击朕的吐蕃兵到底是打哪来的?”

    云定兴继续道:“这一万精兵是韦氏、娘氏、农氏、蔡邦氏等部的兵力,此四氏本为苏毗国臣属,在朗日赞普征伐苏毗国的时候。娘·曾古与农·准保在达巴夏如山此侧,设哨了望,以充吐蕃耳目。韦·义策与蔡邦·纳森两人充赞普进军之向导。吐蕃遂攻破宇那堡寨,灭了苏毗国。此四氏凭借灭亡苏毗的大功,自各获得奴隶1500户,慢慢成为吐蕃大族。只是他们和吐蕃原先贵族不合,又因出卖苏毗王的缘故,受到苏毗各部排斥,两面不讨好,只能彻彻底底的臣服朗日赞普。”

    “这是叛徒的下场,跟你们两个大奸臣一模一样。”杨沁芳带着揶揄的笑容。

    云定兴脸上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一丝赧然:“将军说笑了,世道艰难,我等不得不随波逐流。”

    “世道艰难,尔等为了生存,随波逐流也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朕没意见。”杨侗挥手阻止了准备继续嘲讽的杨沁芳,又对云定兴说道:“云奸,你继续……”

    “苏毗四氏听说朗日赞普积石关战事不利,他们害怕朗日赞普败亡后,受到苏毗、吐蕃贵族排斥,难以生存,便以蔡邦·纳森为将,率领四族一万兵马前去助战。只是圣上的军营堵住他们行军之路,所以……”云定兴说道。

    “所以你们献计,利用地形来个出其不意,打算将朕和大隋雄师一网打尽,对吧?”杨侗语锋一转,杀气腾腾。

    封伦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上,一旁的云定兴面色苍白,嘴唇颤了几下,看向杨侗道:“圣上乃是一国之君,不想行此诡计诓骗于我。”

    “是你自己说的,关朕何事??”

    “可圣上说随波逐流也是合情合理……”

    “但你们和吐蕃联手,谋害朕……”杨侗望着对岸的的泥石地,对牛进达说道:“老牛,这些奸贼差点就把我们活埋了,你让他们享受享受那滋味。”

    “圣上英明。”牛进达闻言大喜。

    “圣上,杀了我、杀了我,再埋…呜呜…”大声叫嚷的的云定兴又被臭袜子堵住了嘴。

    牛进达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人生之中第一次遇到这么贱的要求,这天底下还真有人主动找死的,而且不但不怒,反而一脸乞求??

    “去吧。”杨侗懒得再理会他们。

    “喏。”牛进达一挥手,让士兵们押解着这伙奸臣,大声道:“原谅他们是弟兄们的事情,我们的使命是送他们去见弟兄们。快一点,别让弟兄们久等了。”

    “老牛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不错不错!”杨侗称赞一声,又向铠甲上沾满乌黑血渍的杜如晦打趣:“我大隋王朝的武将越来越有文化、文官越来越能打,这是好现象。”

    “圣上,你要别小瞧我们文人。”杜如晦颇有得色的说道:“正统文人精通六艺,一些耿直文人,每遇到流氓无赖,一般都先把他打服,然后再去以理服人。您看门下省、中书省、尚书省主官,以及尚书省各部尚书,哪个不是这么耿直?”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杨侗笑着看向当过斥侯校尉的刘仁轨,问道:“正则,你也精通六艺,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刘仁轨连忙答道:“末将在家乡的时候,经常这么以理服人…事半功倍…”

    杨侗深感欣慰。

    要是没有这点脾气,都要怀疑刘仁轨是不是那个能以花甲之龄大破百济和倭国联军的牛人。

    “云奸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淡定的望着被活埋进泥石洪流几大奸臣,杨侗道:“吐蕃和突厥等游牧民族一样,由名个部落组成,目前看来,他们分为王族、旧贵族、苏毗三大派系,朗日赞普为了平衡旧贵族的势力,重用了在统一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苏毗派,引起旧贵族的仇视。朗日赞普若死,吐蕃必乱。”

    “要是吐蕃四分五裂,于我大隋百利无害,这不是好事吗?”杜如晦笑道。

    “确实是好事。”

    刘仁轨说完,却见杨侗沉吟不语,他微微一怔,连忙问道:“圣上觉得不妥吗?”

    “并无不妥,只是朕想的比你们多。”杨侗说道:“要是朗日赞普死了,那些被他武力征服国家、部落应该会起兵叛乱,致使吐蕃群雄割据,再经过一轮血战,将呈现出王族、旧贵、苏毗三足鼎立之势;要是没有外力介入,朕认为旧贵族和王族加起来都不是苏毗系。”

    “请圣上明示。”刘仁轨不是很懂。

    “不妨从两方面来理解,首先是旧贵族腐朽不堪,墨守陈规,奋发向上、力争上游的精神早被人上人的富足生活磨灭干净,苏毗系是地位不高的新兴贵族,充满了朝气,这就好比隋唐两朝一般;其次是旧势力普遍有矛盾,处于谁也信不了谁、谁都怕别人占了便宜的乱象,他们人心不齐,如何斗得过新兴贵族?”

    刘仁轨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又问道:“苏毗系同样群雄并立,正所谓天无两日、国无二主,估计谁也不想当臣子吧?”

    “那就看谁比较聪明了,聪明的人会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抢先占据大义,再对各部执行分化、离间之策。”

    “末将明白了,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把达赞干布弄到手。”

    “所以,我们要搞死他。”

    说完这话,杨侗有些后悔了。

    在洛阳的时候,达赞干布在法理上已经被眼象雄公主弄死了,要是把真的达赞干布弄死,吐蕃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可当初,松赞干布还没有被毒倒,所以让他逃了一劫,早知黑冰台的人那么给力,就该顺手把达赞干布解决了。

    不过,现在不是没机会。

    只因达赞干布就在禄东赞的军中。

第794章:一条大鱼

    青藏高原高平原地区湖泊遍布,多玛一带无四季之分,只有冷暖两季,在多玛谷以东的茫茫草原之上,有一个名叫玛隆错根的湖泊,此湖由数十条冰雪融化的河流注入,最终形成了一面蔚蓝万顷的高原明珠。

    玛隆错根湖四周被高山和草甸间杂包围,由于这里处于火山地带,沿岸数十里草原绿草茵茵,牧草丰美,辽阔的牧场和充足水源使这里成为党项羌的王族的过冬之地。但是随着党项被吐蕃、吐谷浑瓜分以后,这已是吐蕃的地盘了。

    这天下午,在距离玛隆错根湖约有三十里外的一片森林旁边,王雄诞带着两千玄甲军疾速向东奔驰。

    这时,熟悉地形斥侯校尉马骅对王雄诞说道:“王将军,再向东走就是数十里长的沼泽地,而且禄东赞的大军也正往这边奔来,要是迎头碰上,我军恐怕有大损失,卑职认为先休息一下为好。”

    王雄诞勒住战马,见不远处有一条蜿蜒向北的小河,便打量一下四周地形,发现北方隐隐可见巨大的雪山,近处一片戈壁滩,向马骅问道:“有没有便道让过那片沼泽地?”

    马骅想了一下,说道:“确实有这么一条路,只要沿着这条河流往北走三十里,就到玛隆错根湖,过了这个湖畔,有条宽约一里草地通过沼泽另一头。这时节的沼泽异常难行,说不定禄东赞或许也走这条路。”

    王雄诞下令道:“全军调头向北!”

    全军依令北行十余里,有两名斥候疾奔而至,禀报道:“禀将军,在前方发现了吐蕃军的粮食补给队伍,足有上万只的羊。”

    王雄诞连忙问道:“有多少军队押送?”

    “人不多,除了三百多个牧人,只有三百名士兵押送。”斥侯答道。

    “三百人的押送队能干嘛?唱歌还是搞笑?”王雄诞愤怒的看向斥侯,道:“你们难道不能走远一点吗?这要是个坑,我们怎么办?”

    马骅解释道:“将军错怪他们了。”

    “何解?”

    “万多羊走在一起,味道特别重,几十里外野狼都能闻到这味儿,晚上一定会来吃羊,所以这三百名骑兵防的是偷羊的狼,不是我们。”

    “原来如此,真是长见识了。”王雄诞恍然的一拍脑门。

    “将军。”副将程处默摩拳擦掌,一脸兴奋的说道:“区区三百人,我们完全可以一战全歼,包管一人都逃不出去。”

    “我们的任务是不断骚扰禄东赞,让他以为我军兵力不足,放心前去和圣上决战,要是全歼了,谁去报信?”

    “我忘了。”程处默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们怎么打?”

    “以我从贼多年的经验来判断,玛隆错根湖肯定一条大鱼。”王雄诞摸了摸下巴的胡须,目光闪闪的说道:“你带一千人马择地埋伏,务必堵住他们退路,绝不能放一个人回去报信。我和马骅各带五百人马,从左右两侧袭击他们的队伍,至于南方通道,就让给他们送信。”

    “末将遵命。”程处默、马骅依令部署。

    。。。。。。。

    过了不久。

    牧人赶着上万只羊沿着河边浩浩荡荡走进了隋军的埋伏圈,两边各有一百五十名骑兵护卫,时不时有豪迈的歌声传来,完全没有处于战争时期的紧迫、紧张感。

    就在后面的队伍彻底进入埋伏圈之时,北方传来激烈的马蹄声,只见东北方和西北方各出一支骑兵,如两支离弦之箭,疾如风、密如林的向羊群席卷而来。

    玄甲军来得太快、太突然,吐蕃骑兵还处于惊疑不定的时候,玄甲军已经冲到百步之外,押送士兵顿时一片大乱,纷纷拔刀迎战,而牧人魂飞魄散,顾不上羊群就拼命拨马逃命,羊群受到骑兵冲击,也四散奔逃。

    “顶住!顶住他们!”

    一名吐蕃将领高声大喊,但他的声音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之中,根本传不出多远,而且吐蕃骑兵被敌军煌煌气势震慑,一些人看到气势睥睨的敌军冲来,又被一阵弩箭扫射,不由心中一寒,心想就凭他们这三百人上去也是送死的份,当下毫不迟疑就向南逃走,然而当一人逃窜的时候,其他士兵也纷纷效仿,大量吐蕃骑兵在前面溃逃,被玄甲军跨马追杀,哪怕有些人想要反击,也被溃兵冲散裹挟。整支队伍如雪崩一样,溃败之相一发不可收拾。

    玄甲军毫不留情,箭如雨发的把吐蕃士兵全部射死,很快就双流合一,以势不可挡的力量杀进敌军之中,顿时血雾弥漫,尸首分离落地,惨叫声不断响起。连同来不及逃走的十几名牧人也惨死在乱箭之下,数千头散漫的肥羊也成玄甲军的粮草补给。

    过了约有一个时辰,玄甲军在河边宰羊烤肉,热闹异常,程处默找到了王雄诞,禀报道:“将军,我带弟兄们清点了下敌军,除了逃走二十几个敌军和部分牧民,其余全部歼尸首分家。”

    “有没有俘虏?”王雄诞听出了程处默的言外之意,笑问道。

    “末将抓了一个百夫长,他一一交代了,要是想知道玛隆错根湖的具体情况,将军不妨多多盘问。”

    “有没有大鱼?”

    “不出将军所料,玛隆错根湖果真是有条大鱼。”程处默嘿嘿一笑,竖指称赞。

    “走!问他去。”王雄诞大喜过望。

    这个百夫长在屠刀的威胁下,显得十分老实,他一五一十的把玛隆错根湖情况说了出来。

    随着吐蕃势力不断北扩,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的玛隆错根湖成了吐蕃大军一处重要的粮仓,充当军粮之用的牛羊马匹都在这里,由数万名苏毗人在这里喂养,前方大军若有所需,他们立即从这里就近供应。

    朗日赞普这一次是倾国之兵作战,能战青壮尽皆到了战争前沿,牧人多为妇孺老人。不过当他在积石关遭到重挫以后,调一万军队回来护卫粮道安全。但其中有四千人在沿途护卫补给队,所以玛隆错根湖的军队只有五千余人。

    尽管留守大营的吐蕃骑兵多于隋军,但王雄诞几经思索,还是决定夜袭敌营。

    他对几名将领道:“多玛南谷为我军占领,致使玛隆错根湖成为朗日赞普、禄东赞唯一的粮食补给地,要是我们将之捣毁,吐蕃军将陷入无粮可食的窘境,朗日赞普还能从吐谷浑得到补给,但禄东赞这七万大军却只能吐蕃国内获取,可远水解不了近渴倒是其次,主要是圣上也不会坐视吐蕃军轻易获得补给。所以这一仗,我们不仅要打,还要胜得干脆利落。”

    程处默点头道:“从兵力上说,我们的确不如人,可我们占有出其不意之优势,完全可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马将军,你的想法是打还是不打?”见马骅陷入沉思,王雄诞连忙问道。

    休看马骅只是一个校尉,但这家伙从洛阳开始,就跟杨侗混了,只不过他既不是骁果军,也不是张须陀残军,而是临时募集的兵,后被秦琼从新兵之中挑走,从一名普通的士兵,一步一步升到师级副将虎牙将军,然后争取到了玄甲军一个名额,降职为一名校尉,但只要他过了这道强化培训关,以后回到原先的部队,少说也是统率五千人的师级正将虎贲将军。所以王雄诞十分重视他的意见。

    “打!肯定要打。”马骅沉声说道:“但每名玄甲军将士都是各军最优秀的武官,以后每一人都是军队里的中流砥柱,哪怕一名普通士兵,都要比一千名吐蕃士兵宝贵;为了以最小的损失取得最大的战果,我们要想个好办法。”

    王雄诞顿时来了精神,道:“仔细说来听听。”

    马骅说道:“对付游牧军队最有效的办法其实是火攻之计,只要大火燃烧起来,他们的牛羊、马匹全是我们的兵,我们完全利用这些混乱,给吐蕃来个致命一击;这办法,圣上和各位大将军都用烂了,但每次都取得巨大效果。”

    “就这么办。”王雄诞当机立断,向众人说道:“以队为作战单位,大家下手要狠,甭管他们是不是老弱妇孺,尽皆格杀无论、以制造更多的混乱!”

    “末将遵令!”众人躬身施礼、

    “程将军。”王雄诞又对程处默道:“你带五百名弟兄袭击他们羊圈,一旦没有后续补给,陷入窘境的禄东赞只能对我大营发起绝望攻击,蜂窝弩会让他知道,什么叫狂风扫落叶。”

    “末将遵命。”程处默点了点头,他知道王雄诞是在照顾自己这个战场新丁。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到了寅时,这是人们睡得正香甜的时候,玛隆错根湖畔的吐蕃大营内外只有为数不多的哨兵在巡逻。

    巡逻兵主要集中在圈养牲口这一带,占地两千亩多的牲口圈足有百万头羊和数万匹战马,这也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财产,军队的粮食之源。

    这么多牲口聚在一起,容易遭到恶狼夜间偷袭,因此数百名骑兵专门在圈的四周巡哨。

    一里外,程处默率领五百名玄甲军严阵以待,程处默显得格外紧张,这是他从军以来,所参与的第一场关键性大战,相当于这个后勤重地,白天只是小打小闹。能否成功不仅关系到大隋国运,也关系到他自己的前途,这种大战他期待已久。

    忽然一名士兵低声道,“将军,您快看!”

    程处默从沉思中惊醒,他凝神远眺,只见吐蕃大营内燃起一片火光,这是王雄诞发动了攻击,他当即对手下令道:“准备出击!”

    五百名玄甲军握紧长矛,拔出战刀,就等着最后的一声令下。

    这时,有斥候飞奔而至,高声大喊:“程将军,吐蕃巡哨都撤了!”

    程处默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厉声高喊道:“兄弟们,跟我杀!”

    “杀啊!”

    在一片高呼声中,一五百玄甲军骤然发动,如决堤洪流向牲口圈杀去,此时,羊马圈外的数百巡哨都大营的大火惊动,纷纷赶回去抢救,使这边的巡哨不足百人,他们根本抵挡不住汹涌杀来的玄甲军,或死于刀下,或亡命奔逃,玄甲军轰然撞开了栅栏,冲进了广阔的牲口圈,在近百万头羊群中尽情杀戮。

    ........

    惨烈的杀戮同样在宿营之内发生,一千多名玄甲军冲进了吐蕃大营,一队五十人,由一名队正率领,他们手执火把于大营内纵横奔驰,遇帐便烧、逢人便砍。

    大营浓烟滚滚,大火连天,妇女老幼哭喊连天,但等待他们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残酷的杀戮。

    这一场杀戮盛宴足足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直到天色大亮,玄甲军才吹响撤军号角,将士们牵着无主战马,迅速汇聚成了一股洪流,急速向东南方向疾奔而去。

第795章:但朕没办法

    吐蕃七万精骑在禄东赞的督促威胁、利诱下,全军冒雪向西行进发,但为了保持人马的作战力,行军速度也不敢太快,经过三天行军,渐渐逼近了多玛谷,即将达到玛隆错根湖的时候,有残兵来报,才知道有一支足有数千人的隋军出现在玛隆错根湖畔附近。

    禄东赞闻讯,大吃一惊。

    他知道玛隆错根湖畔防御薄弱,一旦隋军以小搏大,进攻大营,极可能造成惨重的损失。

    禄东赞也顾不上全军上下的怨言,立刻率领大军疾速赶往玛隆错根湖。

    当他们赶到大营,入眼处满目狼藉,只见大火烧毁了整个大营,很多营帐还在冒着淡淡青烟,满地都是烧得焦黑的人畜尸体,侥幸逃过一劫的老弱妇孺哭着收拾剩余物品,听到大军回来,纷纷跑出来痛哭诉说着隋军的残暴。

    禄东赞被眼前惨烈的情形刺激得差点晕厥过去,这时,留守大营的一名万夫长赶来跪地请罪,他伏身泣道:“将军,隋军十分残暴,这里的五万多名老人妇孺被杀死、烧死约有万余人,士兵也被杀了大半。”

    达赞干布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羊群和战马怎样?”

    这也是禄东赞最关心的问题。

    牛羊是他们的粮食,重要性自不必言表;在这里放养的战马也十分关键。

    因为骑兵不但长途奔驰、近距冲刺,还要在刀兵火海砾地来回冲杀。马蹄的角质皮遇到这种情况最容易脱落,一旦脱落,战马将不能再战。

    隋军还没有马蹄铁的时候,一场大战下来,战马就废了至少七成,据统计,因马蹄受损无法再上战场的又占多数,中原王朝不像游牧民族,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战马补充,战马若是出现损伤只能更换,第二匹、第三匹……要是也伤了,只能骑着伤马上阵,这对人对马都是要大的危害,有了马蹄铁后,占据两大马源的隋军将士可免去此苦,也不用为此事发愁。

    但是对于没有马蹄铁的异族来说,虽说战马充足,可战前也要考虑到这些损耗,一般行军之时,会多带一匹战马备用;所以玛隆错根湖,不单是粮食重地,还是他们备用战马放养地。

    要是失去了这些备用战马,将士们本身的战马又受损,吐一名将士战力至少减少一半。也因此,达赞干布才这般着急。

    “隋军兵分两路,一支杀人,一支杀入牲口圈;战后我让人收拢清点了一下,目前只剩十几万只活羊,战马不到万匹。。”万夫长说道。

    “我们把大营托付于你,你守不住不说,竟然还有脸活下来。给我去死吧。”达赞干布恨恨地一刀将万夫长枭首,朝着禄东赞问道:“葛尔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禄东赞看了一下天色,狠狠地的说道:“在此驻军一晚,明天率领大军杀向隋军大营,一举攻下多玛谷。”

    “这!”达赞干布不禁有些犹豫起来,道:“葛尔将军,我们现在只有十多万只羊,军粮恐怕不够了。。”

    “正因我们陷入粮食不足的危机,所以要全力一战,就算打不进河源,也要把隋军轰回多玛北谷,从而实现打通粮道、力保吐蕃大地不受战火荼毒的目的。”禄东赞毅然说道。

    “好,打就打……”达赞干布虽然鲁莽,但也不是傻子,心知禄东赞的决定是目前最正确的做法。

    因为这里虽已成为吐蕃地盘,可周边所有百姓都被迁走了,粮食颗粒不留,从吐蕃国境北上的隘口多玛又处于隋军的掌控之中,他们这支大军将得不到粮食补给,只能坐吃山空,而且七万大军每天消耗惊人,原本放在这里的一百多万头牛羊,只剩下十多万,按照这个数量,最多半个月,他们就会粮食断绝,到那时只能杀马度日,可失去了战马的吐蕃军,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当然,还可以退回积石关和朗日赞普汇合,让吐谷浑负责全军吃食。但是多玛已经失守,要是大军灰溜溜退回,无后顾之忧的多玛隋军就能轻松自在的杀入吐蕃国境,烽火连天消息要是传到积石关,心忧家乡的全军将士不战而溃。

    “大王,葛尔将军。”便在这时,一名士兵策马奔来,大声道:“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三位将军率军求见。”

    “他们不是在逻些吗?怎么来了?”禄东赞眉头一皱,心中甚至是惊奇,稍一思忖,命令道:“速速有请。”

    不一会儿,三名精悍的中年男人策马行走,远远行礼道:“末将参见王子、葛尔将军。”

    “三位将军怎么来了?”禄东赞笑着还礼道:

    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都是苏毗人,在朗日赞普打败苏毗的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因而受到朗日赞普的重用,但这些人的崛起,分走了葛尔、萨、蒙等吐蕃旧贵族的一部分权利,令他们大为不满。

    禄东赞虽然受到朗日赞普信重,本人也深明大义,可在这之前,他是葛尔家族的继承人,对于苏毗系同样心有嫌隙和不快;关键是葛尔家族世世代代效忠吐蕃赞普,以忠义闻言于吐蕃四塞,这也是禄东赞引以为豪的所在,十分瞧不起这些因利出卖旧主的苏毗人。但禄东赞毕竟是一个识大体的人,不会在这关键时刻表现出蔑视。

    “葛尔将军也清楚多玛谷是我吐蕃的东大门,失守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我等听闻此讯,便带本部兵力援助。”一个赤红脸膛、身材魁伟的男子说道。

    此人名为农·准保,正是他当初在达巴夏如山侧设哨了望,放吐蕃军入境,失去险关要塞的苏毗国才被朗日赞普灭得那么快。

    “多谢三位将军助战。”

    禄东赞面相粗犷,但心思细腻,他见三人身上有不太明显的乌黑干涸血迹,目光一凝,又问道:“三位将军遇到隋军了?”

    “是也不是。”不待禄东赞询问,农·准保便说道:“说是,是因为我们与隋军交战了;说不是,是我们主动发起进攻。”

    “哦?”禄东赞关心的问道:“战况如何?”

    农·准保道:“隋军驻军于泥石山下,我们利用地形,在夜间掘了山上湖堤,滚滚地泥石洪流把隋军大营给淹成平地。”

    “哈哈……难怪河水浑浊,原来是三位将军把隋营淹埋了,隋军应该全军覆没了吧?这真是大喜事啊!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达赞干布喜色难掩的说道。

    禄东赞不作一辞,他知道必在下文。

    果然!

    “让大王子失望了。”只见农·准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人为的泥石洪流速度极慢,当山体脱落之时,有所察觉的隋军便开始撤出大营,他们训练有素,稳而不乱,很快就撤到了河对岸,我们的伏兵奋勇拦截,发生了惨烈的交战,只是隋军异常凶悍,我们被杀败了,蔡邦·纳森兄弟也不幸战死。”

    “隋军全身而退了么?”蔡邦·纳森和苏毗军的死活,禄东赞不在意,他关心的是隋军的情况,着急的询问道:“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被泥石洪流埋掉一部分?”

    “夜色浓重,又有大风雪,我们也不知隋军具体有多么损失,但是他们被我们堵在了河中很久,泥石洪流从背后滚滚而下,他们的损失肯定不小,……”农·准保稍微回顾了下,又说道:“还有,他们的物资和军械全部被埋了。”

    “哈哈…隋军兵力本就比我们少,唯一的凭恃便是精良的武器装备,失去了这些器械;隋军已不足惧。…”达赞干布哈哈大笑道:“诸位将军立此大功,我一定要为你们请功。”

    “王子言之极是。”禄东赞也露出兴奋的笑容,正如达赞干布所言,失去了坚营和精良装备之后,胜利的天平已经偏向了吐蕃,他对明天的战争充满了信心。

    “多谢王子。”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感激道。

    农·准保望着满目残骸,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又说道:“可惜我们晚来了一步。”

    “这里的损失,我们明天就会从隋军身上讨还回来。诸位将军今晚好生休息,我们明天全军出击,务必让隋军血债血偿”禄东赞一挥手,语若寒冰的说道。

    农·准保问道:“葛尔将军打算明天和隋军决战?”

    “正是。”禄东赞异常兴奋的说道:“高原气候变化无常,一天不同时段、冷暖不同,十二个时辰内,呈现出春夏秋冬四季之相。隋军之所以在炎炎盛夏登上高原,就是想避开冬天的暴风雪,企图在冬天到来之前一战定吐蕃,然后迅速退回去。在时间上,他们拖不起。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却遇到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如今诸位将军又成功决湖埋了他们的大营,各种避寒物资损失殆尽,若我所料不差,隋军已经出现冻死冻伤的现象,这让畏寒的隋军士气大跌,所处环境雪上加霜。”

    “隋军士兵士气萎靡、饥寒交迫,除了固守待援,等待物资和援军,别无他途;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决战;为了延迟我军速度,将决战日期拖到援军抵达,所以无所不其极,在我行军路上破坏。但不管如何也改变不了他们兵微将寡、器械不全、饥寒交迫的困境。”

    “葛尔将军将隋军的处境说得如此透彻,不愧是我吐蕃智者。”农·准保佩服道。

    禄东赞也是难抑得意之情,嘴上却十分谦虚的说道:“不过是上苍庇佑,又有诸位将军创下制胜良机而己,智者之誉愧不敢当。明天一役,还请三位将军竭尽全力,杀出我吐蕃雄风。”

    农·准保、哲蚌·那生、巴·点泽布对视一眼,齐齐冲着禄东赞行了一礼,齐声道:“只须葛尔将军一声令下,我等一定竭尽全力。”

    “我料屠戮玛隆错根湖牧人的隋军今晚会前来袭击大营,拖延我军行程、拖累我军将士。农将军骁勇善战,极擅防守之道,我给你一万精兵,负责大营今晚防御。”三将的表态令禄东赞十分满意,当即说道:

    “末将遵命。”农·准保神情兴奋,轰然应命。

    “隋人狡猾如狼,要是他们晚上前来偷袭骚扰,农将军只须将之赶跑即可,不得擅自追击,免得上了他们的当。”禄东赞又叮嘱道:“纵有天大火气,也要朝敌军主力来发。”

    “末将明白。”

    “哲蚌将军、巴将军。”旋即,禄东赞又向哲蚌·那生、巴·点泽布二将说道,“你二人各自接管一万精兵,明天为我军前锋。”

    “末将遵命。”吐蕃崇尚武力、尊敬勇士,唾弃懦夫,前锋重任不但没有令哲蚌·那生、巴·点泽布害怕,反而异常兴奋。

    在他二人看来,禄东赞的安排就是给他们捡功劳的。

    事实上,禄东赞也的确存了给二将送功劳的心思,苏毗系并非是铁板一板,内部也有不少矛盾,成为吐蕃贵族以后,也有高下之别。

    哲蚌·那生、巴·点泽布所在的家族,地位就远不如农、娘、韦、蔡邦四大家族,很想成为吐蕃顶级贵族,享受万众子民膜拜。

    禄东赞见到三人同时到来的时候,就生出了将二将引为葛尔家族外援的念头,所以,先把不会为葛尔家族效力农·准保的安排守营,而将容易立下大功的前锋之职交给了哲蚌·那生和巴·点泽布,只要两人立下大功,自然对自己心存感激,为以后的收复打下友好的基础。

    。。。。。。。。。。。

    与此同时。

    在距离玛隆错根湖只有五十里之遥的隋军新大营,杨侗也在和众将商议军情,忽有士兵飞奔来报,行礼道:“圣上,王将军派出一名斥侯前来报信。”

    “怎么不发鹰信?”杨沁芳不解的问道。

    “应该是遇到了大事,鹰信说不清楚。”杨侗回应了一声,向传令兵道:“让斥侯进来。”

    “喏。”传令兵匆匆离开,不久,便将一名风尘仆仆的斥侯带进中军大帐。

    斥侯行礼道:“启禀圣上,卑职奉王将军之令,前来给圣上报喜。”

    “终于来了么?”王雄诞在泥石洪流发生之前,已经奉命离开大营,前去骚扰禄东赞的军队,至今已过两天时间,但仿佛与自己失去了联系一般,乍闻‘报喜’二字,杨侗亦是充满了期待,笑道:“朕有点迫不及待了,快快说来听。”

    “回圣上,我们无意中闯到吐蕃大军的后勤重地玛隆错根湖,那有百万多头牛羊、战马!我们已经成功的将之烧毁,令他们损失惨重。王将军率领我军将士全身而退……”斥侯将他们发现吐蕃补给队和夜袭玛隆错根湖大营的经过,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

    当斥侯说到王雄诞无意从运粮队猜到北方有大鱼之时,众将莫不感慨的看了杨侗一眼,觉得他太会用人了。

    尤其是阴明月对杨侗佩服得责任制,她本来要取代王雄诞去搞破坏的,可杨侗认为王雄诞比她更加合适,原因则是王雄诞是个成功的盗贼,比正统将军熟悉各种非常规作战方式,如今看来,王雄诞的的确确比她合适。

    斥侯表述完毕,杨侗让他退下休息,对众将说道:“禄东赞已至五十里外的玛隆错根湖,以骑兵的行程,明天就会抵达多玛,战争一触即发。诸位可有不同看法和意见?”

    “圣上,微臣认为是好事。”杜如晦笑着说道。

    “为什么是好事?”卫凤舞不解的问道:“吐蕃集中兵力来战,不但加大我军压力、加大破敌难度,而且就算我军取得重大胜利,自身的伤亡也会成倍增加。是否可以避实就虚,采取奔袭千里、分而蚕食的战术?”

    她主持过军中葬礼,对那场面记忆深刻,听说吐蕃军大举来犯,担忧隋军再次出现重大伤亡。

    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这场战争将会变得十分艰难、惨烈,能不能尽量避开。

    卫凤舞的话使大帐一片寂静,就算杜如晦也需要给她一个面子,尊重她的意见。

    良久,杨侗缓缓的说道:“皇后的心情朕能理解,朕也不想打这种硬仗,甚至吐蕃上下若能臣服、任凭我们的安置,朕也愿意大隋多些人口。但很多事情不能光看眼前,就像启民可汗时的东/突厥,文帝好心把他们安置在阴山南部生活,当我大隋保持强大实力的时候,他们还能安分守己,可大隋稍微出现弱势,始毕便蠢蠢欲动,后来直接发动了雁门之乱、介入中原之争。吐蕃同样如此,要是我们不能在这场大战中,将他们的有生之力歼灭,他们将如突厥一般,因为畏惧大隋之鼎盛兵锋,缩在高原上装孙子,但是当他们恢复过来,谁能保证他们依然安分守己?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出兵河源、出兵河西、出兵西域?”

    “我们现在强,不代表以后永葆鼎盛,为了后世子孙少去一个强敌、为了让后世子孙不怪我们这些先祖目光短浅。我们必须趁潜在强敌发展成祸害之前,一劳永逸的将其歼灭于萌芽状态。所以不管是对付突厥、高句丽还是吐蕃,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抵抗之力消灭干净,然后将之拆分成一个个小国、小部落。就像西域诸国那样世世代代弱小、世世代代受我大隋雄师威慑、统治。”

    杨侗的话在大帐内回荡,重重叩击每个人的内心,“眼下禄东赞的兵力虽多,但不代表他可以给我们造成重大伤亡。而且就算代价巨大,但子孙世代的平安喜乐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

    “圣上为大隋而战、为后世子孙而战,臣妾却发出不当之言。”卫凤舞苦笑一声,“是臣妾想得太简单了!”

    “圣上、皇后,容微臣说两句。”这时,杜如晦打圆场道:“圣上只顾讲道理,却忽略了此战的重大意义。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场大战,就不会有什么异义了。”

    “另一角度是什么?请杜尚书明示。”卫凤舞知道杜如晦是要对自己说的。

    “大隋利益是大隋所有人的整体利益,我大隋要在西北立足,一是靠圣上和大隋对西域各国的信誉,二是所向披靡大隋雄师将士。朗日赞普插手我大隋的内部之下,派兵帮助伪唐那一刻,吐蕃就是我大隋的敌人了,如果我大隋轻飘飘的放过吐蕃,一来让大隋上下寒心,二来会助长四塞异族的嚣张气焰,若不灭其军、裂其国,改天就会有第二、第三、第四吐蕃向我大隋挥舞屠刀,要是四塞起刀兵,我军折损兵力将会此战千倍、万倍,连年在四塞征战,也会导致宇内空虚、国力大损,吐蕃冒出头来,正好可以让我们杀鸡儆猴。”杜如晦说道。

    卫凤舞点了点头,“我明白杜尚书的意思了,对我们而言,此战不仅是大隋和吐蕃之战,还关系到整个大隋边境的安宁,以及大隋在天下间的威严。陈汤上书汉元帝‘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改为‘明犯大隋者,虽远必诛’亦然。”

    “不错。”杨侗点头道:“此战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战争的本身,影响深远。从战争本身而言,禄东赞这七万大军若亡,吐蕃将无与大隋为敌之力,我军只须一支偏师即可令吐蕃腹地烽火连天、疲于应命。”

    说到这里,杨侗又对众人说道:“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实力至上、强者为尊,要怪就怪他们错误的生活在大隋王朝身边,要怪就怪他们比大隋王朝弱小。朕也不想大开杀戒,但朕没办法,我大隋雄师的实力不允许朕仁慈。”

    “朕也不想大开杀戒,但朕没办法,我大隋雄师的实力不允许朕仁慈。”众人眼睛一亮,越品味越觉得这句话豪气冲天。

    “都去准备吧。要是禄东赞明天敢来,就让吐蕃蛮子尝一尝蜂弩的厉害!”杨侗冷然道。

    “末将遵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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