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李世民图存三策
“是我把你牵扯出来,连累你了!”李孝恭的府邸,李建成一脸歉意的对着李孝恭说道。
“朝廷牢牢攥住前方武将的指挥权之制乃是我大唐军事最大弊端,若不打破这个顽疾,我大唐还会惨败,所以殿下说得非常好,不存在连累不连累之说!虽然我因此而被罢黜为民,但我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李孝恭已经接到了贬官的圣命,也从李建成嘴里知道事情始末,但是他对李建成并无怨言,
“……”李建成无言以对。
“其实就算殿下不提这件事,我也要找机会主动提出来!只因这个制度让武将束手束脚,打起仗来完全放不开手脚,导致我们错过一次又一次获胜良机。在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之下,我们打输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赢了的话,要么是运气、是意外之喜,要么是敌方大将太过愚蠢。老实说,这种将军不当也罢。”
李孝恭看了李建成一眼,接着说道:“如果抛下李氏宗室这重身份,单纯从一个武将角度上说,我真的很羡慕隋朝那些将军,虽说他们身边有什么‘军务司’文职人员在做事,但这些人与武将是去悠悠的战友关系,正因为有他们处理粮食、后勤、将士情绪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情,隋朝的武将才能放开手脚盯着自己的敌人,放下一切杂务的去部署每一场战斗。然而我们呢?”
李建成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把就会李渊那一套照搬了过来,只听他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你刚刚也说隋朝‘军务司’是非常合理的存在,而‘军务司’这些人都是文职人员,是隋朝朝廷的人,所以我们也不能全面否定朝廷干涉军务之事,毕竟动员民众、筹备后勤军粮之类的重大的战略需要朝廷来决定和支持,关键在于一个度的问题,只有把握住军政平衡,大家才能同心协力的去打赢一场战争,所以我才会对父皇说朝廷干涉军事太深。”
李建成其实具有很高的军事才能,他能协助李渊治理天下,负责前线的后勤保障。也具有上马打天下,下马治天下的雄才伟略。
史上的刘黑闼被李世民击败后,逃往突厥。不久,刘黑闼引突厥军作乱霍乱山东地区。魏征见李世民军功太盛,于是建议李建成去请战立功。李建成请求去征讨刘黑闼。于是李渊派李建成和李元吉率军前往,李建成于魏州大获全胜,擒斩刘黑闼,平定了山东。此战仅用一个月,可见李建成也是具有军事才能的。从这可以看到李建成是一个军政俱佳的优秀皇位接班人。
只不过李建成是李唐帝国的太子,需要全全面面去关注李唐的农、军、政、工、商、民生、教育等等大略方针,只能在李渊身边学习,并替李渊打打下手,从而无法在某一个领域有所作为,所以在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一个被‘太子’耽误的军事大才。
他什么都懂,自然看到李唐军事上存在的严重问题,但李建成现在还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被皇帝担心篡位的做多错多、不做也错的苦逼太子殿下,所以他对于唐军存在的问题只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话匣子打开的李建成见李孝恭抱以赞同的态度,接着说道:“其实我大唐军队存的的问题很多很多,不仅是朝廷过多干涉军事,还有很多其他问题,比如父皇在军事上过于偏重宗族,让无能无德的宗亲掌握军权,而那些善战大将却没有多少发挥余地等等……,我本来还想多说几句的,但父皇却被我气晕了,以后找机会再慢慢劝他吧!”
“殿下说得好,我们为了大唐的前途,一定要争取到底!”李孝恭十分赞同李建成的观点,他自己就有过切肤之痛,如果自己率军西撤的军事行动中,来援主将是柴绍、刘弘基、段志玄……,而不是李神通这种只想自保之辈,结果真会大不一样的。
李建成心中发苦,不让父皇过问军事简直比登天还难,但他知道李孝恭现在心情不好,不能打击他的的积极性,只能敷衍的说道:“我以后想办法慢慢劝说父皇,我们无论如何,也要从根子上斩断屡战屡败的顽疾。”
“嗯!”李孝恭却信为以真。
李建成转移话题道:“你这些年一直征战在外,几乎没有陪过家人一日,先在家好生休养,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会替你说情,让你重新出山。”
李孝恭苦笑:“现在只能如此了。”
“对了!”正要告辞的李建成忽然想到一事:“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殿下直说无妨。”
“二弟于昨天来信了!他希望我们从淮安出兵三五万,攻打颍川一线,只要从颍川方面给荥阳、襄城一带的隋军施压……”
“停……”听到近似小孩子的天真的话,李孝恭很不客气很粗暴的打断了李建成,以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说道:“殿下觉得三五万人能够威胁到隋朝的兵锋吗?”
“不能!”李建成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两个字。
“那你还说?”李孝恭番了个白眼。
“我是照搬二弟的意思而已!”李建成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即使父皇同意出兵,那也是步卒,去了也是羊入虎口;其次、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其实李建成心中还默默的加了一句:即使是骑兵,我们也玩不过隋军,人家杨侗可是玩骑兵起家的,是玩骑兵的祖宗!
当初!
刘黑闼辛辛苦苦的组建一支骑兵,从而在青州大地狂妄自大,结果如同井底之蛙去拦截北上隋军,最后却被阴明月这个女将率领千名骑兵轻松搞残,从而让南方土著们见识到了骑兵与骑兵的差距。作为唐朝的太子,李建成当然知道这起事件。
李孝恭思索片刻,疑惑道:“我们都知道这个道理,齐王没理由不懂,可他为何提出这个不成熟的方案?”
“他的真实用意其实是撤军。”
“撤军?”李孝恭若有所思。
“是的!”李建成觉得自己对于军事的认识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想听听这个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大将的意见:“他说他的处境也极为不妙,最好的办法就是撤军,暂时把弘农全郡让给隋军,以保存自身实力,同时全力固守朱阳关和外武关,将河南、关中隋军御于淅阳之外。”
“明智之举!”
李孝恭先是点评了一句,紧接着分析道:“我大唐经过一年多时间的休养生息,的确是训练出了一支强大的军队,但是我们所谓的‘强军’在隋军面前,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强军’尚且如此,新军自不必说。”李孝恭看着无奈的李建成,双手一摊,苦笑道:“而且为了这一次东征,我们把这些‘强军’全都顶了上去…结果我这边全军覆没,齐王那边自身难保。”
“其实战事持续到现在,齐王已经沦为一支孤军深入的孤军,他现在完全处于隋军三面全围的不利处境,因为在他东方是杨侗亲自统帅的主力,东北方是百战百胜的杨善会。关键是于上洛郡统领隋朝第六军团的薛万均,此人随时可以沿着洛水河谷杀入弘农,如楔子一般打入卢氏,彻底斩断齐王南下路线,他只要成功的挡住齐王两天时间,杨侗和杨善会的大军便会和他胜利会师,到时候,齐王会陷入十面埋伏的绝境。若是齐王手中的军队也败了,那我大唐估计再也没有一统天下的机会了,所以我同意齐王的撤军计划。”
李建成皱眉道:“二弟担心父皇不肯,所以希望我也一起劝说父皇退兵。”
李孝恭问道:“问题是圣上他会答应吗?”
“老实说,我没有说服父皇的信心……”李建成喟然长叹。
唐军之所以决定此时东征,很大程度上就是想利用杨侗专注经略西域、以及隋朝军事大改的战略空隙,一举歼灭实力不强的王世充,从而全面占领河南郡,使大唐拥有足够的战略纵深,能够威慑黄河北岸的并州、冀州,以及关中这些隋朝的核心地带,如果设想能成,那么唐朝部署于河南的唐军,将如一根楔子楔入隋朝的要害,令其顾虑重重。
可谁都没有想到杨侗的反应会那么迅速,更想不到王世充的抵抗会那么顽强。最最让人无语的是李世民好心办坏事,他好心把王君廓派去支援李孝恭,可谁想到这支铁骑却成了东路唐军全军覆没的恶果,狠狠地吭了李孝恭一把不说,连他自己也处于极为不利的处境。现在他们再想占领河南大地,基本已经不现实。
如果李世民现在撤退,那么最终的结果是导致李渊雄心勃勃的东征大计彻底破灭,而这绝对不是李渊愿意看到的。
“殿下,齐王对于还有其他办法么?”
李孝恭十分理解李建成的难处,也知道说服李渊很难,而且等到李渊同意的时候,估计李世民都玩完了。因为他自己就是前车之鉴,所以他没有在李渊身上抱有大希望,于是索性绕过李渊这个环节,希望李世民那这还有其他想法。
“强行扩军三十万,倾国之资优先供给军队,凡是反对者扩军者,以通敌之罪论处,不管是谁尽皆杀无赦。”李建成一字一顿的说着。
“咝……”
李孝恭被李建成一番话雷得不轻,倒抽一口冷气,满脑子只有疯子这么两个字!
第467章:朕也是要脸的
李唐王朝内部对这次东征大计在一开始就存在争议,反对派认为东征过于仓促,他们的主要观点是军队训练的时间不足,特别是来自蜀地的士兵久疏战阵,不可能是隋朝百战雄师的对手,只不过李渊和李世民的坚持,所以在结果来临前,反对东征这一派没有占据主流。但是随着东路军全军覆没、襄城淯阳二郡失守,以及西线唐军夺取河南郡失败消息接二连三的传到襄阳……致使朝廷中的不满之声愈加高调。
特别是李孝恭遭遇不公正待遇之事更是成了人们抨击主战派代表人物——李世民的理由,他们强烈批评齐王李世民在战局中的不利表现,如果不是他擅自派遣王君廓去插手伊阙关防备,李道宗也不会出关营救、伊阙关不会失守、更不会有后来的李孝恭之败,所以归根结底都是李世民的错,是东路军的败亡的主要责任人,而不应该是被殃及池鱼的李孝恭。
反对李世民、支持李孝恭的声音在襄阳非常有市场,固然有各方势力细作在推波助澜,却也跟李孝恭在荆州的个人声望有直接关系。只因荆州大地之所以成为唐朝的地盘,实则是李孝恭个人之功,被他提拔上来的南方人士多不计数,恩主蒙冤,这些人自然顺势出来发声。
武德殿御书房!
萧瑀再一次受李世民之托前来游说李渊,陈明厉害关系。
李渊的病情虽然有所起色,但他的情绪着实低沉,前线战事的不利跟朝野上下的不满舆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他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战略性的错误。
是他误判天下形势,认为军队大改的隋朝陷入短暂的混乱,杨侗暂时无力干涉中原之事……
也是他对王世充的实力和抵抗之心认识不足,导致西路军在洛阳之战花费太多时间,在与王世充的决战中过早耗干锐气,所以当他们面对忽然南下的隋军时,只能被迫撤军。
另一方面,他和李密达成共识后过于乐观,认为中原势在必得、唾手可得,于是任命李孝恭率领疏于战阵的蜀军抢占中原,他发现自己就在这个重大决策上犯下了致命的错误,如果当时的命令是让李孝恭和李世民合二为一,那么河南郡早就已经拿下,届时,完全可以凭借黄河天险抵御北方隋军、凭借虎牢关抵御荥阳一带的隋军,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李渊不知道的是,他这种错误其实并不是初犯,要命的是屡错不改,当初刚刚占据关中即分兵征伐四方英豪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圣上,西路军的处境现在极为不妙,时刻面临隋军四面合围的风险,齐王的意思是暂时放弃弘农郡,撤回淅阳郡,在保存我军实力之余,还能结重兵于外武关、朱阳关防御隋军,以固我襄阳外围防线。等我们实力恢复,完全可以再次攻打洛阳,吸取了这一次失败的教训之后,一定会成功的!”萧瑀努力劝说着李渊。
李渊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犹豫之色,长叹了口气:“朕十分明白他的难处,可我们要是退了,隋军就会占领河南郡、继而占领整个中原,我们再想图之就难上加难了。而且西路军和隋军只是在黄河渡口发生过一次小碰撞,认真算下来,西路军跟一战未打毫无二致。西路军现在粮草充足、兵力和武备也不比隋军少,如果我们因为害怕隋军之势而撤退,朕实在无法对朝廷和国人交代!”
他背着手游走几步,向萧瑀认真的说道:“时文(萧瑀字)啊……”
“臣在!”萧瑀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朕也是要脸的!所以朕希望齐王能够努力一下,能够堂堂正正、潇潇洒洒的击败杨侗一次,不仅是保住弘农,也是为朕这张老脸挣一挣几分光彩。”
“……”萧瑀苦涩一笑:圣上的态度果然不出齐王之料,虽然说得十分委婉,可圣上是不仅不同意齐王撤军,还希望齐王击败杨侗,打破唐军逢隋必输的‘诅咒’,为屡战屡败、士气萎靡的大唐朝野增添丽色。
既然圣上不肯撤军,萧瑀只能退求其次了:“臣理解圣上的难处,也知道我大唐朝野渴求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仗……就此退兵的话确实无颜面对世人,那圣上能不能适当增兵呢?齐王是希望圣上能够从淮安出兵三五万,对北方的襄城、淯阳、颍川施压,以分散杨侗的精力和兵力,从而增加获取机会。”
“这个…容朕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李唐王朝倾国之兵来打这一场战争,余者分守各地之后,留在襄阳的军队少得实在可怜,李世民现在请求再增兵,李渊就有点为难了。而以往的教训也让李渊不敢再派援军,因为他当初倾国之兵去打薛举,结果李世民率领的李唐主力在凉州被李靖打得连关中都回不了,最后只能走蜀道回荆州。那一战也是李唐王朝走向衰弱的一战,如不是杨侗为了把关陇集团轰出关中这个根本之地,李唐王朝当时就灭了,但尽管如此,李唐王朝最终还是以一种非常不体面的方式让出大兴城、败走襄阳。
如果现在再把有限的兵力全部压上,且李世民再一次战败的话,大唐拿什么来镇守襄阳?难道让旧事重演一遍?
关键是杨侗会再次放过李唐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只因隋朝的实力今非昔比,杨侗不再顾虑世家,自然不用对实力大损的关陇集团妥协,更不用放过李唐王朝。
至于关陇集团、山东世家、南方士族的心思,李渊也是心知肚明。
世家子弟历来以自家利益为重,眼见大隋事业蒸蒸日上,早就盼着重新搭上大隋王朝这艘大船的念头了,只不过杨侗看不上他们,所以求生无门,才能跟李唐王朝同心协力的走到现在。杨侗现在要是丢出一块无肉的骨头,他们也会打破脑袋去挣一挣,他们巴结杨侗还来不及,李渊哪里指望他们和杨侗叫板啊?
也因此,李渊尤为看重军权,自始至终都把军队指挥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鉴于当前形势,他产生了扩军的念头
第468章:李建成挂帅
李唐军方共有六大派系,一是李世民的齐王系,除了他统率在外的大军,还有坐镇西城郡的守军,约有十万左右,若是连分散各地的嫡系将领统领的郡兵,人数不下十五万;另一个派系则是李孝恭的巴蜀荆襄派,人数也是约有十万,被知情人士称为太子派主力。
此之二派不仅构成了唐军主力,也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在军中分庭相抗般的存在,但由于李孝恭在襄城郡惨败,且本人也被罢黜为民,表面上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但谁都知道李孝恭的对南方的影响力尤在,只要重新组建军队,那就抹不掉李孝恭的痕迹,继而依旧是李建成的太子派。
其次还有四个中等派系,一是由李建成直接负责掌控的太子军,人数约有三万,然后是李神通的关中派、李元吉的新军,最后是柴绍的从龙派。此之四派,除了柴绍是对李渊负责的从龙派,余者都是李建成的势力,只不过兵力不算多。
李唐军方除此六派,还有李渊直接掌控的元从禁军,它的地位等同于杨侗的骁果五军,只听李渊号令。
作为皇帝,李渊并不反感这种派系之争,甚至还乐见其成,因为对臣子分而化之是帝王心术的核心奥义,臣子只有为了自己一派的生存和政敌倾轧不休,他们才能意识到皇帝的重要,才会乖乖听皇帝的话,争取皇帝的支持,从而没有再进一步之心,最终令皇帝稳坐龙椅宝座,此君臣相处之道,历代帝王莫不深诣于心,李渊也玩得极为顺溜。
李世民这次要求增兵,李唐的兵源只有两处:一是从太子派抽调,二是募集新兵,只是现在募集新兵已经无法解决燃眉之急,所以李渊要是一旦答应了李世民的请求,只能抽走李建成的太子派。
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刻答应萧瑀增兵之事,除了自身顾虑,还因为他知道,要想再增兵,还必须得到太子李建成的支持,这也是君臣之间的默契。而且这种话还不明说,只能慢慢兜圈子,以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对方,而这就是政客的本质,台上之言永远只是一种借口,最后只能通过结果了解事情真相。
李建成走进了御书房,深施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李渊示意李建成平身,笑眯眯的问道:“孝恭情绪如何?”
李建成笑了笑:“孝恭知道自己战败所带来的一系列恶果,也理解父皇的难处,对父皇的处罚没什么异义,并打算闭门谢客攻读兵书,静思、整理自己军事生涯的心得,希望有朝有一日能够带罪立功,为我大唐王朝建功立业。”
“会有那么一天的。”李渊大感宽慰,笑着说道:“孝恭宽恕退让,无骄矜自伐之色,且能体会朕之苦衷,朕深感欣慰,朕希望我李氏宗亲个个能像孝恭一样,为朕和朝廷多作考虑,而不是高高在上,听不得下属只言片语,更不是整天架鹰走狗,荒废大好时光。过几天朕要和他们聚聚,好好的说一番。”
“父皇有此想法,实乃我大唐之福、李氏之幸。”
自晋阳起兵之后,李渊本着用帅唯宗室的原则,李唐宗室成员都成为各军的主帅,但是这些人在军事上的能力却有大有小,基本都处于中下水平,鲜有出众者,因此,具有卓越军事才能的李孝恭就成为唐军两大主帅之一,带领唐军攻城掠地,攻下一个又一个州郡,可以说,李唐现在的地盘全部是李孝恭打下来的。如果李氏宗亲都能以李孝恭为榜样来要求自己,确实是大唐之福。因此,李建成对李渊的态度大表赞同。
父子聊了几句宗亲聚会之事,李渊的话题便转到了当前形势之上,他微微的叹了口气道:“我军东征不利,孝恭的东路军就不说了,而世民那边辛辛苦苦灭了王世充,最终被迫放弃刚刚到手的洛阳,成全了杨侗不说,自己还处于不利的处境。虽说他那边没有伤到根本,但连朕感到沮丧,更不用说军中将士了,形势对我们很不利啊。”
“那父皇是决定撤军,还是接着打下去?”这也是襄阳的主流思想,李建成这么问显然并不唐突,也掩盖了他和李世民暗中有往来的事实。事实上,值此关键时刻,他们兄弟也不想像做贼一样沟通,可他们兄弟一旦表现出亲近之态,恐怕他们的老父亲就会食宿不宁了。
李渊目光灼灼的注视着李建成:“你二弟有撤军想法,但朕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如果一仗不打就眉灰土脸的放弃,朕难以向天下人交代;但问题是又没有必胜的把握,你二弟希望我适当增兵,三四万即可,皇儿觉得是否可行?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至此,李建成已知道李渊还有再战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万一又全军覆没了怎么办’这句话。因为他也理解父皇的无奈和难处,朝野上下对父皇、对朝廷不满到了极致,父皇十分迫切的希望有一场胜仗的到来。
他不敢打击父皇的投机之心,更不能说不增兵,否则李世民如果失了,他一定会把责任推给自己。
但也不能一口应下来,那样他在军中个人的势力会由受到削弱,并助长了李世民这个政敌的势力,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一口答应下来,结果还是失败了,他也要分担失败的责任,因为李世民会说他本已决定抗旨撤军了,但因为李建成援军的到来,致使他怀有侥幸之心,最终才有了战争,以及失败的结果。
所以增兵与否,对李建成来说,绝对是一项多难选择,好在他早早收到刘文静的信函,并就此和幕僚足足商谈了一夜,因此早有准备。
“父皇,儿臣最担心的事情并非是中原战场,而是担心杨侗把我们主力拖在弘农,然后他分别让薛万均从上洛攻淅阳、让尉迟恭从汉川攻西城、让王伏宝从汉阳攻武都;甚至还会说动萧铣兵出南郡,攻打夷陵、竞陵,直接威慑襄阳。真要这般,兵力空虚的我们该如何抵挡?”
李建成目视李渊,认真道:“隋朝气焰万丈,不仅有发动全面战争的野心,也有这个实力,所以不能指望我们的敌人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大唐的节奏来打。父皇,杨侗本身是一个不遵常理的人物,且有一群高智谋在身边出谋划策,他不可能想不到。”
“朕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李渊也动容了,杨侗有消灭李唐的实力,使得偷袭李唐内部也能成为现实。
李建成接着就事论事:“就算负责偷袭的隋军攻不下一郡一县,但他们只要兵临城下,这对西路军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我唐军对隋军本就存有畏惧之心,一旦大军士气大乱,二弟也只能被迫仓惶撤退,隋军精骑追击的结果,是我们必然惨败。世民若是落得孝恭一样的下场,我大唐就岌岌可危了……而儿臣认为,杨侗不会再给我们机会了。”
李渊的面孔不禁抖了抖,李建成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又让他想到了狼狈离开长安的不堪往事。如今连长子都不支持自己去决战,更别说朝中文武了,他怔怔的望着李建成近乎哀求的脸色,脊梁骨仿佛断了一般,过了好半晌,李渊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如此说来,皇儿是支持撤军了?”
李建成摇了摇头,“儿臣的意思是让援军出朱阳关,并不一定是参战,主要以军势压制隋军兵锋,给隋军一种全力进攻上洛洛南的错觉,使薛万均的第六军不敢轻举妄动,二弟就会少去三路敌人中的西面之敌,这样起码比现在多出三成胜算。而往最坏一方面去想,一旦二弟战败,还能立刻接应溃败之师,同时能够迅速接手朱阳关、外武关防务,将隋军抵御在淅阳郡之外。此乃儿臣的真实想法,不知父皇以为如何?”
李渊怦然心动,但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李建成是怕自己的势力被李世民趁机吃掉。
想到这一些的李渊顿时怒火万丈,这都已经到什么时候,事关大唐的前途安危,他们兄弟二人却不顾大局的勾心斗角。
李氏兄弟不睦,除了他们对至尊宝座均有心思之外,其实和李渊或明或暗的挑拨大有关系,但是一到关键时刻,李渊却又希望他们兄弟摒弃前嫌、齐心制敌,如此心态跟‘希望马儿跑,又不希望马儿吃草’完全同理。
不过恼怒归恼怒,李渊却也无可奈何:李孝恭的惨败,使得太子派的军中势力被削弱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李世民在军队中的一家独大让李建成十分不安,所以这个决定已经是李建成最大的让步,如果自己不答应,恐怕满朝文武都会跑来要求撤军。
一念至此,李渊又生出一个想法:难道世民要求增兵,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成?如果世民将建成的军力吞噬干净,还有谁能制约得了他?自己和建成联合恐怕也不行。
此念一生,再也挥之不去,如同魔咒一般牢牢的盘踞在李渊的脑海之中,随即霍然道:“皇儿说得很有道理,一切依照你所言来办。”
“儿臣保奏三弟元吉为主将,率其麾下三万精骑支援二弟。”李建成思维慎密,他担心外姓将领带兵前去,极有可能被李世民找理由杀人夺权,以二弟的果断狠毒,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而换成元吉就不会有这种可怕的结果。
李渊沉思良久,皱眉摇头道:“元吉不妥,还是换一员主将领兵。”
援军确确实实只是壮壮声势、牵制上洛隋军,但李渊就担心形势突变,当李世民需要支援的时候,李元吉极可能会不睬李世民,导致西路军兵败如山倒;也担心形势大好时,李元吉为了争功,罔顾李世民的合理安排而令战局由胜转败。
都说知子莫若父,这话半点不假,对于李元吉的秉性,李渊是心知肚明,自然不会同意李建成的建议。
“那父皇认为何人比较合适?”父亲的反对也使李建成有些无奈,可是想了想麾下将领的能力时,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有能力者皆是外姓大将,这种人有可能被李世民干掉;李世民不敢干掉的人能力又不足,索性大方让李渊来定主将。
“真让朕来定主将?”李渊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儿臣没有半点意见!”话已出口,根本不容李建成反悔,所以这话答得相当坦率。他相信自己都做到这一步了,父皇绝对不会做得太过。
李渊心下宽慰之极,笑着说道:“皇儿其实就是最佳人选。”
“啊?”李建成大吃一惊,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李渊非常享受臣子这种震惊表情,笑问道:“没信心?”
其实李建成也是李渊心中一位心中有天下格局的优秀帝位继承人,在唐朝的地位始终高于李世民,这些年犹如汉之萧何一般,为唐朝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所以李唐才有钱粮来支持屡战屡败的军队。最让李渊欣慰的还是长子在大是大非面前所展示出来的雅量,仅是这一点都不能让长子心寒,更关键的是李世民在军中一家独大让李渊有些不安,自然不愿李世民借机做大。
李建成定下心神,坦率的说道:“倒也不是说没信心,关键是儿臣没有独自领军的经验,更没有处理重大军事变故的经历,生怕自己在关键时刻无法正确判断战局,做出贻误战机之决策。如果是平时,儿臣对父皇的任何自然不会反对,但此战关系重大,是输不起的战役,儿臣实在不敢……”
“你确实没有领军经验,但是你怎么把孝恭给忘记了呢?”
“孝恭?”
“是啊!”李渊笑道:“你看人家杨侗麾下的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尉迟恭等等大将,哪个不是被破格起用的?”
“还能这样子??这真的可以吗?”李建成目瞪口呆。
“当然可以了,他虽然被朕罢黜为民,但朕可没说永不录用。你这个大唐皇储从民间提拔人才合情合理,跟朕没有半点关系。”
“……”李建成竟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心里只有一个在回荡念头:自古以来,制度制订者才是玩弄国家律法的高人,在父皇面前,自己还是嫩了。
呆了半晌,李建成便不再提这件事,转换话题道:“父皇,关于募兵的具体方案,已经移交兵部,希望父皇批准实施。”
增兵也是李唐王朝迫在眉睫的事情,唐军不如隋军善战也就算了,关键是军队数量上现在也不如人家,这一国情,使朝廷上下都感到巨大的压力,尤其唐军这次东征被隋军突袭时表现出来的狼狈,使每一个大臣心头都沉甸甸的,人人都意识到必须扩军。
说起来也是够奇葩的,李孝恭明明是在本土作战,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支在异国作战的孤军似的。如果唐朝有足够的军队坐镇边陲,那么李孝恭的撤军之途至少有人能够帮衬一二,而结果或许也不会败得那么惨。
如今在短期内撤军已经达成了共识,但李世民提出增兵三十万的要求却让诸多大臣望而却步,他们认为朝廷无法长期承受如此大的军事开支,只不过李唐君臣最后还是达成了妥协,先募集十万青壮紧急训练,然后两年内逐步增兵,使李唐王朝的‘常备军’增至四十万。
李渊当然知道兵力不足的严重后果,他当即对李建成道:“募兵方案朕今天就批准下来,你先去准备出生事宜吧!”
“儿臣告退。”
“你征用孝恭之事务必保密,朕希望他能给杨侗一个惊喜。”
“喏!”
……
李唐王朝增援西路军一事,终于在李氏父子内部讨价还价后达成了妥协,李渊随即任命太子李建成为西征军二路元帅、左卫大将军、骠骑大将军,统率四万骑兵出襄阳,急援弘农唐军,使中原战役增加了几分变数。
第469章:朕的烦恼你不懂
和襄阳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相比,洛阳的气氛就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冷清和萧条,这几年洛阳连年天灾**,大量百姓逃亡,早已失去天下第一都城的繁华。
杨侗从河北调来粮食赈济灾民、供应供销社开市以平价销售,物价迅速下落,三天后,洛阳粮价从斗米千钱的惊人价格跌到了斗米三十五钱左右,基本和邺城持平。
与此同时,发动百姓用旧币兑换大隋炎黄通宝、官兵入坊清查户籍等各项涉及根本‘业务’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由于大隋细作一直在中原各地宣传大隋的政策,杨侗的王朝的公信力在民间极高,而且隋军没有发生扰民事件,并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事,很得到洛阳民众的拥护,这些作为让饱受王氏荼毒的百姓恍如活在梦里一般……隋军和官员为民办实事的各项实事,实则就是大隋王朝一张张诚实守信、真实为民的‘名片’,随着舆论在民间自发传播,无形中,让洛阳百姓对大隋的拥护上升了一个档次。
更重要的是,两万头到来的耕牛在万众瞩目之下无偿赠送给洛阳百姓的事实轰动全城,分到耕牛的两万个家庭无不感恩戴德,着实眼红了不少百姓,至于尚未得到耕牛的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批、第三批耕牛和即将推行的一些东西和政令都充满了期盼,每天集中在各坊告示栏前听坊官讲解的百姓络绎不绝、多不胜数,对大隋王朝抱以热烈的欢迎,完全忘记这天下先是因为姓啥才乱成这样的。
百姓就是这么实在,尤其是活在乱世之中的百姓,只要你能让大家过好日子,他们就会真心拥护你,杨侗的名声如今在黄河以南虽然还是褒贬不一,尤其是在士族阶层,更是贬多于褒,但在冀州、幽州、并州、雍州、凉州等早归大隋掌控的大地上,这种声音早就已经绝迹,如果你敢站在街上骂杨侗?那就别奇怪自己怎么会被周围的唾沫淹死,而且也甭指望自己能在这里找到说理的地方。杨侗如今虽然身在中原,但对这些地方的掌控十分强大,跟李渊、李密等其他势力不同,杨侗推行的是法治社会,从一开始他有意识的把官府树立为公平、公正、诚信、执政为民的形象,所以官府的信誉度在杨侗治下远高一切。百姓如今更愿意相信为他们带来实惠的官府,而不是有私心的宗族宿老,重要的是你在杨侗的地盘上诋毁杨侗,你还指望杨侗的小弟给你撑腰不成?
杨侗固然没有搞个人崇拜,但崇拜无处不在,杨侗也挺无奈。
……
洛阳、秦王府后花园之内燃起火炉,炉膛烧得通红,炉子上的铜壶咕噜作响冒着白汽。杨侗袭浅黄家居常服,悠然自得的手捧书卷,举手投足之间浓郁的书卷气扑面而来,见到茶水煮沸,放下书卷,从椅子上起身将铜壶提下。
洗杯、洗茶、沏茶、分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比之饱学宿儒更具儒雅风范,哪像是一个上马治军下马治国、一声令下人头滚滚的人间帝王?
坐在他对面的只有一位肤色洁白如玉、清秀雅致,红唇晶莹润泽,黑发高挽的道姑,露出的一截儿修长白皙的颈项优雅如传说中的青鸾。精致的容颜眉目如画,一双明若晓溪的清澈美眸流露着浓浓的惊叹。
她正是久未露面的袁紫烟,只听她叹为观止的说道:“圣上这一手茶道已尽得我道家崇尚的自然之道,深怀随意自然之神韵,佩服佩服。”
杨侗抬手示意茶水已可饮用,笑道:“朕是俗人一个,担不起仙子过誉,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
袁紫烟肃容道:“圣上何出此言?您原本贵为皇孙,却被迫披甲上阵,直面残酷的战场,最令紫烟钦佩的是圣上能够国事最为艰难之际,率领大隋将士迎战始毕可汗,并获得辉煌战果,使得北方无数百姓免受异族荼毒,如此赫赫功勋着实令与异族为伍的民族败类羞煞。您这样的英雄若是俗人,世上再也没有英雄之说了。”
这话确实出自袁紫烟的内心。
无论什么时代,中原和突厥都是势不两立的关系,突厥人多次杀入中原大地,使并州、雍州百姓饱受凌辱,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视之为仇敌。
且不论杨侗出于何种目的,可他能够在李渊、薛举、梁师都、刘武周等枭雄对突厥俯首称臣之下,以微弱的实力迎战突厥,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决定,这便是无上的伟业,更何况他还在全天下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居然轻易获得辉煌大胜,这就更加了不起了。
或许杨侗是为了拉拢北方民心,也或许是为了改变国人对隋杨的印象而战,但话又说回来,利益这东西谁没有?
一个手握幽冀二州、拥兵十几万的帝胄子弟,若是群雄并起、遍地狼烟的年代没有一丝一毫的野心,那才叫异类!
而杨侗只用数年光景,不仅败遍北方枭雄、异族狼子,还让北方大地的数千万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繁荣的生活,这又得是一个多么伟大的人物?
“哈哈哈……能够得到袁仙子如此赞誉,朕之前的努力也算没有白费了。来来来,饮茶!”
袁紫烟轻炊一口气香茗,道:“圣上发明的泡茶法和以前的煎茶大不同。闻之清香提神,炊时微有些苦涩,但后来甘美无比,听说现在圣上治下百姓都在喝这种炒茶了,煎茶都已经没有人喝了。”
“茶是神物,谁不喜欢?”
“神物?”
“是的!”杨侗了一下,盯着手中的茶杯,缓声道:“茶吸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占尽五行八卦。金木水火土,没有一样它没占的,但是呢,它也受尽人间煎熬,风吹日晒雨淋,最后被铁锅炒、被开水泡,这才能泡出它的香气来,你想到它受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才能把香味送到我们嘴里?你知道它想告诉我们什么吗?先苦才能回甘,其实不光是茶,做人也是一样,如果一个人格局小,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斤斤计较,他是藏不住自己的清香的;如果一个人格局小,这辈子的事业就做不大!所以,品茶是一种人生态度。”
“圣上好悟性,可惜不是道家之人!”袁紫烟再炊一口茶,感观与刚才截然不同,居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尽管现在没有‘高大上’之说,但她的感觉无疑就是那种感觉。
“哈哈……若是仙子考虑道侣的时候,或许朕会挂一个道家俗家子弟。”
“圣上过分了!”袁紫烟玉面一红。
“玩笑、玩笑。”袁紫烟虽美,可杨侗却没有纳入宫中的意思,不是他品德高洁,毕竟这年头比他高尚的人纳妾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引以为时尚、潮流。
杨侗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那方面的能力甚至比大多数男人都强大,他也喜欢美女,但或许是以前看宫斗剧看多了,当自己到了这个高度的时候,以前看剧的后遗症便涌上来了,老实说,他一点都不怕明里的敌人,但是对妻妾什么都争、什么都抢,每句话都冷嘲热讽笑里藏刀的场景实在有些害怕。
就算他权倾天下、富有全国,可如果每时每刻都生活在虚情假意之中,那日子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民间居然风传他这位天子有‘寡人之疾’,最显明的是证据是他每次出行,身边总是少不了修罗卫这一群莺莺燕燕,人数也不是几十上百个,而是成千成千的跟着。这也导致杨侗是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说。
“圣上,冒昧问一句。”袁紫烟望着杨侗的目光带着些许好奇。
杨侗嘴角一扬,道:“据朕所知,仙子可不是一般的人物,经史子集、、兵法韬略、天文地理,就没有不知道的……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下雪都能算到。观星象、卜算更是仙子之所长,难道还有仙子所不知道的?”
“圣上星相璀璨夺目,我道行浅,算不了。”袁紫烟一脸认真的说着。
“哈哈哈!”杨侗忍不住笑了出来,她这就是所谓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吧,好半晌,才说道:“你问吧,朕不敢保证自己能和盘托出,希望你能理解。”
“圣上明明收复了中原诸多郡县,大局已定,但为何不趁胜追击,将弘农的唐军击溃了呢?还有就是,圣上居然没有一点战前的紧张气氛,我很好奇。”
“朕需要紧张吗?”
杨侗虽稳坐洛阳城,但是对前线了如指掌,他有天下最强的百战百胜的雄师、也有最出色的统帅和将军,只要各军主将配合默契、稳步推进,大隋就包赢不输,他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之所以还没有解决李世民为首的唐军,是天下形势陷入一个微妙的境地。
随着荥阳、河南、襄城、淯阳等郡被杨侗吞并,这纷争不断的大地竟然不约而同的归于平静,无论是刚刚遭逢大败的李渊,还是南下江淮的的李密等人,随着杨侗驻足于洛阳,他们居然都开始安定了下来,一个二个都进入休养生息阶段,要么在享受胜利果实,要么在默默舔舐伤口,仿佛在注视着他这头盘踞于中原的猛虎似的。
人们常说天下大势皆在大隋之手,事实也是如此,但阴沟里翻船的史实不胜枚举,最典型的战例无疑是发生在东汉末年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前一战让袁氏黯然谢幕,后一战葬送了曹操一统天下的天赐良机!所以越到这个时候,杨侗的头脑越发清醒、越发谨慎。他现在只要稳步蚕食天下即可成功,又何必冒着惨败的风险行那急功近利之举呢?
再者说了,天下诸侯中他杨侗是最最年轻的一个,还远不到而立之年,就这么耗下去也能把李渊、李密、窦建德等人生生熬死掉!李渊固然有着比他本人更为出色的继承人,但他偏偏有两个。
李建成和李世民都是人中龙凤,拥有着远胜他人的干略能力。但他们性子各有不同,前子性子温和,处事面面俱到,有理有据,有仁者之风;而后者性子刚烈,虽智勇兼备,却争强好胜、雄心壮志,且不甘屈居人后。
如果两人出生的先后顺序倒置,身为‘老二’的李建成应该不会争至尊之位,相信‘老大’李世民也容得下没什么野心的李建成,但现实不容更改,李渊一旦意外身亡,野心、才华、势力不相上下的两人不碰个你死我活都有鬼了。
事态发展到了他们这一步,就算两人不愿兄弟相残,但他们各自派系的下属为了谋求更大的政治利益,或是为了避免自己遭到事后清算,也会用明暗手段离间兄弟二人,推着身为‘集团利益代言人’的李氏兄弟走向极端。
杨侗的心腹之患有内乱之兆头,而内斗,永远是一个国家、一个家族走向疲弱的主要原因。
这么一算下来,杨侗更加不用着急了。
现如今,经过大隋能臣干吏的辛苦治理,以洛阳为中心的荥阳、河南、襄城、淯阳等中原诸郡逐渐安定下来,北方已经没有了威胁,而西域有苏定方镇守,辽东方面只需紧守长城即可,高句丽自顾且不暇,哪敢招惹大隋这个庞然大物;至于突厥也陷入群雄割据之势!长城以南、黄河以北的广袤大地也成了一个稳定的大后方。
现如今,杨侗主要是当个搬运工,将重心向中原一带转移,无数战船、商船每天往返于黄河两岸,将粮食、武备等战备物资源源不绝的运抵洛阳,尽数囤积于兴洛仓、含嘉仓、常平仓。
身为战前指挥中心的洛阳已经和关中接壤,不过弘农的李世民还横在洛阳和长安之间,可杨侗已经任命杨善会为大隋主力的统兵大将,屯兵于熊耳,防备李世民,并待机作战,罗士信则被调往伊水上游的三涂山一带,一旦沿河杀入弘农卢氏县,便能斩断李世民南归之路,至于上洛的薛万均也接到了作战指令,他的主要对手是驰援李世民的李建成四万骑兵。至于决战的契机,则由大家自己探索发现,也可以自己创造战机,反正大家有信鹰联络,一动俱动,根本不用担心哪个环节掉链子。
稳打稳拿、步步为营、步步吞食是大隋君臣所达成的共识,占有绝对优势的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着急。
不过杨侗知道李世民赌性极重,担心他虚晃一枪的朝着潼关来他个突然袭击,这个关中门户一旦失守,唐军便能跳出大隋包围围,继而祸害关中为中心的雍凉大地,若是唐军在关中玩游击战术,对关中民生经济将是致命的打击,这是杨侗不能容忍的事情,故而也派重兵驻指扎于潼关等战略要地。
这么总结下来,杨侗有什么好焦虑的?
“圣上,能不能透露一点……”不知不觉中,袁紫烟的语声中带上了丝丝女性的柔婉。
“朕是真的不着急!你怎么就不信呢?”杨侗无奈。
“原因何在?信心从何而来?”
“我们收复的中原大地,还没有吃透,这个时代一味进攻其他地方,会产生一系列恶果。拿一地、治一地、深耕一地是我大隋的国策,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可是这一役,我们大隋将士进度实在太快、打得实在太过凶残,致使朕的新地盘太多了一些,治理这些地方需要人才,而中原大地没有多少天险可守,全靠军队,这些都要朕来想办法。老实说,朕也很头疼的!…新地盘太多所产生的问题也很多,说起来都是泪,哎……早知道就应该让将士们打得稍微矜持一点了,总之,朕的烦恼你不懂!”
“……”
杨侗这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流露出真诚的哀伤之情,完全没有大胜后应该拥有的兴奋模样,仿佛他这个皇帝当得一点都不顺心似的。
一时之间,袁紫烟脑海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袁仙子修练多年的道心瞬间破功,受父亲袁天罡之命前来陈说的要事也完全忘掉了。
她现在只有一个强烈的冲动,那就是把这家伙按在地上毒打一顿。
第470章:袁紫烟带来的嘉音
袁紫烟见过的‘皇帝’其实很多,比如说杨广,比如说李渊、李密、萧铣、杜伏威……
杨广是真正的天下之主,浑身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威严,双目似有神光之耀一般,充满着可怕的威慑力,脸上夹带着一股冲天的霸气,仅从气势上来看,杨广无疑是最具帝王气的人物。
李渊是眼精目灵,额角宽广,相貌堂堂。待人接物大有长者之风。
李密人虽长得不咋样,但雄姿英发,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感觉。
萧铣乃是萧氏子弟,文采风流、贵气逼人。
杜伏威乃是草莽英雄,充满了进攻的气息。
这些人,都有自己独有的气质。
在没有认识杨侗之前,袁紫烟也想过杨侗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一统北方,不仅彻底歼灭盘踞东北数百年的契丹奚族、吞噬了霫族,还把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突厥打得落花流水,且于杀虎关外诛灭草原雄主始毕可汗……能够完全这一些奇迹的杨侗又将是怎么样的一个英雄?
以前,袁紫烟以为杨侗应该是杨广,有着杨广的气质和影子,因为杨侗不仅是杨广的孙子,还是杨广重点培养的人物之一。
可后来见面之后,她发现杨侗的气质就平庸了许多,初次见面过,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跃然眼前,没有那种让人眼前一亮,一见面就能让人生出一股不凡之感的感觉。
若说少女择偶,杨侗的的确确是女人之首选,而从帝王气质上说,杨广、李渊、李密、萧铣、杜伏威似乎更符合一些。
然则接下来的交锋推翻了袁紫烟之前的看法。
她还记得那是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当时杨侗在邺城城外参与武举考核,自己在他归途之中,利用药草香气引偏了杨侗的坐骑,把他们一行人带到自己寄居的草庵之中,本来在她的设想之中,下一步她会以‘巧合’、‘偶遇’、‘与道家有缘’之说开头,‘推销’自己的道家精髓,从而使杨侗接受道家,并引之以为国教,然一切的一切,不仅都被杨侗看穿了不说,回朝之后,紧跟而来的则是轰轰烈烈的限佛令、限道令,并利用佛道两家学说和民间对佛道的印象,硬生生的给这两家教派戴上了一副枷锁,从而限制了佛道的无限扩张,在这项政策之下,佛道在大隋治下的发展可以说是最不顺畅的,不说庙宇、道观遍而天下了,甚至连弟子都招不到。
因为大家都认为佛祖、道祖是高高在上的神仙,而自己区区一介凡夫,怎么可能到那一步呢?与其白日做梦,还不如踏踏实实、实实在在的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就这样,袁紫烟认为杨侗这个人既有杨广的特质,也像李渊,看似仁者,实则精明过人,满肚子的阴谋诡计。
如今再次见面,却又不同。
从之前的对话,以及这个时代的标准来说,单凭杨侗那一句——‘…新地盘太多所产生的问题也很多,说起来都是泪,哎……早知道就应该让将士们打得稍微矜持一点了,总之,朕的烦恼你不懂!’就足以将杨侗定位为‘昏君’
但实际上。
昏君自然是做不得准的,洛阳在这几天的的时间里,比之过往安定了不少,再想想这位天子一路披荆斩棘走到现在,所创下的伟业,自然不可能是真的昏君。
最终,袁紫烟觉得杨侗虽然是最没有帝王气的帝王,更没有杨广雄姿英发的泱泱气度,却更加平和,让人容易接近,但在这平和之中,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自信在里面,不似别人那般锋芒毕露,但却总能在平淡中,有种让人信服的气息,仿佛整个天下都在其掌握之中,那是跟其他‘帝王’迥然不同的气质,看似无奇,但实际上只是他已经不需要再向人展示那一面,偶尔展现出来的无赖和自大,或许更符合他的年龄。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道仙,而不是具有千军万马的各路枭雄,杨侗不需要时时刻刻以帝王的身份来沟通,自己没资格引起他的敌视。
这片天地,他就是王,他就是一切生命的主宰。
是孤傲,也是来自自身实力的自信。
——
“袁仙子不会是算到朕无聊透顶,特地来洛阳陪朕谈天说地的吧?”
添好茶汤,放下铜壶的杨侗微笑着看向袁紫烟,她虽然没有卫凤舞、水天姬、长孙无垢、李秀宁、裴清华的气质,但独有的清净雅致之气,确实让人赏心悦目,和这样一个大美人聊天也是一种享受。
“我是奉父亲之命!”袁紫烟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不知圣上对巴蜀有几分了解。”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圣上好文采,此诗将蜀道峥嵘,突兀,强悍、崎岖等奇丽惊险和磅礴气势说得漂流尽致……虽说把蜀道之难夸大了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这一句,更能说明圣上对巴蜀天时、地利与人际的忧虑与关切。由此可见,圣上对巴蜀早有收复之心。”袁紫烟俏丽的面容上多了几抹英气。
“巴蜀自然是要收复的。”
“圣上对巴蜀有深刻的了解吗?”许是杨侗没有帝王威严,袁紫烟显得很随意。
“巴蜀虽然偏处西南一隅,但其战略位置都得天独厚,那里易守难攻、粮食充足,因此每当大一统王朝陷入瓦解之时,这里的野心家就闻风而动,纷纷竖立旗帜,宣布进入无朝廷的状态,而每当硝烟散尽、天下已安之时,这块窝在大山四周的盆地尚未被真正的纳入帝国的版图。”
“这又是为何?”
“这个阶段是一个新生帝国最为艰难的时刻。因为完成基本一统的帝国百废待兴,不仅要竭尽全力恢复民生、发展经济、安抚各方尚有敌意的百姓,内部还有各个失败势力的残余顽抗分子于负隅顽抗;很多时候,外部还北方游牧民族如泰山压顶的盘踞在脑门之上,比如秦汉时期的匈奴、大隋建国时的突厥,所以这阶段的中原帝国的主要敌人是外族,以及国内烂摊子、嗷嗷待哺的灾民。至于巴蜀嘛,因为道路险峻,你很难去打它,但是它也打不出来,所以从大局上说,它是帝国的次要敌人,一般都是到大局已定的时候来平定这块地方。但是……”
杨侗笑容满面的接着说道:“割据巴蜀的野心家也不傻,他们看到大势已定,便上表称臣,承认那个新生的王朝,但实际上,他们还是当地实质上的皇帝。所以‘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圣上,想要控制巴蜀的地方豪强在当地不仅有许许多多的良田美宅,还有自己的军队,和数量庞大的奴隶。就算是李唐王朝,对他们也是安抚,默认了他们处于自立的状态,而大隋所采取的施政纲领决定着大隋一旦进入巴蜀大地,这些人的利益就会受到损害,所以这些现在才会真真正正的支持李唐。”
袁紫烟这个时候才发现杨侗对巴蜀的了解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似乎对那里十分了解并有了一些布局,如果这样,自己似乎白跑一趟了。
“是啊!指望他们归顺大隋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他们不知道,巴蜀的主人是那群被他们压制的普通老百姓、被他们敲骨吸髓的奴隶。”杨侗笑了一笑,其实不管是关陇集团、山东士族、南方士族也好,巴蜀豪强也罢,在他心目中其实都是一样的,连对付他们的办法也通用。
“这就是圣上‘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农奴’的口号了。”袁紫烟微微一笑,心下感慨。
‘打倒土豪劣绅,解放农奴’是杨侗的根本,是从成功走向成功的神器,也是让洛阳迅速安定的良方。
而在李渊、李密、萧铣的地盘上,九成土地还是牢牢的掌握在世家手中,世家通过租借土地的手段收拢因战乱而四散的百姓,可以说,真正掌握百姓民生的不是官府而是世家,许多时候,官府政策都不如世家管用。
什么国家大义、民族大义老百姓都不懂,但他们知道谁在掌握着自己的命根子,这也是许多大世家为何能够一呼百应,根本原因在于利益两个字。
以前的大隋王朝也是如此。但杨侗却趁着收拾各路枭雄和天下世家的同时,收回他们手中所占有的全部田地,然后又分发给百姓,百姓不必再依附于世家讨生活,等于是从根子上绝了世家对百姓的掌控力。
的确,杨侗是在跟天下世家对抗,但均田制一出,杨侗背后站的就是天下万民!天下世家与杨侗作对就等于跟天下万民作对,天下世家支持的各路枭雄怎么可能搞得过杨侗?
杨侗的办法效果明显、收拢到了整个北方的所有民心,现在就算是中原诸侯联合起来,都不可能撼动杨侗的地位。当然前提是杨侗必须在军事上继续胜利下去。
杨侗的这一套施政纲领,只有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但李渊他们就是实施不了、不敢实施,因为构成他们王朝的主体力量是世家,需要世家的力量来抵抗大隋的凶悍气焰,所以他们只能饮鸩止渴似的放任世家继续对自己的子民进行盘剥,唯一的安慰和理由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干掉杨侗、干掉大隋、一统天下,然后再跟世家们讨价还价。说白了,各路枭雄就是俗称的没有退路,只能一路黑到底的款。
李渊知道自己向突厥称臣的事情公布以后,自己的名声就臭了,也知道现在的地盘严重缩小、民意大路,朝廷内部腐化、军队战力萎缩的现状也是心知肚明,但为何还要这么坚持?只因逐鹿天下本身就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当他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这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勾勒灭吴、大汉灭楚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事实上,杨侗也没有回头路,只不过势态发展到现在,他占据的优势大一些罢了。
“圣上,其实巴蜀除掉普通老百姓和广大的世家奴隶之外,在群山之中,还有一批人,多达数十万之众。”感慨良久,袁紫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袁仙子说的是僚人吧?”
杨侗面色一肃,他想到了生活在巴蜀之地其实还有一个种族,他们骁勇善战、贫困潦倒,世世代代生活在大山之中,是茫茫大山的主人,那就是僚人。
僚人是西南地区分布广泛的少数民族,也是后世很多个民族的根源、祖宗。
“不错!”听到杨侗一口道出,袁紫烟也不意外,若到现在还以为杨侗不识巴蜀,那她也就不是袁紫烟了。
不待杨侗询问,便主动说了起来:“大业年间,天下大乱,家父从洛阳返乡,这些年在巴蜀可不仅是替人算命、诵经祈福,还带着弟子四处行医,曾在大山之中生活两年之久,和僚王关系极好,他自小崇尚汉家文化,秦望之名便是他为自己所取。家父看到圣上在边疆处理羌、靺鞨、霫等族的政策十分温和,也能让两族百姓和平相处,于是让我询问圣上,看能不能利用这层关系,为圣上和僚王牵线搭桥,说不定能够对圣上收复巴蜀有帮助。不过我们也担心僚人入蜀,会遭到汉人百姓拒绝,双方日后矛盾重重,会影响到巴蜀安定,我们也不懂这些,就看圣上的意思了。”
最后,袁紫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在朕的心目中,僚人也是大隋的子民,和我族百姓没什么区别。其实各个民族都有好人、坏人,我族也不例外。在朕的心中,李渊、李密、窦建德不就是坏人吗?反之亦然。所以我们不能单纯的以黑白、好坏给一个民族下定义。当然了,有一个民族例外:他们是彻头彻尾的混蛋。”
杨侗倒是想不到袁紫烟会给自己带来这么一个意外之喜,在他的印象中,南方少数民族虽然民风彪悍,被斥责为‘南蛮’,但从古至今都没有霍乱过天下,在跟汉民族相处的漫长历史中,也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即使起来反抗规模也不算大,而且似乎是事出有因,他连羌人、靺鞨人、奚人、突厥人、高句丽人都能纳入大隋体系来教化,更不要在历史上没什么大恶迹的僚人了。一旦有了僚人这个强大助力和带路党,相信收复巴蜀起来也容易得多。
袁紫烟虽然很好奇,不过也没问那是哪个民族,而是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可以回复家父了。”
“行!”
“若是圣上派出使者与家父同行,那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袁仙子不说,朕也会让礼部纵横司的人跟袁道长同行。毕竟往返一趟不容易。”杨侗的理解说道。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袁紫烟一字不差的诵出全诗。
“哈哈!”杨侗高声一笑:“好记性,如果你考科举,肯定会取到好成绩。”
“我也可以考科举?”袁紫烟双眼一亮,凡是有志向的女子,都以水天姬、阴明月、蔡微这样的巾帼英雄为榜样,这几人虽是女子,但她们的成就,丝毫不比男人差上多少。
尤其是阴明月,更是典范中的典范,她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高昌国,此国并入大隋版图之后,还以她的名字命名为‘明月郡’,这是李靖、秦琼、罗士信、裴行俨、牛进达这些名扬天下的大将军也没有的殊荣。且在杨侗登基之日,不仅册封她为‘明月郡公’、还赐予亲自设计的天异剑彰显其功,那是何等的荣耀?
袁紫烟自问本事不比他人差,如果有机会施展才华,她觉得自己也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也不一定非要参与科考,巴蜀不正是一个表现你自己的机会么?”
其实无论哪个时代的女强人都很辛苦,哪怕到了男女平等的后世也是如此,单是“母亲”这一重身份注定她们不能像男人那样一心一意创业,所以女人想成功必定要比男人付出更多。
正如天下女人都推崇的阴明月,别人只看她光鲜一面,却不知道她为了今天付出了许多辛苦,更忽略了她放弃当人妻子、当人母亲的巨大牺牲。要知道在这时代内,女人最悲催的事情就是没有孩子叫她一声‘母亲’呢。
只不过杨侗也没有打击袁紫烟,反而模糊的给予了鼓励,这么一个漂亮的女人孤身一人于乱世中乱逛,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本事。
“好,希望圣上毋忘此言。”袁紫烟倒是信心十足。
“朕等你前来表功,真到那一日,朕为你册封。”
……
(消失太久,人气下降到水平线以下,不好意思讨赏……厚颜恳请手头有票的兄弟姐妹投上宝贵一票,让本书人气上升一二。谢谢!!五千字大章上传!)
第471章:思维盲点
“圣上,你认为袁紫烟能成功吗?”待袁紫烟离去不久,就看到阴明月从树影丛中走了出来,清澈目光没有嘲讽,只有怀疑。
“应该会!”阴明月的出现,杨侗也不意外,一直以来,当陌生人近身时,阴明月就像一道影子、一把利刃,在暗中默默的保护着自己。
“巴蜀不仅有本土豪强,连关陇世家、山东士族、南方士族也在那里立足,十分复杂。”说到底,阴明月还是怀疑袁紫烟的能力。
杨侗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不是相信她,我相信的是她的父亲袁天罡。”
‘袁天罡’这个名字,在后世可是神仙般的存在,能力肯定是有的人;虽说自己对巴蜀大地也有布置,只不过现在多了一个选择,而且可行性极高。如果能说服僚王秦望降隋,大隋就等于有好几万大军安插在巴蜀大地。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大好机会,自己怎能错失?
“这个袁紫烟有本事,偏生又美貌如花,我看圣上迟早会被迷进去。”阴明月忍不住说道。
“……”杨侗无辜的看着阴明月,怎么感觉‘明月郡公’有点在吃醋的意思呢?
“末将不是吃醋…也轮不到未将来吃醋…”阴明月面色微红,杨侗怪怪的眼神让她有点无地自容,她明白杨侗眼中深意,相处多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冠冕堂皇的说道:“只是感觉她在刻意接近圣上,担心她不怀好心,误我大隋事业。”
“当真?”
“不假!”阴明月扫视了四周一眼,撇了撇嘴:“末将又不是没人要,才不会当圣上三千佳丽中的一员……”她犹豫半晌,脸色绯红道,“要是圣上下旨,末将也不敢抗旨不遵……”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细弱蚊蝇。
便是杨侗耳目聪敏,也听不清她后面的嘀咕。
“你说什么?大声点。”
“没什么!”阴明月支吾掩饰。
“圣上……”正待杨侗打算追问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呼喊,
两人迎声望去,却见房玄龄步子匆匆的走了过来。
“房大人。”阴明月想着自己差一点点被圣上逼供出来了,可恶的房玄龄居然就是一下子出现,好好的气氛这就没了,但是再怎么郁闷,她也不能耽搁正事,脸色难看的行了一礼。
房玄龄微笑:“阴将军好。”
“本来好……”
“呃……”
房玄龄纳闷表情落到阴明月眼中,感觉好生久揍,她对政务本来没兴趣,现在更没兴趣,气鼓鼓的走了。
“阴将军怎么了?”房玄龄不解的看向阴明月离开的方向。
“朕怎么知道?不过感觉你似乎把将军给阴了……”
“这咋办?”
“女孩子嘛,哄哄就好了。”
“喏!”房玄龄下意识的跟着杨侗的话去思索。
哎?不对呀。
看着杨侗,房玄龄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刚才好像乱应‘喏’了,夫人知道了咋办?
一时之间,脸色沉重。
“玄龄匆匆而来,想必有要事发生?我们败了?”杨侗见房玄龄脸色难看,下意识的以为西线战场出了变故。
“这倒不曾!”房玄龄定下心神,道明来意:“最近这段时间,臣等重点经营洛阳,洛阳城算是恢复了,下一步将以洛阳为中心,将我大隋各项国策向四方扩散……刑部、御部已经开始在襄城、淯阳、东郡、东平等中原郡治设立地方部门,负责督促各级官员、处理地方重大案件。但是臣等认为眼下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将中原郡县的官场彻底清理一遍……”
“等等……”杨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于是不客气的打断了房玄龄,皱眉道:“你们是说清理中原各郡县的投降分子?”
“是!”
“投降分子、问题官员一律不予录用,各级官员必须从我们辛苦培养、挖掘的候选官员中挑选。这是我们一直执行的用人政策,怎么到中原就不一样了?难道中原和并州、雍凉地区不同?难道中原不是我大隋的国土?”杨侗有点不高兴了,挥手道:“说吧,什么原因让你们有这决定和想法。”
“是这样的……”房玄龄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我军征伐各郡县时,一些地方官员见势不妙,纷纷献城投降,依照大隋标准来说:这些人每一个是合格的,即便没有秋后算账,也要罢黜为民、永不录用。但关键是我大隋开启了征伐中原、一统天下的步伐,是跟全天下枭雄对打,事关重大。臣等认为任用一些有能力的投降分子,可以给尚未收复的地方做个榜样,让那些敌方官员知道自己投降后还有希望,我军就会少攻一些坚城,少去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原来如此!”听完房玄龄的表述,杨侗理解了,不过理解归理解,但杨侗并不打算破例。因为李渊、李密他们所任用的官员,大多是世家子弟,这些人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之间不是世交,就有联姻、师生关系,如果杨侗向他们妥协,岂不是把一张张巨大的政治网纳入大隋的官员体系?那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了?
而且他感觉房玄龄等人过于谨慎,太过高估投降分子、墙头草的品行了,不过杨侗也没有搞一言堂,而是说道:“你们的苦心朕明白,也只看到了敌方官员献城投降的好处,但你们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请圣上明示。”房玄龄连忙向杨侗拱手道。
“你觉得这种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敢负隅顽抗吗?你认为他们愿意为李渊、李密、窦建德陪葬吗?”
“呃,臣以为不会。”说到这里,房玄龄眼睛发亮,一下子就走出了思维盲点,接着说道:“也就是说,当我军攻城掠地时,不管我们怎么去威副利诱,反贼的死党依旧会拼死抵抗,而墙头草即使不投降,也会见势不妙的逃跑,更不会给我军制造麻烦和损伤,既如此,我们就没必要为这些问题官员的去留负责。”
“孺子可教!”
“圣上这话说得…贼尴尬…”
杨侗和房玄龄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献城投降拨只能抵销他们身为贼臣的罪孽,赎买他们的性命…所以,敌方官员投降并不代表他们可以在我大隋王朝当官…一些罪逆深重者依旧要追究责任,通过民间口碑来定罪…该杀的杀,该灭门的灭门…无大罪者才有资格当我大隋百姓!”杨侗说到最后,面色已经完全肃穆起来,乱世当用重点,大隋的施政纲领、用人制度是杨侗与这些时代智者的心血结晶,而且在河北和雍凉大地已经效果斐然,深受大隋子民欢迎与信赖,杨侗绝不容许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汤。
这不是杨侗不懂得变通,但就像之前说的一样,用人政策是杨侗立身之本、争霸之基,什么时候都不容更改,任何人都不得触碰,杨侗可以从其他方面给自己人方便,但在根本性问题上,就算是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杜如晦他们想要,杨侗也绝对不行,更别说是那些墙头草了。
一直以来,史上北周、隋朝、唐朝给杨侗的感觉就是一个上市公司,董事会由八大董事(八柱国)和十二个小董事(十二将军)组成,各级职位则是这个上市公司的股份。
宇文泰是第一任董事长,宇文泰的儿子宇文邕接任第二任董事长时,公司空前扩大,但就是这个时候,第二任董事长不乐意更多的人来享受公司红利,出于利润最大化的考虑,决定改变董事会规则,想夺取其他董事手中的股份,结果引来董事集体哗变,准备推翻现任董事长,推出新的董事长,而‘小董事’杨坚手中的股份本来就接近董事长,在有其他董事的支持下,于是就推翻了董事长——周静帝宇文衍,自己当起了‘董事长’,公司名也从‘北周’改成‘隋’。
杨坚成功的当上董事长,也不想分红了,这个家伙更狠,干脆的解散了董事会,其他董事也变成了他随时都能解雇的高级员工,这些人虽然对‘隋杨公司’失去了话语权,但他们手上的资金十分宽裕,不爽不甘之下,便利用手中的资金支持起了李渊,公司名从‘隋’改成‘唐’!
有了前车之鉴,聪明的李董事长不学吃独食的第二任宇文董,也不学杨董,而是学第一任宇文董,全面恢复董事地位,但李董的儿子(李世民)其实也想解散董事会,不过他怕重蹈覆辙,所以慢慢的耗着,可是直到死解散不了,直到儿媳当上董事长,这才解散了董事会。
正因为有这种认识,杨侗才没有让公司上市,反正他有能力搞定公司运营的资金问题,又何必把利润分给资本家来赚,又何必让资本家来恶心自己?难道等他们仗大了再来推翻自己?出于此鉴,杨侗一直敌视资本家,严防他们的渗透。
现在他要讨好不是身为敌官的资本家子弟,而是千千万万个普通老百姓,而收复沦陷区第一时间内讨好沦陷区老百姓的最简单、省事、有效之良方,不是你的执政思想和利民政策,因为这玩意既不能在瞬间全面执行,也不会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那什么法子效果最好、最快?
杀官——
杀掉那些在民间口碑败坏的敌官,就能取到讨好老百姓的效果。
这么简单省事之法。
何乐而不为?
第472章:南阳之变
大隋三路精锐直指长渊,杨侗坐镇洛阳,居中指挥;李世民积极备战、李唐增兵东征西线、太子李建成亲自挂帅……一连串消息,令弘农成为举世瞩目之所。
此役对大隋而言,似乎只能算是一场大中型战役,赢了似乎只是锦上添花,输了似乎也不伤大雅,不过杨侗出道以来就没输过一回,而且唐军从来没有赢过隋军一次,重要的是谁都知道唐军士气不高,所以大家对唐军普通不看好。
输赢对大隋不重要,可是李唐却十分在意,赢了,保住弘农、军队,振奋李唐朝野上下萎靡不堪的士气,如果赢得漂亮,还能反攻洛阳,对杨侗来个瓮中之鳖……输了,那就不用说了,肯定是隋军趁胜追击,不说攻到襄阳城下,但至少能够拿下弘农郡,如果止步于淯阳武川县的隋军在这个时候杀向南阳,肝胆俱列的李神通部估计也是够呛,李神通籍籍无名,本就不是什么名将,若非是李渊的堂弟,且被破格重用,谁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他名扬天下的一战是在河东城下被杨侗以少胜多的击溃生擒,然后李唐王朝花重金把他和裴寂赎回
而与他对峙的又是谁?
名满天下、载誉无数的秦琼。
秦琼参与过杨侗起家至今的所有战役,但凡是杨侗主导的战争,秦琼就是一支偏师的主将,离开杨侗独立后在塞外先后歼灭颉利可汗近二十万精锐之师,光彩夺目、功勋卓著已不足形容他对本族所立之功,虽不至于登上神坛,却也步入当世的名帅之列。
李神通玩得过人家吗?
从两人的经历、战功、武力、谋略、胆魄、一一推断下来,李唐朝野上下沮丧万分的发现,貌似李神通没一样比得过,甚至连脸都不如人家长得好看,身材也不如人家高大魁梧,所有人发现这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对奕。
好吧,国战不是由主帅单挑来定,但军队战力、器械装备也不如人家那就太不让人抱希望了。
一一比较,李神通就没有一点优势,呃,也不能这么说,最少李神通比秦琼会捞钱,比秦琼富有……
这是优点吗?
从李神通家人的角度来看,捞钱狠的确是优点!可是用国人人的眼光来看,就不是什么好事儿了,有人怀疑李神通克扣军饷、倒卖物资,导致很多士兵衣不蔽体。甚至连刀子都是木头做的,只不过是在外面涂上一层漆来掩人耳目,这样的武器怎么与隋军精良的武器对砍?这种风声在南阳,尤其是军营之中,却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是惹来一阵大乱。
这谣言颇为诡异,就像是一种无根之水,忽然间就在南阳兴起,流传数天后,终于传到了朱阳关李建成的耳中。
朱阳关!
看到南阳方面送来的急报,李建成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
对于李建成而言,他此次北上中原也是分为三步走,第一步是巩固淅阳南阳二郡,他的做法是借鉴隋朝之手段,将两郡官员全部更换成完全可信的唐官,而不是之前投降过来的敌官,亦或是地方士绅;前者有不良的投降记录,不可信,而后者的家族利益皆在当地,如果隋军以此要挟,投降的可能性极大,只有换了这些人,才能确保李唐对此二郡的绝对控制。
第二步是坐镇朱阳关,威胁上洛隋军的薛万均部,以确保李世民从弘农长渊到卢氏、到朱阳关通路的畅通。
最后第三步才是北上弘农,与李世民合兵,力争打败杨善会部、保下弘农这颗夹在关中、中原之间的楔子,为日后东进洛阳、或北攻河东、或西进关中留下一个战略前沿阵地,这也是朝廷的期望。
至于朝廷的击溃隋军、顺势杀入河南、兵困洛阳、活捉杨侗这种乐观思想,李建成认为不切实际,是白日做梦,更是看不清当前势态的歪理邪说,如果真是这么打的话,估计正中杨侗下怀。
倒不是怀有李唐必败的悲观情绪,而是身为一国储君的李建成十分清醒,深知敌我双方在国力上的差距,如果一味的盲目扩大地盘,唐朝有限的军队会分散为一盘散沙,从而被数目庞大、素养高深的百战隋军一一吞噬,结果是地盘捞不到、军队也打光。试问一下,这种短暂的地盘要之何用?
而这,也是他北上之后重点经营淅阳、南阳的用意之所在,在唐朝一些人的眼中,杨侗是一个善于冒险、敢于冒险的疯子,不管是发动的灭契丹、败高句丽、逼降奚族的辽东战役,还是和始毕可汗打的马邑战役、转战草原千里之壮举,或是同时跟东部突厥颉利可汗、西部突厥统叶护可汗的塞北大战,皆是无人看好的以少敌多的战争,尽管杨侗最后都赢了,可大家始终觉得他是一个疯子,而与天下世家为敌也在证明这一点。
李建成却不这么看,经过这么多年的交锋,他一直认真研究杨侗的一举一动,最终发现杨侗不仅不是冒险狂,反而是一个充满稳健之风的人物,只不过全都隐藏在‘疯狂’的表相之下罢了。他认为杨侗是怀有必胜的信心,所以率领大隋将士打这天下人都看不好的战争,占一地、治一地、吃透一地的其实就是非常稳健的理念,但别人都被他疯狂的一面给骗了。反倒是唐朝上下,狂妄自大、轻视敌人的思想一直盛行,并不是说唐朝文武都是傻子,而是身为世家子弟的他们从骨子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们看不起杨侗,看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大隋文武,哪怕唐朝在事实上一败再败,可他们就是看不起隋朝君臣,你能怎么办?这就让李建成十分无奈了。
李建成虽然知道二弟李世民手中的唐军将是隋军重点打击的对象,但并不表示自己轻松,如果李世民败了,唐军主力丧尽,于国无利;其次、隋军要全盘吃下李世民的军队,就不会给他安然撤军南下,如此一来,负责接应的自己将率先遭到隋军的猛烈攻击,如果他稍稍大意,自身难保。
可他万万没有料到,战斗还没有拉开序幕,己方就闹出了这么一个天大丑闻,而且,李神通还是太子系的核心人员,如果事情为真,他这个太子难辞其咎。
当然,更让他揪心的是敏锐意识到战局有了变故。这个丑闻可谓是于国、于他本人都极端不利。
正在李建成急思对策之时,有亲兵禀报:“启禀殿下,齐王、长孙先生有要事求见。”
……
(正确是晋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之前几章弄错了,现已改过!!小弟不好意思讨赏……厚颜恳请手头有票的兄弟姐妹投上一票,月票、推荐票都能让本书人气上升一二,拜托兄弟姐妹们了。)
第473章:长孙无忌的重大发现
长孙无忌是李建成重要幕僚,李建成自然把他带在身边。这也难怪长孙无忌改头换面,毕竟李世民在长孙无垢一事上做得太不地道了,为了政治资本,李世民不仅休妻再娶,还派人杀人灭口,实在让人心寒。
长孙无忌是一个聪明的人,从臣子、世家子弟的身份上说,他明白李渊用心之所在。在和长孙氏定亲之时,杨广对大隋天下有着绝对的掌控力,使当时的李氏只是李氏,在关陇集团中的地位还是垫底的那一种;长孙一族则被家主长孙晟经营得红红火火、个人事业也是蒸蒸日上两家的结亲,说到底是李氏高攀长孙氏。但到后来就不一样了,时年五十八的长孙晟在大业五年因病去世,固然被追赠为金紫光禄大夫、扬州大都督,可是人走茶凉的事情难免在长孙一族上演。
紧接着,杨广为了分化瓦解关陇集团内部关系,重点扶持‘忠厚老实,胆小懦弱’的李渊,使李渊一跃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李氏在大隋的地位自然也因此与日俱增,而长孙一族后继无人不说,长孙无忌兄妹甚至还被驱逐出族。这一阶段的李渊已经得到孤独氏、窦氏的支持,有了推翻隋朝、逐鹿天下的野心,并在五湖四海积极拉拢助力,他最重要的手段无非就是联姻,当时李建成娶的是太原王氏嫡女(李建成前途妻子和孩子被卫玄、阴世师尽诛于大兴,再娶郑氏),太原王氏属于山东士族的领袖之一,在士林和并州北部拥有绝对的话事权;现在受封为临海公主的大女儿则许配给了裴氏三号人物裴寂的长子,裴氏一族亦是山东士族的领袖,由于一门出二相(裴矩、裴蕴),影响力冠绝天下,成为山东士族中实实在在的第一世家,当时裴氏的势力范围则是并州以南;至于李元吉娶的对象则是隋朝宗室,这个就更不用说了,都成半个皇家人了。
再倒过来看很早定亲的李世民,娶的是没落世家长孙一族的女子——长孙无垢,更关键是早早被驱逐出族的长孙无垢除了一个哥哥,只有高士廉这个在当时政坛上可有可无的舅舅,李渊从这里根本没有得到半点政治资源。
老老实实当隋臣的李渊不在乎,但准备造反李渊在乎了,他既然要造反,就必须要整合一切可以整合的资源,当皇帝就要有皇帝的样子,岂能让背后的主要力量关陇集团在事成之后将自己高高架起,成为一介傀儡?所以李渊就动了念头,打算让李世民休妻再娶,再引一家关东士族力量,用以平衡关陇集团,然后左右平衡,以便他坐收渔人之利;只不过李渊身为一族之长,还要在意性情叛逆的次子之意,所以迟迟没有执行。
也在这个时候,天下狼烟四起,不管是幽州卢明月;河北高士达、张金称、窦建德;还是中原翟让、青州王薄徐圆朗、并州刘武周、雍州梁师都、凉州薛举李轨、江南萧铣……莫不将事业经营得如火如荼……于是,浑不知父亲早有准备的李世民也动了说服造反的念头。
只不过李渊老谋深算,看到杨侗强势崛起,占据了比邻而居的幽冀二州,感觉时机尚未成熟,关键是他背后的关陇集团势力因此犹豫,并有了退缩之兆;李渊见势不妙,便准备仓促起事,虽然风险大了一些,但造成既成事实后,关陇集团就无法退伙,保住这支重要力量了,此时,他从刘文静嘴里无意得知李世民和长孙无垢相敬如宾的背后是各行其事,并在抱怨这段婚姻不能给他一点助力之后,便开始怂恿李世民休妻再娶独孤氏女子,从而将关陇集团之首的独孤氏牢牢绑在李家的战车之上。
事实也证明李渊联姻手段都起到了重要作用,因为李渊能够在起事之初以雷霆之势拿下整个并州,并北王氏、并南裴氏功不可没,诸多郡县皆是他们的子弟拱手献出,至于关陇集团的支持就更不用说,那是要物给物、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军队给家丁……
所有这些,长孙无忌都看在眼中,但是从个人情感上说,他接受不了妹妹被休,差点被杀的事实。换作他人早就和妹妹一道投奔他乡,辅佐一任明君,推翻李唐王朝,以报李氏给予他们兄妹的耻辱了。毕竟李世民休妻再娶一事,是得到李渊的大力支持,反李的话合情合理,世人也不能说他什么。但是长孙无忌没有,不仅没有和李氏翻脸,还继续为李建成出谋划策,算是够能忍的了。
长孙无忌是一个老持稳重之人,他清楚唐军山头主义林立、派系横生,除了帝党、太子和晋王三大势力外,还有许许多多小势力,光是李氏宗室就有李元吉的齐王党、李孝恭的荆蜀党、李神通淮安派,外戚方面则有柴绍的驸马党、独孤怀恩的独孤子弟党、窦琮的窦氏子弟党……光是长孙无忌记在心里的就有百来个,至于一些小派系,他都懒得去记。
如今他的身份是东宫记室参军事,职位不高,只是一个从六品上的小官,全是在太子党的势力范围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这个位子上钻,因为他离太子李建成最近,也能更好的向李建成展示自己的才华,看看隋朝的皇甫无逸、杨恭仁、房玄龄就知道了,昔日的亲王记室参军事,如今不是大隋郡王就是国公,尤其是受封为郡公的杨恭仁,他的地位绝不是同为尚书省仆射的杨善会、韦云起能够相提并论的,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炙手可热的显赫人物。
李建成还没有上位,长孙无忌也不能跟隋朝的皇甫无逸、杨恭仁、房玄龄相比,但只要看他跟着李建成跑东跑西,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李建成登上至尊之位,长孙无忌的出头之日就不远了。
尽管身在让人眼红的位子上,尽管是太子李建成的重要谋臣,但长孙无忌谨慎小心、明事理、识进退、与人为善,从来没有把李建成的重视当成炫耀和欺压同僚的资本,不管是年长的刘文静、陈叔达、窦轨、窦琮、王珪,还是同辈的李元吉、李孝恭……都愿和他交流。
长孙无忌一般不会参与李建成的重大会议,而是如同影子一样,在事后为李建成拾缺补遗,完善一个个重大计划。
不过今天长孙无忌有些紧张,他发现弘农战役虽未开打,但两国在战略全局上,唐朝就已经处于一种十分不利的处境。
“卑职参见殿下!”
长孙无忌进门向李建成行了一礼,李建成强颜一笑:“无忌来啦,请坐。”
“谢殿下!”长孙无忌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尚未发现李建成脸上的震惊、愤怒等复杂情绪,坐了下来后就忧心忡忡的说道:“殿下,卑职发现隋军的部署对我们相当不利!如果我们针而对之,极有可能让关中之战重演。”
李建成吃了一惊,暂时将李神通的破事抛诸脑后,顺势问道:“无忌此话何解?”
“殿下,现在局势十分明显,弘农之役不是一个单纯的战争,而是演变成以卢氏洛水为界的南北两处战场,关键性战场已经不是晋王主力部队和杨善会负责的北方战场,而是我部与薛万均、罗士信的南方战场,也就是说,薛万均和罗士信极有可能向我们率先发难。从现在的趋势就能看得出来,南方战场的大战极有可能率先发生,哪一方能取得胜利,哪一方就能取得整个战略的主动权,而隋军明显已经先发制人了。”
长孙无忌走到高挂的地图前,拾起木杆指着卢氏县:“卢氏县是整个战役关键点,居中调度的杨侗已经意识在先,命罗士信率领两万军队抢先进入卢氏,罗士信部如此成了联系杨善会、薛万均两部隋军的纽带,这样一来杨善会在北、罗士信居中、薛万均在南,整条战线就活了起来。”
说到这里,长孙无忌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相对而言,南北两支唐军没有取得联系,各自为营,在战略上十分被动,完全处于劣势地位。殿下,卑职对此深感忧心。”
李建成脸色有些发白,其实他也意识到不对,只是他并没有独自领军的经历,这种不对的意识并不明晰,现经长孙无忌如是一说,他一下子明白到他们的不利局面。
更重要的是,弘农郡一旦失守,隋军就可以长驱直入,对南部淅阳、南阳、淮安三郡构成巨大威胁,甚至连襄阳也被隋军入寇。
然而长孙无忌的担忧不仅在此,他手中的木杆在地图画了一个圆,将南阳、淯阳也囊括入内,并着重在写着‘李神通’、‘秦琼’的两个圈圈上点了一点,“殿下,卑职觉得秦琼极有可能打淮安王一个措手不及,南阳若丢,襄阳将会失去一道屏障,不说秦琼兵临城下,单是淮安王失败,就足以让襄阳震动,届时,圣上迫于朝廷上下压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和晋王一同撤军。如此一算,南阳战役又有可能先于我们发生,卑职担心南阳方向出事啊!”
“……”李建成为之失语,对长孙无忌抱以苦笑。
“殿下,南阳出事了?”长孙无忌何等精明?一下子看穿了李建成之‘笑’。
“出了!”李建成叹息着将急报递了过去。
长孙无忌粗略看过,顿时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怔怔的看着李建成:连将士们的武器都拿去卖钱,换成了木制武器,还奇葩的以涂漆的方式来掩人耳目?
这一消息,哪怕是以长孙无忌的城腑,也差点崩溃,这人……这人得有多贪婪才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啊。
难道李神通不知道本部完了,会导致襄阳危险、李唐王朝摇摇欲坠?
难道李神通不知道李唐王朝完蛋,身为宗亲的自己一家子也避免不了人头落地的下场吗?
更让人崩溃的是:生产力低下的现在,漆器也是价值不菲的稀罕物件,李神通居然大量用漆去举木头,难道他就不会算一笔账?算一算自己这么做是否合算?这即使是赚了也不多吧,既然赚得不多,又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来干?
这人,得有多蠢的人才干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长孙无忌彻底晕了!
如果不是念及李神通是李氏宗亲,与李唐王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他甚至怀疑这家伙乃是隋朝死间,乃是奉杨侗之命,故意来败坏大唐军队来着。
李建成无奈的叹了口气:“无忌,你认为淮安王叔做得出这种事情吗?”
长孙无忌信誓旦旦、慷慨激昂的说道:“若是别人,打死卑职也不信!”
“……”李建成明白了。
和着说,换成特么的李神通就信。
他这堂叔简直就是‘一日为贼终身为贼’的最佳典范啊!
……
(决定一场战争的成败,不只是战场上的赤膊对决,还是综合国力的较量。另外还有许许多多外在的客观因素和突发事件……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渲染弘农战役敌我双方的国情。)
第474章:无忌,你怎么看?
‘屋漏偏遭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这句经典很适合李建成此时心境,原本明朗的心情,因为南阳一堆破事笼罩一层浓浓的阴霾。
坐在他下首的李孝恭、长孙无忌也是愁眉不展,不用猜,两人也知道李神通麾下的八万大军乱成什么样了;甚至连李元吉都是一脸的惊叹和无语,李神通捞钱的本事实让大有我辈楷模之叹,更有一种跑去南阳膜拜榜样,向榜样请教经验的冲动。
“我不信淮安王叔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沉默良久,李建成长叹一声。
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眉头微微一皱,从眼中传递出来的意思也惊人的相同:事情既已发生,追究纠结这些还有意义吗?
李建成在大家心目中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皇位继承人,他最大的毛病是有文人情怀,容易为亲近的人所发生的悲惨事感伤,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缺乏刚果决绝的帝王气质,如果他有李世民的果敢狡诈,单是皇储这重身份就可以为他拉拢到大半个军方势力,李世民根本无法撼动他的太子之位。毕竟军方将领也不全是二愣子,堂堂未来皇帝的拉拢不理睬,去跟一个亲王?但是李建成从来没有去拉拢,甚至还在婉拒别人的主动靠拢。这让李孝恭、长孙无忌他们很是无奈。当然,李建成的个性可以让臣子放心追随,不用担心自己被他来一个‘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卑职认同殿下的观点,‘木头武器’之丑闻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在这时爆发出来,这实在太巧合了,这极有可能是隋军细作为之,甚至连这起丑闻是他们编造出来的,不得不说,这一招实在太狠了,这完全是针对淮安王的性格弱点下手,毕竟淮安王在‘贪’这方面实在是出名了一些,经过这一传,假的也能变成真。”长孙无忌毕竟是智谋过人之辈,结合当前战局,猛然醒悟过来。
“殿下,淮安王叔是否,是否如此……全都不重要了!这也不是殿下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换人接手南阳军队、安抚军心、恢复军队秩序才是当务之急,只有做好这三件事,才能将秦琼御于南阳之外。”李孝恭其实也不信李神通干得出这种损国不利己的事情,问题是李神通的贪婪在李唐王朝是出了名的,他李孝恭可以不信,不代表朝廷上下不信,不代表军队中的将士不信,如果‘木头武器’事件处理不及时、处理不当,都导致整支军队哗变,不战而溃。
“是啊,现在只有圣上或殿下出面,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安抚军心、振奋士气……”长孙无忌说到这里,说出了自己的意思:“南阳极有可能成为战场,太过凶险,圣上的安危关乎国家兴衰,委实不宜露面,卑职建议殿下亲自去一趟南阳,说服淮安王,做一出公事公办的戏给将领校们看,这边有齐王和赵郡王坐镇,不会出事。”
李建成知道长孙无忌是对的,可问题是他身为西路军二路元帅,无权干涉南阳军,像临阵换帅的战略调整必须上报朝廷,有了皇帝的批准和圣旨才能卸下李神通主将之职,而且李神通是李氏宗亲,得由宗正寺来调查他的贪污案。
看了看李建成有些发白的脸色,李孝恭无奈苦笑,代为解释道:“无忌的建议我很欣赏,难道你不知我是怎么全军覆没的么?”
长孙无忌也明白了过来,沉吟道:“三位殿下,无非是权限问题而已,殿下不用考虑这些,只要稳定军心、击败隋军、南阳还是属于唐朝,别的可以慢慢向圣上解释。”
“无忌,不光如此,要做出这样重大战略调整,不但这边要上报圣上,南阳军那边也要有人禀报圣上,双方都得到批准,还有,配合晋王作战才是殿下的本职,所以晋王也要上报,三方上报,都得到批准,殿下才能去南阳,否则,太子去了也不顶用。”这一套令武将深恶痛绝的流程,李孝恭记忆深刻,张嘴就来。
“可这样定会贻误战机,会误大事的…后果不堪设想啊殿下…”长孙无忌有些焦急起来。
“呵呵!”不知出于何种心思,李孝恭居然笑了。
李建成终于实实在在的感受了“‘朝廷’干涉军事”的恶果、苦果,也品尝到了武将那种万般无奈、百味陈杂的感觉了,不得不说,这种滋味很令人难受,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打破这陋习的念头,他无奈的看了‘幸灾乐祸’的李孝恭一眼,苦笑道:“孝恭也说了,没有圣命,我去了也没有用啊!请无忌理解我的苦衷。”
长孙无忌失魂落魄的长叹口气,“殿下啊,我大唐是一个新生的王朝,本应朝气蓬勃,可这才几年的时间啊?居然变得如果臃肿、老迈、僵化、陈腐……殿下,我敢保证:如不求变,单这一套……这套陈规旧矩,我们就没办法和隋朝争天下。”
毕竟还年轻,长孙无忌尚未成精,万分沮丧的痛斥一通后,坐在一边默不作声。
李建成、李孝恭也感觉到心头沉甸甸的,连长孙无忌这样的智者都不看好李唐的前景,这一仗该怎么打?
“大哥!”这时候,无聊枯坐的李元吉站了起来,笑嘻嘻的说道:“你让我去,我一定能行。”
“你?”李建成满脸的怀疑,李孝恭、长孙无忌的表情神同步。
“少小瞧人了。”李元吉撇了撇嘴,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家都知道大哥是老好人一个,在大哥没办法拿出圣令的时候,南阳军中将领知道自己不遵太子令,也不会遭到秋后算账!但我不一样,我是大名鼎鼎的坏人啊…谁不怕?谁敢不听命?…他们不敢得罪我,父皇追究下来,他们又能把罪责往我身上推,根本不用担半点责任。”
“这……”
李元吉的这番说辞,真就让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都动了心,他们三人都差点被李元吉说得跳将起来,不得不说,李元吉说的真像那一回事。
“如果父皇责怪大哥,大不了就说我偷偷逃走好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父皇已经习惯了。”
“……”李建成、李孝恭、长孙无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好吧,事实上,李元吉也确实长得像传说中的——恶鬼、凶灵。
被三个大男人这么盯着,饶是长着一副鬼样子的李元吉也有点发毛,大为恼怒道:“行是不行?一句话,给个准信。”
李建成没有答复李元吉,深思片刻后,问向李孝恭和长孙无忌:“孝恭、无忌,你们怎么说?”
“殿下,我觉得齐王可以。”李孝恭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怎么说,李元吉也带过几年兵,而且把三万新军操练得有模有样,在李建成上报襄阳、李渊批准的时间内,应该镇住场面,只要安然度过这段宝贵的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哈哈,还是孝恭大哥有眼光。”李元吉乐坏了。
“无忌,你怎么看?”李建成又问。
“值得一试。”长孙无忌虽然也表态了,眼中却是忧色浓重,他太清楚李元吉是什么货色了,虽说自己和他私交不错,但也因此看清了他的本质。
李元吉刚刚出生的时候,亲生母亲窦皇后只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让人把这个儿子丢了,都说儿不嫌母丑,反过来母亲更加没理由嫌弃自己的骨肉,可李元吉丑得连生母都无能忍受,别人看了更加难以可想而知。
李元吉在异样目光、指指点点的环境下生活,处境和心情可想而知,变得孤僻也就合理起来。长得丑当然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丑人多作怪’,当他明白美丑之后,为了博人关注,专门干坏事,久而久之,就变得相当残忍起来,他不听人劝告,喜欢自行其事,不过自从经历了‘引杨侗火烧大兴宫’事件后,曾一度被贬为平民的李元吉也变得低调了,学会沉默和韬光养晦了。
这并是不代表李元吉变得理智成熟,相反,他变得更加冷酷、残暴,施暴方式更加隐晦。当他不能再像以前,用简单粗暴方式发泄内心焦躁和残忍时,就会从另一面表现出来。最典型的例子是他以训练强军为理由,会想尽办法往死里折腾他麾下三万新军,由于将士们怕他,自然会依照李元吉的方式拼命的训练,结果坏事变好事,新军居然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意外的成了唐军中罕见的精锐部队,战斗力强悍至极,受到李渊和李建成的一致褒奖,父子二人一致认为李元吉终于长大了、懂得了,都在深感欣慰不已。
李渊、李建成身为皇帝和太子,两人日里万机,根本没有看过李元吉练兵的过程,除了验收成果之外,压根就没有到过新军军营,自然不知李元吉是怎么练兵的了,也不知道新军军营校场下是累累白骨,两三千具尸体绝对有。而这些,都是训练不合格而被李元吉一一猎杀取乐的士兵。
其他人想去看李元吉如何练兵,都被李元吉以‘军营重地,闲杂人不得靠近’为由拒绝在外。长孙无忌因为感激李元吉仗义出手,将奉命刺杀长孙无垢的刘弘基拦截于中途,和李元吉成了很要好的好朋友,是以或多或少的知道新军强悍的内幕。
当然了,长孙无忌并没有将真实情况说与李建成听,为了毫不相干的人得罪李元吉这一尊盖世凶神,一点都不划算。
现在支持秉性不改的李元吉去南阳,长孙无忌也不知是福是祸、是对是错,一颗心也由此担忧了起来。
……
(想不到‘闭死关’三个多月,还有这么书友支持!特别是‘柳泽风、龙橙非酱、剑魂平台、dear_风爆、中华明德儒家、一直很纯洁的娃、kirtoyan、淡定赏风云’众多书友的打赏……让小弟万分感谢,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
(vip章节终于到百万字了,哈哈,看看‘粉丝排行榜’有多少人全订。。。。)
第475章:‘人镜’消失,好事多磨
这天,一场突如其来、来去匆匆的特大暴雨席卷中原大地。
郁郁葱葱叶尖挂着的豆大水滴,在下午的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经过雨露滋润的蝉鸣,显得更加明亮,大地上的水在阳光暴晒下热气蒸腾,闷热的气流难忍受到人差点窒息。
今夏格外炎热,天气也有些异常!导致老人说是乱世死太多人,太多怨魂贪恋人间,不愿归去,弄出无数‘怨魂’的杨侗自是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对于这种学说,哪怕杨侗是一个异类,也抱以置疑,就算世上真有鬼,但这些‘物质’活着的时候都打不过自己,没有身体支撑的‘物质’还能怎样?世人怕鬼,实际对自然界奇异现象未知的一种表现,当人们无法解释一些东西的时候,便给神秘的现象冠上神秘的色彩,比如说枯骨自燃的磷火,因为在墓地上乱窜,且色泽阴森、恐怖,常被害怕的人们说成是‘鬼火’。
道理都是一样的,有些东西一旦破解了就不值一提了。
洛阳,王府中。
杨侗正在处理公务。
军事行动有杨善会、罗士信、薛万均、秦琼、李靖、裴行俨、杜如晦等人组成的豪华阵容负责,杨侗比自己亲临前线还放心;但中原政务方面如同一团乱麻,稀奇古怪的问题都会发生,一些首次发生的个例,都要他这个皇帝过目、决定、批准,下面臣子才能执行。哪怕是经过郡县、三省九部整理筛选之后送到杨侗这里,但几百万人的事情产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也足够将杨侗忙得天昏地暗。
杨侗将一封加急文书交到一名修罗卫手中:“加急,将这份文书送往邺城。”
“喏!”修罗卫答应一声,迅速离开。在杨侗的王朝里,一切杂事都由身边的修罗卫来做,王宫之中虽不至于没有太监,但太监这个特色产物却也极少极少,杨侗出征之时,身边更是没有一个太监的存在,安全防卫和日常起居等杂七杂八的事情都由阴明月负责的修罗卫打理。
“圣上,您已经从早上忙到现在了,稍作歇息再批阅公文吧。”
阴明月端着一碗冰镇梅汤来到杨侗身边,卸下戎装的阴明月一身华贵白袍显得潇洒飘逸,容光照人,语声之中充满着无奈。
至于杨侗则是上穿着没有衣袖的短衣、下裳的两条裤管也被撕了一截,仅能盖到膝盖部位,以这个时代人的眼光来说,这种清凉的着装自然是毫无帝王形象的‘乞丐装’了,饱受房玄龄等人的抨击,但他们说他们的,杨侗依然如故,不过在正规场合,他还是要穿上正装,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魏征这面大名鼎鼎的‘人镜’不但没说他一句,反而劝说房玄龄他们去了,老魏认为不是正规场合的时候,这些小节无须在意,这么通情达理的老魏让杨侗大为惊奇。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就大致猜到‘人镜’消失的原因。
首先、魏征以前是一个道士,他并不是单纯正统的儒家子弟,而道家核心思想是崇尚自然,杨侗这一身‘奇装异服’是为了散热,这符合自然之道;况且杨侗又没有在正规场合这么露面,所以魏征不仅不反对,还抱以支持,杨侗甚至怀疑魏征家里也有这么一两套衣服。
其次、是‘屁股决定脑袋’的定位问题,在李二王朝的魏征,是废太子李建成的人,如果他没有找准定位,就算李二留下他可也未必把他当成心腹,魏征甚至还怕李二哪天不高兴把自己给咔嚓了,所以他得找准自己的定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怼天怼地对文武的孤臣,反正他是一个没有军权的文人,当他在朝堂上没有朋友的时候,李二自然没有将他当成威胁,这样一来,他的人头就保住了;而李二嘛,毕竟干过弑兄杀弟逼父亲的丑事,这行为不说在古代,就算到了二十一世纪,那也是臭不可闻的丑事,李二知道自己当不了‘仁’帝、‘孝’帝,无法在仁孝方面让天下人信服和推崇,于是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善于纳谏的帝王,这样魏征就成了李二的道具。魏征这么聪明的人,哪还不知道李二的用心所在?他本来就对杀了旧主的李二有一肚子怨气,还不得不当‘仇人’的小弟,这火气就更大了,当他发现李二默许他去怼的时候就乐了,每当自己心情不爽了,就随便揪住李二的小辫子使劲的喷,李二陛下每天要处理的公务成千上万,想不出错都难,而李二的错误便是老魏找开心的乐子了,这样久而久之,就成就一段君臣美名,至于真相,则早已深埋在历史长河之中。
现在的魏征一不是李建成的臣子,二没有史上的那段经历,本身又是一个内道外儒的人,自然不会在一些小节上怼杨侗了,事实上,但凡有活路的正常人都不会也不敢去怼皇帝,更何况,魏征还杨侗手下干得很快活,杨侗也不是昏君。‘人镜’消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朕也不想,可是想到这么多郡县的事情要及时处理,这么多百姓等着朕的政策及时安置,朕不想忙也得忙啊。”杨侗无奈的说道。
隋制的推广在中原受到极大的阻力,自从撤销降官、均分田地等制度开始执行的那一天起,民部杨师道、吏部房玄龄、刑部魏征、御部刘政会、商部凌敬,乃至各地黑冰台成员都忙得脚不沾地,就算是杨侗自己,也忙得除了吃饭睡觉,大多数时间在处理各地送来的公文,随着各项制度的开展,降而复叛的事情也偶有发生。有时候杨侗十分不理解这些人的‘愚蠢’之举,隋朝收复的这些郡县实际上大局已定,可这些人居然还敢造反,这就真是让人无语了,那些维持地方秩序的大隋‘衙役’可全都是从军队上退下去的士兵呢,这些人虽然被裁,但也是通过激烈竞争上岗的佼佼者,个个都上过战场开过光、见过血的优秀战士,特别是前来收复区调维稳、镇压的这些战士,他们的职能形同未来的‘武--警’、‘特---警’,战力丝毫不比作战部队差,经过特别训练后,已经很熟悉非常规作战了。
当然,一些世家根深蒂固的城池依旧要费时费力,但正如前文提到那般,杨侗为首的大隋要讨好的是底层百姓,当有了这个数量庞大的群体的支持后,杨侗压根就不怵那些历史比各个王朝还要长的世家大族。原因自然是杨侗不像历朝皇帝那样,需要世家大族来共治天下,所以,他才能够肆无忌惮的行事。
在廉价纸张、书籍尚未大量普及之前,使读书成为普通劳苦大众一件不敢想象的奢侈之事,而世家大族垄断了教育资源,通过族学培养出一个数目庞大的‘人才库’,历代王朝需要世家的人才治理天下,不得不与世家共治天下。即是说,在与朝廷博弈之间,世家大族最厉害的武器是‘人才’这个软实力,而不是积世财富和广阔的良田,因为这些有形资产,朝廷是可以通过暴力手段夺取的,单凭一个家族的几十、几百、数千家仆,又怎么干得过掌控天下兵马的国家?所以,世家大族的武器是朝廷所需的各家人才,当这些人才出仕之后,又反馈家族,从而让各世家逐渐壮大。只不过杨侗拥有自己的人才宝库,且有强大的军事实力保障,使世家大族的的生存法则在杨侗为首的大隋行不通了。
当然了,这也是关东世家,而与之不同的关陇世家却是以军事起家的一个个豪门,他们通过家族子弟、门生故吏的关系,掌控着一支支军队,所以关陇的根基在军队。而在杨广时代,隋朝明明拥有六十多万战力过人的常备军,却还是从军队、民间挑出身强力壮、骁勇善战的青壮之士,重新组建了骁果军,原因就是在于这六十多万常备军早已被关陇集团渗透到骨髓里,杨广知道自己若是和关陇集团明刀明枪的干的话,这支数目庞大的军队根本不受他的控制,还有一个原因是他担心自己不在了,关陇集团依仗军队将他的子孙推翻,因为老杨家的江山就是这么来的。杨广的担忧,其实跟发动‘陈桥兵变’后,玩一手‘杯酒释兵权’的赵匡胤十分相似,若是那些宋朝将军没有乖乖移交兵权,恐怕就不是后来的安享富贵晚年,而是成为‘火烧庆功楼’惨案中的一具具焦尸了。
阴明月犹豫了一下,将梅汤递了过去,“还是休息一下吧,否则武妃又要说末将了。”
“那就让她说去呗,晚上我帮你训练她。”
水天姬现在有一个小目标,她不仅要当武妃,还要创造一个历史,那就是凭军功当上大隋第一任女国公,所以哪怕天气热得要死,也成天成天的往军营里跑,带着飞羽弓骑在炎火夏日下训练,只有到了晚上,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白天的时候,杨侗想见上一面都难。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早就到了待嫁之年的阴明月自然明白男女之事,杨侗这句充满歧义的话让她玉面飞红,“圣上好不正经!”
“朕怎么就不正经了?”杨侗接着梅汤,大大的饮了一个,冰凉的感觉爽透心。他扭头看了神情古怪的阴明月一眼,靠在椅背之上,淡然问道。
“圣上您懂的……”阴明月玉面更红了。
“哈哈!”杨侗大笑起来,他发现一些后世的流行语其实一直都存在,只不过没机会爆红而已。
“圣上一点不正经。”
“……”杨侗无语了,这哪就不正经了?不过,他没有傻到去猜一个女人的心思,他知道那玩意你永远也猜不透!
一阵无言的沉默后,阴明月开口道:“圣上处理公务这么久,让末将帮您按压放松一下?”
“行啊!”从早上干到下午的杨侗,脑门都有些发胀,自然乐得享受美人服务,于是便仰躺在椅子上了。
“圣上,房尚书求见。”就在阴明月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准备将杨侗揽入伟大胸怀之时,一名修罗卫快步进来,对着杨侗躬身道。
“请他进来吧。”杨侗直起了身子,笑对阴明月道:“你看,朕想休息一下就难。”
“王八蛋!”阴明月咬牙切齿的低骂一声。
杨侗奇怪的看着阴明月:“你干嘛要骂朕?”
“没有。”
“朕听到了!你骂朕是‘王八蛋’。”
阴明月委屈死了,气得胸都快要爆炸,口不择言道:“末将是骂房玄龄,这个王八蛋每次都坏事…”
“他坏什么事了?”
“呃,因为,因为他每次,他每次都带来坏消息,末将觉得就是这样子。”
杨侗笑道:“也不全是啊。”
阴明月信誓旦旦:“末将感觉是这样。”
“圣上!好消息啊!”温文儒雅的房玄龄抱着一堆文书,笑容满面的快步进来。
“呵呵……”杨侗笑看着阴明月。
“……”阴明月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蔫了,她的整个世界全是黑白色,衬托得帅气的房玄龄更加光彩夺目,格外扎眼。
第476章:踏上征途
“该死的!我这回绝对饶不了他……”夏天的滚滚热浪,让人心情烦躁,格外令人厌恶,但是在阴明月看来,火炉般的大地都不如接二连三坏她好事的房玄龄可恶。
蔡薇好奇的问道:“将军!谁得罪你了?”
“还不是就那个房玄龄?”阴明月大发雷霆,偏偏不敢说得太大声,压低了的嗓音,哪怕在阳光下也让气氛显得阴森森的。
一边的蔡薇不禁打了个哆嗦:“房尚书怎么了?”
“他,,他,反正他不好。”哪怕是好姐妹,阴明月也不好意思说明事情真相。
“将军,你不会移情别恋,改成喜欢房尚书了吧?”阴明月那罕见的表情很容易让人往这一方面去想,一直知道阴明月默默喜欢杨侗的蔡薇也是。
“开什么玩笑?我会喜欢他?我巴不得他现在倒霉一下。”阴明月被气坏了。
“还说不是,这明显就是吃醋的表情嘛。”蔡薇侃侃而谈道。
这个时代战乱连连,从杨广发动的高句丽战争,不,应该说是从隋朝建国现到现在,战争就从来没有断过,大量男人的战死,以及各个诸侯国在战争时期执行的先军政策,使女人的地位严重下降。
当然也不能说女人的数量占据了绝大多数,但所占比例确实比男人多,虽不至于让天下男人个个都是三妻四妾,可在权贵人家之中,妻妾成群者比比皆是。
到杨侗这里,却显得相当另类了。
说权势富贵,他绝对是天下第一,因为大隋的地盘总揽了幽州、冀州、并州、雍州、凉州、辽东大地,是域外民族共尊的显赫王朝,如今开启的一统天下之战,兵锋势如破竹、席卷中原,作为这个国家的帝王,杨侗无疑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力的人物。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权柄无双的皇帝在女人方面却少得可怜,杨侗除了皇后卫凤舞,只有武妃水天姬、贤妃长孙无垢、丽妃李秀宁、淑妃裴清华四名妃子,反观其他人,不说李渊、李密这些伪帝了,单是许多没有当官的世家子弟,他们的妻妾加起来都是两位数。
对于包括阴明月、蔡薇在内的修罗卫的姑娘们来说,杨侗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但却又近在咫尺的梦想。只是有人能够认清现实,在退役之下,立马寻了一户好人家嫁了,也有人虽然还挂职于修罗卫名下,但实际上也都有了婚约,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但也有人没有放弃那渺茫的希望跟梦想,比如说阴明月,这也是她数年如一日待在杨侗身边的原因,为的也只是能够离杨侗更近一些。
相对来说,蔡薇就是一个理性的女人,早在开始的时候,她就没有抱这想法,所以反而能以局外人的眼光清醒的看待这个问题。她觉得阴明月把心思从杨侗移到房玄龄那里是件好事,虽说有房夫人坐镇,别的女人很难进房府,但最少,阴明月不再做不切实际的梦了,而且自己完全可以在阴明月尚未陷入房玄龄之局太深的时候,拉偏向别处嘛!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不是吗?
“房尚书英俊潇洒、温文儒雅、博学多才,是圣上当前最为倚重的重臣之一,前途一片光明,喜欢他的修罗卫其实很多,也不差将军一个……虽说这房夫人……”
“停……”阴明月无语了,自己最讨厌的就是屡屡坏事的房玄龄。
“怎么了?将军也不用不好意思的。”说得起劲的蔡薇咔然而止。
“并不是不好意思,我的心思你知道,这是一直没变的事情。这跟他的身份地位无关,我就是喜欢他这个人,而不是他手中的权势,你懂吗?唉,说了你也不信,等于白说。”
阴明月哭笑不得,她确实是如此一个人,但杨侗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别说是她阴明月,就算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喜欢去杨侗,大家都会用有色眼光去看这个女人。
“这个我信。”早在唐朝光芒万丈、隋朝前景模糊的时候,阴明月这份心思就有,只不过杨侗的事业越来越大罢了,所以蔡薇相信阴明月不是看到杨侗富贵了才喜欢对方,再者说了,嫁一个权柄赫的男人,不正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吗?这时她也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可新的问题又来了:“只是这跟你房尚书有何关系?”
“我感觉房玄龄这个王八蛋上辈子一定跟我有仇……只要我想亲近那人一下他就出现,每次都坏我好事,每次都少不了他。”阴明月愤怒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噗!”蔡薇面色涨的酱紫,却也无话可说,无可奈何,最后同情的抱以大笑。
说完之后,阴明月自己也觉得好笑:“你说这可如何是好?有没有办法让他也难受难受?”
“这,恐怕不太好吧。圣上会不高兴的。”一边是直系上司好姐妹,一边是国家大事,蔡薇真不敢插手
阴明月白眼道:“我像那种因私废公的人吗?”
蔡薇:“呵呵。”
“唉!”阴明月摇了摇头,只听她毅然道:“我要请示圣上。”
“表白?还是告房玄龄黑状?”蔡薇好奇的看着她。
“都不是…我现在只想杀人…”阴明月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愤慨道:“请命上战场杀人,杀敌人。”
……
另一边,房玄龄美滋滋的喝上阴明月亲手调治的冰镇酸梅汤,神清气爽的向杨侗汇报:“圣上,秦琼大将军利用李神通贪婪本性,泡制出他倒卖武器,使唐军将军只能用木头武器的谣言彻底搅乱了伪唐的南阳军,连襄阳方面也收到了消息,李神通现在自顾不暇、狼狈至极。”
“叔宝这一手真够狠的。”杨侗笑着点头,秦琼这一手玩得实在漂亮,这一招实在太阴了,而且还是针对李神通性格缺陷的阳谋,无赖的阳谋,就算李神通看出了其中的东西,也没有任何办法去规避,只有老老实实接受调查,谁让他贪财之名冠绝李唐呢?
但是话说回来,杨侗感觉这不是秦琼能够想出来的法子,应该是‘团队’中的某一人出的鬼点子。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副永远温文尔雅,很不起眼,却总给人一种阴冷感觉的青年男子——许敬宗。
许敬宗本是礼部的人,一直负责和萧梁接触,后来杨侗见到秦琼驻扎的淯阳武川处于隋、唐、魏交汇处,情况比较复杂,担心秦琼应付不了各种阴谋,便将许敬宗调过去当行军主薄。此时再一结合许敬宗在史上的作为,大致就能猜到这一手阳谋的原创人。不过究竟是谁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后的功劳是秦琼为首的那个团体,人人都会受益。
“玄龄,这是已知之事!你嘴里的‘好消息’不应该是这个。”
“圣上英明。”房玄龄恭维了一下,沉声道:“是弘农淅阳之关的朱阳关。”
“哦?说说看。”杨侗顿时来了精神,他固然以稳健为主,但也不想让弘农战役一直拖下去,这样不但耗费过多物资,也影响到青州、徐州方面的战局,只有解决了李世民一部,才能抽出更多兵力去支持其他方向,确保各处战场实现全面的胜利。
“昨日淅阳黑冰台分部发来鹰信,称是李建成很不安分,他动作频频的插手淅阳南阳军政。”房玄龄不疾不徐的说道。
“详细情况如何?”
“到了朱阳关之后,李建成共做三件事:一是更换淅阳南阳官吏,新任官员十之**是关陇世家子弟,李建成任用这些人,以确保伪唐对当地军政的绝对控制,关陇世家与我大隋誓不两立,且我大隋不会与他们妥协,所以当我大隋军队入境之际,这些人不会投降,从而起到消耗、拖延我军的目的,为襄阳的伪唐朝廷争取时间。”
“天真!”杨侗嗤之以鼻。
“确实有些想当然了,淅阳南阳二郡惨遭吃人魔王朱粲的荼毒,两地千疮百孔,且由于是王世充、李密、萧铣、李渊四大势力交汇之所,实际情况相当复杂,李建成任用关陇人士的用心固然是对的,关键关陇人士的进入,已经触犯到当地势力的利益,所以哪怕有伪唐朝廷支持,这些关陇人士也不能迅速吃透此二郡。而且伪唐给世人的感觉是前途一片暗淡,威望不足以威慑各郡,若伪唐朝廷做得太过火,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当地势力就算不敢起兵反抗,却也不会在我军入境之时出人出力。毕竟明眼人都看出我大隋比伪唐有前途,他们没理由为剥夺自己权利的伪唐陪葬。”房玄龄笑了一笑,有些惊奇的说道:“只是臣觉得诧异的是这其中的浅显道理,就算李建成不懂,李渊不应该不知道啊。可他却任由李建成这么做,这就奇怪了。”
“不奇怪!”杨侗沉吟片刻,断定道:“李渊当然知道,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何以见得?”房玄龄有点想不明白了。
“构成伪唐朝廷的主力是关陇集团,哪怕伪唐败走襄阳,这一现状依旧没有改变,只因巴蜀历来是关陇势力的后花园,他们在那里有太多的利益和势力,而这正是李渊之所需,伪唐如若一介病染膏肓的老朽之躯,大刀阔斧的改革,只会让整个王朝分崩离析,所以李渊虽然很想轰走关陇势力,把有限职位让给真正有才之士,但他不敢这么做。而伪唐在军事上的节节败退、丢城丧地,不仅导致关陇集团在他身上投下的本钱打水漂,还连累关陇集团过上朝不保夕的亡命日子。关陇集团对他的怨言极大,虽不至于推翻李渊,但一些人不愿在人力、物资上给予支持了,李渊现在急需平息关陇集团怨言,要做一个依然重视关陇世家的态势给人看。”
“你知道吗?现在最支持我大隋不用世家子弟这项国策的既不是大隋子民,更不是天下寒士,而是李渊。如我大隋这项国策一破,最先内乱的就是世家势力最多的伪唐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大隋此项国策才是导致伪唐上下一心的核心要素,而不是襄阳的李渊,更不是弘农的唐军。”
“圣上深谋远虑、格局宏大,臣等不如。”房玄龄叹为观止,他万万想不到李建成的一个举动,却让杨侗发现伪唐如是之多的问题,他有些坐不住了,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索着杨侗这么番话,只觉得字字珠玑,尤其是‘李渊最支持大隋不用世家子弟’之说更让房玄龄十分惊叹、十分感慨,此说乍一听来十分突兀,可仔细一想,不仅觉得可行性高,还应该马上运作。
大隋的这项国策确实人所皆知,可照杨侗这么一说起来,完全就成了对付李唐的一大杀器呢,只要真真假假的放出解禁的风声,天下世家肯定会暗中派人与大隋王朝接触,而大隋完全可以在此下文章,故意向分布在大隋的伪唐细作泄漏一下‘合作’内容,泄漏一下世家代表的行踪行程,就能起到离间敌人的目的,伪唐也将处于君臣相疑的乱象,若是李渊再大动干戈的彻查,乐子可就大了。仔细运作的话,产生的效果完全不亚十万雄兵……
想到这里的房玄龄也激动了,对杨侗的深谋远虑更加佩服了,他却不知道杨侗的所知所言,大多数是根据后人总结的加以分析,他其实是站在一个历史高度上看问题罢了。
“圣上,臣以为我们应该在这项国策上下文章。”
“好啊!此事就交给你和凌尚书来办。”
“喏!”房玄龄应了一声,回到最初的话题道:“圣上,李建成的第二步动作是昨天派出一万兵力,于伏牛山西北麓、洛水南岸扎营,不仅与朱阳关、卢氏县成犄角之势,还能防止薛万均顺流而下。”
“他难道不担心薛万均水淹军营?”杨侗好奇道。
“李建成所选位置极佳,水淹不到,还可以易守难攻,处于压制薛万均的东进之师的位置。此军主将乃是李袭志。”说到这里的房玄龄趁机介绍起了李袭志:“李袭志的祖父是北周信州总管李迁哲,父亲是我大隋已故台州刺史李敬猷,本人任过始安郡丞,战乱之年,他倾尽全部家财召募三千士兵守卫郡城,多次打退萧铣、林士弘、曹武彻等人的进攻,坚守始安两年后,由于内缺粮食、外无援军,萧铣的军队最终攻陷始安,李袭志败离始安,最终投靠了唐军,被李孝恭委以重任。伪唐东征之初,随李世民一道北上攻打洛阳,并立下不少功绩,由于不是李世民的嫡系,所以深受诸将排斥,后被李世民调任朱阳关守将,此人乃是良将一员,不容小视。”
隋朝的情报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凡是有名有姓的敌方将领都有资料一份,李袭志并不是一个出名的人物,想必房玄龄见驾之前查阅了一翻资料,以供杨侗参考。
“确实是个人才,说起来他应该找我们的,降唐却是可惜了……”杨侗叹息了一声,李袭志是一个文武全才,在史上留下浓重一笔,记得不错的话,史上的他后来策动岭南六十余州郡归顺唐朝,还协助李靖平定辅公祏叛乱。在担任桂州都督期间,政治清明,使岭南地区得以安定。
“圣上,李袭志乃是陇西李氏子弟!和李渊同族。”
“原来如此!朕懂了……”杨侗理解了,点头道:“务必提醒前方大将,让大家不要小瞧此人。还有,就是念他缺粮无援、坚守的功绩,以后给予厚葬。”
“喏!”神色古怪的房玄龄记了下来。
“李建成的第三步动作又是什么来着。”杨侗沉声问道。
“李元吉率领一万骑兵离开朱阳关,正往南阳方向进军,看这安排,应该是李建成让他去南阳主持大局吧。”
“李元吉?”想到那傻瓜瓜的丑鬼,杨侗不由得笑了,当年若不是他贪图吞并玄甲军,自己也不能轻松的火烧大兴宫、吓破李渊胆了,那一次固然没有占领关中,却也把李建成、李世民之外的李渊大小老婆、子子孙孙一网打尽,结果大隋大赚一笔,李渊丢尽颜面,在伪唐威望大损。
“正是!”房玄龄点点头,继续道:“伪唐败退襄阳后,恢复王爵的李元吉训练三万新军,据说他的新军曾经和李世民的赤甲军比试一番。”
“结果呢?”
“双方兵力相同、装备相同,结果是李世民倾尽全力训练的赤甲军败了。我们也曾派人打探过李元吉到底是如何练的兵,可他十分保密,我们的人根本进不了、看不到,也不知他是怎么练的。”房玄龄蹙眉道
杨侗笑道:“应该跟我们差不多,都是挖掘人体极限潜能。不过再强也是三万人而已,朕就不信他能扛得住我大隋的强弓硬弩……嗯,这个情报也要跟大家通报一下,让大家留意这支军队,免得以后吃亏。”
“喏。”
“经过叔宝这一番流言攻势,伪唐在南阳方面布局已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从李建成派李元吉紧急支援南阳即可看出,李建成这是慌了。”
“确实如此。”房玄龄笑着说道,“估计李建成以为我们会从南阳破局吧。”
“襄阳方向应该也是这么看的!”杨侗十分赞同房玄龄这话,他沉思片刻,缓缓的说道:“你觉得我们施压南阳的话,伪唐会不会认为我们猛攻南阳?”
“会。”房玄龄断然道。
“理由何在。”
“南阳之后就是襄阳,南阳若失,襄阳镇动。国都一旦乱了,人心、军心就乱了。”
“就让叔宝行动起来吧。”杨侗站了起来,道:“玄龄,洛阳的就交给你们了。”
“圣上可以要去弘农?不知要带多少兵马?”房玄龄也是知兵之人,一听杨侗的意思就知道他不会从南阳破局,只是看到杨侗又要去战场,心头就不同意了。
“骁果军一军、飞羽弓骑、玄甲军足矣。”
“圣上!”房玄龄皱眉道:“纵然圣上勇冠三军,武艺更甚当初,但如今却已是堂堂帝王、大隋之主,不应亲身涉险。”
“末将倒是觉得,非圣上亲往不可。”阴明月大步而入。
“阴将军!”房玄龄皱眉看向阴明月,恼怒之极的问道:“你的理由呢?”
“李渊只会躲在宫殿之中享福,不解军队之苦,不知战场风云突变,却遥遥控军队,这便是伪唐屡屡战败的重要因。”
“这跟李渊又有什么关系?”
“你给我闭嘴,别打岔,听我说。”阴明月愤怒的命令一句,房玄龄瞠目结舌的住嘴。
“圣上是我大隋铁军的创始人,是我大隋铁军的创始人,在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敌,起兵至今从未脱离过军队,将士们已经习惯了圣上的存在,这突然就不指挥军队了,将士们会误以为圣上抛弃了大家,士气难免受挫。而且现在天气炎热,已有不少将士中暑,大家尽皆精神不济、士气萎靡,若圣上亲临前线,我军将士士气高涨!”
“总之呢,我的意思是说李渊脱离军队太久,不懂兵事、不宜指挥军队;而圣上恰恰相对,圣上对军队影响太深,暂时不能彻底放手……”
“……”阴明月这理由确实是很充分,房玄龄感觉自己无言以对,再一想到杨侗只是去当统帅,而不是上战场的将军,心头也就松动了。
“明月说的正是朕的理由,军队是朕的根本,朕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杨侗挥了挥手道:“朕意已决!不必再劝。”
“是!”房玄龄无奈一叹,不再言语。
阴明月得意的瞥了房玄龄一眼,感觉一肚子气都出了,只不过,她如果知道杨侗去的其实是夹在李建成、李世民之中的卢氏,恐怕不仅高兴不起,还要疯。
杨侗看向房玄龄,“这拉锯战拖到现在也该结果了,短则数日,多则一月,朕必返回。此外朕不在期间,让邓暠主持包括洛阳在内的河南郡军务。”
“喏!”房玄龄苦笑着应了下来。
邓暠的确当前最‘闲’最适合的大将,不止是因为能力,更因为他对大隋自始自终的忠诚。
当天,杨侗便整点行装,带着水天姬、阴明月以及两万五千军队径自离开洛阳,除了房玄龄等有限几人,谁也不知杨侗是这支军队的主将。
……
(这是一个意外的大章,一不留神就写了六千二百多个字,感觉实在不好分隔,索性以单章方式上传……这字数,算是破自己的记录了。来一罐冰啤,自己庆祝一下。
对了——以后要不要全部来大章呢?毕竟章节少、字数在的结果是导致‘章节平均订阅’上涨,书籍进入精品行列的机会也多一些。)
第477章:侯君集之设想
弘农长渊县唐军中军大营外,一队魁梧的骑兵飞驰而来,转眼之间,已经到了营门。
“晋王殿下!”看到为首那名汗水淋漓的俊朗将军,几名卫士连忙上前行礼。
李世民甩镫下马,将马缰扔给身后的随从,大步朝内走去,并随口问道:“诸位将军都到了吗?”
“回殿下!诸将皆已到达,就等殿下了。”卫士首领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好!”李世民满意点头,大步走入了大帐。
对峙这些日子,李世民并没有关在军营闭门造车,而是不时外出,多番察看四周地型和敌方大营,企图找到破敌良策。与之对峙的隋军主将是杨善会,对于杨善会这个,李世民也有过深入了解,依照他以往经历来说,这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这种人其实是很好对付的,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发现杨善会根本没有动兵的意识,防的是点滴不漏,没有给唐军半点机会。
渐渐地,李世民也就领会杨善会的意思了,只不过这一发现却让李世民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悲哀。
大国征伐,历来行的是稳健正道,讲究以正克奇,隋朝资本雄厚、大势在握,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还用得着兵出险招吗?其实杨侗、杨善会等人苦心孤诣在此留下李世民,便有围点打援的意思……
大隋布下的这一局棋,可下也可不下,什么时候下都由大隋说了算,主动权全部都在大隋之手,而唐朝却不敢以国运去赌杨侗撤棋不下。大隋此举说白了,无非就是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充足物资压倒李世民和李唐王朝,逼得李唐不得不调集兵马与隋军对峙。
驻扎在熊耳县的隋军本就是一支兵力充足、械备精良的精锐部队,又有洛阳就近支援,还有潼关、上洛方向的隋军遥相呼应,甚至还能从黄河对岸调派军队,可谓是兵员充足、武备精良、粮草充足,比之李唐,优势何止一星半点?此境下的杨善会完全是进可攻、退可守,根本不惧他李世民这支‘孤军’,在强大后援之下,杨善会就算想败都难。
如此,战争的主动权便牢牢掌握在了大隋的手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唐朝只能被大隋牵着鼻子走,按照大隋的期望的方式作战,从而彻底失去战争的主动权决定权,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除非答应李世民之前的请求,早早让出弘农郡,安然退到淅阳郡,然后采取闭关锁国谋生机的策略,埋头发展两三年,再跟大隋抬头相见。
但能决定的既不是进退维谷的李世民,也不是对李唐王朝处境心知肚明李建成,而是他们的父亲李渊,当然,从皇帝的角度上说,李渊的坚持也并没有错,只因李唐上下弥漫着一服悲观情绪,朝野上下都以为唐军畏隋如虎,连作战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李渊不仅要让天下知道李唐敢战、能战,还要一场胜利振奋李唐丧失的精气神,这一点,李氏兄弟都理解,可理解归理解,但实力上的差距摆在那里,你让大家怎么打?
李世民无力的是出于李唐国情考虑,他不仅要胜,还要胜得漂漂亮亮的,否则,也会赢了当下,输掉全局。
大帐内,军中大将各抒己见。
侯君集抛出了自己的观点,“圣上让太子殿下坐镇朱阳关的战略意思无非是我军胜了的话,南北二军合力,将战果无限扩大;如果我军败了,则起到接应我军南下的作用。但是这么浅显的战略意图,能人无数的隋廷不会不知,甚至已经针对性的作出了多重应对之策,如果我们采纳这种打法,成功的可能十分渺茫。故而,我以为我们不能按照对隋朝百利无一害的既定套路来打。”
侯君集的观点被大步入内的李世民听了清楚,他阻止了众将的行礼,坐上主位之后,并让侯君集说出自己的战略意图:“说说你的战略意图。”
“喏。”侯君集应了一声,精神振奋的说道:“殿下,末将认为稳妥之策是先取淆关,再夺潼关,挥师关中。”
“理由呢?”李世民微微一笑,侯君集眼光独到,大局观非常强,具有冒险精神,很合李世民的脾胃,李世民对他特别关照,将之视为擎天玉柱来培养。
“崤关……东南两侧的山峰相互连接,多有深谷险崖。此处,兵家必争!……不过潼关易守难攻,我们拿下崤关之后,先不着急去打,先采取围而不打之法,调动隋朝各路兵马来援,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将隋军各路援军逐个击破。重要的是这一带山势险阻,不利于骑军冲锋,失去了骑兵之利的隋军还是隋军吗?”
“而潼关雄踞秦、晋、豫三地要冲,北控渭、洛之水,黄河之水抱关而下,南依秦岭,地势险要。此关在手,关中我有。关中大地不仅城池坚固,我大唐还在关中有雄厚的根基,若是我军攻入关中,必得到百姓的支持,军队兵源和粮食都不在话下,稍作休整,即可威胁雍北、凉州,杨侗视丝绸之路为经济重心,一旦这条经济要道受到我军破坏,隋廷必然上下震动,于四周调兵支援。”
“朝廷此时若是能够给予支持,挥师北伐,我们完全可以合力吞下汉阳、汉川、上洛三路隋军!重新把雍凉、巴蜀连成一片。”
大帐内顿时落针可闻,诸将听着侯君集的作战计划,默默的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侯将军的想法非常好。”
帐中沉默了片刻,闭目思索的宇文士及慢慢睁开了眼睛,作为晋王党中的后来者,与隋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宇文士及很会做人,他肯定了侯君集之策。
侯君集谦虚的说道:“多谢宇文御史认同,不足之处还请指教。”
李世民一系也有多个小团体,出身不高的侯君集在世家子弟众多的李世民麾下是一个异类般的存在,且他骄傲自负脾气臭,仗着李世民重视之因,着实是得罪了不少人,从而在金城惨败之后,落得无人代为说话的惨景,若非李世民一力担保,早就被李渊砍了,这让侯君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打那开始便学好收敛,变得谦虚低调起来,并努力与同僚交好。宇文士及在李唐王朝的职位不高,但他以前和李渊交情极好,李渊对他和别的大臣大有不同,且他妹妹是李渊十分庞爱的宇文昭仪,继室又是唐朝宗室寿光县主,因此,侯君集早有结交之心,将自己的态度摆得十分卑下。
“侯将军,我军如果按照你的思路来打,便彻底和太子殿下中断联系,成为深入敌境的孤军,却不知道你要如何攻、如何打?我担心如果冒进,会落得跟昔日东魏一样的下场。”宇文士及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很清楚潼关之险,也有一个折戟沉沙在潼关城下的活生生例子,那就是——东魏
东魏天平元年(534年),高欢自晋阳起兵西征,派车骑大将军窦泰攻潼关,当时宇文泰屯兵于广阳,声称欲保陇西,却于暗地集结兵马准备奇袭窦泰。窦泰果然中计,等他发现宇文泰大军从天而降,慌忙依山结阵,但阵势还没结成,就被西魏铁骑破掉,窦泰兵败自杀!也正是因为窦泰的惨败激怒了高欢,间接的引发了后来东魏在弘农、沙苑、玉璧战役中的一系列惨败。
高欢的实力原本远高宇文泰,东魏大军甚至已经渡过黄河了,西魏当时危在旦夕,但就这样被宇文泰逆袭了。高欢的一系列惨败也让东魏永远失去攻取关中机会……归根结底还是东魏太过冒进。
潼关难啃是出了名的,当年占据绝对优势的东魏尚且奈何不得,更不要说处于绝对劣势的唐军了,宇文士及并不看好侯君集这个计划。
“再者说了,杨善会近在咫尺,我军一动他就能察觉到,我军失去突袭潼关之奇效。到时别说攻下潼关了,甚至还被他衔尾击破。”
“这……”一时之间,侯君集无话可说。
见他语塞,宇文士及不禁叹了口气,暂时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实际上,有一点他没有说,也不敢说:那就是隋朝可以承受杨善会、薛万均全军覆没的代价,因为强大的国力使隋朝轻而易举的卷土重来,而唐军不但败不起,甚至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资格都没有,这是国力上的差距,不是现在的李唐王朝能够改变的。
宇文士及能够想到这点,李世民又何尝不是如此?其实在坐的所有将军都知道破局的最佳办法就是在李建成的掩护下,两军交替南撤,但李渊并没有同意他们的诉求。
在李世民看来,国内固然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危机,但只要保住军队,那些不满声音也只能在暗中发发牢骚罢了,难道他们还敢造反不行?他之所以请求援军、提出扩军三十万的疯狂举动,不过是虚晃一枪而已,他本意是让李渊感受到唐朝的危境,是而同意他的撤军的诉求,继而巩固国土,埋头发展、苦练精兵,等时机成熟再与隋朝决一死战,可结果还是没能打消李渊的侥幸之心。
世人常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事实上,大将敢不受的结果就是死,从古至今都是如此,汉周亚夫惨遭灭门之祸,根源不就是细柳营只知周亚夫,而不知皇帝所导致的吗?
外人尚且如此,父子之间所存在的军权之争,更加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李渊可以在任何事情容忍他的儿子,包括在朝堂上营结私党、拉帮结派,只要不涉及军权这个敏感神经,李渊全都可以不追究。惟独在军权上,李渊绝对不会容忍,哪怕是他最为倚重的两个儿子也不能动。
第578章:事态变迁
“宇文御史言之有理,末将此策的的确确是一条没有退路的险计!”对于宇文士及之异议,侯君集没有反驳,因为事实如此,不容辩驳,而是反问道:“若不行此险计,我军对面杨善会精锐之师,又有几成胜算呢?若败,我军依旧处于隋军包抄之下,如何破局?出路在哪里?”
一下子,问题又回到败不起这个老大难。
“这……”宇文士及哑口无言。
“殿下,末将倒是觉得侯将军此策未必不行。”众所沉默之中,张公瑾站起身来。
“说说你的理由。”李世民精神一振。
侯君集也抱以期待的目光。
张公瑾侃侃而谈道:“我军以步卒为主,要想取到奇袭之效,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粮草辎重,胜则势如破竹、败则溃如山崩。万一战事不利,军卒难以收敛,则将大事去休。末将的意思是在侯将军这条险计之内,加上一条稳妥的办法……简单的说就是将大军一分为二,以一前一后的方式稳健推进,前军若胜后军则趁胜合力把战果扩大;如果前军战事不利,则后军乘之…即便寸功未健,后军也能变成前军,撕开一道缺口以供大军突围…这样我军即使有所损伤,却也立于不败之地。”
众将眼睛大亮。
李世民稍一思忖,又问道:“杨善会的兵力并不弱于我军,我军可以一分为二,他分兵之后也不弱下风。你觉得应该如何面对杨善会?”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把他们死死盯在长渊的杨善会不是纸上谈兵之徒,更不是瞎子,唐军的变化他不可能不知。
“这就需要太子殿下配合了!”张公瑾看了面色微沉的李世民一眼,道:“朱阳关本来就有李袭志的两万士兵,而今,太子殿下又率领四万骑兵支持,不算原有守兵,总兵力高达六万余众,且都是精锐之师,若是太子殿下能够派遣一支精骑,沿着伊水方面行军,摆出攻打陆浑县之势,必令河南郡上下震动。此时洛阳兵力空虚,隋帝杨侗又在其中坐镇,一旦杨善会收到我军大举进犯洛阳,一定分兵驰援。届时,我军就有两个选择:一是依照侯将军之策攻打潼关;二是就近拿下杨善会的大营,然后与太子殿下合力猛攻洛阳,对杨侗来他个瓮中捉鳖,末将的思路更倾向后者。”说到最后,张公瑾借机表了自己的态度。
李世民和众将眼神闪烁,都陷入了短暂的思索:不得不说,张公瑾的办法可行性极高,
李世民其实心里也有一番计较,但张公瑾自称的‘稳健’之策,比起侯君集还要疯狂,搞不好的话,自己两兄弟都要沦陷于洛阳。更何况李建成还不一定会配合作战呢,他那大哥谨慎得很。
“殿下,臣以为张将军有些想当然了,可行性十分渺小。”刘文静摇了摇头,说出了反对的理由:“不说洛阳守军和郡兵,单是在隋朝有天子亲军的骁果五军、玄甲军就在杨侗身边,数目高达五六万,何来洛阳兵力空虚之说?这支军队是隋朝精锐中的精锐,随从杨侗南征北战,从无败绩,虽不至于强到以一挡百的夸张程度,但是和同等兵力的其他军队作战,此军获胜机会极大,何况河南郡一马平川,正是骑兵的天然战场,而论及用骑经验,我朝又有谁比得过一直在域外作战的杨侗?我军去的如果少于六万人,白白送死;多了,只能用步卒凑数。诸位别忘了,以步对骑的赵郡王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啊。”
刘文静老谋深算,富有战略眼光,不管是在朝廷,还是军中,都有极高的威望,他的话,便直接将一部分人拦了下来。但张公瑾显然不在此列,他无视刘文静这份威望,从容的据理力争:“相国,末将既敢提此言,自然有所根据,而不是在胡乱说话。
刘文静书生意气重,却不是听不得意见的人,大家群策群力给大军谋划出路,自然更不会带上私人情绪了,含笑道:“张将军请说。”
“喏!”张公瑾行了一礼,开口道:“杨侗每下一城便治一地,然后进行一系列改革,大力推广隋朝的施政纲领。未将近日来,听说杨侗不但把投降于他的有功官员全部罢黜,还追究他们的罪责,触犯了许多人的利益,这在河南郡一定范围内引起了动荡!这乍一看,跟在河北其他地方无不同,但之前,他是在战争彻底结束后执行的,有时间、也有精力面对内部叛乱,可现在供他利用的时间很少,掣肘甚多,他在中原的实力和威望都很难帮他在短期内平息河南诸郡的不同声音,这时候我军若是东进,并对不满杨侗之辈许以重利,定能获得不少助力。我们不趁此机会赶紧打进河南?难道要等彻底掌控再说吗?”
刘文静摇头说道:“张将军此言差矣,且不说杨侗如今正对我军防范甚严,在熊耳、上洛一线屯有杨善会、薛万均率领的重兵,而且如今正是炎热夏天,虽说两军将士士气皆会受挫,然隋军可以不断调兵轮战,我军却是不行。一旦战事胶着,我军兵马必将失陷于洛阳城下。”
“如果攻打洛阳不现实,我军不是还有进击潼关之选吗?”张公瑾皱眉道。
李世民也陷入沉思。
“至于轻装上阵攻取潼关,更是笑话!”刘文静冷冷一笑,高声抨击道:“方才宇文御史也说过东魏旧事,我就不一一赘言了!咱们就事论事的说一说这潼关吧。潼关面临黄河天险、雄踞半山,俯视关东,是关中的东大门,自筑关开始便是西出关中、东进中原的必经之路,你现在轻装上阵的去攻打潼关试试看?再者说了,函谷关的守军也不是瞎子,我军若是猛攻潼关,他们完全可以出关支援,而关东沿河地带一马平川,骑兵完全可纵横驰骋;游弋于黄河之中的诸多战船也不摆设,以那投石机、大型床弩的射程,完全可以覆盖黄河沿岸。张将军吃过隋军船载投石机的大亏,理应有所体会吧?”
张公瑾羞得满脸通红,正梗着脖子要反驳,刘文静又说道:“退一万步来说,我们如何知道隋军会上当?更别说,灭了赵郡王全军的罗士信不是摆设,我敢保证,要是太子在这个时候贸然沿着伊水东进,肯定会遭到他的痛击。这样的定策根本就不是捡便宜、找活路,这种愚蠢的主意,纯粹是自己伸出脖子让别人砍上一刀子,完全就是找死,亏得你们还说得神采飞扬,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刘文静斥驳轻装冒进的言论,可谓是论据充足,话虽难听,但条条都令人信服,如今再一看,设计者侯君集、支持者张公瑾倒显得目光浅薄了。
侯君集、张公瑾等人涨红了脸,偏偏找不到漏洞,只觉得愈发难堪起来……
侯君集瞪大眼睛:“前怕狼,后怕虎……这仗干脆别打了,等着他们先对我们出手得了?”
刘文静没心情去理会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兀自朝李世民一拜,长叹道:“殿下,撤兵吧。”
正在这时,一名士兵大步入内,行礼道:“启禀殿下,朱阳关有紧急情报送达。”
李世民接过情报飞快的看了一遍,神情一下凝重了起来,起身对对众人说道:“隋朝细作于南阳散布谣言,称淮安王倒卖将士武器,使全军一片混乱,秦琼遣大将左天成率军精骑三万自涅水杀进南阳郡,新城县若失,南阳军腹背受敌,襄阳镇动。”
刘文静大为惊叹:“也就是说,杨侗骗了我们所有人,他的战略思路是直捣襄阳,之所以不断施压我军,其实是使用调虎离山之计,为秦琼胜利进军襄阳减少压力。”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李世民苦笑长叹,眼神却在此时变得熠熠生辉。
刘文静怔了怔,也瞬间明白李世民的‘也许是’的意思了,顿时也苦笑了起来。
李唐国力大损,防线的漏洞处处,强大的隋朝随时都可以改变作战方向,今天他们可以改打南阳,明天主攻的方向也许是西城,后天也许是武都,再后一天,可能又回到弘农、淅阳、南阳了,这纯粹就是玩猫戏老鼠的游戏嘛。
不过这个令人震惊的变故,对于进退维谷的李世民来说,却是一个撤军的合理理由。到时候就算李渊有多不满,李世民也可以用担心国都安危为由加以推塞。
想到这一点的李世民于刹那之间,就感觉到肩头上的压力骤然一轻,整个人变得神清气爽了起来。
“殿下,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我们撤军吧。”刘文静适时建议。
“我也正好是这意思。”李世民点了点头:“不过杨善会肯定不会轻易罢了,撤军也需要有所讲究,我意采纳张将军之策,将全军一分为二,前后二军交替掩护着南下。同时,请大哥做好接应准备。相国意下如何?”
“可行!”
第479章:柴绍论隋定帝心
‘李神通贪污案’经过大隋细作的散播,每一天都有各种说法如雪片一样送长襄阳,呈递到李渊的龙案之前。
国难当头,李唐王朝为了打好这一仗,军政双方同心协力调人调物,连帝国的继承人李建成都亲临前线,此时正是需要将卒同心同德、上下用命之时,可李神通倒好,在这关键时刻来了这么一下子,无疑给了李唐朝野莫大的震撼,与巨大的失望。
百姓当兵吃粮,纯粹是把自己的脑袋绑在裤腰带上,此境之下更是危在旦夕,随时都有丢命的危险,一个个都把武器、盔甲视作第二条命,将士们不恐慌才奇怪呢,将士一乱,这仗还怎么打?
都这时候了,身为前方大将、李氏宗亲的李神通理应像李建成、李元吉一样,在前线起到振奋士气的表率作用,他倒好,不但没有和将士打成一片,还挪用军饷、倒卖军器……这人,怎么就不能长点心呢?
此时襄阳风雨如晦,狂风呼啸,倾盆大雨瓢泼而下,豆大雨点打在瓦片上,溅起一片白烟。
大殿大门洞然大开,狂风吃起来,将龙案上的各种文书吹得满地都是,纷纷扬扬,好似下了一场雪似的。
但无人弯腰去拾取。
李渊呆呆的望着门外,看着雨水顺着屋檐如臂而下,他感觉那一股股巨流,如同即将斩下他龙首的一把把利剑,刺眼扎心。
殿内静得可怕,各自依职列队的朝臣、武将、宦官们,如同雕塑一般站立在雄伟巨柱之间,他们的表情同样沉默得可怕。他们都怕自己成为李渊出气的对象,一个个目观鼻、鼻观心的站得笔直,比受阅部队还要挺直有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使得这方天地,除了外面的噼里啪啦的雨声,再无半点杂音。
皇帝李渊攥着一摞急报的双手青经暴起,这每一份急报他都反复看了一遍,希望从里面挑出一点称心的消息,但结局让他失望了…几十份急报,就没一份让人省心的…
终于……
“噼啪”,一道就近爆响的烛花李渊从震惊、盛怒中惊醒了,他缓缓扭头,看了整整齐齐的两排队列,文武百官只觉得皇帝的双瞳有如利剑的光芒,直刺所有人内心深处,比殿外闪电还要摄人心魄!
然则,气氛依旧安静,诸多文武都在默默的祈祷帝王之怒不要发泄在他们身上,恨不得自己忽然生下一场病,可以借机离开这个让人窒息之所。
李渊深吸一口气,有一种头昏目眩之感,这便是酒色过度的后果了,登基为帝后,李渊好色一面便淋漓尽致地暴露了出来,短短数年时间内,多名嫔妃已经给他生下一堆儿女。平时政务有太子、军队有晋王,只有重大军政才由他亲自过问,所以闲时无事时,饮酒、拥美,听歌看舞似乎成了李渊最大的爱好。如今危险到来,又惊又怒之下,几近掏空的身子有点支撑不住了,不过这时候李建成、李世民,连李元吉都不在朝中,所以李渊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否则,襄阳就乱了,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那疲惫的嗓音在大殿上响起:“隋朝大将秦琼使左天成自淯阳向城入南阳,永安郡王李孝基不敌,涅水军营失守、镇平镇告破…左天成扎营在镇平东北,和东边的秦琼呈犄角之势,缓缓推进,南阳军本就大乱,如今面对来犯之敌,不说进取,连自保都成问题……南阳城如今两面伺敌,形势堪忧。诸卿——”李渊重重一挥袖,声音也陡然激昂了起来:“谁有破敌之策?又有谁能替朕抵御暴隋之师?”
李渊满怀期待地目视下方,但此时并无一人出列应答,更无人敢担起这份责任,这死寂的一幕让李渊深感失望。
李唐的窘境即便是被李渊信重有加,视为臂膀的独孤整、萧瑀、裴寂、陈叔达、窦轨、窦琮、柴绍……也是一筹莫展,这是国力上的差距、用人等制度带来的一连串问题,绝不是一时半会所能解决的。
李渊重宗亲、重外戚、重世家,使有才之士屈居在酒囊饭包之下,哪怕立下大功,封赏也落到上司的头上,这就难免让人心寒了,你这一个不地道的皇帝到了关键时刻,又想让那些有才之士去卖命,这怎么可能?
李渊的目光从期望变成了失望了,紧接着,一个想法从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大唐气数真的已尽了吗?不,不可能!朕不会败,朕也不能败!”
蓦然之间,李渊心里涌出一种疯狂之意,目光狠辣的恨声道:“你们不敢去南阳,朕去……”
就在他准备宣布决定,说要‘御驾亲征’之时,武将队列中有一人霍然出列,朝李渊行了一礼,朗声高喊道:“圣上,末将有一言要说!”
站出来的人是霍国公柴绍,这一时空,有从龙之功的柴绍娶的是李唐长沙公主,他受封为左翊卫大将军,堪称是李唐帝党第一将,深重李渊信重。他也在苦思良策,见到李渊有亲征之志,于是就了想法。
“柴将军请说。”李渊松了口气,对柴绍抱以和煦的微笑,关键时刻还是自家人能帮自己啊!
“回圣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柴绍昂首而立,只听他沉声道:“南阳局势糜烂,军队乱作一团,绝非暴隋虎狼之师的对手,此时能够挽救这支军队、御敌于南阳之外者,非圣上莫属了,末将以为当时除了御驾亲征之外。余者,概不足论!”
李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目光也变得有些狰狞,那种凝视让人感到窒息。这些年来,享不尽的繁荣富贵早已磨平了李渊搏击战争的锐志和勇气,与强敌对决沙场的御驾亲征决非李渊之本意,此时见到柴绍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反而怂恿自己亲临前线,心中顿时怒火万丈。
柴绍却是顶住了李渊所带来的压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坦然地接受李渊的严厉审视。
过了半晌,认真考量柴绍之说的李渊总算是恢复了理智,认真说来,这确实是唯一的可行之法了,他微笑道:“爱卿与朕想到一块去了,杨侗兵强势大,我军本就处于下风,李神通又给朕捅出了搂子,朕若不赶赴南阳主持大局、安抚军心,只怕士气愈发衰落,那样南阳便真就保不住了,南阳若是全面失守,敌军便会兵临襄阳城下了……”
柴绍察觉到李渊提起‘杨侗’二字之后,语声里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那是刻骨铭心的仇恨,是一种恨不能生咽其肉至极恨意!
李渊似乎察觉到柴绍眼神中的探究,他缓缓地偏过了头,又将目光落殿外的雨幕,叹息道:“朕也知道非朕亲自出马不可了,但朕现在面临困境是朕先去镇平打退左天成,还是打退蠢蠢欲动的秦琼,还是直接前去南阳城接手军队?当前的态势是哪一处都需要朕去救,但朕似乎哪一个都救不得……爱卿有什么办法能够教朕的?”
李渊貌似将自己摆放到一个很谦卑的位置,这种姿态在此时或许让臣子们受用,但柴绍聪明机智、深富远见,否则也不会在少年时不顾亲人反对,形单影只的仗剑千里了,也正是他少年时的坚持,搏得了仗义疏财、忧国忧民、心怀正义的‘侠少’美名,这个名声在后来也成了他在仕途上的‘敲门砖’。当时连深宫中的隋朝元德太子都听说柴绍“矫捷有勇力,以抑强扶弱”之名,并极力的招揽入宫,令其为千牛备身,并倍加恩宠,若事态正常发展,且元德太子胜利登基,柴绍在隋朝的前途一定是光明一片,然而后续的发展却是元德太子病故、天下大乱,柴绍重出‘江湖’,改投李渊门下。
柴绍知道李渊现在的重视,对自己算不上是好事,胜了还好,若御驾亲征以失败收场,那么‘怂恿皇帝’亲征的自己便会成为失败的替罪羊,所以他很谦卑的腰下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卑微一些,语气愈发恭敬了起来,“启禀圣上,隋军声势浩大,看似如雷霆之势,但不是没有弊端,可惜的是我朝上下无人看出,所以人心慌慌。”
“哦?是何弊端,快快道来。”李渊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现在就想听到这种声音了。
满朝文武也看向了柴绍,一个个饶有兴致。失败论早已弥漫全唐,大家的确需要有力的声音前来反驳这种亡国之说了。
“很多人都说隋军如同没有顺流而下的滚滚洪流,说他们的不冒进如若堤坝蓄水,一旦时机成熟便以决堤之势攻我大唐,其势莫可御,是而抱有失败的悲观情绪,一些人甚至主张迁都入蜀,暂避隋军之势,待到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
柴绍并没有卖弄关子,微微一笑的点明自己的观点:“然,隋军真如此强大吗?末将不以为然。”
“大将军说隋军不强,这也未免太狂妄自大了吧?”殿内诸臣尽皆无语,本以为柴绍此时出场,必有妙论,结果却是抹煞事实的谬论,众人顿时兴致大减,一些人甚至出声讥讽起来,刹那间,殿内的气氛终于热烈了。
连认真聆听的李渊都耐心大失,这说的连他都不信,实在太没说服力了,就在李渊准备打断之时,柴绍无奈的接着说道:“圣上、诸位同僚,绍并不是否定隋军的战力,且请耐心听完好不好?”
“你说!”李渊面沉似水。
待大殿重新安静,柴绍开口道:“对我大唐来说,隋军的确势大,的确不冒进。但如果放到整个天下来看并不如此,杨侗现在发动的统一天下之战,不仅与我大唐对决,还分兵去攻打李密、刘黑闼、窦建德,连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等人也在他的征伐对象之中,如果把大唐比作压力最大的南阳唐军,那李密无疑是比较轻松的太子殿下,刘黑闼是直面裴行俨的晋王,窦建德、萧铣、林士弘、杜伏威、沈法兴、李子通则是暂时不受战祸波及的边郡守军了。”
嘿,经过柴绍这么一说,李唐君臣感觉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对于我大唐来说,隋军推进得很稳健,但放到整个天下,这就是很冒进的举动了。如今的隋军由各个大将带领,散布于雍、凉、豫、兖、青、徐等州,各军近则相隔数百里,远则相距数千里,彼此之间毫无联系,若有一军出现差错,周边友军救援不及,在洛阳遥遥掌控各军的杨侗为了大局着想,要么集中兵力专攻一方,要么拆东墙补西墙的从各个战争抽调兵力支援,但不管他选择前者还是后者,都需要时间,等他重新部署兵力,恐怕已经是不能作战的寒冬腊月了!而这,便给间隙足够我们整顿军队。”
“我们再看隋军南下之后的表现,他们之前是气焰涛天、咄咄逼人,一口气拿下河南、荥阳、颍川、东郡、东平、济北、齐郡、济阴等中原七个郡……再看杨侗坐镇洛阳以后,各路隋军皆在默默的巩固所占之地,并无大手笔、大行动。我认为这是杨侗对一统天下之战没信心,所表现出来的谨慎。”
最终,柴绍得出了一个结论。
“何以见得?”李渊问道。
“隋军之打下河南、荥阳、颍川、东郡、东平、济北、齐郡、济阴的不是隋军强悍的战斗力,而是隋军不败之威名。”柴绍看着苦有所思的李渊,苦笑道:“事实上,隋军南下以后真没打几场像样的战争,除了遭遇几次小小的抵抗,也只有罗士信和任城王打过伊阙之战、和赵郡王打过襄城、淯阳之战。”
听到这里,李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李密怕隋军不败之威名,担心自己成为隋军南下的第一个歼灭对象,答应割让中原诸郡给我们之时,以换取粮食物资之时,其实已经和隋朝达成了协议,他用颍川、东郡、东平、济北、济阴五郡换取与隋朝的和平相处的机会,而我们依照协议接收各郡之时,与隋朝的利益冲突,因此成为杨侗的目标,而他李密却能置身事外,安安心心的去和杜伏威争江淮,竭尽全力的占据淮水以南的南方大地,一旦隋唐之战有了结果,成为南方实际霸主的李密便能集中南方之力,北伐决胜而出的虚弱的大隋或是李唐。
回过神来的李渊终于明白自己被李密狠狠地吭了,可这也怪不了李密,谁让他李渊过度膨胀,贪图人家手中的国土呢!再说了,当初的李渊难道就有好心了?不然,李渊定下的战略在北方止步于黄河南岸,以河南、弘农两郡为战略纵深,利用北方黄河、东方虎牢关、西方函谷关把隋军御在北方、荥阳、关中之余,还能加以威慑和反制。他的战略重心是在南方,而他和李密的交易,无非是让李密成为自己的收复南方的急先锋,只不过到头来,还是李密技高一筹。
“朕明白了!”李渊示意柴绍继续,并没有在李密身上浪费时间,一是事情已发生,悔之已晚、追究无益,二是追究的结果还是他李渊的错,和李密结盟、东征大计正是他力排众异之果。
柴绍接着说道:“成就隋朝南征战果的是隋军不败之威名,这是杨侗最有力的武器,一旦败了,那加诸于各路诸侯身上的威严便荡然无存,甚至还会引起大家的群起而攻…真到那一步,受他盘剥的突厥、高句丽、西域诸国定会借中原大战之际,反抗隋朝,杨侗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所以杨侗不能败、不敢败,这或许就是他谨慎之因。”
“大将军太想当然了吧!”窦轨冷笑。
“先听大将军说完。”李渊不满的斥责一声,这正爽着呢,你插一棒,啥意思啊你?
“杨侗的兵力太散,各军镇守四周,可用兵力其实只有他的骁果军,再加上他要应对各处突发变故,他能够投入隋唐之战的兵力其实已经少得可怜!”说到这里,柴绍看了饶有兴致的李渊,微笑道:“晋王麾下十余万大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又有太子殿下为援,虽进取不足,但自保有余,且能为南阳防线拖住洛阳之军;故而,所虑者,唯南阳也。”
“但之前已说,杨侗能用之兵已经不多,南阳要应对的也仅有秦琼一部,即便隋军从洛阳增援也没多少,而左天成并没有给永安郡王李孝基造成多大损伤,我军主力尤在。圣上若是亲往南阳主持大局,必令我军士气大振,不说击溃秦琼、左天成二部,单只让二将寸步难进,我们就赢得宝贵的喘息之机!隋朝四周树敌,军队累月作战,总有疲惫懈怠之日,一旦某处战场出现变故,便是我们破敌之日,此时若是联合李密等人伐隋,暴隋必亡。”
柴绍平日谦虚恭敬,此时却是锋芒毕露,李渊城府莫测,却也让他激励得心潮澎湃。他自皇座之上霍然而起,环视群臣一圈:“朕依卿所奏,亲征南阳。”
第480章:李渊的套路
襄阳的天空电如银蛇,乌云密布,大雨磅礴,说不尽的萧杀、紧张
虽说李渊好了决定御驾亲征,怎奈天公不作美,李渊被柴绍激起的那股血性瞬间被倾盆大雨浇灭了一半,但李唐形势一日比一日艰难,南阳更是岌岌可危,亲征肯定是万万不能拖延的。
于是李渊一再强调‘一切从简’,可太子领军在外,皇帝又忽然来他一个御驾亲征,自然会产生众多紧急事情、重要职位需要安排,只有一切都落到实处才能成行。
这也是李渊登基为帝后,从未离开朝廷之所致,要是换成大隋,杨侗只需一句话,当天就能放心率军离开,杨侗常年征战在外,‘御驾亲征’在大隋王朝并不稀奇,本人在不在朝廷中枢,诸臣都能各司其职,将朝廷军政要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也和杨侗舍得放权、敢放权有关!其实在魏国也跟隋朝差不多,李密也是一个马上‘皇帝’,统兵亲征是常有之事,出征并不稀奇。
唐朝就不行了,一是李渊每到关键时刻只信他的儿子,如今有能力独当一面的儿子都不在身边,出行之前所产生的监国人选、帝都守将等等重要人选,李渊都要仔细斟酌,毕竟所托非人,最终化身为豺狼的例子并不罕见,尤其是李唐王朝局势不稳,留守襄阳的人选李渊更要慎重再慎重,才能下定论。
好不容易找到合适人选,已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李渊心急之下,于深夜召集军中大将赴殿议事,各将从睡梦中醒来,听闻是圣上召唤,哪敢抗命?匆匆准备一番便往皇宫而来。
今天到场之人极多,除了成年宗亲,诸如独孤整、裴寂、萧瑀、陈叔达、窦轨、赵慈景、柴绍、冯少师、段纶等文武重臣都来了。
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右屯卫大将军窦琮、内史侍郎唐俭、鸿胪卿刘世龙、都水监赵文恪、库部郎中武士彟、骠骑将军李思行、左屯卫府长史许世绪等一干“太原元谋功臣”尽皆在列……虽然并未齐全,但除却刘文静、刘弘基、殷开山、李高迁这类随军在外和远在边塞戍卫、治理地方的文武之外,襄阳稍有份量的文武一个不落。使得气势恢弘的大殿人头涌起,
此时不论文武,尽皆披上鲜明甲胄,在通明烛光照耀下,擦得透亮的铠甲闪闪发光,给人一种军中聚会、将星闪烁的宏大气势。
匆匆上殿的李渊一身金甲,腰悬宝剑,当他看到眼前震撼一幕,顿时心潮澎湃、龙颜大悦,刹那之间,他仿佛回到舞槊纵横、激情燃烧的岁月,左手紧握腰间剑柄,右手有力一挥,豪气干云的朗声道:“如今前线吃紧,每时每刻都是无价之宝。那些繁文缛节都免了,朕也不与诸位爱卿寒暄了!”
李渊这话,让人想骂娘!
你既然知道‘每时每刻都是无价之宝’,干嘛要白白浪费四天时间。四天!这又是多么贵重的财富啊?
也不怪有人冲动得想要破口大骂。
柴绍认为御驾亲征关系重大,不是一时半会能走,为免贻误战机,可派人先一步去南阳逮捕李神通、接手防务、安抚军心、积极备战,为皇帝的到来提供一个安全的南阳。
这建议很合理,也很符合实际,更兼顾到皇帝的安全问题,得到文武百官一致赞赏、支持。然而,李渊不同意。
他虽不细说因由,但许多人都知道他的意思:别人都把事情都干,老子还去南阳干嘛?老子还能干嘛?
然而不听柴绍言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是左天成冒雨行军,出人意表的攻克菊潭、新城等十二城,致使南阳以北尽数沦陷,战火已经快要燃烧到淅阳郡内乡县了。
若非李渊是那个‘别人都可以投降,唯独他不行’的没有退路的李唐皇帝,大家都会怀疑他是隋朝奸细,否决柴绍的目的是贻误战机!
正沉浸在以往辉煌的李渊自然不知阶下‘将军’的各种心思,缅怀过往一会儿后,他终于坐上了龙椅,想必是这身华丽的铠甲不大合身,李渊换了三次坐姿方才稳妥、舒适,而后看看左右,神情凝重道:“诸位,现在局势甚为糜烂,已经到了生死攸关、刻不容缓之际,……朕本已决定御驾亲征,但诸位也知道天公不作美,这场暴雨也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若干坐着等雨停,恐怕隋军就打到襄阳城外了故而,朕决定不等了!我们必须尽快出兵,你们有什么话说便是了,所有行军事宜今晚就要商议出来!”
‘你才知道啊’
这句话不约而同的涌现在众文武心中,摊上这么一个独行独断的独夫,大家也是很无奈啊。
无奈归无奈,办法还是得想啊。
凡是有资格站立在皇宫大殿之中者,多少都有一点军事常识的,哪怕是陈叔达、萧瑀也是略知一二,裴寂就更厉害了,他在并州战役中,以李渊那句‘便宜行事’为由,架空了负责并北防务的主帅李神符不说,还自己当上事实上的统帅,推翻掉李神符所有合理布局,大量任用亲信,从而开启了李唐一败再败之门,虽说他败了,还被隋军剃光了全身上下的毛发、烙上九个香疤的退了回来,但再怎么说,也是当过统帅的人,多少也有那么一点军事常识,只不过自从他的长子裴律师惨死于针对杨侗的大兴宫事变后,整个人苍老了许多,在朝堂之上,也不像以前那般咄咄逼人。
正统文人尚知兵事,实打实的武将更非善茬,这乱世之中,人不如狗,身为武人的他们手上多少都有几条人命,他们这些人能够在战场上摸滚打爬多年,几好端端活到现在,那就是本事。
如今国难临头,文武百官都不敢拿这种生死存亡的事情开玩笑,大家的态度都慎重十足,顺着李渊的要求,迅速进入正题之中。
“启奏圣上,自从太子殿下带走四万精骑之后,兵部及时就近调兵拱卫襄阳,不管金吾卫等维护地方稳定之兵,约有八万步骑可随时调动!”身为李渊的心腹重臣赵慈景第一个响应,他不仅是兵部侍郎,还是李渊的女婿之一。
“八万人,实在太少了。”李渊听完之后,沉默半晌后,语出惊人的说道:“我大唐是杨侗的首选之敌,朕思来想去,觉得要想度过此难关,非十五万兵马不足以破敌!”
此言一出,不止是诸臣登时失声,便连许多老将也恍惚起来。
十万兵马出征是个什么概念?
就是把整个襄阳郡的所有可战之兵尽皆抽调一空,可是把兵力全都带走了,又拿什么精锐兵力保障襄阳安全?
文臣之中,独孤整仅只瞬间即已明白李渊之深意,把襄阳精锐之师抽个干净,那他自然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虽说猜透了李渊,却也只是晒然一笑便闭目思索,给人的感觉是在思索对策一般。
“臣附议!”就在众人面现疑惑神色,将要质疑之际,早和李渊通过气的赵慈景再次回话,郑重的对天子及列位公卿道:“自从停止征伐域外各族之后,杨侗就在这谋划此战,这一年多来不断军改,并在大唐以北的临洮、汉阳、汉川、上洛屯有四大军团,此四军皆是兵多将广、装备精良的百战之师,随时可以寇边,好在与之对峙的宕昌、武都、清化、西城诸郡防得点滴不漏,这才多次挫败了对方试探性进攻,令其安分了下来。此四军目前尚未有所异动,但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南下,因此,我军理应尽早集中优势兵力,以最快的迅速,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东南部战争的胜利,然后才能派遣精兵加强北方防线。”
这是不可抹煞的事实,是以得到许多军中宿将的认可,便是抱有自己想法独孤整也无话可说。
“隋军以杨善会、罗士信、薛万均、秦琼为主将,分别从上洛、河南、淯阳扣我国土,秦琼所部大军更是攻克了南阳郡,致使‘新城——南阳’以北国土尽数沦陷,南阳告急!诸位,若秦琼此时放弃南阳,挥师西进,那么淅阳内乡之北将无兵可御,外武关一旦失守,薛万均即可从上洛出兵与秦琼会师,两者会师之后,将有精锐之师十二万之多,且能从关中源源不断的给予兵力物资上的支持,届时,他们只须依托武关,结营于伏牛山西麓、淅水之北,即可阻止我襄阳之师北上,并能断了太子、晋王南下之路,使二位殿下陷入隋军四面包抄之绝境。而失去朝廷军队与粮草的支持,二位殿下的处境可想而知。”大殿之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赵慈景的声音不断回荡。
这一下,大家更没有反对倾巢出动的理由了。你反对,你就是置太子、晋王于险境,你反对,就是想害死李唐王朝最出众的两位殿下,你居心何在?
赵慈景稍微停顿一会儿,见无人出来反驳,接着说道:“据探子来报,黄河之上每天都是千帆竞发、百舸争流,往返船只连绵不绝的输送军队物资入洛,其后发之力不可小觑。此战不管是主动出击也好,严防死守也罢,都改变不了敌众我寡的事实。军事上的不断失败,使我大唐精锐兵力损失惨重,边境防线早就四面漏风,说句难听的实话,就算再加上二十万大军,臣都不觉得多。战争多拖一天下去,我大唐就多一分危险,而要挫败隋军此番攻势,非倾国之力不可!”
文武百官尽皆缄默。
大隋百战百胜,通过战争赔偿等花样百出的手段来讹诈、压榨战败国,不论是高句丽、东西突厥,还是李渊等中原诸侯都饱受其害,更卑鄙的用旧钱倾空各大势力的物资,有这些物资的补充,隋朝越打越强、越打越富……总而言之,隋朝的国力随着军事上的一连串胜利而蒸蒸日上,然后又反哺军队,李唐边境压力大增,对这些,与隋朝有地接触者,莫不是感同身受!
但也有一些人双眼圆睁,一派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时代交通闭塞,通讯不便,再加上李唐朝廷刻意淡化一次次战败恶果,一些人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所效忠的李唐王朝处境如此不妙,他们现在有一种感觉:隋军没来得及认真,李唐就已经被按在地上打了。
赵慈景说的或许有一点小小夸张,但这也是事实,现在的隋朝稍微跺跺脚,深受其害的李唐王朝都要警惕三分!
李渊料想无人阻止了,这才开口道:“有人说朕没有依从晋王扩军三十万之请,是保守、是罔顾李唐实情的不负责之举!事实上朕不想扩军三十万吗?朕想啊,朕做梦都想。可按照我朝现有国力,朕是有心无力啊……近年来我大唐为了抵御暴隋接连征兵,可暴君杨侗从来就没有给过我们喘息之机,我们的新募之军败给训练有素的虎狼之师也很正常!这也怪不得前方作战的将士……若我大唐国库充盈,就能募集青壮,于四季训练不间断的训练了,这样也不至于无兵可用。说起来,字字句句都是泪啊。”
“好在朕有所准备,蜀中又有一个丰年,收成甚为客观,不然这仗也不用打了!这要兵没兵、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大家干脆投降算了!但问题是杨侗不会给我们投降的机会,我们投降就是死路一条,搏一把生机无限,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李渊语气略微惆怅,脸上却露出了丝丝揶揄神色来,他是在嘲讽这满朝文武自私自利,心中只有家而无国。
“启奏圣上!臣虽年幼,却也饱读诗书,在父王教诲下,深知有国才有家,值此国难当头之际,臣代表父王捐出八成家产充作军资。”淮安王世子李道彦适时出声,慷慨解囊,可谓是忧国忧民。
“好!”李渊拍掌叫好,道:“不愧是朕倚重的后辈,果真不负朕望,今朕封你为胶东王,授任陇州刺史。”
“臣叩谢圣恩!”李道彦喜极而泣。
文武大臣全明白了,难怪皇帝迟迟没有李神通一案作出定论,还让李神通当他的淮安王、南阳军统帅,原来双方早就取得谅解。李神通贪婪成性,八成家产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用来购买一个郡王爵位,算是栽到家了,想必这里头少不了一番外人所不知的故事。
“圣上,臣不愿胶东王专美于前,愿捐一半家产充作军资。”赵慈景面带微笑。
柴绍道:“身为李唐王朝大将和半个皇室中人,大唐王朝与未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以杨侗之暴虐,一旦我朝失利,末将定是国破家亡,与其让家资落入暴君之手,倒不如用来充当军资,末将也捐一半家产。”
冯少师道:“身为世家中的一员,大唐王朝与未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末将也愿捐一半家产。”
段纶慷慨激昂的说了一通,最后也说:“末将愿捐一半家产……”
……
皇亲国戚都站出来,一个二个表态,愿捐家产一半。李渊面带笑容,熟练的加以褒奖。
满朝文武脸色变得相当难看。都发现李渊套路,无耻的套路又特么的来了,但明白又能咋办?
驸马们说的都有道理,现在大家上了贼船,再也没有退路之言,李唐这艘腐朽大船一旦沉下海,结果都不会有好下场。毕竟隋皇杨侗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他不像以前的皇帝那样,能够厚待两面下注的世家,他对敌人的定位相当简单粗暴,你家只要有一人在敌方担任职位,那你全家就是他的敌人,这是对普通人家的定位,多少还有活路,处罚力度也让人能够接受;但是对世家的定位就丧心病狂了——凡是世家子弟、凡是和世家沾亲带故者,皆是杨侗不死不休的敌人。
在场这些不是世家人,就与世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落到杨侗之手,就算你不死,也要到边塞去接受残酷的劳动改造,三四十年后才能回来,可在场这些人,即使生活在优越环境中也没几个能再活三十四年,若是被发配去干开路挖矿此等重活,有三四年活头就不错了。
而李渊为啥敢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这套路压榨各个世家?甚至连词儿都懒得换?各个世家为啥怒火万丈的关门大骂李渊一通后,还要陪着笑脸捐钱给他?还不是没退路嘛。
李渊现在给大家的感觉就像,不,纯粹就是一个无赖,打的就是‘你不给钱粮我没办法养兵,我失败惨死,你全家也得死’这个主意。
俗语说‘好死不如赖活’,在还有一线生机的前提下,谁都不想死啊!于是每次面对李渊的无耻讹诈,大家骂完之后,然后都乖乖的给钱给粮给物,区别的只是每次所‘捐赠’的数量不同而已,但经过李渊这个只进不出的貔貅长期讹诈,再有钱世家也有被他吞光的时候啊。
但那又如何?
面对着李渊又一次玩得顺溜的套路,一个二个硬着头皮,咬牙切齿的报出自己的数目,尽量往少里报,多少是个数对吧?
李渊也不介意,微笑着加以褒奖,多少是个数对吧?他一一笑纳,依据所捐数量多少,熟练的把各等爵位随手赏了出去!
按说,习以为常的诸多臣公应该可以坦率面对君臣之间罕见的‘默契’的,也以为自己的修养被李渊练到家了,但是当自己报出数字后,个个依旧气得半死……最终莫不是‘激动’得‘感激零涕’、面红耳赤的代表受封列祖列宗、子子孙孙叩谢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