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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钻石熊     一筐种子走天下txt下载     一筐种子走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厚脸皮

    沈若雨心里有点烦躁。

    她从来不喜欢杨玉英,到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都是些琐事罢了。

    记得两年多以前,荣国府办赏花宴,杨玉英带着她同去,那还是她第一次参加京城公府的宴会,也是第一次看到京城贵族的生活。

    衣食住行精致到她都不敢想象。

    更令人艳羡的是,人家只当是寻常。

    她做梦都想彻彻底底地融入那样的生活,可她不能,杨玉英却探探手仿佛就能够得到,却偏偏总一副很不稀罕的嘴脸。

    到现在她也忘不了,那天京城双绝之一的夏志明夏公子也来赴宴,夏公子温润多情,就如天上明月,眉眼间并无京城公子们常有的骄矜。

    她着实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借着酒醉,想找机会与夏公子说两句话,没想到却听夏公子的友人与他闲笑,聊起荣国府的小姐们。

    夏公子只道:“旁的小姐我不认得,也不熟,唯有杨小姐,一身傲骨,女中英雄,沈兄娶她为妻,实乃幸哉。”

    这几句话也没什么。

    夏公子只是和友人闲聊时略提起了一位京城的闺秀而已。

    可沈若雨不知为何,就是心生芥蒂。

    杨玉英和她有多大的不同?乡下出身,在荣国府身份也是那般尴尬,她算什么?

    尤其是后来再见夏公子,竟然对面不相识,从此,她心里仿佛长了个洞,一触就疼,鲜血淋漓。

    偏偏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烦恼,对谁都不能提,甚至没法和母亲解释。

    晃神的工夫,朱门洞开。

    体态修长,腰佩宝剑,一身精干的小厮板着脸请她们进门。

    沈若雨踏进大门时,神色冷淡矜持,带着一点怨念,沈母眉心轻蹙,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两个人气势十足,但一路走,心中就一惊。

    本以为杨玉英的日子应该过得很糟糕,没想到,她居住的是京城的宅子也远难相比的豪宅,仆从如云,各司其职,一派世家大族的架势。

    穿过门洞,走入游廊,母女二人的身体就渐渐有些软,腰也略有点弯下来。

    沈若雨轻咬贝齿,只觉悲哀,她们这几日过得凄苦,甚至连外出的衣裳也显落魄,可看看人家,处处奢侈。

    沈母的面上似忧似喜,一时愤,一时惊,走到玉秀楼的花厅,抬头看杨玉英捧卷坐在主位上,目光平静地看过来,才猛地回神。

    “沈老夫人,沈小姐,清晨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杨玉英伸手招呼两人坐下,身边的侍女npc姜微微端了茶水过来。

    【姓名:姜微微,圣光会会长杨玉英的侍女,活动范围:圣光会驻地。外表高冷,性格粗疏,牙尖嘴利,最爱怼人。备注:她做的饭最好不要吃,她泡的茶最好不要喝,辛酸苦辣不知味。】

    杨玉英瞥了眼自家驻地里,npc头上的各种标签,有的强调性格,有的强调特长,当然,大部分都只有名字,但也算做得精细了,每日作为他们的薪水消耗掉的金币,还算有价值。

    沈母眼眶忽然一红,默默垂泪:“你说说你这孩子,脾气怎么那么大,你受了委屈,娘一定给你做主,何必去和彬儿硬碰硬,男人是什么样子,娘是过来人,清楚得很,他们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该好好和他说话,软一点,哪怕哭一哭,求一求,也比硬邦邦地闹他要好。”

    老太太话音未落,杨玉英就笑。

    旁边两个小侍女更是忍俊不禁,姜微微以袖掩唇,大大咧咧地冲沈母翻了个白眼。

    “我们小姐要怎么软?承认自己不姓杨,姓赵?由着沈大县令坐享齐人之福?为了区区一两条腿遍地都是的男人,又哭又求,令杨家满门蒙羞?”

    沈母气得脑子里嗡的一声,浑身发颤:“哪里来的臭丫头,掌嘴,还不掌嘴!”

    “啧,连皇帝都嫌宫里的刑罚过重,不肯以自己的喜恶惩处宫女,你个老太太,到比皇帝老爷更神气哦!”

    花厅几个侍女都抿唇而笑。

    沈母眼都花了,转头看杨玉英:“玉娘,你也老大不小,该懂事了,赵锦那狐狸精算什么,便是入了我们家的门,也是个妾,伏低做小的命,怎能同你比?你想对付她,娘自会帮你!”

    姜微微冷哼,小声呢喃:“我家小姐今年才十六,青春正好,以为是沈若彬那老白菜帮子,什么屁话。”

    老太太的脸色有点吓人。

    杨玉英真是挺担心沈母气死在她家花厅,处理也不方便,忙挥挥手示意姜微微下去,笑道:“沈老夫人以后可莫要说这些话,让人听到,对沈大人不好。”

    “前些年陛下就下过旨意,禁止皇室子弟,朝廷官员纳妾,流连青楼妓馆。”

    “沈县令如今官卑职小,旁人不在意他,他装瞎子,装聋子,只当不知道陛下的旨意,纳几个妾便纳了,谁也不在意。”

    “可我身为杨家女,对朝廷律法可不敢不当回事,我与沈县令和离,对双方都好。”

    “和离已成事实,我杨玉英与沈若彬再无半点干系。”

    杨玉英神色淡淡,语气却并不冷硬,就像是谈论今天的天气,今天晚上吃了什么饭似的,平平常常。

    沈母愣了下,半晌讷讷道:“哪里就这般严苛了,京里那些王孙公子们……也没见少纳几个美人。”

    杨玉英轻轻一笑:“现在沈公子想纳美人,你情我愿,谁也管不着,只要赵夫人大度。”

    的确,皇帝那旨意下了也没什么大用。

    很早朝廷就不支持官员纳妾,在这方面有各种限制,寻常官员最多能有两个妾而已,可私底下哪个官员养的小妾也不少,只是没经朝廷‘认证’。

    前阵子还有御使在朝上当面说,陛下下的是乱旨,一拍脑袋就做的决定。

    杨玉英神色冷淡得很:“一会儿我还有客,若没旁的事,便不留二位。”

    沈母一噎,显是没想到以前一向孝顺体贴的儿媳妇一点脸面也不给她。

    偏杨玉英身边的小丫鬟也一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还敢上门,胆子到不小,这是沈若彬识趣,乖乖同我们家小姐和离了,要是拖着没离,不知我们家欧阳庄主的剑,认不认他姓沈的是谁!”

    沈母脸上一阴,恶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她到底脸皮不薄,被扫了兴,也只当杨玉英闹小性子,摇摇头叹了口气:“老身自然有事。玉娘你如今幽居荒山,消息不灵通,娘跟你讲,半个月前陛下下旨,各州府择优秀书院学生报上去,选出最顶尖十人左右,进京参加评考。”

第二十八章 诘难

    “我家彬儿说,朝廷对考评的事特别看重,皇帝陛下还亲派学政官员前往各地监察,想想也知,要是能从书院脱颖而出,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登州偏僻,只有长平书院一所最知名的书院,这书院的山长还不是普通人。”

    “彬儿去拜访过他老人家,此人叫徐忠明,字介之,好似还做过帝师,皇帝老爷对其非常信任。”

    “你弟弟要是到长平书院求学,可比他在京城和那些个权贵子弟争锋要好得多,至少机会比留在京城大。”

    杨玉英:“……”

    “我杨家只剩下我一个女儿,可没有弟弟能享这等好事。”

    “什么话,杨家没男丁了,若林不也是你弟弟?他将来一定孝敬你。”

    沈若林是沈若彬的幼弟,今年也十六岁,比杨玉英小俩月,那到是沈家唯一一个没和赵锦很亲近的,一直就是面子情。

    唔,对自己也是面子情,虽然她供那小子读书读了好些年。

    沈家人在读书方面都还算一般的有天分,连沈若雨也能写一写风花雪月的诗词。

    “我儿从董周先生那探听到,长平书院这位山长喜欢弈棋,你不是有一套《见山堂弈谱》,是叫这个名吧,赶紧找出来,让彬儿给徐山长送去。”

    “这等关键时刻,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还有你要彬儿还你什么嫁妆,还惊动了登州知府,这像什么样?自己家里的私事,如何要让外人看笑话。”

    沈母面上隐带一点骄矜,还有些隐秘的得意,“彬儿有大志向,下定决心要带职再参加国考,朝廷如今重人才,我儿必能脱颖而出,到时说不得会连升三级,也给你挣回一诰命来。”

    “玉娘,娘是过来人,你听我的,此时对男人好些,于人于己都没坏处,我沈家,不会忘了你的付出。”

    沈母语重心长,说得自己都感动了,花厅里一干丫鬟面面相觑,半晌姜微微瞠目道:“败了,天下竟有比我脸皮还厚的。”

    另一装壁花的小丫头也无语:“肯定是没见过咱们家欧阳庄主。”

    “愣着作甚,娘都把台阶递到你脚下,还不赶紧顺着走下来,去吧,先拿《见山堂弈谱》给我,回头我让彬儿送去长平书院给徐山长。”

    “对了,这几日清闲,你让你府里的下人来帮娘搬家吧,也没多少东西,一车运过来就是……”

    “《见山堂弈谱》?”

    沈母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一略苍老的声音,音调很高,显然有些兴奋。

    “要送我的?丫头你今天怎么这般乖。”

    瘦无二两肉的老头一阵风似地闯进门,“弈谱真的有?不是说让先帝送给斡国小太子了?”

    沈母脸上一阴,尚未开口,沈若雨忽然色变,拉住母亲的衣袖,上前盈盈一拜,轻声道:“见过徐山长。”

    老头瞧她一眼,登时明白究竟,不禁蹙眉:“你说你们,一个老太太,一个小姑娘,看着也是体面人,还是云海县令的家眷,不说给沈县令增添点光彩,到把心思花在歪门邪道上。”

    “我早与沈若彬说过,长平书院就是一普通书院,天下芸芸众生,但凡有向学之心,无论姓名来历,通过考试便可入书院就读,你们是听不懂话么?”

    沈若雨一时有些羞愤,长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瞳子,低声道:“山长别误会,我与母亲是来探望嫂嫂的。”

    徐山长一愣,登时转头看杨玉英,脸上带出些痛心疾首:“你和那个沈县令成亲了?他一个正经科举考出来的进士,却连《九章算术》、《孙子算经》都没读过,不懂‘方田’,不懂‘粟米’,不懂‘商功’,难道就不别扭难受?”

    “老朽与他聊了不过十分钟,不痛快了小半日,幸亏如今朝廷科举取士的改革进展得越来越顺利,考官们越来越认真,已很少让纯粹腐儒混进朝堂了。否则,将来满朝文武都如沈县令,老朽想一想都觉可怕!”

    徐山长语速极快,表情丰富。

    杨玉英:“……噗!”

    沈母瞬间脸色铁青:明明是她儿子不想要杨玉英这刁钻婆娘!

    花厅里一干下人也莞尔。

    几个婢女笑盈盈看着那老头,一时觉得老人家器宇轩昂,颇讨人欢心。

    “我与沈县令早已和离,老先生安心。”

    徐山长身体松弛下来,表情和缓,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对,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一辈子的事,不能胡闹。”

    沈母在外人面前向来注重自己的形象,又知徐山长的身份,心中暴跳如雷,面上也只捂着胸口蹙眉而坐,神色郁郁。

    沈若雨到也颇能屈能伸,抿唇道:“世间众生,各有所长,我兄长自幼入学,学的是孔孟之道,凭自己的能力考中进士,入仕以来,兢兢业业,并无疏漏,纵然不懂数学,也无伤大雅……徐山长何必诘难于他?”

    徐山长嗤笑:“诘难?谁有那闲工夫?”

    他不再多理会,转头看杨玉英:“老夫是有点为咱们那位陛下伤心,年前刚三令五申,下了旨意,要求各地县令县丞等基层官员,谙熟《治县三十六则》,这三十六则里第四章,讲的便是要求基层官吏粗通数学基础,如今看来,把皇帝的话当放屁的,还真不知有多少?”

    徐忠明见过沈若彬,对他印象不大好。

    当然,理由不全是因为沈若彬不通数学,不懂数学的官员多了去,他难道还一个挨着一个去厌恶不成?

    纯粹是徐忠明与沈县令性情不和,所谓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徐忠明年纪不小,身份地位也不同寻常,到了他这样的地位,自是随心所欲得多。

    于是不喜欢也不会憋着。

    而且,那沈县令若是已做到知府以上,年纪偏大,对数学不了解也有情可原,自有技术官员来充任属官,各司其职便很好。

    他一小小县令,这般不在意君王的想法,就让徐忠明觉得有些不痛快。

    可其实徐忠明自己,对于那位皇帝陛下,平日里也没有多少尊重!

    老人家一副对沈家母女视而不见的模样,只略一抬下巴,要杨玉英带自己参观园子。

    偏偏以他的地位,她们母女还不好真去得罪,也只能略有些不甘心地被杨玉英端茶送客,再被小厮礼送出门。

第二十九章 母校

    清晨阳光正好,徐徐暖风,不冷不热。

    老头子完全不觉自己越俎代庖,替人家赶走客人有哪里不对,恶客而已,他赶的很有道理。

    慢吞吞随着主人家绕看了大半个园子,他就不禁叹道:“丫头,你这园子,当真是精致细腻,宏丽壮阔兼而有之,堪比须弥。唔,就是还差两头狮子。”

    杨玉英一下子笑了:“玉英可不敢和小公主比。”

    徐忠明也笑,笑了半晌,轻轻一挑眉,睨了杨玉英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咦?你这消息到是灵通得很。”

    他这回当真对杨玉英的来历身份好奇起来。

    须弥园是早些年先帝修的园子,先帝病逝后,当今太后便搬过去住,所以世人只知,须弥是太后的,却少有人知道,嫁入路丞相府的小公主容惠,比起公主府,到有大半时间同太后住。

    两个月前,小公主女扮男装在游猎大会上,竟降服了两头白狮子,当时猎场勇士,人人都称其为英雄。

    这两头白狮子,如今就是须弥二霸,正在园子里作威作福呢。

    不过,知道此事的人极为有限,寻常在京的勋贵们都不知情,眼前这小姑娘一听他提,便脱口而出‘小公主’三字,显然对皇室一家子的事,相当熟悉。

    杨玉英咳嗽了声,也没多说。

    她其实对《无名卷》用的十分谨慎,每次阅读都先屏蔽掉个人**再读。

    虽然她也有点窥私欲,对名人的**更是好奇,可做人,毕竟还是要有点原则的。

    问题是撸狮子这等得意事,在那位小公主心里,显然不光不是**,还颇想同人炫耀来着。

    杨玉英看皇家那一家子热闹时,就不免多看了几眼。

    唔,颇羡慕!

    想当年她不光养过狮子,还养过神龙,凤凰,麒麟,哎,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小小的园子里就只能养几条鱼了。

    赏完了园子,在水心亭坐下,下棋喝茶,徐忠明一边喝茶一边笑道:“小丫头是刚来的登州?母校是哪儿?皇家书院?”

    杨玉英:“……我母校是三斋蒙塾。”

    徐忠明想啊想,也没想起三斋蒙塾是哪里的名校。

    江南的?江南的大儒们到爱自己办个学,名声显耀不显耀,全看大儒们的性子是低调还是高调。

    杨玉英见他凝眉思索,没一会儿就给她换了十七个师父,不禁笑起来:“别想了,我没读过正经书院,我家有个凉亭就叫‘三斋’,我幼年时,母亲经常在凉亭里坐着,一边做绣活一边教我识字,读了些游记话本各类杂书。”

    至于前头哄骗世人她拜隐士高人为师的事,也没必要同他说。

    徐忠明瞠目结舌。

    杨玉英又笑:“我对数学,不光没什么兴趣,到有几分深恶痛绝呢。”

    徐忠明哑口无言,半晌才喃喃自语:“我自以为会看人,如今才知道,原来我竟是个睁眼瞎。”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昔年我去和纯王下棋,指着他家那世子骂,说人家以后肯定是声色犬马的纨绔,结果,人家说读书就读书,说考进士就考进士,今年初殿试,顺顺当当被皇帝点了新科状元。”

    “我就是想挑刺,看了人家的文章,竟也笔酣墨饱,哀梨并剪,不能不说这状元没点错,至少,没什么大问题。”

    “现在,我和你对弈,觉得你这身上每一处都是墨韵书香养出来的灵透,哎,结果你竟没正经入过学,我觉得你的数学造诣堪能比得过我书院的先生,你偏又说自己不喜欢数学……”

    徐忠明声音越来越轻,忽然板起脸:“小丫头,我瞧你也就十七八,风华正茂,可不能学那些个懒人,养出怠惰的习性,需得不断奋进,年逾八十的老翁尚思读书,你怎能不去上学?”

    杨玉英却只笑:“赵奕竟中了状元?”

    秀眉一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徐忠明愣了愣,脑子里浮现出纯王世子赵奕那张俊美无涛的面孔,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

    老头子一蹦三尺高,顾不上旁的,拽着杨玉英说了大半日纯王世子的丰功伟绩。

    什么湘悦楼冰雪佳人婵娟姑娘,一颗芳心全然寄托在世子身上,赵奕却冷漠无情,假装不认识人家。

    不光是太过讨女娘喜欢,他还莽撞无礼,前几年烧过皇城司的档案室,也闯过山河祭的藏,被人捆成粽子剃成秃头扔回纯王府,气得纯王回宫去找皇上哭诉。

    可谓以一人之力搅合得皇城司与山河祭不得安宁。

    这俩庞然大物,一在朝,一在野,联合与斗争了几十年,这还真是头一次同时对同一个人发出警告。

    杨玉英边听边笑,到觉得与徐山长他老人家聊天,着实是极好的休闲娱乐。

    两个人就这么神侃到中午,徐忠明家的下人不知有何急事找他,已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在水心亭外的鹅卵石小径上转了十七八圈。

    徐忠明没好气地叹道:“有事没事的,就会指望我一老头子,丢不丢人!”

    话虽如此,他还是垂涎欲滴地盯着杨玉英还没烧好的那只醉鸡,眼不看为净地蒙眼就走,临走,伸手揪了揪杨玉英随意束起的长辫子。

    “你那一点能耐,只能说在闺阁之中有些优秀,天下之大,你尚不曾看过,远的不说,说你的同龄人们,京城皇家书院随意一个只拿末等成绩的学生,站在你面前,你说不定都会自惭形秽。”

    “好孩子,天分和机遇你都有,莫要荒废了才好。”

    徐忠明捋须而笑,“长平书院绝对是登州最优秀的书院,得天下英才而育之,那是我的理想,有空,莫忘了来找我玩。”

    说完,他一挥衣袖,飘然远去。

    才离开大门,还没涉水过那独木桥,徐忠明就按讷不住,搔搔耳后,扯扯胡子,冲他身边急得眼睛赤红的高大个儿道:“我刚才表现如何,有没有高人风范?那小丫头片子一会儿会不会追出来纳头便拜?”

    高大个简直要哭:“老爷子,你有没有高人风范小的看不出来,也不知道人家杨小姐想什么,小的只知道,你不光让‘残剑’和‘旧年’两位少掌事等了您小半日,还放了邹宴邹掌事鸽子,你要是再不去,邹掌事一怒之下拆了您的茅庐,小的们绝对挡不住。”

    徐忠明:“……呸!”

    他又走了几步,猛地想起来玉娘那小丫头,是当真有棋圣墨宝,《见堂山弈谱》?

    刚才一乱,他竟忘了追问。

    徐忠明一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当真上了年纪,否则为何记性这般糟糕?

    “山长,快走吧。”高大个急得快要跳脚。

    徐忠明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催催催,个个都是催命鬼。”

    不舍地回头顾盼,徐老头比较要脸面,便是小丫头真有《见山堂》,平白无故的,他哪里好意思讨要。

    算了,以后再说。

第三十章 作

    入了秋,老龟山上星星火火地长出了团团红枫,壮丽的很,可惜左近却是无人欣赏,山脚下的村庄寥寥可数,老百姓入山,为肉为柴者皆有。

    至于为风景的,在大家眼里那是有病。

    徐山长不知忙些什么,好几日没露面,杨玉英满腔的文青情思,也只能空对无人处。

    “风霜乍降,秋叶泛红,正是宜诗宜画的好时节,我却是遍地寻土匪,满山找强梁,前脚追山羊,后脚……我的妈,被羊追……”

    杨玉英慌不择路拐了下弯,整个人贴合在石壁上,眼看一群野山羊从眼前呼啸而过,瞥都没瞥她一眼。

    区区草食生物,愣是跑出迅猛龙的气势。

    杨玉英吐出口气,猜测山里大约出了什么变故,小型野生动物们才如此惊慌失措。

    背上箭篓,调头便走,杨玉英现在一不到十级的小号,还是别玩惊险刺激的比较好。

    平日里扫荡个土匪窝,她都是趁着人少偷袭,从没有在不用欧阳庄主这个号的前提下正面怼过。

    山林中危机四伏,谁要是掉以轻心,绝对能受一场让人色授魂销的教训。

    记得当年和元帅在一起时,迪亚那白痴整天存钱想娶老婆,一直谋算着等娶了老婆,就带新娘子去寻找一颗天然星球,到山野森林里度蜜月。

    他还打算不携带任何装备,回归最原始的本初。

    也不知道迪亚的愿望实现了没有,要是真实现了,那他大概还得继续攒老婆本,看看能不能再找个瞎眼美人结婚。

    毕竟他自己身为元帅的副官,生存能力还是颇有保障,可娇滴滴的美人能不能扛得住他那种表达爱意的方式,就真不好说了。

    【警告!警告!】

    不用系统提醒,杨玉英就听风声咆哮,骤然转头,一巨石伴着碎石断木,以摧枯拉朽之势横冲直撞。

    沿途所有的树木花草一律摧折,鸟雀惊飞。

    她登时加速,伸手一撑道边石头,跳入沟里,连连翻滚,滚入草丛,整个人贴着地,双手护住头脸,只听头顶上风声呼啸,石头擦着她衣角飞过。

    杨玉英视线追着石头飞行的方向,脸色就变了变。

    为什么欧阳庄主的时间偏偏用尽了!

    杨玉英鼓起脸哀叹:“让我作,该!”

    如今虽则是秋日,可不知为何秋老虎的威力特别大,坐着不动也浑身黏黏糊糊,晚上更难以入眠,驻地已经比旁人家的宅院好上数倍,冬暖夏凉,但依旧不能像以前玩游戏的时候一般,永远处于最舒适的温度中。

    她向来不愿意吃苦,这几天经常请欧阳庄主给自己降温,有欧阳雪在,那是想天天腊月寒冬也没问题。

    于是,连着好几天,欧阳雪替杨姑娘冰镇水果,制造冰沙,充当空调,勤勤恳恳。

    结果,到了定下的进山练级时间,庄主他老人家的时间用尽了。

    能怎么办,只好自己去。

    小姑娘自己心里明白自己绝不是什么勤快人,一旦开了‘计划不执行的口子’,将来怕是再也刹不住,到时没准便是满盘皆输。

    于是她就自己进了山。

    没成想欧阳雪一天没陪着,便闹出事来。

    来自大世界的恶意真可怕。

    走神半秒钟,杨玉英徐徐吐出口白气,瞬间从包裹中取出天平套中的石书,点击装备。

    银色的光芒在瞳孔中汇聚,形成一针尖般的亮点,脑海中闪过无数数据,似能洞察一切。

    计算巨石运行方向,速度,加速度,阻碍,它会在十分钟三十七秒之后砸向村庄,至少摧毁村东七座房屋。

    途经一座名叫青霞观的道观,同样会伤及香客。

    数据仍在闪烁,杨玉英已经一跃而起,上了山道,直直朝着巨石滚动的方向追去,她的速度和巨石飞落的速度比稍显慢了些,但如果有人能从‘上帝’的角度来观察,就会发现杨玉英的行进路线几乎算是最优路线。

    杨玉英一边追,一边不断将道边能看到的一切挥手扫过去,或者撞在石头身上,或者停留在巨石行进路线上。

    五分钟后,远远能看到青霞观袅袅升起的炊烟。

    杨玉英一咬牙,猛地撞向左手边一颗被雷劈裂的大柳树,只听咯吱一声,她臂骨开裂,树也倒了下去,整个大树恰到好处地卡了石头左侧。

    巨大的滚石瞬间偏离方向。

    杨玉英扑在地上,目光紧紧追着石头,耳边似有奇异的风声,抬头望去,却见不远处有一人足不点地,飞奔而至。

    是个玄色衣袍的年轻人,虽是一头雪发,却是眉清目秀,肌体匀称,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他足下一沉,伸手平推。

    杨玉英清清楚楚地看到巨石撞在他手上,剧烈旋转摩擦,石屑乱飞,下一刻,就骨碌碌滚入山涧,扑通一声入水,稳稳当当不再动了。

    那人看了眼道边折倒的柳树,再看看杨玉英,心中了然,面上不免露出一点笑意。

    “看来,便是我不出手,也伤不到人了。”

    杨玉英有气无力地抬了抬手臂。

    那人笑意更浓,走过来弯腰伸手,轻轻把杨玉英扶起,让她立好,检查了下手臂笑道:“只是骨裂,小姑娘的骨头很结实,别担心。”

    说着,他便就地取材,折了树枝撕下衣袖,将杨玉英的胳膊固定住。

    “走,去给你寻药和大夫去。”

    那人目中含笑,“杨小姐莫要推辞,我也是徐山长的朋友,不是外人。”

    杨玉英登时了然,想起隐隐曾感受过的,那种如芒在背的视线。

    好吧,皇城司,或者类似的密谍机构。

    这人就领着杨玉英进了青霞观。

    对于青霞观,杨姑娘是故地重游,只是以前她游时,这已经是一座废弃的道观了。

    此时见到的青霞观,却是古朴大气,墙角有青苔,楼头种芭蕉,院子里点缀几棵枣树与梅树。

    虽然道观不大,看起来却还不错。

    杨玉英跟在白发年轻人身后,走进道观大门,一时间无数双眼直直看向她。

    耳边仿佛传来各类窃窃私语声。

    白发年轻人笑了笑:“李观主,有人受伤了,劳烦你看看。”

    药圃栅栏一开,一个三十余岁的美道姑就拎着药锄出来,笑应了一声。

    她长得极有风情,有一双流光四溢的眼睛,有了年纪,但眼角的细纹也带着一点妩媚。

    不要说年轻时,就是现在,这也是个绝色大美人。

    杨玉英也是个颜控,登时就装模作样地端起娇憨可爱来,冲着美人盈盈一笑。

    李然莞尔,低头仔细检查杨玉英的胳膊,检查完就蹙眉:“伤得不轻,还是个女孩子呢,疼么?”

第三十一章 青霞观

    杨玉英摇了摇头。

    白发年轻人一勾唇,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了一遍她究竟怎么受的伤,当时的情况有多么惊心动魄。

    这人竟是个讲故事的好手。

    道姑和周围的人都听呆了眼。

    白发年轻人的故事还没编完,杨玉英就被当成易碎的玻璃娃娃似的,被捧着进了卧房。

    美道姑细心地给她喂了药,随手往她嘴里塞了自制的酸莓干:“吃吧,不影响药效。”

    又给她掖好被子,调整了枕头,再把酸莓干一类小零嘴摆在床头桌边,她最方便拿到的地方。

    “好好休息,你要在我这儿待一阵,我好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头。”

    完全没给杨玉英说话的机会,道姑声音温柔地像呵护自己的孩子。

    她发现自己的高规格待遇还不算结束。

    沐浴更衣有人照顾,隔三差五有人给添茶水,甚至还来问她闷不闷,闷的话道观里有人会说书,可以说给她听,再不济可以给她读书听。

    一直待在开饭也没让走。

    事实上,到吃饭时声势就更夸张。

    杨玉英被搀扶着走入饭堂,此时已经有三四个道士坐在角落用膳。

    白发那人,还有同样衣服的另外两个年轻人坐在窗边的位置上。

    这两个小年轻似乎对杨玉英颇为好奇,正大光明地偷窥。

    西边靠近后门也坐了一桌人,这一桌里竟有熟人在。

    一个是她家忘年交徐山长。

    这位老人家不知为何也进了山,见到她这做派笑得不行,连喘了好几口气也说不出话。

    徐山长大约是带着学生一起来的,左右各坐着两男三女,都很年轻。

    那三个女子坐在最右边的那位,竟然是赵锦。

    赵锦显然也没想到会看见杨玉英,却并没有低头,苍白的脸上略带病容。

    她有一双忧郁的眼,嘴唇略薄,却并不显得无情,反而温柔宁静,看过来的一瞬间神色有点复杂。

    杨玉英记得那一世,她与沈若彬真正和离的那日,赵锦就站在窗外的阴影里,红着眼睛听她几乎歇斯底里的质问沈若彬,一句话不说。

    杨玉英一笑,怎么到去剖析起赵锦来了?

    是桌上的美食不好吃,还是主人家不热情?

    主人家简直热情得没了边。

    两个小道童走上前扶着她占据最大的桌子,很快桌上就被摆得密密麻麻,一个负责给她吹粥递饭,另一个负责给她夹菜。

    美道姑还坐在一边指挥,什么菜该多吃些,有助于骨头生长,什么菜尝尝味就好了。

    “噗!咳咳!”

    坐在徐山长身边的一绿色衣裙小姑娘忽然笑出声,随即脸上一红,以手遮面,轻声咳嗽起来。

    徐山长也笑。

    杨玉英到是颇为无奈。

    不过饭堂里显然全是些陌生人,青霞观是一座比较大的道观,至少在老龟山上算是个寄宿的好地处,于是大家汇集至此。

    彼此都不怎么认识,就算桌子都是分开的,并不坐一起,可同居一室还是不免生疏别扭,这么一笑,感觉亲近了不少。

    也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徐山长身边的绿衣女孩性格开朗,她不敢去打扰白发的那一拨,却串了好些位置叽叽喳喳地说话。

    很快,杨玉英就知道,徐山长带着几个学生来帮白发的那些人做件事,具体事项要保密。

    绿衣姑娘叫徐梦,徐山长的得意弟子,至少她这么自称。

    徐梦身边一个瓜子脸,穿了身粉嫩裙装的女孩子名为谢红,登州府人,另外两个男弟子,是孟子君,王兆麟。

    他们都是长平书院甲班的学生。

    赵锦自然不是学生,她前日专门来青霞观上香,结果青霞观的观主李然见她生病,就留她下来治病。

    观主李然就是那美道姑,医术十分高明,还兼有怜贫惜弱的善良,经常给周围的村民义诊,还时常赠药。

    吃了饭天色已晚,杨玉英想走显然也没人同意,徐山长和李然道长尤其不同意。

    说话间竟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纵然雨水不大,走是走不成了。

    杨玉英通常都很好说话,主人热情相邀,她也就从善如流,在青霞观的客房里住下。

    床铺不算柔软,被褥却干净,味道也清新,或许因为是道观,带着一点檀香味的空气让人觉得颇舒服。

    喝了药,杨玉英没多久便昏昏入睡,她睡得很沉,非常放松,睡着睡着,不知到没到半夜,耳边却忽传来一阵私语声,声音很动听,并不惊悚,她在很自然的状态下苏醒。

    【任务:来自青霞观的求助。完成奖励:联邦元帅林凯恩身世解密1】

    元帅?

    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床上的帷幔缓了缓,杨玉英才坐起身,想也不想就下拉任务菜单。

    界面闪烁,上面先是浮现出一座道观,道观又缓缓化作一鹤发童颜的老人,老人一抬腿,就从画中走下来,径直走到床边。

    换做往常,见到这么诡异的场面,杨玉英非得吓一跳不可,这会儿却是勇气暴涨,半点都不怕。

    “你可以把我当做青霞观的化身,也可以把我当成历代观主的意识集合。”

    “观中历代观主多医术高妙,修道同时,以济世救人为己任,功德遍及天下,其中第十一代观主以医入道,修为高妙,羽化飞升前曾在青霞观留下一灵念指引,筛选门中弟子,传承医道。”

    “没想到此传承却在传给第十七代观主李然时出现意外,载体分裂,且被不符合条件的居士得到,若青霞观衰落,我便会消失,传承禁制将解除,任何人都可夺取,我观内传承流入无大医之心者手中,非我所愿。”

    “此时,传承载体已再一次于观内汇聚,请英雄帮助观主李然得到传承。”

    老人只是刻板地说了一通话,便鞠躬后退,慢慢消失在屏幕上。

    杨玉英:……

    她缓缓又躺回床上去。

    完成副本任务期间还有之后,她都没接到比较重要的任务,没想到任务一刷新,就这么难。

    偏偏她还对这回的任务奖励非常感兴趣。

    杨玉英闭上眼,在脑海中仔仔细细把任务细节回忆了一遍,到又觉得不像想象中那般难。

    玩过星际虚拟游戏的都知道,这类偏解密的游戏就得发挥想象力,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而且必然会主动给玩家提示,绝不会出现无法完成的任务。

第三十二章 元帅的身世

    元帅的身世?

    他自己说自己是偏远垃圾星球上的土著居民,后来走狗屎运捡到一个s级的破烂机甲,没想到那机甲的智脑还能启动,教给他很多东西,还帮助他逃离了垃圾星球。

    再之后上一任联邦元帅鲁能大师,被流浪小子林凯恩从星兽手里救下一命,于是推荐他去联邦第一军校读书。

    这才有了纵横星域三十年常胜不败的联邦元帅。

    这些是联邦传奇故事里经常提到的。

    他的身世还有什么好解密?

    联邦那些崇拜他的人,恨不得连他懒得洗的内裤都收藏起来当传家宝。

    他出生的那个偏远星球,简直快因为旅游业而变成发达星球了。

    还有星网上那些以写作为业的作者们,写了数以亿记的有关元帅的同人,虽然主要是为了给他安排无数以拯救他悲催童年为己任的美人,间或有几个想收他当小弟的英雄。

    可是那么多作者,在考据方面也很是下功夫,至少他那点身世早在多年前就被扒得再干净不过,还能有秘密?

    杨玉英沉睡中做了个梦。

    梦里出现一个笑得特别迷人,身材好得没话说,每一寸肌肉都熠熠生辉的美男子。

    风一吹,外面的鸡鸣犬吠声骤然而起。

    醒来回味了下,觉得这应该是个美梦,唯一有点吓人的是,梦中美男长着一张和元帅一模一样的脸。

    杨玉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需要马上把全副精神都投入到永无止息的任务里。

    嗯,压压惊。

    杨玉英从房间里出来,长平书院的几个学生和赵锦正在药圃外面站着说话。

    学生里最活泼的那个叫徐梦的,看见她就特别欢快地打了声招呼。

    “玉娘,李观主今天要出去义诊,山长也同邹大人走了,午饭我们自己收拾如何?观里说有两只老母鸡能杀了,我们想吃就卖给我们。”

    孟子君失笑:“你是嫌人家食堂的饭菜淡,馋肉了吧。”

    “别说你不馋!”

    徐梦翻了个娇俏的白眼,其他人轰然而笑。

    青霞观毕竟是道观,李然和其他道士都是清修之人,虽不刻意吃素,到底还是清粥小菜吃得更多。

    杨玉英笑应下。

    一起吃过饭,当天晚上,李然再一次给杨玉英做过检查后,她就被宣告,除了手臂上的骨裂,浑身上下完好无损,比一般健康人还要健康。

    “还好玉娘年轻,骨头也长得快。”

    李然拿了两盒绿色的药膏给她,又准备了不少蜜饯。

    唔,杨玉英在人家道观里一点不客气,连吃带拿,吃得小道童们看见她就目光闪烁。

    长平书院里,徐梦他们几个对杨玉英欺负小孩的行为表示鄙视。

    徐山长到是大笑:“玉娘,你真是像我!”

    杨玉英摸摸自己的脸,从怀里掏出一小镜子递过去:“送你。”

    徐忠明:“……”

    这是说他不要脸,还是说他二皮脸?

    青霞观的传承任务,还没什么大头绪,杨玉英到也不着急。她家在老龟山山脚下,青霞观在半山腰,说起来也算邻居,邻里之间自然是要常来常往。

    于是,杨玉英就很是自然地改了每天的练级路线。

    每日不去陪着徐老头钓鱼,改上青霞观寻道家踪迹。

    别说,青霞观居然是个刷经验值的好地方。

    整个云海县只有青霞观一座知名道观,佛寺到是三三两两分布在山泽之间。

    大顺的佛教事业发展比道教更顺利些,道观的信众相对来说比不上佛寺,在云海却是个例外。

    青霞观的李然道长医术高妙,又难得的妙手慈心,老龟山左近的村民,几乎全是青霞观的信众,每每闲余,总要登山上香,有几个虔诚的,还是一步一叩首地磕头上来。

    李然想来不大支持这个。

    在她看来,连上香都不是特别必要,只要心虔诚,上心香一炷,她家祖师爷应该就很高兴了。

    反正李道长的医术好,人家就觉得青霞观的香火灵验,来往的人就多。

    人一多,事情就多。

    杨玉英每天刷一遍路线,总能接收到一堆替崴脚的柳婶子拿药油,把被漏掉的小孩子送到父母手里去。

    别说,有些拖家带口,带着七八个小子上山的村妇,真有可能上山下山回到家,吃过饭,愣是没发现自家的七个小子只剩下了六个。

    淘小子正到处疯跑的时候,什么新鲜事都可能发生。

第三十三章 神灭论

    老龟山上,青霞观后门外,观景凉亭。

    八角亭内,左右青石石墩上,孟子君与王兆麟对坐,都是一身长平书院的湛清色儒装,越发显得二人彬彬有礼,君子端方。

    两人身前桌上都摆放好了笔墨纸砚,这几日一共有大作十五篇,互相点评,到很是其乐融融。

    杨玉英正好帮李道长拿药下来,路过好奇,就扫了一眼。

    “浮屠害政,桑门蠹俗,风惊雾起,驰荡不休,吾哀其弊,思拯其溺……”

    神灭论?

    两个人守着人家青霞观讨论神灭论,还撰写了一大堆相关论述文章?

    杨玉英:“……”

    虽说神灭论主要是否定的佛家因果报应,但那也是无神论的论著好么。

    杨玉英讪讪一笑,低头默默走人。

    结果走了两步,就看到徐山长坐在石阶上教两个小道童读诗。

    “海中方士觅三山,万古明知去不还。咫尺秦陵是商鉴,朝元何必苦跻攀!”

    杨玉英忽然好佩服李道长,竟然现在还没把长平书院这帮祸害给灭了。

    万一把人家的小道童们都给教得还了俗,那可怎么好。

    显然不是杨玉英一个人懵圈,徐梦也凑过来惊疑不定地问:“玉娘,你和我们先生熟,知道他老人家又犯什么病么?”

    “孟子君和王兆麟快被他玩成了臭鱼干,被逼着每天写文章写好多篇,质量不好,数量不够就翻倍,听说现在愁得大把大把的头发掉,昨天刚找了李道长,让道长给开了些滋养头发的汤药。”

    杨玉英摊摊手:“也许能当山长,能做大儒的那些人,思想都有些与众不同?”

    徐梦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不禁心生敬畏。

    徐忠明:多在小玉娘面前说点神佛无用的话,她应该不会再想着求仙问道了吧?

    也不能怪徐忠明误会,他老人家一开始端着架子,等杨玉英主动找他表达向学之心,他再提出几样考核,好好考教考教,自然顺理成章地为自家书院兜揽一位小天才。

    可是他的媚眼全卖给了瞎子,杨玉英的注意力明显没搁他身上,全冲着李道长去了。

    又是帮着抓药,甚至打了野味还主动给道观送,去听李然讲经,帮着招呼信众,那模样,任谁看都觉得这有点看破红尘的意思。

    徐忠明又才知道,玉娘是与人和离过的。

    他自己一生梅妻鹤子,自是不觉得女子和离有什么,可到了胡子一大把的年纪,难道还不知道世人对女子的苛责?

    玉娘再豁达,也还是年轻娃娃呢,说不定什么时候想不开,脑子一轴,跑去出家了。

    徐忠明想一想心就痛。

    偏偏前几日,李然看破他那点小心思,还挤兑他,说什么自古以来,道家也不乏治学大家,有向道之心,是好事,说完李然自自在在地义诊去。

    结果吓得他连最喜欢喝的明前茶都喝得没了滋味。

    杨玉英只当徐忠明有特殊爱好,既然李道长不介意,那自是随他。

    咕噜噜。

    徐梦哎哟一声,捂住肚子,咂摸了下嘴巴:“饿了。”

    杨玉英诧异:“不刚吃过烤鸡?”

    不久前她逮住只野鸡,两个人糊上泥巴埋土里烤得外焦里嫩,吃得喷香。

    不信问问还在凉亭里装模作样讨论文章的孟子君和王兆麟,就连落落寡欢的王兆麟都能冲徐梦翻白眼。

    他们两个辛苦完成老师留下的任务,还必须要保持风度,徐梦坐在凉亭外啃鸡腿啃得满脸油,一边吃还一边评价,这仇恨可是拉得杠杠的。

    杨玉英笑了笑,走到不久前烤鸡的地方,从土里扒出来两颗红薯,正好温热不烫,两人一人一个分着吃。

    “真甜,就是吃多了吧,老放屁有点不雅,不过现在不在书院,无所谓。”

    徐梦啃得高高兴兴,杨玉英莞尔,正想说话,忽然听见道观里嘈杂声四起。

    杨玉英略一蹙眉,随即精神大振。

    她在青霞观出出入入十好几天,愣是没找到半点有关任务的线索。

    根据游戏经验,杨玉英有理由相信,想触发任务,必须有契机。

    可是青霞观里风平浪静,什么动静都没有,李道长整日不是出去义诊,就是在观内看诊,再不然便给小道士们讲经,整个青霞观与世无争,就如世外桃源。

    邹宴等皇城司那些大人物到是神出鬼没,但就算他们是契机,杨玉英也不敢监视。

    难道现在,契机终于来了?

    杨玉英捧着红薯站起身进了后门,刚一进去,就看到好几个小道士向前跑,她一把抓住一个急声问:“怎么了?”

    “前面吵起来了,赵锦和我们师父吵得好厉害。”

    杨玉英一愣。

    徐梦也愕然:“啊?怎么可能!赵锦那么腼腆的女孩子,哪会和人吵架,与李道长吵就更不可能。”

    这段时间,赵锦每日来青霞观,请李道长为她治病,她似乎对医术很感兴趣,李道长虽未曾收她为徒,到也指点了她一些医理,药理,将将对她有半师之谊。

    杨玉英蹙眉:“走。”

    一路跟着诸多道士一起,穿过青霞观,从正门出,就见古旧的大门前,已经熙熙攘攘的挤满了看热闹的香客。

    “李观主,赵锦一向觉得你大仁大义,有大慈心!”

    赵锦立在石阶上,护着一个神色萎靡不振,精神恍惚的村妇,正遥遥同李然对峙,“没想到,我赵锦看错了你,你竟和那些妖道们没甚不同。”

    “不,你甚至更可怕,你凭借百姓们对你的信任,三言两语忽然几句,就夺走了小云的一只手,小云到底怎么得罪了你?你可是修道之人,为何能这等残忍!”

    李然心中惊讶,“赵夫人,你这是何意?我李然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自问无愧于人,夺手之说,纯粹是无稽之谈。”

    左右的香客也是满脸疑惑诧异。

    “李道长向来心善,怎会做此等事,必是弄错了。”

    “就是,这是哪里来的流言?”

    青霞观虽不大,但其在登州有几百年的历史,此地又地处边境,与斡国接壤,战乱频频,不免有许多百姓寄希望于神佛,因此香火鼎盛。

    要不是李然是个乐善好施的性子,怜贫惜老,治病施药总自掏腰包,手里留不住余钱,青霞观怕也能成一富贵道观。

    当然也正因此,观主在当地百姓心中还是颇有威望。

    这会儿有人指责她,众人自然不会轻易相信。

第三十四章 妖道

    秋风簌簌,落叶飘飞。

    青霞观前气氛渐渐凝重。

    赵锦脸带病容,身体瘦削,眉眼间略带几分倔强,只是清秀的一张脸,却是我见犹怜。

    杨玉英早就知道,赵锦长得很好,不是说有多漂亮,而是气质上有一种特别的纯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虽然她知道,赵锦其实很普通,性格上还有一些自私。

    当年杨玉英被赵锦的爱慕者欺凌时,此人也试图阻拦过,可她那位爱慕者一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她就再不愿意多说什么。

    显然和自己的朋友比,一个她讨厌的女人究竟会面临什么,是死是活,也无关紧要。

    人性如此,到也无需苛责。

    此时,青霞观前议论声更大。

    赵锦最近都跟在李然身边,也陪她义诊,不怕苦,不怕累,对待那些贫寒的病人都很体贴,不多时就有香客认出来,本来一心向着李道长的,心中也不免嘀咕。

    毕竟在大家的印象中,赵锦可是李然身边的人,来自身边的指责,其实比外人的指责更可信。

    赵锦沉默半晌,略略低头,轻咬贝齿,目中流露出强烈的愤懑。

    自谢红的事后,她情绪一直不好,恍惚得厉害,今天尤其痛苦。

    “十天前,小云帮她爹劈柴时伤到了手,情况很严重,找了两个郎中开药方,始终不好。”

    “昨日马大娘到青霞观内,想让李道长你为孙女做一次祈福法会,好让孙女早日痊愈。”

    她顿了顿,叹道:“结果,道长说,小云命里注定当有这一劫,破解不了,唯有去手保命……还给了她一包香灰。”

    赵锦的声音微微颤抖。

    李然满脸茫然。

    其他信众倒抽了口冷气。

    “马大娘信以为真,就偷偷剁去小云的手,还以香灰覆伤口,结果生生害了自己的孙女,现在小云还奄奄一息,哭嚎了一晚上,如今连哭的力气都没了,能不能留住这条命尚未可知。”

    “呜,我的小云,小云!”

    赵锦话音未落,身后那个一直神色低落,粗布麻衣的年轻媳妇终于忍不住,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

    左右的香客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赵锦着实不像在撒谎,那小媳妇哭得也确实可怜。

    议论间,只见赵锦似有满腔的愤怒和同情含而未发:“小云才八岁,如今少了一只手,还是右手,就是活下来,将来要怎么办?这一辈子可彻彻底底地毁了。”

    “我绝不容忍!朗朗乾坤之下,这种事我要都不管,那我还是人吗?李道长,你现在……便与我去县衙说清楚,这件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锦儿。”

    正说话,沈若彬拨开人群,缓缓走出,神色肃穆,转头四顾,看了看周围百姓,对李然道,“我是本地县令,李道长,你若当真招摇撞骗,坑害病人,我必要你付出代价,现在就同我去县衙。”

    一看惊了官府,县太爷也在,香客们神色骤变。

    青霞观前,气氛一时凝重,哪怕是如今朝廷实行新政,县衙大门再不似以前那么难进,寻常老百姓们非大事也不乐意见官。

    “问案便问案,李某问心无愧。”李然到是神色坦然,转身交代弟子们紧闭门户,交代完抬脚就要下石阶。

    “且等一等。”

    杨玉英看热闹看到如今,目光流转间,轻咳一声,便同徐梦手挽着手穿出人群。

    她虽然身上还带着些许浮土,刚刚又是烧火又是设灶,形容自然不很光鲜,可她向来享受惯了,从来不知吝惜好东西,身上穿的是新刚从驻地商城里买的套装,叫天海络纱。

    每一层纱都薄如蝉翼,层层叠叠,点缀了无数颗的珍珠宝石,不光不显得杂乱,特别清新素雅,头上一顶小小的银冠,材质先不提,光做工就不是一般的价钱。

    徐梦她们初看杨玉英就穿着这么一身在山林里穿行,都有些咋舌。

    要知道,长平书院里贫寒学子不少,徐梦却是正经的豪商之女,她爹爹是大海商,在大顺朝内不算什么,在登州已堪称首富,海商之家的小姐不知见过多少好东西,论奢侈无度,还是商人出身的奢侈。

    她都侧目,何况沈若彬?

    沈若彬蹙眉,心头一跳。

    杨玉英如今越发美貌,她本也漂亮,如今越发美得惊心动魄。

    沈若彬心里厌烦她:奢侈浪费,贪慕虚荣,看,杨玉英就是这样的女人。

    可他也不能不承认,他竟然会被吸引,虽然那样的皮相,没有男人不会渴望。

    而且,他心中却忽然有一点隐秘的念头,如果杨玉英的那些东西能为他所用……

    也只是一闪念,沈若彬回神,就见杨玉英好似没看到他,朗声问道:“敢问这案子是谁举告?”

    那粗布麻衣的年轻媳妇瑟缩了下,赵锦蹙眉,向前走了一步:“我!”

    杨玉英点头:“李道长被人举告,去衙门分辨清楚,自无问题,但我要把话说在前头,青霞观百年声誉不容诋毁,若最后证实此事纯属诬告,我们便要诬告之人当着父老乡亲的面,向李道长认错,还要向所有人解释清楚。”

    沈若彬蹙眉冷笑:“你要怪就来怪我,莫要针对锦儿。”

    杨玉英转头看他,远离了两步笑道:“沈县令见谅,我家里人非说你有一种叫妄想症的病,和谵妄差不多,要我离你远些,以免被咬到。”

    周围围观的轰然而笑。

    沈若彬一时觉得深以为傲的自制力几乎要消失,努力克制才能勉强不失风度。

    杨玉英到是一脸的无辜:“对了,朝廷如今施行新法,诬告罪到是不反坐了,都按轻重量刑,轻则杖五十,重则坐监三年,似乎也用不到赵夫人去解释什么。”

    “既然如此……”杨玉英笑了笑,“我便也做个证人。”

    说着,她就直接转头冲人群里道:“马婶,你是当事人,如今闹成这般,你还不出来?”

    众人一愣,左右探望,不多时,就有人把人群里缩着的,一个身形枯瘦,满头花白的老太太推搡出来。

    赵锦身后的麻衣年轻妇人,一看到老太太,登时哭嚎声更响:“娘,娘,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砍了小云的手,你平时求仙问道儿媳也不说什么,怎么在自家亲孙女身上,也让那妖道蒙蔽,呜,嗝。”

第三十五章 好大一口锅

    马婶闭着嘴,牙关紧咬,神情瑟缩,脸色灰白,偷看了众人一眼,低下头一言不发。

    杨玉英拢了拢头发,轻声道:“赵夫人刚刚说,马婶昨日到过青霞观,见过李道长,可是那绝不可能。”

    这话斩钉截铁,围观的百姓不免心生好奇,就有个打扮富贵的香客高声问:“此话怎讲?”

    “昨日我正好在门前收集石榴花,长平书院的徐梦等人可以作证。我在道观门前待了一整天。观内来往的客人,我都看得见。当然,飞檐走壁去做贼的例外”

    围观的百姓愕然。

    “一共来了四十二位香客,其中九位崔家庄的乡亲,李叔,丘大爷,林奶奶,花大娘带着两个孙女,还有刘婶子婆媳三人,其他三十三位客人,我认得六个,是云海县的来的书生,结伴而至,走时他们都带走了文曲星君的护符,应该是来求前程。”

    “其他人里,十个是来自登州府的贵人,夫人带着丫鬟仆妇,应该是登州许将军家的女眷,他们拉马车的马上有将军府的标记。另外十七人,都是临县的乡民,听乡音不出方圆三十里。”

    众人皆愕然。

    也在围观人群里的刘婶子诧异道:“没错,昨天我带着两个儿媳妇来上了一炷香,替我儿求子,还碰上了花大娘,呃,其他人我就没注意了。”

    青霞观的香客们比较固定,尤其有几个是日日来点卯,上上香,讨些药材,也爬山锻炼身体。

    不多时就有好几个被杨玉英点名的香客站出来证明。

    还有香客零零散散地记得一点,也都起来说话,说明杨玉英的确没有说错。

    长平书院听见声音出来看热闹的几个学生,个个惊讶。

    徐梦伸手搂住杨玉英的肩膀感叹:“玉娘,你这脑子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这般好使唤。”

    崔家庄的乡亲们都啧啧称奇。

    一时间青霞观前群情涌动,小云的母亲,那个年轻媳妇面上露出些许迷惘。

    被推搡出来的马大娘神情麻木,始终不吭气,到似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赵锦轻轻蹙眉,看了看马大娘和她儿媳妇,柔声劝慰了两句,便抬头盯着杨玉英:“杨……小姐,你不要为了给李道长脱罪就胡说,你怎么可能把昨天所有来过青霞观的客人都记住?马大娘是个普通百姓,她的来去,谁会在意?”

    杨玉英只耸耸肩,抬头看向四周:“我过目不忘,过耳成诵,这些本也不必让旁人知道。上了公堂,若需我证明我的证词,到时候自然任凭沈、县、令验证。”

    说完,她不理会赵锦,只走了两步,走到马婶子面前,盯着她的双目道:“马婶子你这身衣裳,穿了起码有七八日了吧,崔家庄的乡亲们肯定都有印象。”

    这个大家到是都清楚。

    马婶子家贫,衣服就那么几身,老人家能有一身衣裳就算不错,两个孙女的裤子都是倒替着穿。

    杨玉英指了指刘婶子的裤脚:“昨天青霞观做法事,除疫气,殿内殿外,回廊庭院都洒了药粉,所以昨日来我观的香客,身上脚上多多少少要沾染上些许。”

    众人本能地去看马婶子,她那身衣服虽破旧,但也看得出,裤脚上除了一点黄泥土外,再无其它。

    刘婶子却不光裤子上有,连袖子上也不少绿色的粉末。

    马婶子脸色惨白,却还是不吭声,杨玉英也不急:“好吧,没准马婶子爱干净,虽然现在裤脚上鞋子上都没有,但可能是人家清理过了。”

    “至于我没看见马婶子,其他香客也没看见她,那是她老人家自带避人耳目的本事,躲着大家走的,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众人:“……”

    没想到玉清这孩子埋汰起人来嘴巴这么毒。

    “可是,马婶子总要现在证明她昨日确实到过我青霞观。大家也都知道,李道长昨日是在青霞观,就在东院侧门义诊,她一整天都在。”

    “马婶子想让我师父教唆她砍亲孙女的手,她的确要自己主动上我青霞观来,还得盯着,抽李道长离开众人视线的机会。”

    “可能是趁着道长如厕的时候?”

    杨玉英眨眨眼道。

    众人都无语,只觉这位未免太促狭了些。

    杨玉英顿了顿,转过头,盯着马婶子看,“昨日观里的小道童们给众位香客都赠送了折扇一柄,折扇很普通,扇面上却是画了老大夫治风寒的小故事一则,马婶子你既然来了,哪怕没拿到折扇,总也该看见了,敢问扇面上绘的是小男孩儿,还是小女孩儿?”

    马婶子身体顿时一僵,一个字也说不出,嘴唇微微发抖。

    杨玉英一笑,从腰里摸出折扇,轻轻展开摇了摇,只见上面画着一根怪模怪样的药草,哪里有什么孩子。

    青霞观前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此时大家心里都明悟,怕是马家那事,与青霞观半点干系也无。

    许久,赵锦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眼眶发红,声音干涩:“你,不是你亲口说,自己是听了李道长的话,才觉得小云命中有此一劫,不能躲避,才砍了……小云的手?你为什么要撒谎?”

    马婶子浑身一颤,捂住脸痛哭:“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多管闲事,我家的事什么时候用你来管?”

    “你擅自跑过来跟我儿子,儿媳妇说什么京城里的大医院,那些金毛大夫说不定能保住小云的手。别说京城的大医院了,你知不知道在登州的医院里治病,他们要多少钱,光是检查,他们就要十块,做那劳什子手术,至少五百块,用药动不动就好几十,我家几口子要吃饭,要活命,小四还要读书,哪来的钱给小云治病?我不把丫头的手给砍了,家里就永远安生不了!”

    一户普通农户人家供养一个读书人,极不容易,他们家里主要劳力就是大儿子和大儿媳妇两个,想给小云治病,他们两个必不会再交钱给家里,说不得还要举债,这钱一断,小四也不要再想读书,那可怎么得了?

    一家子的希望就都没了!

    马婶子几乎崩溃,戾气迸发,跌坐在地上,爆锤自己的腿,她儿媳妇不敢置信地看着婆婆,瞠目结舌,满面绝望。

第三十六章 逃出生天的传承

    赵锦脸色发白,一行清泪滚滚落下,强烈的委屈情绪瞬间淹没了她。

    马婶子却同样一脸绝望地吼:“你轻飘飘几句话,到是显摆了你的良善,你的好心。你是好心了,说几句话又不费什么力气,也不费钱!可治病,是要花大钱的,怎么,这钱你来给?”

    赵锦愕然关她什么事?小云有爹有娘有叔伯有爷奶,怎么会轮到她来出钱!

    她竭尽全力替他们家出主意,那是关心小云,如何反到关心出罪过?

    赵锦声如啼血,大怒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玉英颔首:“确实没这样的道理。同样,也没有把黑锅扣李道长头上的道理。”

    马婶子自私自利,一心只想着儿子,在她心中儿子的前程显然比孙女的命更重。

    青霞观的道士们,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些许不悦愤慨。

    他们是修行之人,按理说不该随意嗔怒,但还没修成正果,一个个尚是**凡胎,遇到这等事,一个弄不好青霞观几百年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不生气才怪。

    杨玉英轻咳一声,转头看着那些深受惊吓的围观民众:“赵小姐有句话到是说得不错,青霞观的香灰它也是香灰,不治病的,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非说香灰能治病,害得我这大半个月,和几位道兄每天都得把香灰给换成滋养身体的药粉,生怕有人偷去吃,再吃出毛病。”

    众人尽皆失笑,有几个曾跟着蹭过香灰的,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剩下的是马家人自己的事情。

    只可怜小云,小小年纪就要受这般苦楚。

    赵锦有些话确实很对,马婶子此等恶毒做法,害人不浅。

    此时,青霞观前无数百姓瞩目下,赵锦的神色越发苍白,胸口一闷,转身面对李道长:“对不住,道长!”

    一句话没说完,赵锦目中泛红,轻轻落了泪,捂住脸转头跑走。

    沈若彬吓了一跳,顾不得其他,连忙反身追了上去。

    虽然两个人都把‘诬告’的事给忘了,不过李然显是没太在意,围观的民众们也就摇摇头,放了过去。

    杨玉英伸出手,接住从赵锦身体里飞出的一团光茧,她亲眼看到,赵锦道歉的那一瞬,光茧才艰难地从她体内挣扎而出,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模样。

    杨玉英没有第一时间把这光茧往李然的身体里放,到是捏在手里稍稍感受了下,软软的有点像中古时代的果冻。

    赵锦将来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在京城权贵圈子里,那是一等一的名医,非常擅长治疗疑难杂症,因为医术好,与很多贵人都有交情。

    别看宫中御医无数,前赴后继属于消耗品,可要真是了不得的名医,任谁都会尊重。

    当年赵锦考医学院时还发生了一则小故事,有人说她非医术名门之后,读的是偏远地方的小书院,不承认她的成绩,结果她一针把口吐狂言的人给扎得变了三天哑子。

    可见,她医术是真高明。

    现在想想,怕是赵锦后来得到了青霞观这方面的传承。

    人家这‘传承’其实挺自私的,虽口口声声说什么有‘济世救人’之心是条件,但傻子也看得出,这是留给观主李然的东西,为的是青霞观。

    误入赵锦手中,怕是有那么一些委屈。

    后来青霞观落魄,李然不知所踪,道士们四散流离,禁制没了,赵锦自然得到机缘,借着机会成了名医。

    杨玉英一松手,光茧迫不及待地钻到李然的眉心去,李然蹙眉,似乎有点感应,抬手去摸了下。

    这回换成她夺了赵锦的机缘。

    唔。

    杨玉英居然半点不愧疚,她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哪怕拿十个百个赵锦的机缘换元帅的线索,她都不带眨眼睛的。

    反正赵姑娘做侯夫人做得开开心心,医术只是进身之阶,也没见促进医学的大进步。

    传承留在青霞观,没准还能一代代传下去,再传个几代。

    名医什么时候都不嫌少。

    杨玉英心情不错,眼看李然不计前嫌地出了青霞观,要去给小云看看伤。

    手砍下来了,人还得活着,这世道,活着就很艰难,小云以后怕是会更艰难。

    【任务:来自青霞观的求助。完成奖励:联邦元帅林凯恩身世解密1。来自青霞观的特殊奖励:传承(未解封,解封条件未知)已发放背包。】

    杨玉英掐了手指,保持镇定,却是忽然神采飞扬起来,轻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们,你们理也评了,心里也该放心了,赶紧的,想去上香的去上香,祖师爷也许有些忙,大家多上几回,多跟祖师爷唠唠嗑,也许祖师爷听得更清楚。”

    一众道士:“……”

    “有需要的还可以赶紧去找观里的道兄治个病,今天刚出了事端,我猜,平时懒得见人的那几个医术最高的此刻必在。赵道长说不定这会儿也没拉着徒弟们下棋。”

    杨玉英伸手一指。

    一群围观的百姓登时一窝蜂地向青霞观平缓的小径上涌去。

    几个道长都颇无语。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与李然李道长一样那么勤快,还悲天悯人,比起治病救人。

    他们哪怕不研读道经,也更喜欢下两盘棋,再不济,叫几位道友去泡个澡,喝上点小酒,岂不是也相当惬意?

    “玉娘啊,你可真淘气。”

    杨玉英已经大跨步地下了山。

    山风兜起衣袂,落叶染红了鬓角,杨玉英进了自家大门,小丫鬟姜微微接走她的风衣,她连饭也懒得吃,便回房间斜倚床上。

    那份特殊奖励也很有趣,但是现在半点也吸引不到我们杨姑娘的注意力。

    两本书大小的书册平平整整地躺在膝盖上。

    杨玉英掀开一看,登时泪目!

    游戏系统也忒促狭了些,她这回的任务纵然完成的比较容易,也不能这般敷衍了事。

    整个书册,根本就是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元帅的等身照片。

    “拍的也不好,也就全仗着我们家元帅长得本来就好看,随便照个死亡角度,一样俊美无俦。”

    杨玉英翻了几页,到开始感兴趣。

    元帅的这些照片有点特别。

    第一页,元帅穿广袖长袍,独坐孤舟,上书:唐,光启二年,金陵。

    照片册子的扉页空白处写着一行字是耶非耶,庄周梦蝶。

    “有趣。”

第三十七章 元帅

    杨玉英的神色渐渐严肃。

    她其实知道,游戏系统如此死板的东西,不会给她开什么玩笑,这个照片册里,必然含着某种秘密。

    一页一页地翻开。

    “元帅可真迷人!”

    有一张照片,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锁子甲,在遍地尸山血海间,顶着一头打绺的血发,胡渣都冒了一层,一身的狼藉,可是他还是很迷人。

    杨玉英觉得自己的滤镜可能有点厚。

    一整天,她都被各种斯文型的,狂放型的,潇洒型的元帅包围,仿佛当真看到他曾在书院里高谈阔论,曾在战场上纵马拼杀,曾游历江湖,长剑一出,惩奸除恶。

    杨玉英从来不知道自家元帅这么爱照相,明明他们曾朝夕相处,片刻不离。

    翻着翻着,杨玉英略一蹙眉,信手拿出自己的《无名卷》,轻轻翻开。

    太宗皇帝李自敬亲自组织编纂的功臣录里有一幅画像,据说是当时的宫廷画师子阑先生所绘。

    那时大顺朝尚未定鼎,李自敬同心腹谋臣们在京郊行宫宴饮,开国初期的风云人物全部到齐。

    杨玉英的目光落在李自敬左边第一个位置上,那个位置上坐着的人似乎有些醉意,一手抵着头,斜倚在桌案前,修长的大腿舒展开,因只是个侧面的剪影,看不清楚眉眼,可当初杨玉英第一次看到,就最关注此人,就是因为他有些像元帅。

    元帅那样的人,竟也有人能有他几分风采,杨玉英怎么可能不关注?

    但是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很少,只知道他姓林,跟在李自敬身边只有一年多,如昙光一现,就在大顺朝定鼎之前因病亡故,分封功臣时,太宗皇帝追封其为诚国公,陪葬皇陵。

    关于此人的身世来历,除了野史上有些不靠谱的猜测,正史中是半个字都没提。

    当初太宗身边的神秘隐士萧先生,都还留下了无数传承,弟子八百。

    这个人却神秘的如一抹幽灵。

    把无名卷摊开,再把相册摊开,杨玉英看着看着,抓起桌边一颗汁多味美的野果子一口啃下一半。

    照片里的元帅,和无名卷图画中李自敬的心腹林先生,一样的服饰,一样的绣纹,连手指上戴着的玉扳指都一模一样。

    谁要说这是巧合,杨玉英一定把他头壳撬开好好看看,研究一下傻子的脑子和正常人有何不同。

    “我想去盗皇陵。”

    杨玉英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左右npc婢女齐齐看过来,目露惊讶。

    是真想去盗墓。

    看看林先生的棺木是空的,还是藏着她家元帅的骨头。

    相册翻到最后,杨玉英看着林元帅坐在战舰的武器装备室内,认认真真地拿着纳米打印机小心地打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人偶。

    人偶的模样同杨玉英一模一样。

    唔,当初她是用过几个拇指大小的小身体,就是质量有很大不同,有的同真人的身体完全没有区别,也有几个用起来就是磕磕绊绊,怎么也不顺畅。

    现在找到原因了。

    她就说迪亚机械满分,研究所里那些精英们也是个顶个的大拿,给她制作个身体还能出差错?

    到是他家号称十项全能的元帅,战斗技能那是真正点满了点,至于其它的……

    只能说他的身份足够高,于是,大家自然就不吝溢美之词。

    杨玉英默默把相册收起来。

    秋日一天天过去,日子也还是照过。

    冬天将至。

    杨玉英一早就准备好各种御寒的工具,打算一整个冬天都躲在家里猫冬。

    壁炉重新改装过,用的都是做任务时积攒的料,还有直接从商城里买回来的。

    说实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败家。

    想了想,又在心里暗自怼了自家元帅几句,还不是以前刷元帅家的卡刷得太顺手,现在早养成买东西不看钱的毛病,然后,杨玉英就理直气壮起来。

    什么锦绣壁毯,羽毛挂账,地上铺好柔软细腻的西域羊毛毯,狐裘貂皮早拿出去让刘婶子做成大毛的衣裳。

    估计近一个月,刘婶子手边就只能有杨玉英的活。

    她不喜欢冬天。

    以前到也曾喜欢过,后来当真忍饥挨饿受冻了以后,她就再也不喜欢冬天了。

    即便到了星际,元帅追求浪漫,闲来时常制作最唯美的雪景,供她赏玩,她也是兴致缺缺。

    冬日一来,就是长平书院的学生们也快要打道回府。

    “我们家先生这几天上火了,火气特大,我也就是到你这来才能躲躲清闲。”

    徐梦找了个借口溜杨玉英家。

    去别的地处,火气正大的先生肯定呲牙,但是来找玉娘,先生就很高兴。

    杨玉英轻笑:“听说那老头来的时候就不甘愿,怎么,走也不甘愿?”

    徐忠明是避暑养病来的,出门时怨气重得很。

    徐梦吐吐舌头,不大敢吐槽先生,可这时候缄默,也就很能表达心情。

    “登州新任的学官要到任,是新科状元,还是纯王家的世子。这位可是咱们大顺朝头一个宗室里出来的状元郎。”

    “此事也算当下京城最轰动的大事,听说好几十学子不服气,闹到礼部去,也不知怎么搞的,赵奕出去三五句话,就平息了众怒,没多久,又邀一干学子去吃饭。”

    “赵奕现在成了京城士子圈里当之无愧的头面人物,据说他文采斐然,天资出众,为人又谦和,无一处不好。”

    徐梦一边说,一边笑,“我们先生好像跟他不大对付,昨天还说人家赵奕得状元,百分之八十是靠脸。”

    杨玉英莞尔。

    呆萌到欺负起来蛮有趣的小世子似乎长大了许多。

    长平书院这几个学生和徐忠明,说是要回登州,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说走就能走。

    行礼得收拾,马车要准备,护送人员还得提前安排,安全问题要注意。

    这里是登州,是那种失踪个把人连找都不必费心找的穷山恶水。

    徐梦在杨玉英这儿消磨了一下子,临走笑道:“我现在可明白,我们先生为什么老暗示我们找你玩,怎么样,意下如何?”

    先生明显是想招纳杨玉英。

    杨玉英失笑:“开春长平书院的新生招生考核,我已经报了名。”

    徐梦:“……”

    她家那刁钻先生肯定不知道。

第三十八章 场景副本

    在很久以前,杨玉英还是个单纯稚嫩的女孩子时,她其实就憧憬过走进书院,将来走进大学。

    虽然如今女孩子们的出路还是比较窄,远不像男人们似的,有条条大路可行。

    但是上学读书,的确是很多不愿意遵从父命,结婚生子,一辈子被困在一亩三分地上的女孩子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方式。

    杨玉英当年,也想过的。

    长平书院招生考试,在登州是大事件,可今年却连在学子圈子里,也没掀起太热烈的讨论。

    如今大家谈论的都是纯王和纯王世子。

    赵奕到登州,的确是给登州带来了久违的新鲜感,登州府上下,以及各个下辖县,被赵奕承包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话题。

    刘婶子给杨玉英来送衣服时,就说连他们那位县太爷,也不一门心思哄自己的女人,昨日跑去了登州府,估计是为了迎接那位学官大人。

    还有县太爷的娘,到处说自己儿子和纯王府关系很亲近,还是纯王世子的师兄。

    哦,董周是在纯王府做过两年先生。

    这么算来,师兄这说法也不全是胡诌。

    几乎一眨眼的工夫,全登州的人都知道,云海县令沈若彬有后台,后台还很硬。

    陆捕头一干人到云海公干时,难免要和杨玉英聚一聚。

    “沈县令在登州府可是红得快发紫了,前阵子刚传他可能连云海县县令的官帽子都快要保不住,这几日又人人说他立马会高升。”

    “赵学官一来登州,沈县令就以师兄自居,两个人看着关系还真挺亲近。”

    几个捕快心中都有些不忿,也为杨玉英担忧。

    杨玉英和沈家这都算是扯破了脸,以前沈若彬碍于名声,也是为前途着想,所作所为都比较克制,如今有纯王世子为靠山,他还会不会顾忌那些,谁也不知道。

    “这纯王世子真是个大麻烦。”

    陆捕快蹙眉,“那日接风宴上,赵奕不知从哪里听了你在公堂上说的那些话,连道了几声荒唐……算了,不提也罢。”

    杨玉英扬眉:“荒唐?什么荒唐?沈若彬不守夫道?也是,人家现在挺守的,看来是知道改过,赵夫人要谢我才对。”

    陆捕快失笑:“玉娘还真促狭。”

    见杨玉英的确不放在心上,几个人干脆八卦起来,只当是听故事。

    那赵奕还一本正经跟沈若彬说“看着是一粗鄙不文的女人,有碍观瞻,幸亏我没去过荣国府,否则说不得被吓得以后都不敢娶妻生子。”

    陆捕快颇有当说书先生的潜质,唱作俱佳,很是绘声绘色。

    几个捕快都摇头:“这状元背后说人,不是君子,以后在咱登州做学官,可别教坏了学生们。”

    杨玉英神色平淡:“许是我骂沈若彬那厮的话,在人家状元眼中就是不够文雅,也许人家骂人能骂得更像象牙呢。”

    再像象牙,那也还是狗牙。

    陆捕快几个都被杨玉英给逗笑了。

    论牙尖嘴利,估计那状元赵奕在这位面前,也得甘拜下风。

    【突发剧情场景副本即将开启,请玩家注意,进入时间倒计时:1小时10分。通关奖励:圣光会声望+10。通关失败:声望-10】

    杨玉英正和陆捕快他们逗咳嗽,抬头看了眼系统界面上忽然冒出来的大红字,心中忽然有些奇妙的预感。

    一边思索,杨玉英一边不紧不慢地撕了一条烤羊腿沾着茶水慢慢吃。

    羊腿到是不硬,但是干,沾着点清茶,也别有风味。

    正准备喝点酒,外头姜微微领着个风尘仆仆的捕快匆匆而入:“陆头儿,赶紧回去。”

    “怎么了?”

    “大事,那个纯王世子爷忽然失踪了。”

    “啊?”

    陆捕快愕然。

    其他人也蹭一下站起来,面面相觑,神色凝重,背脊上都渗出一身的冷汗。

    顾不得和杨玉英寒暄,陆捕快急忙追问:“怎么回事?”

    “咱们这位新任学官,他老人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在衙门待着,非要去那些人迹罕至的穷山沟,探看什么文教情况。”

    “昨日他去祈水县,按说中午就该到,但当地的县令县城和一干乡绅,等到天黑也没等着人。”

    “赵奕和他那些随从家丁,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府衙派出去的人来来回回搜了好多遍,简直快挖地三尺,愣是找不到。”

    “登州上下可不就都炸了锅!陆头儿赶紧回去吧,咱们大人焦头烂额,这一会儿工夫摔了七八个杯子。”

    陆捕快呆了半晌,按了按跳的厉害的眉心,急忙出门,还不忘回头叮咛杨玉英,“杨小姐这几日也小心些。”

    赵奕可不是一般的学官。

    纯王世子,深得皇上信任与爱重,他便是在登州少掉一根汗毛,登州地界上也要天翻地覆。

    杨玉英目送这些捕快们渐行渐远,这才起步去副本中心查探自己刚刚收到的副本任务。

    星际时代的网游多数都是虚拟网游,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以自由性为卖点以后,渐渐找到了各种各样的游玩方式。

    那时候的玩家们,真是把游戏世界当做自己的第二人生,第二世界来经营。

    与真实世界比,真差不到哪里去。

    要是哪天星网忽然崩溃,联邦文明没准得跨点一半以上。

    和其他玩家相比,杨玉英这个本身就置身于二次元的,反而懒散咸鱼得令人发指。

    即便如此,她也听过不少玩家们品评各类副本。

    这些副本一般都是设计师精心设计过的,通常颇有特点。而喜欢设计场景副本的设计师,多是武斗爱好者。

    要说剧情副本,还有可能是文戏,有机会依靠智慧过关,场景副本,那多数是肢体不协调者慎入,残障人士退避了。

    至于更复杂的剧情场景副本,唔,杨玉英反正是,根本就没敢上手玩过。

    她以前是正经小公主,不爱打打杀杀。

    如今场景副本将开启,赵奕就失踪?

    “噗!”

    杨玉英失笑。

    那小子若被卷进这场热闹里,恐怕有苦头给他吃呢。

    嘴巴那么坏,性子也不知比以前讨厌多少倍,是该让他知道知道天高地厚。

    杨玉英坐在时盟大殿内,望着象征时光的金沙舞动,副本的光门还显得有些灰暗。

    到是关于这个副本的资料,已经浮现在系统界面上了。

    【剧情场景副本中秋祭】

    【任务:完成祭祀,加固上古四凶之一‘杌’的封印。】

    后面还有密密麻麻,非常详尽的介绍文字。

第三十九章 村里皆圣人

    杨玉英研究了自家副本中心这么长时间,也知道这个俗称时空守望者联盟的地方,它竟然有自己的设定。

    一直以来它自称对世界都是监测,观察为主,轻易不涉足。

    唔,这个组织相当庞大,在各个位面,各个世界都有一些隐秘的世俗行者,算是外围组织,不同的世界的外围组织肩负的责任都不大一样。

    光看这设定,简直比她知道的那个庞然大物时盟还可怕了。

    这一次副本,中秋祭祀举办的地点,就是时盟的世俗行者们的聚集点之一。

    是在登州境内一个叫‘银角村’的地方。

    话说,剧情副本里的主人公之一,纯王世子是这世间活生生的人。

    那场景副本变成大顺朝的某个小村庄,杨玉英表示还是……勉强能接受。

    银角村村民们世世代代为时盟镇守一头异兽,名为杌,相传它是远古四凶之一,是不是的没人清楚,反正要真放出来,那众生确实要自求多福。

    据介绍,五百年前,杌本来所在的世界崩溃破碎,它意外随着它那个世界的碎片,飘荡到水蓝星。

    杌当时肆无忌惮,横行妄为,于是,时盟的数位成员联手将其捕获封印。

    但是杌凶猛,这种异兽必须有人看守,银角村的村民,就是负责看守杌的‘牢头’。

    根据时盟的规定,一切神秘,常人不可见,不可知,所以银角村的村民们五百年来都保守这个秘密。

    每过十年左右,封印会出现松动,银角村中巫女等人就举行祭祀,再次启动阵法,加固封印。

    今年这个活儿却有点不大好做了,两个能主持祭祀的巫女在完成任务前接连病逝,还有个后备巫女,太年幼,且能力着实不济。

    银角村的村长决定向上求助。

    杨玉英这次的任务就是负责主持祭祀。

    “看来不是变态的暴力型场景副本。”

    主持祭祀并不难。

    加固封印,祭祀杌,银角村百年来做过无数回,自有一套流程。

    困难在于祭祀要有祭品,而且是血祭。

    【银角村自古以来便是时盟的世俗行者,时代镇守此世之恶,值此封印破裂之际,还望诸同伴守望相助,共渡难关】

    【根据时盟推演,此次中秋祭失败,‘祭品’混乱,杌破印而出,世界危殆,请英雄改变命运轨迹】

    眼看副本光门开启,杨玉英站起身,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

    大顺登州府辖内,一共有六个县,差不多是南富北乱东贫西贵的格局。

    登州府最东边最偏远的小县城,便是祁水县城,算是登州甚或大顺最小的县城之一。

    不要说在大顺的舆图上大约看不到这么个小地方,就是在登州府的舆图上,想找到它也不大容易。

    邹宴坐在登州府后衙书房,对着那一摞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档案资料看了一个多小时,轻轻笑起来,抬手揉压自己的眉心。

    经常有人说,邹宴乃皇城司第一高手,修自佛门的般若掌天下无双。

    可知道他的人都清楚,论武功,皇城司内能在他之上的,至少还有五个。

    大顺朝的高端战力,向来让各国都羡慕的很。

    邹宴能稳坐皇城司,十年深得陛下信任,其实主要靠的还是洞若观火的洞察力,还有磨练出来的一身整理资料的好本事。

    别以为整理资料简单。

    皇城司暗探遍及四海诸国,每天汇总而至的那些杂七杂八的消息不计其数,邹宴执掌皇城司以前,皇城司换了不知多少任掌事,平均三年一个,每个都做案牍工作做得焦头烂额,深以为苦。

    偏偏还不是和普通衙门那样,多养文书,多养师爷就能搞得定。

    反正现在人人都道邹宴乃皇城司的台柱子,他哪天罢工,皇城司的战斗力能下降一半以上。

    合上最后一册案卷,邹宴从里面抽出一个册子递过去,等残剑和旧年看完,笑问:“看出什么来了?”

    残剑蹙眉摇头:“银角村?”

    他仔细又看了看薄薄的卷宗,里面是关于银角村的一些记载,户籍登记资料,缴税记录等等,他认认真真翻看了一遍,摇头问:“并无不妥。”

    邹宴点头:“岂止是没有不妥,我看这地方简直可以当做圣人教化的范本。”

    他把档案一推:“这是十年的卷宗,整个银角村年年按时交纳赋税,只多不少,大灾之年没有讨要过救济,没有出过盗匪,没有上报过任何案子,别说杀人凶案大案,就是偷盗等小案也不见。”

    “简直就像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圣人之地。”

    邹宴饶有兴致地道,“更有意思的是,祁水县也很少发生大事,登州同斡国接壤,很多地方就是法外之地,土匪横行,各个村子多多少少都受过滋扰。”

    “你们可以仔细看一下,登州其它五个县城都有过直接遭遇土匪劫掠的经历,唯独祁水县,十年没有土匪路过。”

    邹宴笑起来,“同样,银角村的村民很排外,没有任何外地人迁徙落户的记录。”

    “他们也不出外求学,祁水县的县学,书院,蒙塾里,就没有过银角村户籍的学生存在。”

    旧年愕然:“也许是太穷了,登州本就偏僻,文教不兴,即便是很多书院有朝廷补贴,读书花用大减,可穷苦人家不让孩子读书的还是多得很。”

    “但是,祁水县县令的师爷,还有四个文书,两个推官,十八个小吏,两个捕头,九个捕快,全是银角村的人。”

    旧年、残剑:“……”

    普通捕快小吏到无妨,但师爷,文书,这些人的学问可不能小觑。

    能当得好师爷的,论学识都不一定比县令差。

    “走,我们看看去。”

    邹宴起身,伸手接了大氅披上,伸了伸腰轻叹道:“赵奕那小子说去祁水县,结果一去不回头,连我们的人也没查到踪迹。希望他不是掉进老虎窝里被人当零嘴嚼了才好。”

    一行人根本没有知会刘知府,也没有通知祁水县县衙,自己骑上马就出了府城。

    路上本来走得很顺利,直到入了祁水县地界,转道向银角村去。

    山路崎岖,到处是陡坡,就没有一条正常的路。

    他们每走一步,身体都好像又沉重了几分。

    走了不知多久,道边终于看见个小小的石碑,风化斑驳,显得有些古旧,上面刻着篆字‘银角’。

第四十章 出不去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略一驻足,举目望去,石碑旁边站着两个小少年,大约十四五岁的模样。

    一人一把木剑,正在激烈交手,时而腾跃,时而俯身,动作干净利落。

    邹宴看了两眼,不自禁赞了一声好。

    确实是不错,比皇城司新训营的孩子们都好。

    两个小少年闻声转头,看到他们两个,目光在邹宴身上银色大氅上一扫,齐齐脸红,腼腆地笑了笑,两指扣肩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邹宴扬眉,心下有些诧异。

    这两个孩子斯斯文文,气质不俗,不似一般人,他心里有事,也便没耽误,点点头一脚跨过石碑,沿着终于出现人迹的小山路继续向前走。

    道上隐约能看到一些或大或小的脚印。

    显然就在不久前刚刚有很多人经过。

    三个人干脆顺着脚印前行,走了差不多五六里地,邹宴脚步忽然一顿,轻声道:“都注意些。”

    残剑和旧年点点头。

    周围不知何时竟安静下来。

    没有风,没有虫鸣鸟叫,刚才时不时能看到的山林里穿行的猴子也不见。

    他们好像进入了一片死域。

    残剑忽然手一抖,差点把他从不离身的断剑扔了,惊问:“那是什么!”

    只听沙沙声响起,就见一个怪模怪样,长着八只脚,满身大疙瘩,有点像长虫一样的东西,从前面不远处的草丛里钻出,上半身抬起,土黄色的眼睛冷冰冰地盯过来。

    邹宴伸手把残剑向后一拨,双掌平平推出,一道气浪轰一声打出去。

    那长虫被气浪冲得顿了顿,身体却又抬高了一截。

    三个人这才发现,这玩意竟然巨大无比,站起来有两个人那么高了,可下半身尾巴还不知有多长,藏在不远处的草堆里,只看见草叶摆动,迅速枯黄。

    “有毒。”

    旧年吞了口口水:“怎么打?”

    前头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仿佛能吞下去半座山。

    残剑屏住呼吸:“拼了!”

    说着就要拔剑,邹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向后一步步地倒退。

    三个人都很紧张,面颊上,脖子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旁边茂林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残剑打了个哆嗦,三个人屏息凝神,瞬间定足,谁也不敢动。

    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

    邹宴闭了闭眼,气息下沉,屏住呼吸,只听声过去,一个纤细的身影从茂林里艰难地跨越出来。

    杨玉英一跨过草垛,落地地就踩了下裙摆,一个踉跄,跌进欧阳雪的臂弯。

    “呼!”

    抬手晃动了下银色柔滑如流水的长袖,上面的银线熠熠生辉,长裙摆盖住足面。

    头上有很重的银冠,借着脚下一汪水洼,映出一点剪影,也能看见银冠的重量和精致度都让人震撼。

    挺漂亮的,又庄重又神圣。

    问题是也很碍事。

    欧阳雪素来简陋的白袍,也换了材质,多出些华贵的质感。

    抬头正好看见邹宴,杨玉英愕然:“邹大人?”

    邹宴也惊问:“杨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未落,有破风声传来,一支带火光的箭由远及近,瞬间刺中那长虫的眼睛。

    火光本是星星点点,瞬间爆裂,膨胀成一团白光。

    巨大的长虫像被融化了一样,随着清风变作白雾。

    邹宴抬头,就见不只是他们这一片,山林里四处白光闪烁,好像一下子喧闹起来。

    前所未见的怪物开始凭空出现,铺天盖地而来。

    残剑和旧年倒抽了口冷气,他们经历过多少危险,从不曾说一个怕字,这会儿却双手发颤,几乎握不住自己的兵刃。

    以前遇见的敌人再可怕,再凶残,那也是人,现在抬头看到的都是遮蔽半个天空的‘蝙蝠’。

    长出七八个脑袋的蜘蛛。

    和那些相比,旧年眼见一只足有两三个人高的野鹿从身边跑过去,心中都难起波澜。

    “老大,我们是不是下了地狱?”

    邹宴还不及说话,就听见一声轻笑:“你们不是守护者?外来的?”

    随着声音,忽有一白衣少女从树上跳下,手持两把扇子,抬手扇了扇,一窝拳头大小的黄蜂就化作虚无。

    刹那间不知多少穿着各种各样银色服饰的年轻男女,从山间,从树头,从地下冒出,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有的孤身一人,人人拿着兵器,或者弓箭,或者长枪,或者刀剑。

    所有的兵器上都有一层莫名的亮光,亮光所到之处,大地都为之一清。

    杨玉英摇摇头,牵着邹宴的袖子,无奈道:“结界已经张开,祭祀结束之前,外人进不来也出不去,你们就是想走也要等等了。”

    欧阳雪寸步不离地跟在杨玉英身边,身形不动,剑气冲霄,一片冰雪白雾中,前面无论是什么东西,都烟消云散。

    “来人可是裁决使大人?”

    一看到这冰雪,周围年轻男女们都侧目,面上个个好奇,立即有人走过来。

    对方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眼前,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剑眉秀目,英姿挺拔,身上是件银色缎面披风,身后背着箭篓。

    他眉宇间略有些犹豫,看到杨玉英一身装扮,嘴角的笑容立时变得温柔和气。

    话未说完,天色忽然一阴。

    邹宴等人猛然抬头,不远处山巅之上,天地倾塌,大地龟裂,隐约能见岩浆翻滚,热气蒸腾而上,阵阵雷霆怒吼。

    “看来封印真的要破了,今年来助阵的兄弟们也不知道到齐了没有。”

    年轻人一翻身上了树,搭弓射箭,很快加入到‘打扫卫生’的人群中去,“裁决使请自便,村长在祠堂等您。”

    邹宴驻足,神色凝重,静静地看着天地异变,眸中光芒隐现,评估,确定,分析,一时间念头纷杂。

    两位平时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少掌事,嘴唇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

    天罚?

    灭世?

    不周山倒,天柱倾塌?

    是不是要请女蜗娘娘来补个天?

    各种神话传说杂乱地在脑海里回荡。

    “狩猎喽!”

    “哎哟哟哎!”

    “狩猎喽!”

    “哎哟哟哎!”

    残剑和旧年还来不及写遗言,就被忽然嘿嘿呦呦地吼起来简短而洪亮的山歌,把脑子里的害怕吓了回去。

    脚下,山上,天空中,到处是白色的衣角,乱糟糟的,和赶大集似的。

    旧年张嘴苦笑:“我是真听见我家的‘害怕’它嗖一下就自己跑走,追都追不回。”

    杨玉英一本正经地道:“没看见大家都穿着白衣服呢,只有高手才敢穿白衣服,没有本事的,穿白衣服打一架就鲜血淋漓,又腥又臭,多难受。”

    邹宴低头看了眼自己那身白色的大氅。

    “……”

第四十一章 活祭

    顺着界面上提示小地图,杨玉英给邹宴和两位少掌事带路,欧阳雪脚步顿了下。

    “我去狩猎。”

    话音未毕,转身消失在小径上。

    残剑和旧年二人不可抑制地盯着欧阳雪的背影,身体肌肤微微颤动。

    他们早知道有欧阳雪其人,却是第一次见。

    此时二人只有一个感觉不要与他为敌。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祠堂。

    进了大门,就看到祠堂中间的地上放着个大笼子,大笼子里关了一窝人。

    邹宴看到坐在笼子里的纯王世子赵奕,心中没多少波动,反而笑了笑。

    赵奕鼓着脸,身边除了他那些家丁,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看这一双男女的打扮,应该家境极好,赵奕明显与他二人认识,不着痕迹地护着那个女孩子。

    邹宴忽然问:“你们与镇南王赵子正是何关系?”

    笼子里的年轻男子一愣,蹙眉低头,并不肯说话。

    邹宴沉吟片刻,也就不再问。

    村长和祠堂内十几个村民,并不阻拦他们交谈,此时一抬头,齐刷刷站起身,单膝着地,对杨玉英行礼。

    “这些虚礼且都免了,说正事。”

    杨玉英笑道,也不多做什么介绍,双方都无交集,介绍也无用,只顺着指引在椅子上坐下,“准备好了吗?老村长还请尽快安排。”

    村长的年纪看起来有七八十岁,身体到还显得康健,声如洪钟。

    “祭品都已经到位,待得月圆,祭祀开始。”

    说着,他拍了拍手。

    祠堂外的平坦场地上,正在打闹说笑,凑在一起玩耍的孩子们纷纷汇聚,不多时就站成横平竖直的纵列,动作极快,显然是训练有素。

    乍一眼看去,起码有几十个少男少女,大的不超过十四五岁,小的看起来只有**岁,每个人都穿着最奢华漂亮的礼服,身上金银饰品简单且庄重。

    邹宴悚然而惊。

    赵奕在笼子里听到,垫着脚眺望,眉头紧蹙,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拿这些孩子活祭,还有没有王法!邹宴,你皇城司干什么吃的,怎么也不管管?”

    村长叹了口气,很客气地同他解释。

    “活祭是活祭,却并不一定会死。”

    这话音柔顺又和蔼,赵奕却是脸色发青,气得心肝都疼。

    “我赵奕自幼不是个东西,没想到你瞧着慈眉善目,更不是人!”

    邹宴的神色也凝重起来,看向杨玉英,一向温和的脸上带出几许冷酷。

    杨玉英保持自己面无表情,心里其实也有点紧张,果然,剧情场景副本多奇葩,一点也不错。

    这边看着剑拔弩张,可其实祠堂里里的气氛到是轻松自在,热闹活泼。

    几个村民笑着逗孩子:“祭祀结束给你们烤小羊羔吃好不好,你们王大叔家的羊,不是才生了两头小羊羔?”

    为首的一个身量极高的小少年眼睛瞪得溜圆,特别严肃地道:“咩咩还没长大,不能吃。”

    祠堂中轰然而笑。

    赵奕目光如刀,死死绞在祠堂里所有人身上。

    杨玉英看他眉心跳动,眼珠乱转,心知这小子可能憋着坏,正琢磨怎么捣乱。

    正闲聊,外面忽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

    祠堂里一干村民纷纷站起身,隔着窗户都能看到外面群魔乱舞,东方空中忽然闪出一大片花字。

    “东南23,结界破裂,确定逃出去一只八脚蜘蛛,白云峰方向,谁离得近,速去支援。”

    花字连闪三遍。

    赵奕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四下张望。

    祠堂里村民并不理他,好几个满脸无奈,叹了口气,爬起来出去干活。

    村长摇了摇头:“现在村子里的小年轻们做事毛躁,远不如以前,你瞧瞧,从三天前就开始设结界,到现在还不是这边破,就是那边漏,哎,到让裁决使看笑话了。”

    说了几句闲话,村长就安排杨玉英暂时先住下。

    邹宴三人迟疑片刻,没有动手,反而与她一起走,村长也没有阻拦,到是看了看纯王世子赵奕,笑道:“学官大人,眼下我们村子确实忙于祭祀典礼,没有时间好生招待您,等事情了结,我村孩子们入学的情况,一定一一向您禀报。”

    老人家一派斯文有礼,与登州时常哭爹骂娘的那些粗汉们比,简直像贵族。

    赵奕:“……”

    杨玉英轻笑:“赵奕怎么到了村子?你们把人家掳来的?”

    村长一脸无奈:“裁决使说笑了,咱们银角村从来规规矩矩,不喜欢招惹是非,怎会去掳学官大人。”

    “是他忽然出现,非要到村子里来视察,我派了三拨人去阻拦,愣是拦不住,又不好动硬的,结果让他找到空子钻到村子里来。”

    “这种时候,封印缝隙里钻出许多恶气魔物,小老儿也不敢放他们就这么走,真让走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只能委屈他们几日。”

    杨玉英失笑,点点头:“就待笼子里吧,笼子里安全。”

    和赵奕的待遇比,同为不速之客,邹宴三人就好得多,他们随意在村中走动,想去何处,都无人阻拦。

    “这村子看起来很普通。”

    残剑喃喃自语。

    整个村子修建的非常方正漂亮,都是石头房屋,飞檐斗角,雕刻精美。

    不是所有人都穿那种华丽的白衣,也有不少看起来如普通村夫村妇一类的人物,挑水劈柴,农活做得娴熟,嘴里唠叨的也是家长里短寻常话。

    若非一整日下来,时不时有各种字迹在空中闪现,然后就有大批的白衣人追赶那些奇奇怪怪的怪物。

    不远处还是一片天塌地陷的末世危殆场面。

    离得很远,残剑都能隐约感觉到地底下翻出的岩浆,那滚滚热浪。

    恐怕三个人就真当这是个普通的偏远小村,村民们还知书达理,似乎当地官府教化有功。

    如是三日,中秋将临。

    村子里的气氛到还是活泛得很,邹宴却发现几乎家家户户开始把准备好的棺椁,寿衣都摆出来晾晒,村口的纸扎铺子忙得彻夜点灯熬油。

    残剑亲眼看见一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对纸扎铺子的老板说:“我想要一身嫁衣,我和阿陶哥成亲的时候穿。”

    “行。”

    正做纸扎活的小伙子笑眯眯应下,一点不见惊奇。

    杨玉英三日升了两级,比她自己练级一个月都快,她家这游戏吝啬的很,很少提升经验这般痛快,于是也高兴,到食堂吃饭,都多吃了一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残剑和旧年却半碗都吃不下去。

    “那边山头上藏着什么,那般天崩地裂似的,很危险是吗?”

    旧年戳着碗里的米粒,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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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未知之地的一个农民,带着一筐种子,种下灵米、收获了极品天材地宝。种下灵棉,收获了顶级装备材料。种下一个人..埋一个人,结果,死掉的是个武帝。“我是高产,一个小农民,前神明天国第一农皇,随身带着一筐神奇的种子..年轻人,你小心点,因为我有一百种办法收拾你。”一筐种子走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筐种子走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筐种子走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